道口往事之半身人地萎

       二十年前，半身人地萎依然还活在人世间，那时他只有五十多岁，他家住在离我工作的某铁路道口并不太远的一个小自然村里，在当年他也算是我们这个地处燕山深处小镇上多少有些知名度的人物。至于说他为什么有些知名度，要从他的绰号为什么叫“半身人地萎”说起。但镇子里又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绰号从何而来，大家只知道他是个残疾人他的身高比正常男性身高矮一半还要多。至于他的真实姓名镇子里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只知道他这个残疾人是不用双腿走路的。至于说他的那两条腿到底是怎么回事镇上的人们都只是根据早年间的传言认为他的两条腿或是在他年幼时被汽车轧掉或者是先天造成的让他的双腿不在生长！没有谁亲眼见到过他的两腿在大庭广众面前出现过。至于我本人在没到这个铁路道口工作以前也只是听别人说过镇子上有一个残疾人叫“半身人地萎”，至于他本人的模样，我是没有机会见到的！对于人们为什么给他起了绰号叫“半身人地萎"，我想这个绰号背后多少有几分戏弄和拿他穷开心的成分，这个绰号一传播倒是让一些不了解内情的人们总以为他是一个身体有残疾的大领导！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真正的见到了这个“半身人地萎”，时间正是在二十年前冬季里的某一天。这一天的早晨我起床后发现上班快迟到了，急忙蹬上自行车从家中向我的工作的某铁路道口值班室奔去，几十分钟后当我真正走进我的工作场所这个铁路道口值班室的时候，才发现由于刚才从家出来的时候走的太匆忙竟然忘记了从家中带些到班中自己饮用的水！由于一来到班中手头就有工作要干，所以我只好强忍着口中的干渴坚持把手头的工作忙完。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也是我该吃午饭的时间，我在心里开始想着还是到道口附近的村子里打点水来烧水热饭。这时的太阳在天空中发出光芒的格外耀眼，于是我提着水壶迎着阳光到附近的村子去打水，我沿着铁路向铁路道口值班室东边走出几分钟后，便走到一座铁路桥的尽头，再沿着这铁路桥旁的水泥台阶向下走了二十几节台阶，我自己的双脚就踏上了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顺着这样的山路走了将近二十几分钟，来到了一个小自然村的村口。大概是我走路走累了，不愿再多走路，只想在这村口找户人家要些水用。这个小自然村的村民居住得很分散，我只好站在村口的路边上，抬起头睁大双眼向我的四周张望着寻找着村民居住的房子，因为我知道哪里有房子哪里就有人家，有人家就能求人要些用来喝的水。忽然间我发现在我的不远处有几排笔直而高大的杨树，在这片杨树林旁边一条并不平坦小路在向远方延伸着，一阵微风吹来，一股只有在村庄里才能闻到的，那种柴草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气味，飘进了我的鼻孔。似乎这气味就来自这树林深处，寻着这气味，在树林旁小路上边走边搜寻着，没用多会儿我清楚的看到在我的正前方十几米的地方正好有一缕炊烟正在半空中升起！于是我沿着这小路走下去，还真的见到一户人家。我停下了脚步，转身站在这户人家的院外，只见这户人家的房子背靠在一处低矮的山坡，这是一处在当时并不多见的比较低矮的平顶房，在这间房子的外墙显然是还抹上了一层黄泥。在这房子背靠的山坡上依然还长着密密麻麻的榛柴，在风吹过来的时候还能听到这里发出的阵阵声响。这房子的四周全用荆条夹成一道篱笆墙，圈出了一个农家小院，院里的几只小鸡在我的注视下还在悠闲地散步，此时我听到屋里传来较为清晰的声响，抬头也看到这间房子房顶上的烟囱冒出的炊烟越来越浓，这样我才断定这家的主人一定在家。我站在了这户人家的篱笆门前，用手摇晃着挂在这扇篱笆门上的铃铛，并且张开嘴向房子里高声喊到:“屋里有人吗？”或许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这个小院的宁静。藏在房后的一条小黄狗听到这声响后，狂叫着向我奔过来，然后站在篱笆门前仰起头瞪大双眼注视着我，像是对我充满了敌意！当它见到站在篱笆门前的我稍稍的挪动了一下双脚，它便张开嘴喘着粗气向站在篱笆门前的我扑来，见此情况我只好又后退了几步，这只小黄狗却用前爪扒在这篱笆门上，它的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大概是这狗的叫声惊动了屋里的房主，先是听见吱嘎一声像是院里那间房子的房门从屋里被推开了，接着我听到一个人高声对我喊道:“哥们你找我有事吗？”寻着这声音我见到了一张成年人的脸，从这挂在房门外厚厚的棉门帘子里面露出来，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这张脸似乎离地面贴的很近。我仔细的注视着他发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这时我又发现他一边与我说话一边用双手牢牢的抓住门框，一阵寒吹来吹开挂在他房门外的那个棉门帘露出了早已经不多见的门坎，我看清了他是从屋里探出身子来和我说话的，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只见到了这个人的上身，正当我对此有些纳闷的时候，他又一次打听我的来意，当他知道我只不过是到他家打水来了，这个人便十分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只见这时他的双手已经从门框上挪开，两只手紧紧的握住门坎整个身体向上一跃只听到啪的一声，他的整个人便从门里出来，他在房门前稍稍停顿了一会，用手将棉门帘拽到身后，这才让我看清楚了他的全貌，他的身高也就是和一个八九岁孩子一般高，我正在端详着他，又见他扬起脖子高声对我喊到:“等着啊我去给你开门。"听着这声音感觉十分洪亮！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两只手都套在底子很厚的鞋里，至于说他手里的两只鞋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真的不清楚，见此情况我也弄明白了他是用两条健全的胳膊代替腿来走路的。这时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十几米远，而恰恰在十几米范围内我亲眼见到他行走的比常人艰难了许多，只见他用双臂支撑着整个身体，每行进一步他的身体都会离开地面向上蹿动一次，然后他的下身便会在空中向前倾斜着落地，他手中的两只鞋也会向前挪动一下。看到他如此艰难的行进着我真的后悔当初不该选择到他家打水，当他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又一次仔细的看了看他，他这个人在年龄上应该有五十多岁，只见他脸色发黑，浓眉大眼，口方鼻正，宽宽的脑门，头上戴着一顶老式绿色军帽，上身穿着一件洗的有些褪色的中山装。单从他身体的上半身看发育的和正常人是没有什么两样，当我仔细打量他的下半身的时候，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的腰部以下竟被包在一只二十几厘米高的胶皮桶里这胶皮桶竟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或许是他觉得我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或许是他早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这时他的身体不在向前挪动，双手牢牢的固定在鞋里，双臂拄着地上的鞋，他的整个身体停留在这个小院的中央。此时趴在篱笆门上的小黄狗见到主人的到来急忙跑到主人身边，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来讨他主人的欢心。这时它的主人一边抚摸着它一边对我说到:“我知道你看我这个样子，你觉得很奇怪”，原本好奇心很强的我，听到他这样的问话，我自己也觉得一时无法回答他的问话，为了不对他造成心里伤害,我只好选择了沉默！但对于他的身体残疾在心里我产生了对他的怜悯之心。这时我在心里开始责备自己，让一个自己行走都非常不容易的残疾人打开自家院门带我进他屋里打水，这让身体健康的我实在是余心不忍，让我的内心久久的无法平静下来，他这个人或许早已经猜到了我的心思，没用我询问便开始向我介绍他自己！他这样做好像是在有意打消我的顾虑拉进一下彼此的距离！我也从他的言谈话语中知道了他就是小镇上人们经常提到的那个名人"半身人地萎"。至于他为什么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就连他本人也没法向我讲明白。他只对我说村里的老人们自从一见他降生到人世间就认为他是个怪胎，觉得村中有他这样的人出现给整个村子都能带来秽气，所以村中很少有人愿意接触他。这就我明白了他身体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是先天造成的是爹妈赐给他的这副胚子的！我还知道了他这个人是有腿有脚的只是他这腿和脚从他出生后就再也没有长大过，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有人给他起个绰号叫“半身人地萎"。至于他这个绰号，他自己解释说:“你看我的身高只有正常人的一半高，人家正常人长身体的时候胳膊腿一块长，可我上身发育的还好，可是下半身一直是老样子，有人甚至说我下半身越长越抽巴。”我听到“半身人地萎”对自己这个绰号的一番解释，倒觉得他这个人心胸挺开阔，同时也觉得人们不应该给他起“半身人地萎”这个绰号。单从他的上半身看我觉得这个人的身板还是很结实的，你看他宽宽的肩膀，两条粗壮的胳膊，和结实的后背，可以说是他拥有和正常男人一样的虎背熊腰。此时我倒觉得上天不应该将他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让他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煎熬，让人觉得他很不幸！在他与我简短谈话间只见他套在鞋里双手始终用力拄着鞋底。或许是他不想让我在他家院门外久等，只见他的整个身体又开始向上蹿动着仍然以他特有的方式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来完成向前行进，在刹那间我发现他已经来到篱笆门前，只见他双手麻利钩住门环向后用力一拽，就将这门拽开一半，就这半开的篱笆门完全是可以让我走进他的农家小院了。或许是开门时他用力过猛在他的双手离开这门环的一刹那他险些顺势跌倒，好在这时他忙用一只手拄在地上，这才没有让他跌倒在地。他家的小黄狗大概是觉得自己的主人已经把我当成他家的客人因此不再对我狂叫。而是跑到我的跟前似乎像是讨好我似的摇晃着它屁股后面尾巴！就连看我的目光也和善了许多。就这样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进了这个“半身人地萎”的小院。在他的引领下我走进了他居住的那处比较低矮的只有二十几平米小平房，他家的那只小黄狗依然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们进入了房子里面！我发现他的这处房子有里外两间屋，在他的里屋我发现只是在屋里简简单单的摆放着几件极为陈旧的家具，再就是一眼就能见到的一铺土炕和土炕上面铺着一张芦苇席，这席上一套非常陈旧被褥倒是格外吸引我的眼球，发现这被褥上面有大大小小若干个补丁，每个补丁所用的布头的颜色又是不同的，看来这里屋就应该是他的卧室了;这里屋与他的外屋只有一门之隔，推开里屋的房门就又来到他的外屋，这外屋除了有摆放在锅台上面的锅碗瓢盆外，还有一张紧挨着锅台的小凳子它上面摆放着半袋子粮食，另外让我感兴趣的是它的外屋正中央的那囗压井。就在我在他家的里外屋走来走去东张西望的时候这“半身人地萎”早已经从压井里为我引上来满满一壶水。望着他为我引上来的一壶井水，挂在嘴上的是对这个残疾人——“半身人地萎″的感激，望着这壶刚打上来的井水我心里又有些不落忍，觉得我作为一个身体健全的人却让一个身体有残疾“半身人地萎″来帮我打水确实是不妥当！此时的“半身人地萎”心里没有半点不情愿，他微笑着将这满满的一壶水递到我手中。便又与我聊起了家常，可以看出由于我的到来让他异常的高兴，他面带喜悦的告诉我姓张，祖上是清朝末年从甘肃逃难来到我们这个小镇上的，据他所说他的祖上在我们这个小镇上至今还流传着一段传奇故事，应该说他的祖上是有飞檐走壁功夫的人，到了他爸爸这一辈家中还有会行走如飞这一本领的人。到了他一辈家中姐弟五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由于他身体有残疾他的父亲是无法将这行走如飞的本领传授给他了。话说到这里我也听出这个“半身人地萎”对自己身体糟糕成这个样子从心眼里也是不心甘情愿的，他也抱怨过上天对他不公，或许他这个小院很少有人光顾，见到有人拜访这个“半身人地萎"显得异常兴奋，似乎要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在今天一鼓脑的倒出来讲给我听。他告诉我许多年前他并不孤单，那时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是过得紧巴点，可是他觉得自己是快乐的，若干年以前姐姐们长大相继嫁到外村，不久父母又相继去世，在他这个小院里便很少见到亲人们的影子了，生性耿直的他也不愿成为姐姐们在生活中的负担，便一个人留在这间祖屋这个小院里独立生活了很多年。听到他的这样一番谈话我觉得此时他的内心有些痛，我也极力的安慰着他。他是一个倔强的人在言谈话语中也对别人赐给自己这个“半身人地萎”的绰号心存不满，只不过是不与这些人计较罢了。其实我也觉得他这个绰号，背后隐藏着个别人对他的戏弄和歧视成分。突然间他停止了说话抬起头向头顶看了看然后又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此时我觉得我与他的交流应该说还没束，就在我心里思考这一问题时他抬起头用和善的目光看了看我，然后又对我说道他本人是有真名实姓的，只是小镇上大多数人们总在用他的绰号来当做他的名字，时间久了人们就忘记了他的真名实姓，只有他的亲戚朋友还记得他的真实姓名。我站在他的锅台旁听着他的讲述，灶台里燃烧的柴草散发出的热量顿时让我的身体温暖了许多，红红的火苗从灶堂里蹿出来，那些还未燃尽的柴草它的根部在灶口冒着水气，偶尔也能听到这些柴草在灶堂里燃烧时发出的啪啪声响。一股饭香从锅盖里蹿出钻入我的鼻孔，这似乎也在提醒我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我不应该再站在这里打忧人家了，想到这里我忙提起水壶向他告辞，这“半身人地萎"见我执意要走，便用他特有的行走方式将我送出他的院门外。沿着来时的林中小路往回走踩在我脚下的依然还是厚厚的杨树落叶，回首间才看到这个用手走路的人跟在我身后在林中已经走了一段距离，或许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走方式，但我看到他走路如此艰难的样子，让我心里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痛。又一阵风儿吹起，天空中飘落下许多杨树叶，落在我的身上，也飘落在他的头上。我转身向他挥挥手示意要他不要再送了，只见他看到我向他挥手的一霎时猛的调整了双手的位置进行了紧急转身动作，或许是他没有掌握好身体平衡又让他险些跌倒在地，好在他又急忙用一只套着手的鞋拄地，才让他没再跌倒。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看到他用双手拄地整个身体跳跃式的挪动着行进的方式，使我的心又一次无法平静，当我看到又一片树叶飘落这个“半身人地萎"的后背之后让我感到了几分悲凉，也越发的让我在心里对这个残疾人产生了同情，让我担心在若干年以后他是否会老无所依！    

       在向道口值班室返回的路上，突然间我听到了从远方的车站里传来了一阵阵只有火车才能发出来的响亮而急促鸣笛声，这是按照事先约定铁路专用线站内的蒸汽机车司机们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来通知我赶快返回工作岗位。看来火车要出站了，用不了多久一定会经过我值班的铁路道口。想到这里不能不让我立即加快了行走的脚步，当我走到了来时的铁路桥下时，远远的看到在这座铁路西边不足百米处的那个道口值班室。看来就要到达终点了，于是我还沿着这桥旁的水泥台阶三步并做两步的爬到铁路桥上，这时我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听到了这样的招唤，我便拎着水壶沿着铁路桥上的人行小道一路小跑似的向道口值班室冲去。道口值班室屋里的电话铃声再一次急促的响起，此时的我正好赶到道口值班室的门口，于是我放下手中的水壶，打开房门，冲到电话机旁，抄起听筒开始接听对方的来电，只听到电话机的那头一个嗓门很大的站内值班员对我喊到:“0396号机车已经出站，请注意接车。”收到铁路专用线站内值班员的指令，我的脑子里开始思考如何让“0396”号机车顺利的在我值守的这个铁路道口顺利通过的问题，于是在我将铁路道口的护栏设置好车辆和行人已经暂时停止在此通行的时候，我站在值班室的窗前向铁路专用线站内的方向瞭望，只见远方的天空中飘来一朵朵白云，我抬起头睁大双眼仔细的辨认着它其实它不是什么白云，而是蒸汽机车烟囱里喷出的一缕白色的长烟。接着我又听到了这台向我驶来的蒸汽机车它的车轮飞速转动时与铁轨发生撞击而发出的那种特有的铿锵的声响，这声响越来越清晰，随着这机车一声刺耳的长鸣它呼啸着从我身边驶过，这种铿锵的声响也由大到小乃至从我的耳边消失，只有在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才不再紧张我长叹一口气接车这个工作终于完成了，终于可以准备自己的午饭了。或许此时的我实在是有些忙碌，在我的脑海里竟然是没有闪现出这个残疾人“半身人地萎”的任何画面，几天过后的一个夜晚我突然间想到这个残疾人“半身人地萎"，我想像着在以后的日子里与他相见的机会恐怕是不会太多的！

           仍然还是在这一年的冬天，与那次我到“半身人地萎”家，相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半身人地萎”。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在瓦蓝色的天空中，暖暖的阳光普照在公路上每一个行人的身上。刚刚值完夜班的我也是骑着自行车沿着这条公路向家中驶去，其实这条公路路况不佳，路面坑洼不平是平常事，尤其是骑自行车走上坡路是非常困难的。当我离开道口值班室骑着自行车行驶过一段路面较为平坦的路段后就驶进了一段上坡路段，这一路段属于坡道而且该坡道是又长又陡，开始上坡的时候我还能骑着自行车往上走几步渐渐的就有些吃力了最后再也没有能力将这自行车骑着上坡了！于是我便从这自行车上下来，双手推着它往坡上走。当我推着这辆自行车往坡上走了一段距离后，忽然间我看到了在我的正前方二十几米远的地方也就是在公路与土路的相交之处冒出来一只会移动的箩筐。这箩筐进入公路后就不紧不慢的在这坡道上向前移动着，见到这只向前缓缓移动的箩筐刚开始的时候还真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带着几分好奇让我忙推着自行车在公路上加快了行进速度打算到它的身边探个究竟。此时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相当的少，我睁大双眼在这只移动的箩筐上搜寻着，这时的公路上真的是太安静了，似乎一切嘈杂的声音都被打发到九霄云外，这才让我清楚的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声嗒啦——嗒啦的声响。这箩筐尽管移动的缓慢但仍然还在我正前方的坡上，让我在低下头的时候能够看到箩筐底部与一个黑色的好像是一只胶皮桶相连，正是这只类似于黑色胶皮桶的东西在公路上缓慢的移动着，此时直觉告诉我走在我前面的那只箩筐应该就是那个绰号叫“半身人地萎"的残疾人。或许是他此时行走的速度变得慢了，我与他之间的开始距离变短了，才让我能够清楚的看到那箩筐两边正在运动的两只胳膊。我也看到他身后箩筐上的两根背带紧紧的勒在他的两肩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箩筐轻易不会从他的身上脱离出去，顺着这两只胳膊往下瞧还真的见到套在手中的两只纯黑色的鞋在公路上不停的向前移动着，我想在我前面走的一定是绰号叫“半身人地萎”那个残疾人。为了要证明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我加快了行进的脚步就这样当我推着自行车就要走完了这一段上坡路时，走在我前面的那只箩筐竟然在公路边的一棵梧桐下停了下来，我一溜小跑的跟过去发现那个背着箩筐的人就是绰号叫“半身人地萎”的人。我用双手扶着自己的自行车站在了“半身人地萎”面前，只见他身后依然还背着只沉重的箩筐，此时的他正在用双手用力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连同自己身后背着的那只箩筐一起挪到身边的那棵梧桐树上，像是要靠在这棵树上休息一会。就在他靠上那棵梧桐树后的一霎间我见他扔掉套在手中的鞋子，忙用一只手将戴头上的军帽摘下来，就在他摘下军帽的一刹那，我不光见到他脑门上的汗水不住的往下流，还见到头上散发着腾腾热气，这些热气很快就在他的身边散去！看来他确实是有些累了，俗话说的好“道远无轻载″一个健全人尚且如此，何况这是一个残疾人呢！我见到“半身人地萎”这般劳累的个样子，发自内心的想真心的帮助他一下，于是我也将自己的自行车停靠在“半身人地萎”身边，走到他身旁，弯下腰低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需要我帮你干点啥吗？这“半身人地萎"听到我的问话，先是说了声谢谢！然后用一只手挡住了双眼，或许是此时的阳光让他感到刺眼了，或许是他眼睛里流进了汗水他在用自己的袖口擦自己脸上的汗水，一阵风吹过来他又急忙将握在手中的军帽戴在了头上。就在他本能的将自己的头低下去的一刹那我发现他的头离地面真的很近，或许是这个姿式让他待着很不舒服，他又急忙抬起来头睁大双眼对我的周身上下打量一番后觉得我与他也算是有过交往的人便微笑着对我说道:“我把筐里这点酸梨蛋子拿到镇上去卖，换些钱来，再买回点油、盐、酱、醋什么的回来做菜用。”当他说完这句话忙向我摆手示意我不要管他赶紧骑自行车回家，看到他态度如此坚决我也只好骑着自行车自己赶路了。就在这时我才体会到这个“半身人地萎”在生活中是一个不愿依靠别人而生存下去的人。给他如此的评价一点也不为过，尽管他身体有残疾但和常人相比他有极强的自尊心，刻在他骨子里的是他那种不服输的性格，他不愿接受别人的怜悯，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付出努力自己一定会和正常人一样把事情做成！

           在我的印象中这一年的冬天好像很漫长，在整个冬季里很难遇到几个风和曰丽的好天气，就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冬日里的下午，我再一次见到了“半身人地萎”以他那特有的行走方式，出现在我们小镇的大街上，在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群七、岁的儿童，我想这些儿童之所以跟在他身后或许是因为他那残疾的身体让这些儿童们感到好奇！在以后的若干年里，每当“半身人地萎”在小镇的大街小巷里出现，他的身后总会跟随着一群不懂事的儿童，久而久之，这也成了小镇上的街头一景，其实熟悉“半身人地萎″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身残志坚的人，他从未向生活中遇到的艰难困苦低过头，尽管身有残疾但他从未不劳而获，做事情甚至比有些健全人做的还好！挥手间二十年已经过去，二十年前遇到的人和事只能留在脑海里，变成永久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