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揪心的5月7日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来临。清晨6时天尚未亮——日出时间为6时20分——“翔鹤”和“瑞鹤”号执行搜索任务的鱼雷机已做好了出发准备。尽管从拉包尔、肖特兰、图拉吉和刚刚建成的德博因基地将起飞众多侦察机,足以覆盖路易西亚群岛以南美军可能出现的所有海域,但原少将还是不很放心,决定放出自己的侦察力量。6时35分,12架鱼雷机从航母起飞朝东南方向搜索。由于之前已大致知晓了美军舰队的方位,这12架侦察机被分为6组,在180度至270度方位之间、400公里范围内搜索敌踪。五藤少将也从“古鹰”、“衣笠”号重巡洋舰上弹射了4架水上侦察机,同时从“祥凤”号上放飞了4架战斗机和1架鱼雷机,执行舰队上空的巡逻任务。
7时45分,“翔鹤”号大竹金美卫一等飞曹驾驶的鱼雷机终于发回了令人惊喜的消息:“发现敌军机动部队,基干兵力为大型航空母舰、重巡洋舰各1艘,方位南纬15度55分,东经157度50分,航向0度,速度16节,距离163海里。”高木闻讯大喜过望——这毕竟是第一次在可攻击范围内发现了美军的航空母舰——建功立业的机会终于来了,他立即下令舰载机起飞发起攻击。
大竹发出的电报被珍珠港的H站第一时间截获。军情紧急,罗彻福特立即打通了莱顿的电话。这一情况被迅速上报尼米兹上将。根据日军侦察机发出的位置以及对弗莱彻舰队实际情况的掌握,尼米兹分析日军发现的很可能是“尼奥肖”号油船和为其护航的“西姆斯”号驱逐舰。
随着高木一声令下,从8时至8时15分,先后从“瑞鹤”号起飞零式战斗机9架、俯冲轰炸机17架、鱼雷机11架,从“翔鹤”号起飞零式战斗机9架、俯冲轰炸机19架、鱼雷机13架。78架战机组成的庞大机群气势汹汹杀奔发现美军航母的海域。虽然“瑞鹤”号飞行队长岛崎重和也是海军少佐,但他毕业于海兵第57期,编队总指挥因此由“翔鹤”号飞行队长——他的连襟(我们河南也叫担挑)、毕业于海兵第56期的高桥赫一少佐担任。
攻击机群刚出发不久,原忠一少将再次收到“古鹰”号一架水上侦察机发来的报告:“在路易西亚群岛以南150海里处发现美军航母舰队,基干兵力为战列舰1艘,巡洋舰2艘,驱逐舰7艘,疑似大型航空母舰1艘,航向30度,速度20节。”随后“衣笠”号1号侦察机发回的报告也印证了“古鹰”号侦察机的消息,——事实上这两架侦察机发现的都是克瑞斯的支援舰队。
三架侦察机发回两个不同的位置,高木据此认为,盟军舰队很可能是分作两群进行作战。既然攻击机群已经出发,那就先收拾掉第一个目标,回过头来再对付路易西亚群岛以南的敌军舰队,包子要一个一个地吃。
但“翔鹤”号鱼雷机随后发回的消息让高木再也从容不起来了。大竹很快对第一次发回的电报进行了纠正,之前发现的目标不过是1艘驱逐舰和1艘油轮。此时再改正已经来不及了,日军的攻击机群正按第一次报告的位置快速飞去。
10时53分,日军庞大的攻击机群抵达指定海域,现场情况让总指挥高桥少佐大失所望。海面上倒真有两艘船,它们正是6日下午与弗莱彻主力舰队分手的“尼奥肖”号油船和“西姆斯”号驱逐舰,正准备回到美国西海岸补充油料,不想半路遇到了劫道的。排水量25000吨、长168米的油船和驱逐舰在大竹眼中被放大了一圈,也就变成了航母和巡洋舰,——从高空用肉眼看油船和航母确实很像,两者共同之处都是甲板上空空是也。这样两艘船连给日军攻击机群塞牙缝都不够,心有不甘的高桥并未立即下令发起攻击。既然海面上出现了油船和驱逐舰,那美军主力舰船很可能就在附近。日军机群在周围海域进行了仔细搜索,可除了那两艘船之外并未发现其它任何目标。
攻击如此猎物用鱼雷机简直是大材小用。于是11时15开始,岛崎重和率鱼雷机队和战斗机队率先返航,将那两艘船留给了高桥的俯冲轰炸机队。俗话说“贼不空手”,大鱼大肉没有白菜豆腐也能充饥,既然来了就没有把炸弹再带回去的道理,搞掉它们总比空手而归要好得多。11时26分,随着高桥机连续打出的“全军突击”命令,12架俯冲轰炸机颇不情愿地对两艘美舰开始了攻击。
“西姆斯”号一边集中炮火反击,一边开足马力左右回旋躲避纷纷落下的炸弹,但舰长威尔福德•海曼少校的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4架轰炸机从4600米高度从容俯冲,日军攻击效率极高,第一颗炸弹在左舷外侧爆炸,第二颗直接命中了二号鱼雷发射管,继而穿透至前轮机舱爆炸,舰上瞬间火光冲天,腾起的浓烟高达40多米。爆炸导致驱逐舰失去大部动力电力,损管人员迅速启动柴油发电机恢复部分供电。第三颗炸弹穿透甲板在后轮机舱爆炸,这艘以美国名将威廉•西姆斯命名的驱逐舰完全失去了机动能力,只能在原地打转任人宰割。日军第四颗炸弹直接将4号主炮炸成了哑巴。仅仅不到60秒,这艘驱逐舰就在海面上完全消失,全舰官兵仅13人生还。
形势对“尼奥肖”号无疑是绝望的,这艘可怜的油轮遭到了三个波次共计24架日机的的轮番轰炸。尽管美军防空炮火打得非常顽强,有些战位的炮手在火炮丧失动力后依然坚持手动射击,但双方实力太过悬殊,油轮先后被命中7颗炸弹和8颗近失弹,5、6、7、8号油舱均被击毁,导致燃油少量外泄,火控室人员全体阵亡。舰上电力丧失,三号炮位丧失战斗力,四号炮位受到一架日军俯冲轰炸机的撞击引发大火,水线部分也被近失弹炸伤。
11时48分攻击结束,胜利返航的日军付出的代价是损失俯冲轰炸机1架,中弹受损7架,另外着舰时损失1架。高桥率领轰炸机群回到母舰已是下午15时,当天再发动一次攻击几无可能。攻击机倾巢而出换来的战果仅仅是两艘不太重要的船只,这无疑让高木和原非常不爽。幸运的是,日军对美军油轮的攻击并未暴露自己的具体位置。
“尼奥肖”号——这艘被美国水兵亲昵地称作“胖贵妇”的巨大油轮已到了弥留之际。舰长约翰•菲利普斯上校下令弃舰,许多人开始争先恐后地挤上救生艇。可惜的是,以后再也没人见到过他们。由于巨大的贮油舱之前已被完全抽干,间接起到了密封舱的作用,强大的浮力使“尼奥肖”号仍然顽强地浮在水面上,还设法救起了“西姆斯”号的部分落水者。直至5月11日,美军“亨利”号驱逐舰前来救援,将仍在船上的109名船员和13名“西姆斯”号的幸存者接走。“亨利”号奉命将油轮击沉,再次遭到两条鱼雷和数发127毫米炮弹的补枪后,“胖贵妇”这才撅起大腚恋恋不舍地沉入海底,位置是南纬15度35分,东经155度36分。
一直到这天很晚时候,弗莱彻才得知油轮遭到袭击的消息。“西姆斯”号曾发出发现敌情的电报,但弗莱彻并未收到。“约克城”号收到的唯一一次信号是10时20分“尼奥肖”号发出的,说遭到3架敌机的攻击。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遭到了日军航母的袭击,那3架敌机也可能来自图拉吉或德博因的日军基地。弗莱彻后来才知道,为了再次对外发出求救信号,“尼奥肖”号的幸存者经过三小时奋战才给摇摆不定的油船供上电。
7日黎明前半小时,弗莱彻下令第十七特混舰队转向东南,迎着晨风放飞了“约克城”号10架侦察轰炸机,朝东北方向呈扇面展开搜索。6时45分,舰队速度逐渐提高到22节,“列克星敦”号起飞了4架野猫战斗机担任高空掩护,6架俯冲轰炸机也在低空执行反鱼雷机巡逻。两艘航母的甲板上,众多攻击机整装待发,飞行员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紧张的空气触手可及。弗莱彻判断日军3艘航母很可能已进入自己的打击半径——反之亦然。取胜的关键在于敌人发现自己之前率先发现敌人并发出致命的一击。克瑞斯率第三大队出发后,弗莱彻率主力舰队转向北行,试图封锁乔马德航道。
7时35分,“约克城”号侦察轰炸机中队副中队长基思•泰勒上尉第一个发回了消息,在罗塞尔岛西北、距离第十七特舰约310公里位置发现了日军两艘重巡洋舰——那是五藤少将麾下的“衣笠”号和“古鹰”号正以12节速度驶向西北。如此目标显然不值得全力攻击,弗莱彻判断它的周围很可能有日军航母舰队存在,他决定按兵不动等一等再说。
好消息很快再次传来。8时15分,约翰•尼尔森上尉的侦察轰炸机发现了五藤少将的MO主攻部队主力,机枪手沃尔特•斯特劳布立即发回了令人惊喜的电报:“在米西马岛以北不远处发现敌军2艘航母和4艘重巡洋舰,方位南纬10度3分,东经132度27分,航向140度,航速18到20节”。和刚才高木舰队一样,这也是开战以来美军第一次在可攻击范围内发现日军航母,遗憾的是美军侦察机犯了和日军类似的错误。
弗莱彻判断这支日军航母舰队正朝着自己快速驶来,现在双方距离是415公里,比美军战斗机和鱼雷机的作战半径远了90公里。但如果速度和航向不变,双方间距很快就能缩小到让战斗机和鱼雷机陪同俯冲轰炸机一起出击的地步。弗莱彻和菲奇耐住性子等了一个小时,这无疑是极端危险的。因为有迹象表明,第十七特舰很可能已经被日军发现。之前在7时,“列克星敦”号战斗机引导官弗兰克•吉尔上尉就曾经在舰队周围发现了疑似敌机的踪迹。8时33分,两艘航母的雷达同时发现了正西方向55公里处的可疑目标,4架执行空中巡逻任务的野猫立即进行了“一次惊心动魄的追逐”,但那个狡猾的目标还是很快在雷达屏幕上消失了。
令人窒息的一个小时就这样安全地度过了。9时15分,菲奇向谢尔曼和巴克马斯特两位舰长下达了“攻击敌军航母”的命令。巴克马斯特询问航程较短的鱼雷机和战斗机是否一起出发,菲奇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判断目前与敌人的距离大约在310公里左右,航母随后朝敌舰队方向行驶就可以使鱼雷机和战斗机执行完任务后安全返回。9时26分,第十七特舰转向东南迎风方向,第一架野猫战斗机从“列克星敦”号甲板上腾空而起。本次“列克星敦”号的全甲板攻击共起飞舰载机50架,其中俯冲轰炸机28架、鱼雷机12架、战斗机10架,攻击机群由航空大队长比尔•奥尔特中校指挥。弗莱彻少将亲自来到了“约克城”号广播室,通过播音器鼓励美军飞行官沉着应战,奋勇杀敌。随后在9时44分,“约克城”号上43架飞机——其中俯冲轰炸机25架、鱼雷机10架、战斗机8架陆续起飞。比利•伯奇少校受命领衔主演,辛德勒中校再次坐在了一架俯冲轰炸机的后座上。美军93架舰载机分成五个攻击编队,风驰电掣直扑发现日军航母的海域。
放飞舰载机之后,弗莱彻下令舰队提速到23节,朝着290度方向航行。前方海面浪涛汹涌,天空乌云密布。
10时21分,弗莱彻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尼奥肖”号油轮电称加油群在东南600公里海域遭到了3架日机的轰炸。3架飞机可以是舰载机,也可能是日军的陆基飞机或水上飞机。就在弗莱彻为此感到惶恐不安的时候,先前发回日军航母位置的尼尔森回到了舰上。当被问及发现那两艘航母的详细情况时,一脸懵圈的尼尔森反问道“什么航母”?经过仔细检查,原来尼尔森的编码设备调校不当,竟然将“两艘驱逐舰和4艘轻巡洋舰”误报成了“两艘航母4艘重巡洋舰”。10时31分,弗莱彻将这一惊人错误告诉了菲奇:之前的攻击受到误导,可能找错了攻击目标。除了泰勒和尼尔森,所有侦察机都未发回发现新的消息,恶劣的天气影响了他们的侦察效果,67度线的一架侦察机甚至只飞了305公里就被迫折回。现在摆在弗莱彻和菲奇面前的难题是:是召回已经飞远的攻击机群,还是让他们继续前进,指望找到更有价值的攻击目标?
谢尔曼上校建议立即召回攻击部队,放弃进攻。但经验丰富的菲奇少将认为,即使海上只出现了2艘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在它们附近应该有更大的攻击目标,坚持让机群继续前往攻击地点,如果在附近海域没有发现其它更有价值的目标也可攻击那几艘敌舰。弗莱彻听取了菲奇的意见,决定冒险把此次攻击继续下去。
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作战参谋杰拉德•加尔平中校急匆匆送来一份10时22分从莫尔兹比港航空指挥部发来的最新电文,1架岸基侦察机发回电报,“发现敌1艘航母、10艘运输船和战舰16艘,方位南纬10度34分,东经152度26分,航向120度,航速20节”。经过测算,新位置距尼尔森误报的位置仅仅只有55公里,突击机群只要稍微修正航向就能发现这一目标。这让弗莱彻稍稍松了口气,毕竟附近出现了一艘日军航母。他在10时45分将这一情况通知菲奇,并在10时53分用明码电报向攻击机群发出了补充命令:“扩大海上搜索范围,争取攻击航空母舰,万不得已也可打击敌巡洋舰。”
向莫尔兹比港发回消息的是莫里斯•霍根上尉,他奉命率第十九轰炸机大队第四三五中队的3架B-17轰炸机,在7日一大早出发前往日军最可能经过的德博因岛附近海域执行搜索和攻击任务。目前这一区域除五藤少将的MO主攻部队,还有梶冈少将的MO登陆部队和丸茂少将的支援舰队。电报发出之后,霍根上尉带领3架轰炸机对水上飞机供应舰“神川丸”号进行了攻击,仅仅只造成轻微损害。他们随后被“祥凤”号的日军战斗机驱走。
五藤在7时50分接到了令人不安的消息,有人发现1架美军航母舰载机正在罗塞尔岛以北窥探他的主攻部队,那架飞机正是基思•泰勒的。五藤据此相信美军航母就在附近,而自己的准确位置已经被美军发现,随时可能遭到美军陆基轰炸机和航母舰载机的联合攻击。此时高木舰队距离尚远,为躲避随时可能到来的打击,五藤让梶冈登陆部队暂时向北规避,自己则率MO主攻部队迎击美军的进攻。
此时五藤舰队所处海域晴空万里,为美军及时发现他们并从容发起进攻提供了绝好条件。首先来到这一海域的是“列克星敦”号的攻击机群,飞在最前面的是威尔登•汉密尔顿少校带领的俯冲轰炸机中队,随后是奥斯卡•狄克逊少校带领的侦察轰炸机队。在两支轰炸机队下方是詹姆斯•布雷特少校的鱼雷机队。战斗机则分成两组,分别对高空的俯冲轰炸机和低空的鱼雷机实施掩护攻击。汉密尔顿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远方的水天线,10时20分,他发现前方碧波粼粼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道道白色的航迹。耀眼的热带阳光从日本航母的飞行甲板上反射过来,他认出那正是日军轻型航母“祥凤”号。
所有美军飞行员都兴奋异常。虽然看上去“祥凤”号块头是小了点,但毕竟是开战以来日军航母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按捺不住心头激动的美军机群迅速发起了攻击,目标全部对准了日军编队中央的“祥凤”号。
这是“祥凤”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战斗。眼见美军攻击机群由远及近,“祥风”号舰长井泽石之介大佐犯了一个明显的错误,他驾驶航母掉转船头拼命迎风行驶,试图放飞甲板上的舰载机。井泽此举为时已晚,美军的攻击已经展开,如此沿直线行驶的航母就给美军攻击创造了绝佳机会。随着美军攻击机的逐渐接近,“祥凤”号的高射炮火很快打响。美机对此毫不顾忌,在11时进行俯冲的是“列克星敦”号奥尔特中校的3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狄克逊少校的10架侦察轰炸机紧随其后——每架均携带一颗227公斤炸弹和两颗45公斤小炸弹。美机从4000米高度开始俯冲,在700米高度开始投弹。在躲过了奥尔特三架飞机的炸弹之后,理查德•尼利少尉的炸弹落在了“祥凤”号左舷之外,溅起的巨浪和气流将甲板上的两架飞机掀入大海。约瑟夫•史密斯上尉的另一颗炸弹掉在了右舷之外,爆炸产生的剧烈震动造成3架飞机失去平衡从飞行甲板滑入海中。——看来这航母个子小了就是不管用,近失弹就能把飞机掀进海里。随后至少有两颗炸弹准确命中目标,“祥凤”号甲板瞬间燃起冲天大火,浓烟四起的航母几乎丧失了继续作战能力。
随军记者平藤明冒死冲到甲板上观察战况,还成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战后他撰文描写了当时的情形:“往南方一看,敌机像苍蝇一样出现在大海和云海之间,逐渐变大成了海燕,再变成鹰一样,最后像秃鹫一般飞抵舰上,啊!敌机是俯冲轰炸机,敌机机头朝下开始俯冲,我们的防空炮火一起发出怒吼,瞄准蓝天的银色机翼猛烈射击。”
美国人自然不会轻易罢手。布雷特少校的12架鱼雷机借着航母上升起的浓烟作掩护,以S型机动避开日舰的放空炮火,顺风进入攻击航线发射鱼雷。12条鱼雷有3条准确命中了目标。1条鱼雷击中航母右舷后部动力舱附近,导致舵机动力电源丧失,电动舵失灵,人工操作使得航母机动能力大大下降。此时汉密尔顿的俯冲轰炸机上来继续在敌舰伤口上撒盐,这次全是大块头的454公斤炸弹。一连串不绝于耳的爆炸声过后,“祥凤”号早已面目全非:后部升降机被摧毁,8门89式高炮全部哑火,甲板上到处都是阵亡官兵的尸体和残肢断臂。舰内通信设施烧毁,各舱室间失去联系,只好用人力传递命令。
一位美军鱼雷机飞行员后来形象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此时'祥凤’号已经无法放出飞机,只好在海面上兜着圈子以回避我军的攻击,就好像掉到木桶里的一只鸭子被人用枪射击后到处乱窜一样。”
投完炸弹的伯奇少校并未立即离开,他停留在附近让机枪手维拉德•格里德威尔对战场情况进行拍照。随后到达的“约克城”号攻击机群投入了战斗。尽管“祥凤”号的6架零式战斗机为挽救母舰作出了疯狂的努力,但乔•泰勒少校的鱼雷机队还是轻松地给移动缓慢的“祥凤”号补上了4条鱼雷,导致其动力完全丧失。大火引爆了舰上的鱼雷和炸弹,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11时35分,在遭受了13颗炸弹和7条鱼雷的无情蹂躏之后,“祥凤”号从舰首到舰尾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舰长井泽无奈下令弃舰。天皇照片被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很多人开始纵身跳入海中。面对即将沉没的航母,一部分舰员仍不愿离舰。平藤明记者回忆在弃舰命令下达之后仍有人在坚守岗位,一名炮长仍独自操作机炮对空射击,一名兵曹试图降下军旗。但在短短4分钟之后,海面上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只有一大片油污在海面上迅速扩散开来,标志着日本海军丧失了开战以来的第一艘大型战舰,——“祥凤”号沉没位置是南纬10度29分、东经152度55分。
面对在油污中拼命挣扎的无数幸存者,“祥凤”号战斗机分队长纳富健次郎大尉也无可奈何,只好带着残余的3架战斗机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了几圈后离开战场,纳富在最近的德博因基地迫降时受伤,所幸并无大碍。
这是开战以来美军最完美的一次进攻,唯一的不足之处在于有浪费火力的嫌疑。由于缺乏一名指挥全局的战场指挥官,在明知“祥凤”号已无可救药的情况下,“约克城”号的攻击机仍然不依不饶对“祥凤”号倾注了几乎所有炸弹和鱼雷,此举类似于往一具尸体上继续捅刀子,事实上至少一半以上“约克城”号的攻击机都应把攻击对准附近的护航舰只。这样做的只有驾驶最后一架俯冲轰炸机的托马斯•布朗少尉,观察员辛德勒中校和“约克城”号的飞行员都认为他投下的炸弹命中了1艘巡洋舰并最终使其倾覆。事实上他们都看错了,“涟”号驱逐舰一转身就轻松躲过了攻击。
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是,在“祥凤”号遭遇美军舰载机的群殴时,第六战队的4艘重巡洋舰不但拒绝以舰上的高射炮为航母提供保护,反而迅速从“祥凤”号身边驶离,美军飞行员判断这些巡洋舰至少跑到了7000米开外的地方。第六战队之前从未与航母一起协同作战,在那些巡洋舰舰长眼中,他们的水面舰只才是真正主力,航母本来就是来保护他们的,现在怎么能本末倒置去保护航母呢?非但如此,五藤连“祥凤”号的幸存者也不要了,只顾带着自己的巡洋舰快速向北撤退。
遇到这样的猪头队友,“祥凤”号也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不死实在是说不过去了。作为开战以来日军损失的第一艘大于驱逐舰的水面作战舰艇,“祥凤”号从下水服役到最后战沉只经历了短短138天。不过比起后来更加倒霉的“信浓”号,“祥凤”号应该绝对称得上高寿了。本来“祥凤”号是有资格去竞争一下老酒的玫瑰排行榜的。一来他个头太小,二来名额紧缺,它也只能把位置留给后来的“信浓”号了。
可能也觉得抛弃队友的做法不太地道,12时15分,五藤派“涟”号驱逐舰脱离主队南下,前往营救那些“祥凤”号的幸存者。15时30分,抵达航母沉没海域的“涟”号开始打捞作业。到19时30分,包括舰长井泽在内的126人被救起,其余631人阵亡。
听到远处传来宣告“祥凤”号覆灭的爆炸声,梶冈少将立即率领登陆船队向西北方向仓皇逃窜。扔完鱼雷和炸弹的美军攻击机群开始胜利返航。狄克逊少校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在12时15分迫不及待地发出了那封著名的电报——殿后的他是亲眼看到了“祥凤”号没入水中后才发出预先拟好的这条消息:“狄克逊呼叫,干掉敌军一艘航母!重复一遍,干掉一艘敌军航母!”“列克星敦”号的甲板上一片欢声雷动。
放飞攻击机之后,弗莱彻下令舰队朝敌舰位置的西北方向航行。完成攻击的美军机群返航距离已不足280公里,在110公里之外它们就已被航母上的雷达发现。尽管天气异常恶劣,但到午后13时16分,90架飞机安全降落在航母甲板上。美军付出的代价仅仅是3架轰炸机未能返航,其中奎格利和他的投弹手迫降在罗塞尔岛并最终获救。如果第一回合袭击图拉吉之战因暴露自身行踪略显美中不足的话,这次美军是干净利落地取得了第二回合的胜利。
航母甲板上,兴奋的飞行员们开始手舞足蹈地向大家描述击沉日军航母的精彩过程。两名中队长受命登上舰桥向弗莱彻和巴克马斯特舰长汇报。在被问及攻击的详细情况时,鱼雷机中队长泰勒上尉说“我这就拿给您看”,弗莱彻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得了吧,我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泰勒还真拿出了一张机组成员拍摄的照片,上面清晰显示出一艘日军航母没入水中的场景。据泰勒后来回忆说,当时弗莱彻和巴克马斯特“就像一对老校友看到自己的球队靠最后一分钟绝杀赢得了比赛一样一蹦三尺高”,他们“欣喜若狂”地“朝伯奇和我张开了双臂,紧紧拥抱了我们”。弗莱彻旋即向菲奇和全体飞行员们发出了贺电,称赞他们在战斗中“异常杰出的表现”。
回收攻击机群后,弗莱彻于13时38分下令舰队转向西南,以缩短与克瑞斯舰队之间的距离。航母舰载机需要30到40分钟时间重新加油挂弹。敌军1艘航母已经被歼,另外两艘方位不明。弗莱彻开始考虑日落之前能否再发起一轮攻击。他征求了菲奇少将的意见,后者在14时6分答复说,最好让机群再去一次德博因地区,同时认为“在恶劣气候条件下找到目标的希望非常渺茫”。如果弗莱彻批准这次攻击,出发时间不能晚于14时30分。如果德博因地区无法发现攻击目标,菲奇建议在可行的前提下让机群经乔马德水道上空返航,“攻击试图穿越那里的所有日军舰船”。
弗莱彻也认为在上午攻击敌人的战场附近找到合适目标的机会不大。事实的确如此,五藤主力舰队已经北撤,他们充其量只能找到梶冈的“夕张”号轻巡洋舰和5艘驱逐舰。迄今为止,日军两艘主力航母尚未露头,此时攻击这样的次要目标显然是不明智的。14时29分,弗莱彻通知菲奇和金凯德,“将按兵不动,等待陆军侦察机下一步的消息,希望能重现今天上午的辉煌。”随后他下令舰队继续向西南航行,到傍晚时转向正西。准备第二天黎明时分在新几内亚岛东端中国海峡以南160公里处占据有利阵位,伏击试图前往莫尔兹比港的日军登陆船队。
15时18分,弗莱彻收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约克城”号接收到一个使用“尼奥肖”号电台发出的明语电报“沉没”。实际上为了发出这条求救电报,油轮上幸存的水兵经过三小时奋战才修好了应急发电机。这是自10时21分报告遭遇3架飞机攻击之后油轮发出的第二次消息。
位于珍珠港的尼米兹和弗莱彻同时判断,“尼奥肖”号很可能已遭遇不测,现在“蒂帕卡努”号已经成为第十七特混舰队可以指望的唯一“奶妈”。17时18分,弗莱彻第三次接到“尼奥肖”号发来的电报,告知自身方位并说明油轮正在飘向西北的过程中逐渐下沉。菲奇建议派出一艘驱逐舰前往事发海域,既可以救助幸存者,也可以让驱逐舰在离开主力舰队一段距离后打破无线电静默发送重要消息。恰在此时,有关克瑞斯舰队的紧急情报到了。
5月7日这天,前往乔马德水道阻击日军登陆船队的克瑞斯舰队的经历堪称传奇。午后时分,弗莱彻发现日军对他西面海域表示出异于寻常的兴趣。“列克星敦”号的雷达在12时42分发现,在西北约140公里外有大队日机朝西南方向飞去,弗莱彻判断这可能是寻找自己的日军机群。利里在13时20分转来一份截获的日军电报,称在罗塞尔岛241度方向310公里处发现一支盟军舰队,其中包括航母1艘、巡洋舰和驱逐舰各4艘。“约克城”号截获的一份日军的电报中称,他们发现的这支舰队上空“天气晴朗,能见度达100公里”。抬头看看自己头顶上的滚滚乌云,弗莱彻马上意识到日军发现的无疑是克瑞斯的支援舰队。
和主力舰队分开之后,克瑞斯率第三大队一路快速西行,试图尽快抵达指定阵位。途中他收到了汤斯维尔航空兵司令部发出的侦察报告,提出位于米西马附近的日军有可能不走乔马德水道而取道最西端的中国海峡。一支舰队要封锁两条海路显然不太可能,克瑞斯在9时30分下令舰队径直向西,前往乔马德水道以南75公里处,这样就可以同时监视两条道路,在发现敌军舰队时以最快速度上前阻截。这里是澳军的主场,克瑞斯对附近的海况可不是一般地熟悉。
缺乏空中掩护的支援舰队所经海域晴空万里,克瑞斯不敢奢望舰队在航行途中不被日军侦察机发现。果不其然,13时45分,美军“芝加哥”号重巡洋舰的雷达探测到52公里外有大片不明身份的目标——那是11架刚刚结束护航任务的日军零式战斗机。由于机上并无发报设备,它们只是从舰队不远处一掠而过,克瑞斯舰队的行踪无疑已经被敌军发现。
得知发现盟军航母舰队的消息后,第十一航空舰队司令官塚原二四三中将立即电令山田定义,“全力击灭敌机动部队”。
驻拉包尔的第二十五航空战队立即派出38架一式陆上攻击机前往打击那支被发现的盟军舰队。14时15分,当第三大队途经乔马德水道以南75公里海域时,“芝加哥”号的雷达发现西南140公里和东北80公里同时出现了日军的攻击机群。它们很快在视野中出现,所有日机攻击目标都对准了队列中间的那艘“战列舰”——其实不过是重巡洋舰“澳大利亚”号,12架鱼雷机先后投下鱼雷,“澳大利亚”号紧急实施规避。要说这澳大利亚海军也真不是吃素的,日军所有鱼雷无一命中,最近的一条鱼雷仅仅在10米远处与巡洋舰擦肩而过。从舰队上空掠过的日机遭致高射炮火的猛烈打击,部分舰员甚至端起汤普森冲锋枪和勃朗宁步枪射击敌机,这无疑只是浪费子弹而已。盟军炮手声称击落了5架日机,其实当场击落的只有4架,另有1架受伤,后来坠毁。日本人几乎毫无效果的攻击只造成“芝加哥”号7人受伤,克瑞斯对日军陆基攻击机的评价是“极为坚决、准头很差”。
日军为此次攻击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包括第四航空队分队长小林国治海军大尉在内的31人阵亡、1人重伤。小林本人因在攻击中表现出奋不顾身的“英勇气概”,死后特晋两级为海军中佐,并获山本司令官亲自通令嘉奖。由于仅仅4月1日才刚刚组建,日军第二十五航空战队取得这样的成绩也能理解。那些幸存飞行员回到拉包尔后得意洋洋地宣称,击沉1艘加利福尼亚级战列舰和1艘奥古拉斯级巡洋舰,至少两次命中一艘厌战级战列舰,此外1艘堪培拉级巡洋舰可能受损。看来这帮飞行员不但水平不敢恭维,连眼神也不太好使,他们与马来海域攻击“威尔士亲王”号的那些老鸟水平相差甚远。
日军鱼雷机的攻击刚刚过去,14时43分,克瑞斯舰队的瞭望哨发现高空有19架水平轰炸机利用日光的掩护从后方悄然而至,由石原薰带领的这队陆攻机属于元山航空队。日机在4000米高空实施了水平轰炸,密集的弹雨使“芝加哥”号如航行在喷泉之中。日军认为有几颗炸弹获得命中,一艘巡洋舰徐徐下沉。实际上除了几颗近失弹外,日军的两轮攻击并未对盟军舰船造成大的损害。
半小时紧张攻击之后,惊魂未定的克瑞斯还未来得及喘口大气,又有3架水平轰炸机出现在高空中,瞄准“澳大利亚”号投下了炸弹。但他们的准头依然欠佳,炸弹落在了驱逐舰“法拉古特”号附近。执行这次轰炸的竟然是友军,那是由约翰•罗伯茨上尉带领的3架B-17飞行堡垒,他们原本是去攻击日军运输船的,却对自己的友军实施了狂轰滥炸。幸好几位美军飞行员水平欠佳,扔下的炸弹和日本人一样无一命中,最近的一颗离“法拉格特”号驱逐舰也有170米之远。就这样的水平,罗伯茨还高兴地宣称有1艘敌运输船被自己炸得火光冲天。
“幸亏他们轰炸不准,同几分钟以前日本飞机的轰炸相比是很丢脸的。”克雷斯随后向利里中将报告说。在经历了“敌我”双方三轮联合打击之后,毫无任何空中掩护的克瑞斯第三大队竟然安然无恙,很可能是澳大利亚土地爷及时显灵了。布雷特断然否认自己属下的陆军飞行员犯过类似的错误,这一否认得到了麦克阿瑟的认可。海军的利里中将只好出来打圆场,奉劝“陆军应当相信海军舰只的判断才是”。
15时40分,新情报显示敌人可能暂时向北方退却,或者至少放弃了乔马德水道而选择了中国海峡。克瑞斯觉得,自己夹在相互对垒的两支航母舰队之间实在危险,双方都有可能向自己投弹。他试图寻找一个更好的位置,以便更好地阻击可能突破弗莱彻拦截从而威胁到莫尔兹比港的敌人。
下午17时,弗莱彻和克瑞斯同时收到了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部发来的电报:“在乔马德水道西南25公里处发现敌军3艘战列舰和3艘运输船。”这个位置距离克瑞斯遭到轰炸的地方仅仅85公里。弗莱彻担心克瑞斯舰队已被日军的空袭击退,部分日军舰船可能趁机穿越了乔马德水道。奶妈“尼奥肖”号的意外损失打乱了第十七特混舰队的后勤补给,现在他的舰队必须放慢速度以节省燃油,以求能在这一海域多坚持几天。
接到电报的克瑞斯同样有点懵圈儿。尽管下午先后遭到了敌我双方的三轮空袭,但克瑞斯战意依然很足,这毕竟是保卫自己的国家。对于电报中出现的这支强大舰队,克瑞斯准备了夜袭、黎明时拦截、或者干脆在第二天上午直接与敌死拼三种方案。就在举棋不定之时,他忽然意识到电报中那支舰队竟然就是自己,想到此处他差点笑出声来,——陆军兄弟的识别能力实在欠佳呀!刚才轰炸自己的那3架B-17连舰队的具体位置都没报准。
此时除了两艘重巡洋舰,“霍巴特”号轻巡洋舰和3艘驱逐舰燃油状况已经告急,克瑞斯打算一边为驱逐舰加油一边静观其变。他想刚才自己受到的那些攻击无疑是针对弗莱彻主力舰队的,自己挨打也就等于丢车保帅,无疑已经为保家卫国立了一功。
错误情报使得日军不但错失首先攻击敌军航母的机会,反被损失了“祥凤”号,真可谓出师不利。航母战沉的噩耗传到“鹿岛”号上,第四舰队司令部一片死寂,所有人脸上愁云惨淡,只有井上司令官极力做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抽烟,以此掩饰心中的不安与失望。后来他在《珊瑚海海战概要》中如此写道:“或曰余为第四舰队司令长官,威风凛凛,唯战斗不力。战不力,为他人笑耳,此乃余之过也。然陛下之瑰宝航母沉没,余理应自责。”——果真不愧为“海大”次席,井上的文采确实称得上“斐然”。
7日作战失利让几支日军舰队的指挥官高木、梶冈、五藤、丸茂感到了后脖根上的丝丝凉气,原来对面的美军并非想象中那样可以轻松打发的。正欲借此战正名的井上不但未能首战告捷,反而背上了损失第一艘大型作战舰艇的恶名。12时10分,气不打一处来的井上迅疾发出了“南洋部队电令第371号”:
一、第六战队及相关驱逐舰,务必于当天晚上发挥帝国海军夜战之光荣传统,坚决对敌实施夜袭。
二、机动部队立即向敌军接近,反复实施航空攻击。
三、莫尔兹比港攻略部队暂时向北方退却暂避,待高木机动部队收拾掉美军航母之后再行南下。
四、五藤舰队“衣笠”、“古鹰”号重巡洋舰南下加入高木舰队,增加航母舰队的防空力量。
在“大和”号战列舰上,从未有人对南洋部队赢得珊瑚海海战、顺利拿下莫尔兹比港表示过怀疑。甚至连三和义勇这样一位在日记中一贯理智、用词十分注意分寸的人也写道:“发现敌军的消息传到联合舰队司令部,'我们欣喜若狂’。”然而晚些时候,在同一篇日记里三和不得不说:“我第五航空战队首先进攻南方之敌,但敌人实际上只是一艘油船和一艘驱逐舰,因此首战失利。德博因岛南面的敌人对我部队发起攻击,结果我轻型航母'祥凤’号于上午战沉,战斗一度处于对峙状态。”
可惜的是,接到井上攻击命令的高木舰队暂时尚无法发起攻击。错误攻击油轮和驱逐舰浪费了大量宝贵时间。此刻高木和原正在焦急等待着攻击机群的返航。原告诉高木,航母可以在下午14时出动第二波攻击机群,在黄昏时分对敌发起攻击。到13时15分,攻击机群大部已经返航,但“瑞鹤”号的俯冲轰炸机队在返航途中迷路。心急如焚的高木在13时30分开始西进,试图通过无线电导航把迷航的飞机引回来。一直到14时,那些迷航轰炸机还是未能回来。
此时原少将面临一个时间难题。如果对攻击机加油挂弹再次出击,它们在完成攻击任务返回母舰时已是夜晚。第五航空战队的飞行员相对稚嫩,能否在黑暗中安全起降尚属疑问。本来“双鹤”到南太平洋参战的目的就是练兵,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硬茬儿。原少将一时间拿不定注意。
高木也认为目前自己与敌舰距离较远,即使派出舰载机也无法在日落之前对美军展开攻击。他在决定不再发起第二轮攻击的同时致电井上:“因距离问题,本日第五航战飞机将不再实施攻击,甚为遗憾。”得到电报的井上极其失望,认为“五航战在战争中白白浪费了一整天时间,十分可惜”。
当初原少将强烈要求将“祥凤”号纳入第五航空战队与“双鹤”一起联合作战,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现在“祥凤”号不幸“罹难”,原少将同样感到脸上无光。思前想后,急欲报一箭之仇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逐渐占了上风。原叫来了航空参谋三重野少佐,最终决定采取一种变通的办法:从两艘航母的飞行队中精心挑选具有夜战经验的老飞行员,就在当晚对敌发起一次夜袭。原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高木的首肯,两人准备用自己最优秀的部下做一次大冒险。后来事实证明,这次夜袭完全是得不偿失的一大败笔。
那些白天参加过攻击的飞行员大都完成了长达七个小时的飞行刚刚回来,现在马上就要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对一个尚未定位的目标实施打击,其攻击难度可想而知。一些参加过袭击珍珠港、达尔文且在印度洋上淬过火的“老鸟”很快被挑选出来,“翔鹤”号飞行队长高桥赫一少佐,“瑞鹤”号飞行队长岛崎重和少佐、俯冲轰炸机分队长江间保大尉都在出击之列。下午16时15分,由12架俯冲轰炸机——“翔鹤”和“瑞鹤”各6架——和15架鱼雷机——“翔鹤”号6架、“瑞鹤”号9架——组成的攻击机群从“双鹤”上起飞,总指挥依然是高桥赫一少佐。高桥得到的命令是朝277度方位飞行520公里。此时天气极端恶劣,视野不良,云高300到500米。由于预想战斗一定是在夜间打响,攻击机群并无战斗机护航。在放飞攻击机群后,高木下令机动舰队高速向西疾驰,将高桥一行的返航距离缩短至360公里以内。
美军最大的优势在于航母上配备有雷达。下午16时23分,“约克城”号雷达屏幕上显示西南33公里处出现了可疑目标,负责空中巡逻的野猫战斗机立即扑了上去,但目标还是在16时47分神秘消失。那是一架从德博因起飞的日军水上飞机,这架飞机显然未曾料到美军舰队已前出至此,他可能将这支舰队当成了高木机动舰队。如果由此得知了美军航母的准确位置,高木肯定会立即告知高桥准确的打击方位。弗莱彻因此再次逃过一劫。战役结束之后,宇垣参谋长在《战藻录》如此写道:“对我军侦察机报告的评论,就只有'可悲’两个字可以使用。”
错进错出的漫长一天即将拉下帷幕。在“新奥尔良”号重巡洋舰上,菲利普•菲茨杰拉德少校日记中的一段话形象地表达出此时美军官兵的心情:“我们正打算收兵过夜,还庆幸自己毫发无损地度过了这一天。”但新情况在17时45分再次出现。“列克星敦”号的雷达发现在东南40到52公里的空中出现了三批飞机,同一方向90公里外一个更大的机群正掠海而来。两分钟后,“约克城”号的雷达也搜索到了位于东南33公里处的一个大机群。如此众多的空中来客只能有一种可能——日军主力航母舰载机的反击已近在眼前。
此时第十七特混舰队上空有野猫12架,大多燃油不足面临换班。“列克星敦”号战斗机引导官弗兰克•吉尔上尉下令战斗机中队长保罗•拉姆齐少校率4架野猫前往拦截。同时弗莱彻已将舰队转向东南逆风方向,从17时50分开始,“约克城”号12架、“列克星敦”号6架战斗机紧急升空,空中的野猫瞬间达到了30架。
远处飞来的机群不是别个,正是高桥少佐率领的日军“夜袭队”。空中大雾弥漫,高桥并未发现近在咫尺的美军航母和伏击机群。18时3分,拉姆齐少校率一众野猫对低空飞行的日军鱼雷机队发起了突然袭击——日军从突袭者瞬间变成了被袭者。战斗机对付负重的鱼雷机可谓是游刃有余,随着“野猫”机枪射击发出的明亮闪光,有5架日军鱼雷机瞬间坠入大海。弗拉特雷少校的机队也击落了两架鱼雷机,一架落单的俯冲轰炸机在数架野猫的联合攻击中炸成了一团火球。幸存日机纷纷夺路而逃,短短数分钟内战斗结束。一段电闪雷鸣之后,日军有8架鱼雷机和1架俯冲轰炸机被击落。
残余日机飞到第十七特混舰队西面后重新集结,震惊无比的高桥决定终止任务,命令幸存者抛掉鱼雷或炸弹后整队返航。
在成功伏击了日军夜袭机群之后,美军航母开始在夜色中回收自己的战斗机。由于部分飞行员是第一次夜间在航母上降落,回收过程显得异常缓慢。弗莱彻于18时40分发出警告:“注意提防敌鱼雷机的攻击。”他当然不知道日机都已成了没牙的老虎。为了便于战斗机降落,航母打开了着舰灯,野猫开始一架接一架陆续降落。到18时57分,“列克星敦”号还有1架、“约克城”号尚有6架战斗机未能降落。
戏剧性的一幕就此出现。在云层里绕了几圈之后,18时50分,冒失鬼高桥赫一带领的3架俯冲轰炸机终于发现了夜幕下的两艘航母。由于视野不良,高桥并未仔细观察就下令解除编队,各机进入降落航线,并按日军操作规程打开了红色信号灯,准备接收航母发出的降落指令。
高桥这一诡异举动让美军航母上的官兵大吃一惊。更让大家惊讶的是,他们发出的着舰信号与美军的信号完全不同。美军很快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刚才逃跑的那些日机,在匆忙中搞错了降落地点。19时9分,几艘护航驱逐舰率先开火,随后“明尼阿波利斯”号和“阿斯托利亚”号重巡洋舰也加入了攻击行列。1分钟后,“约克城”号右舷所有高射炮也“像焰火一样爆发”。稻垣飞行军曹的轰炸机中弹坠入大海。其余日机如梦初醒,赶紧关闭航行灯逃入黑暗之中。
空中仍有尚未降落的美军战斗机,面对突如其来的高射炮火,一名美军飞行员在电台中狂呼道:“你们为什么打我?我干了什么?”
后来有人曾经戏言,如果当时美军驱逐舰不率先开火,而是任由日机降落在自家航母上,将肯定成为残酷海空战中让人忍俊不禁的一段花絮。
敌机已经逃逸,美军两艘航母开始继续执行剩余野猫战斗机的着舰作业。最后一架飞机在19时30分战战兢兢地降落在甲板上,但有3架野猫再也未能回来。一架属于莱斯利•诺克斯,另外两个飞行员都叫贝克,分别是保罗•贝克中尉和约翰•贝克少尉。已经证明保罗•贝克中尉阵亡于90分钟前的那场伏击战,他的僚机飞行员爱德华•塞尔斯托姆少尉说,贝克击落了一架敌机后同另一架敌机迎头相撞,最后与对手同归于尽。但约翰•贝克曾回到过舰队的上空,却被打击日机的己方防空炮火给赶走了,他的飞机很快消失在雷达屏幕上。
得知这一消息的弗莱彻亲自来到了航空指挥室。虽然知道日军航母可能就在不远之处,弗莱彻还是下令战斗机引导官彼得森用无线电与约翰进行联系。此时此刻,彼得森觉得“弗莱彻为了让我们的飞行员回家愿意干任何事情”,可惜那架野猫再未能出现在雷达屏幕之中。20时28分,彼得森向贝克提供了通向最近陆地的航线,“记得当我不得不向那位不幸的飞行员说再见并祝他好运时,我身边的报务员已经泣不成声。”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到过约翰•贝克。
战后为纪念在夜战中阵亡的这3位飞行员,美军有两艘护航驱逐舰以他们的名字命名,分别是“莱斯利•诺克斯”号(舷号DE-580)和“贝克”号(舷号DE-190)。(转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