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秀才”岂是真形象？

——我见之人民教师形象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陈景润作为知识分子的代表形象，那是具有绝对的代表意义的，堪称一座丰碑，一个标志，也是一个符号。经过“文革”的“洗礼”，老一辈知识分子虽不敢自称奉行“仁义礼智信”之儒家弟子，可骨子里却沉淀着孔门弟子“中庸”的思想。（小时候受批孔的影响，以为中庸即是八面玲珑、圆滑之辈，今天才知道“中庸”并非平庸，而是恰到好处。）他们心中自有所守，大信念、大意志自然能持之以恒，而备受争议的陈老花一毛钱坐公共汽车讨还售货员短找的几分钱，岂是我辈可以嗤之以鼻的本钱?诚如是，该被讥笑的是我们，“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陈老是在“文革”中走过来的，那样的大环境：“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其实却是“群魔乱舞”，于是他才告诫人们：愈是恶劣的环境，愈是要心中有所坚持。

     好了，思想根源我不敢再妄加议论了，我现在要剖析的是外在的形象。首先，我们要明白那时候的生活条件，那是穿衣戴帽清一色，萝卜咸菜就番薯稀饭，过年过节沾点荤腥的大浩劫后时代，知识分子当然免不了受穷受苦，（过去白米饭太稀缺了，以至于有一句俗话：吃番薯的莫问米价。我曾听一位中年老教师说过，因为过去常常是番薯稀饭，而且只见番薯，少见米粒，所以现在见到青年人很喜欢吃的番薯稀饭都会打一颤抖。）于是，陈老等老一辈知识分子就被定格为这样的形象：身形孱弱消瘦，脸颊塌陷，戴着粗糙边框眼镜，手脚细长，甚者走路颤颤巍巍，衣服打满补丁却又干整，唯一可取的是双目清秀、眼光炯炯有神，透着智慧。

        陈老是国家高级知识分子，有最高领导层的保护，尚且如此，那作为知识分子的末端阶层—人民教师，处境就可想而知了。一提此题，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中老年人脑海里马上会窜出一个词来—“臭老九”，而且潮汕地区的人还会有另一个词——“咸猪鼻”（这是比喻教师生活窘迫以至于极端抠门的）。甚至还有一句顺口溜形容教师的：脚长，手短，嘴臭！（脚长形容教师上课须骑自行车或走路到学校，手短形容教师赚钱门路稀缺，嘴臭就不用说了吧！）记得那时候我正在读初中，一位老师在讲台上跟我们讲过：要是路上见到他，千万不能叫老师，只能叫“老伯”。我们先不论这位老师讲这话的心路历程，或者是非对错，单从他的无奈（觉得当老师还不如农民老伯伯）就可对当时教师社会地位之低管窥一斑了。

       上述好像有发牢骚之嫌，可也是凿凿之证。这里还有一个实证，那时候的青年男教师特别难找对象，媒人提亲一说是“咸猪鼻”，那个想当“老泰山”的马上自愿降为“大南山”。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理是这个理，但当时的人民教师们不敢也不愿爆发，又不想死亡，所以就采取“曲线救国”的办法—发点牢骚，过过口瘾。

       综上所述，八十年代初的人民教师形象可定位为：牢骚多多，任劳任怨，辛勤耕耘，生活窘迫，有点猥琐（自卑），再加上上述老一辈知识分子的形象就齐活了。

       假如要用更简单的概述，我不揣冒昧，两句话：“有毛病，有担当。”似乎还有点“君子固穷”的味道。

       中华民族智慧的源头--《易经》告诉我们：穷则变，变则通。生活穷困，当然谁都希望变好。八十年代中期，随着改革大潮的继续深入，计划经济转型为市场经济，“全民皆商”，国家公职人员纷纷丢掉“铁饭碗”下海弄潮，有淘到金的，也有溺水而亡的，但人们能见到的都是前者。当这股浪潮席卷教师队伍的时候，教师队伍就如大浪淘沙的当口，有的当仁不让，奋身一跃；有的望洋兴叹，作壁上观；也有“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者。

        奋身跃入浪潮中者的命运也不外乎捞到鱼或者淹没了，然而侥幸或者必然捞到鱼者都有西楚霸王“富贵不归乡，譬如衣着锦绣而夜行于市”的衣锦还乡思想。于是乎，大款归乡探视学校同事，名曰“常回娘家看看”。那时候我正好刚加入这个队伍不久，有幸亲眼见识这个场面：全校教职员工目睹衣着鲜丽，手提“大哥大”，腰别BB机，口中不时冒出“湿湿碎啦”的洋气款爷，上至校领导，下至一般教员都对之笑脸相迎，亲若手足，不敢说敬若神明，也可说趋之若鹜。我当时觉得仿佛眼前正在上演《红楼梦》的某个章节—元贵妃回家省亲。

        这是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期教师队伍的一个缩影：心中忐忑，眼里迷茫，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那种“不可有傲气，不可无傲骨”的品格已几不可见，更可悲的是那时候教师的形象还普遍是：薪金虽有提高可横向对比还是太低，以至于口袋扁扁，底气不足，大多数还是面黄肌瘦，出门见人腰挺不起来之象。当然，那时候也不乏“退而结网”者，从容“充电”，守得“潜龙勿用”之苦，以备“飞龙在天”之需。所以我对那时候的教师队伍只送两个字：迷惑！

      《易经》告诉我们“变”，可也告诉我们不能“乱变”，变中自有不变之理。越是迷惑的时候越不能随便出手，不能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好在经过迷惑时代的洗涤，迎来了新世纪，也是一个崭新的时代，全民经济普遍大提高，党中央正带领全国人民“奔小康”,于是教师的黄金时代已呼之欲出，如今教师的薪金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相信以后还会如宋祖英的歌曲“好日子越来越好”。不相信？你可随便到任一处学校去参观，或者有机会目睹教师大会，你就可见到现在的教师形象：男教师神采奕奕，方头大耳，身材健硕，有甚者大腹便便，俨然一副款爷姿态；女教师丰姿绰约，时尚知性。其实外表之形象并非关键，关键是他们大多数都有着“从容”的神态。人不论富与贫，穷与达，心中有所坚持，必然脸上表情，行为举止会有一种“从容”之态。这，就是荣誉感和自豪感！

        君不见，万世师表孔老夫子之仪表：仪态端方，慈祥中透着严厉，方头大耳，富态可盈，身材高大。（据考证，孔子的身高二米以上。）大家不要再受明清时代以及民国时期的思潮影响了，以为教师就该是身材孱弱，穷酸迂腐的代名词。要知道，那时候的私塾老师都是一些落第秀才充当，所以才有“穷秀才”之称，而最初的老师孔子一辈，却是一方富贵大户。

        诚然，上面所论无非外表之论，其变化也无非经济及社会地位之改变，但也与思想息息相关，而文化传承、思想品格才是教师修养的重中之重。而且这里我要声明，我并非单为共产党歌功颂德，而是心中颇有感触，诚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