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改“纠偏”时,我们家被还回来一个皮箱。哭笑不得的是还回来的只是一个空空的皮箱子,成分被重新划定为“中农”。这皮箱应当是一对儿,是母亲的嫁妆,是完完全全的真皮制成。箱子的边环和锁都是白铜的,龙凤图案用镂空工艺制成。
姥爷家曾是岭北的大户人家,母亲出嫁的时候,家族正如日中天。母亲是大小姐,嫁妆自然要讲究一些。听母亲讲,她的嫁妆是姥爷亲自带人到安东(今丹东)和营口置办的。爷爷家住岭南,是鸭绿江边有名的富足人家。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在中国人的心中根深蒂固,所以,父亲和母亲结缘,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大马车和马爬犁是农村最快捷的交通工具。母亲出嫁时,送亲的“车队”是八挂大马车、六架马爬犁。那六架马爬犁拉的都是娘家陪送的嫁妆。岭北岭南两个大户人家结亲,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当地一时传为佳话。
可惜后来,日本搞细菌战,辽吉黑三省的大部分地区瘟疫流行。奶奶不幸染病离世,父亲悲痛过度,半年多走不出悲伤,不知不觉沾上毒瘾。染上毒瘾的人近于疯狂,家中所有的积蓄花光后,便开始变卖衣物,母亲的嫁妆自然也在变卖之列,至此家道中落。没想到几年后在土改中歪打正着,被重新划为中农,还能还回来一只皮箱。
这次搬到新居,我和妻子结婚时买的皮箱都扔掉了,但母亲这个皮箱仍保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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