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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龙马: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日本每年都会拍一部历史正剧,叫“大河剧”。有一年拍《龙马传》,主演福山雅治,收视率奇高。其一,男主角福山雅治在日本人气极高,其二,历史原型坂本龙马在日本人气极高。坂本龙马是何许人也?他是创造了日本的男人。

坂本龙马是明治维新时期的维新志士,在他的时代新旧文化不断碰撞交替,日本被迫打开国门,西方对于绝大多数日本人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即使如此,坂本龙马仍是日本第一个穿皮靴的人,是第一个带着妻子度蜜月的人,也是第一个提出“日本国”概念的人。

你可以想象,坂本龙马的思维是多么辽远,他的思想深度也并不局限于日本这一隅之地。

坂本龙马被大众广泛认识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历史小说家,他就是日本的国民作家司马辽太郎。他之所以起这么个笔名,是因为他十分敬仰司马迁。

司马辽太郎被称为“日本的金庸”,作品多为武士小说,他的小说是基于正史写成的,基本符合史实。

日本的武士小说作家很多,我独爱两个人。一是司马辽太郎,二是藤泽周平。前者善于以历史背景为舞台,俯视英雄人物,气吞万象。后者善于写武士的日常生活,家长里短,儿女私情,别是一番滋味。

司马辽太郎笔下的坂本龙马是英雄,特立独行,不流于俗。

生于土佐藩的坂本龙马是个下级武士,读书不好,不善生计,众人都对其失望透顶。有一样是坂本龙马擅长的,那就是剑术。坂本龙马从土佐来到京都想要干一番事业,尊王攘夷,推翻幕府,助天皇复位。

他投到北辰一刀流的门下学习剑术。传统的日本社会武士是第一阶级,担负教化职责,会写汉文,做汉诗,文武双全。北辰一刀流门下聚集了大量有志之士,他们都想要推翻幕府,一切最新的政治思潮都从此处涌出。

彼时的日本流行暗杀,或者说刺杀更为准确。支持幕府的武士和支持天皇的武士势同水火,当街砍杀,京都每天都有武士死于非命。支持幕府的一派有个叫“新选组”的组织,也拍过一部《新选组》的大河剧,人物形象也很正面。

在中国,普遍的民众认知中,很难把两个政见不同的两个人都给出正面评价,吹毛求疵者多矣。君不见,连岳武穆都被冠以阻碍民族大融合的罪名,遑论其他。真是可笑。

日本人崇尚硬汉,敢于为信仰献身的人在他们看来是值得尊敬的。

坂本龙马不信这一套,他认为暗杀太幼稚,不能推动日本进步。要想推动日本进步,唯有引进西方的科学技术和政治制度,进而他提出了“船中八策”。

何谓“船中八策”?“1867年,坂本龙马与土佐藩参政后藤象二郎一同乘坐藩船夕颜号,从长崎出发前往兵库,于船上坂本龙马向后藤象二郎娓娓道出日后成为新日本政治纲领的“船中八策”,包括“大政奉还”、“议会开设”、“官制改革”、“条约改正”、“宪法制定”、“海军”、“御亲兵”、“通货政策”八项原则。

“船中八策”成了明治维新时期的基本国策。

如今看来“船中八策”也没什么了不起,但当时的日本是东亚诸国中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坂本龙马又是日本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莫说土佐藩的后藤象二郎,就算是西乡隆盛也难以企及坂本龙马的政治高度。无前师可鉴,自己赤手空拳创立惊世骇俗之论,不仅引领日本走向世界,更为后来的中国提供了政治模板。

威海卫之战中,丁汝昌任北洋海军提督,北洋舰队被日舰围困,被迫港内待援,全军覆没。伊东佑亨劝降丁汝昌:

“至清国而有今日之败者,固非君相一己之罪,盖其墨守常经,不通变之所由致也。……今贵国亦不可不以去旧谋新为当务之急,亟从更张,苟其遵之,则国可相安;不然,岂能免于败亡之数乎?”

此清廷墨守成规之罪也,非丁汝昌战之罪也!

丁汝昌读完此信羞愤难当,吞鸦片自杀。伊东佑亨将尸体运出,以英雄礼待之,鸣礼炮,降半旗。得知战败,光绪帝大为光火,没收了丁汝昌全部家产,在其棺材上群上三条锁链不准下葬,且以遍涂黑漆以示羞辱。

读到此处,各位应该可以想到李鸿章以一人之力周旋于列强之间,是何等不易。还应该可以想到,假使慈禧太后准了康梁的维新变法,最后等待二人的也还是君臣失和,身首异处。

伊东佑亨和坂本龙马是同学,二人师从胜海舟学习海军。

坂本龙马从未与中国正面交锋,不过从伊东佑亨的身上,可以看出坂本龙马在日本现代化进程中的巨大影响。蕞尔小国,弹丸之地竟然打败了有四万万人口的清朝。经此一役,国人当头棒喝,惶恐难安,列强蜂拥而至蚕食中国。甲午一战,乾坤倒转,日本汉学家吉川幸次郎当街痛哭。

坂本龙马崇拜华盛顿,一心想建立共和制度,在日本恐难成行,退而求其次,实行君主立宪制。若日本果真实行共和制度,三权分立,恐怕不会发生日后的侵华惨剧。

坂本龙马是孤独的,他的思想超越了当时的政治环境,一如年轻时候大家都轻视他,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当西乡隆盛商量如何分封官爵的时候,坂本龙马却拒绝了,他想要建立一支全世界最大的海援队,帮助日本做海上贸易。

坂本龙马似乎为维新而生,有一股“吾曹不出如苍生何”的政治使命感,一旦使命完成,他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坂本龙马让你相信历史是由英雄推动的,进而信奉“英雄史观”,虽然反动,可还是忍不住神往那个,为信仰抛头颅洒热血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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