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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心肾不交”的疑问

《中医诊断学》本科教材脏腑辨证部分,有“心肾不交”一证,该证是以心烦失眠为主症而伴有五心烦热、咽干口燥、头晕目眩,或遗精、梦交等表现的一个证候。病涉心肾两脏,而称其为“心肾不交”是否恰当则值得推敲,就此剖析如下



心火肾水是否相交

“不交”的前提是本应“相交”,笔者认为,教材解释心肾两脏的“相交”就颇存在问题。其解释是:“心为火脏,心火下温肾水,使肾水不寒;肾为水脏,肾水上济心火,使心火不亢。水火互济,则心肾阴阳得以协调,故有心肾相交、水火既济之称。”

 


心在五行划分中虽属火,但称“心为火脏”,其所具有的火之温煦功能到底有多大?是否真的“下温肾水”?

 

众所周知,肾阳为一身阳气之本,严格而言,当是两肾所藏之元阳(命门之火,又称真火),为一身阳气之本,包括心脏在内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得到元阳的温煦,而心脏并无多少温煦能力,所谓的火脏之称实来源于五行的机械归类,因此,不存在心火“下温肾水”,更不存在它使“肾水不寒”的问题。

 


肾虽在五行属水脏,落实到具体功能而言,主要是指对水液代谢的调控能力,而其本身应为水火之脏,内藏真水真火,真水真火滋润温煦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由此可见,只有肾火(命门之火)对心脏有温煦功能,即“肾水暖心火”,而心脏对肾脏没有这一作用,肾脏也由其本身所藏之真火暖煦。所以“心火暖肾水”、“心火肾水相交”之解显然有误



五行水火是否互济

既然上述心肾水火相交之说,落实到具体脏器功能而言难以成立,而又出现了这一解释,笔者认为其原因在于仅以水火简单地替代肾和心,并随之将概念的内涵变换,脱离了具体脏器功能而侈谈水火关系,并且进一步模糊了阴阳和五行之界限,将五行内部关系混淆为阴阳关系。



我们知道,这里所谓的火脏、水脏之称是依据五行而不是阴阳进行划分的,作为相互对立并相互关联的阴阳双方(如天气与地气),或同一体内部的阴阳双方(如肾中水火)存在交感互济关系,而作为划分不同事物属性的五行之间,这一关系未必存在。

 

肾水心火在这里既然是五行归类关系,五行之间关系主要为生克乘侮,似不存在交感互济关系。至于“既济”一词,来源于《易经》,是六十四卦中之一卦,若以此来指代并解释心肾关系,则又犯了偷换概念的错误,与其前提的心肾五行归类相矛盾,更会人莫衷一是



“心肾不交”宜为“心肾火扰”

基于“心火暖肾水,肾水济心火”的认识而推演出的“心肾不交”显然于理难通,那么所谓的“心肾不交”的病机实质是什么呢?

 

从其表现看,病涉心肾二脏,似具心肾耦连关系。一方面为心火旺,主神明的功能过亢,心烦失眠,或心悸怔忡;另一方面,又有五心烦热、头晕耳鸣、遗精、梦交等肾虚火动之象,因此笔者认为,这种心肾耦连证候并非心(火)肾(水)的失交,而实涉心肾两脏之火的关系。

 


按照朱丹溪的相火论观点,乃为君相之火的关系。朱丹溪认为“五脏各有火”(《局方发挥》),“心,君火也,为物所事所感则易动,心动则相火(肝肾之火)亦动,动则精自走”。



徐灵胎虽不同意心、肾之火以君、相称之,然对心肾之火的密切关系则认识相同,认为“心固有火,而肾中亦有火;心火为火中之火,而肾火为水中之火… …心火动,而肾中之浮火亦随之;肾火动,而心中之浮火亦随之。”所谓“浮火”,即是虚火。

 

鉴于这一关系,故分析所谓“心肾不交”的病机当有二:

一则心火本身因某种原因而过旺,而致心神不宁,夜寐不安,进而引动肾火,下扰精室而见梦遗、梦交等。

二则是肾精亏虚,虚火妄动,上扰心神,心烦不眠;同时阴亏火旺可见五心烦热,咽干口燥,头晕目眩,舌红脉细;虚火作用于精室可见梦遗、梦交等。此种肾阴不足,虚火离位上浮,与火不归元的其他一些证候相同,只不过有部位和程度之差异,彼则或上浮于头面,或外越于肌表,此则主要扰及心神。



而无论是心火引动肾火,还是肾火上扰心火,其基础是肾阴的先亏。再则,从《韩氏医通》为此所创制的治疗方剂交泰丸(原书无方名)看,药仅黄连、肉桂两味,黄连的作用是泻心火,而肉桂则为引火归元,使虚亢之肾火归就其宅。

 


由上观之,所谓“心肾不交”证并非心火和肾水不相交济,而是心火旺与肾虚相伴见;或因肾阴虚引起心火旺,肾火扰心;或因心火旺引动肾火,心火及肾。因此,称“心肾不交”似不准确,且易致误解,当改为“心肾火扰”或“肾火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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