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檗禅师传心法要略说（之八）

2022.11.20

黄檗禅师传心法要略说（之八）

 

接上文，如黄檗禅师所言：“离即是法，知离者是佛。”离是什么意思？离相，离开对于法相的分别和执取，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不着相。

 

什么叫做不着相？该如何落实这个“离”字呢？黄檗禅师继续说道：

 

学道人若欲得知要诀，但莫于心上着一物。

 

“修学菩提道的人啊，要想得知最紧要的窍诀，那就是不要在心上附着任何一个东西。”

 

换句话说呢，就是心里不要在乎任何人，不要在乎任何物品，不要在乎任何事情，不要在乎任何道理，这才是心无挂碍。你有一点点的在乎，就会有相应的牵挂和附着，就会形成障碍。什么是障碍？烦恼纠结，种种束缚，还有未来无穷无尽的业力和因果。

 

众生的业从哪里造就的？都来自于在乎和执着。有在乎就是凡夫，无所住就是菩萨。无所住是什么意思？你的心不会染着任何人、事、物，也就是黄檗禅师所说的“但莫于心上着一物”。

 

现在有些所谓的学佛人很搞笑，既贪名又贪利，更贪职位和权势，喜欢弟子成群，喜欢凑热闹，喜欢出风头，这边和家人的感情纠缠不清，那边还要对于宗派法理和你我是非斤斤计较。在他的生活里面，没有一样东西放得下，竟然还标榜自己是修行人。

 

古人不同，禅者尤其不同。有人问法眼文益禅师：“如何是沙门所重处？”文益禅师回答：“若有纤毫所重，即不名沙门。”

 

何为沙门？本是梵文，汉译勤息，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的修行人是也，特指出家修行人。对于一个出家的修行人来说，什么才是你看中的东西呢？哈哈，根本没有那些葛藤。心中无所看中，则无挂碍，这才是真正的出家修行人。

 

日常行住坐卧当中，心怀空阔，无一人、无一物、无一事值得挂心，这才是亲见本来面目的修行人。

 

虽无一人、一物、一事值得挂心，但对于和自己有缘的人、事、物，都能够处置得当，也能够尽到自己的职责和义务，能够随缘利益有缘众生，能够随缘善用有缘之物，也能够随缘弘法。这才是亲见本来面目的修行人。

 

为什么黄檗禅师说“但莫于心上着一物”？因为此心就是法身，法身就是虚空，万物都在其中随缘呈现。正呈现时，虚空与法身同在，万物与法身同在，虚空与万物都是法身那不可思议的空性妙体。

所以古代禅师有云：“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为什么？只因万物同一法身妙体，共享那不可思议的存在性。存在性就是法身，万物与法身无丝毫间隔，都是法身之随缘呈现。

打个比方来说，万物与法身是什么关系？如波与水，同一妙性，不即不离。

 

法身在哪里？虚空、世界和万物就是法身的呈现，也是法身本身；就好比，所有的波浪都是水。离开虚空和万物，离开你和我，法身不可得；就好比在大海当中，离开了波浪，水不可得。

 

经文里面常说法身犹如虚空，这是什么意思？对此，黄檗禅师继续说道：

 

言佛真法身犹若虚空，此是喻法身即虚空，虚空即法身。常人谓法身遍虚空处，虚空中含容法身，不知法身即虚空，虚空即法身也。

 

“经文常说诸佛真实法身犹如虚空一样，这不仅是一种比喻，更是告诉大家，法身就是虚空，虚空就是法身。”

“一般人总以为法身遍满虚空，虚空里面包容着一个法身。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们不知道啊，法身就是虚空，虚空就是法身。”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包括虚空在内的一切存在，本就是那不可思议存在性的全体显现。那不可思议的存在性是什么？就是法性，就是佛性，就是心性，就是诸佛真实法身。

 

当你知道自己本就是那不可思议的存在性，则知你在虚空里面的同时，虚空也在你肚子里。你就是法界，法界就是你，千万不要小瞧自己。

 

若定言有虚空，虚空不是法身；若定言有法身，法身不是虚空。但莫作虚空解，虚空即法身；莫作法身解，法身即虚空。

 

“如果有人说确实有一个单独的虚空，那虚空就不是法身了；如果有人说确实有一个单独的法身，那法身就不是虚空了。”

“其实不是这样，只要对于虚空不做死板狭隘的理解，则知虚空就是法身；只要对于法身不做死板狭隘的理解，则知法身就是虚空。”

 

最上乘之道，就是法无定法，一切法都是空性，法法之间相互交融，不一不异而随缘安立。法身是遍在的，虚空也是遍在的，它俩不一不异，同一不可思议存在性。

 

此不可思议存在性就是你我的本来面目，也是法身，也是佛性，也是本源清净心。当你看到虚空的时候，你不仅看到了虚空，也看到了你的本源清净心，看到了诸佛的清净法身，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存在性。

 

所以得闲山人曾说过，一个人静静地望着虚空，就是一种很殊胜的修行方法，久而久之，自然能够明心见性。

 

从本质上来说，虚空和法身是什么关系？黄檗禅师继续说道：

 

虚空与法身无异相，佛与众生无异相，生死与涅槃无异相，烦恼与菩提无异相。离一切相即是佛。

 

“虚空与法身没有差别相，诸佛与众生没有差别相，生死轮回与涅槃没有差别相，烦恼纠结与菩提觉性没有差别相。”

“所有的差别相都是虚幻的，离开对于一切相的分别执取，就是诸佛。”

 

【异相】此指个体之间的不同特征，相当于差别相。

 

为什么说没有这些差别相？因为差别相只是虚假的表面现象，它源于意识心的分别执取，其内里的存在性并无任何差别。

 

好比什么？好比大海里的浪花，好比南北极的冰山，好比天上的白云，好比你我杯子里面的白开水。你说它们一样吗？看起来确实不一样，有差别相。但是，它们都是水，本质上没有任何差别。

 

那差别相是什么？幻相而已。不要执取幻相，才能够回归一真法界，成就无上涅槃。对此，黄檗禅师继续说道：

 

凡夫取境，道人取心；心境双忘，乃是真法。忘境犹易，忘心至难。人不敢忘心，恐落空无捞摸处；不知空本无空，唯一真法界耳。

 

“不修行的凡夫众生会执取六尘境界，修道人则往往执取自心；但只有把心和境界都放下，都忘怀，那才是真实的解脱之法。”

“其中，忘怀六尘境界还相对容易，忘怀自心才最难。”

“很多人不敢忘怀自己的心，恐怕落到顽空那无有着落之境地；他们不知道啊，空性当中本没有什么空相，都是一真法界而已。”

 

【捞摸】本意是向水中探寻，引申含义是指着落。

 

“忘境犹易，忘心至难”，确实是这样，忘怀外在的六尘境界还算容易，忘却自己的心境非常困难。

 

心境是什么？你我的一切感受和见解，它们都是妄想而已，而非本觉妙性。为什么？因为本觉妙性常在，忘而不失，忆而不得，终究无来无去。对此，黄檗禅师继续说道：

 

此灵觉性，无始以来与虚空同寿，未曾生、未曾灭，未曾有、未曾无，未曾秽、未曾净，未曾喧、未曾寂，未曾少、未曾老；无方所，无内外，无数量，无形相，无色象，无音声，不可觅，不可求，不可以智慧识，不可以言语取，不可以境物会，不可以功用到。

 

“这当前的灵明觉性，就是本源清净心，就是本源清净佛，它无始以来与虚空同寿命，从未出生从未灭亡，从未是有从未是无，从未污秽从未清净，从未喧哗从未寂静，从未年少从未衰老。”

“它从来就没有方位和所在，也没有内部和外部之分，没有数量，没有形相，没有色象，没有音声，不可寻觅，不可求证，不可以用智慧去认识，不可以用言语去获取，不可以用境界和物象去体会，也不可以通过功夫作用去到达。”

 

既然这些都不可以，那什么才是这个灵明觉性，怎样到达它呢？黄檗禅师继续说道：

 

诸佛菩萨与一切蠢动含灵，同此大涅槃性。

 

“诸佛菩萨和一切含灵众生，共同具有此大涅槃性，它就是你我当前的灵明觉性。”

 

言外之意，朋友们根本不必另外去修，根本不必另外去找，你我当前的灵明觉性就是诸佛大涅槃之真体，真体也是空体，空体正是法身妙体。你就是它，它化现了你，不必另外去寻找，只需返观，就能觉醒。

 

所以呀，识得当前的灵明觉性，就是朋友们的入道之门，就是众生成佛之最殊胜、最究竟的方便。这就是禅，也是历代禅师传心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