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侬
(接上)
我起身说声谢谢,走出了诊室,刚要下电梯,突然想起应该把体检中心的片子给他看一下,确诊去年瘤子有没有长起来。
于是,再踅回去,刚把意思表达出来,就听专家明确地回答:不用看,这没有意义!
一口拒绝。
我只好关上诊室的门重新出来。
怎么就没有意义呢?
难道暂缓做手术以后,顺便看一下片子,知道瘤子生长的速度,都变得没有意义了吗?
回家的路上,这个问题一直萦绕着我。
也是,做手术无非就是切除肿物,既然是切,肿物去年的生长情况与现在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切去年的?
这就是站在手术者立场的看法。
而站在患者的立场,既然它已经不长了,我切它干嘛呢?
反过来,如果去年没有长,今年一下子长这么大,那我就会毫不犹豫马上把它彻底干掉!
所以,看去年的片子,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而对医生来说,也是劝说我下决心的有力证据。
怎么能说没有意义呢?
除非,医生已经猜到肿物在去年肯定已经长起来了,看了片子以后只会增加我不做手术的决心。所以,才没有意义。
想到这里,我似乎明白了所谓没有意义的“意义”。
我开始在犹豫中倾向于继续保守观察。
忽然想到几年前我曾经读过的一本书,是一位叫做近藤诚的日本人写的,书名叫《癌症,别急着开刀》。
我在阅读的时候,还把重点拍了照片,存在了手机里。
书中通过大量实际的病例,证实了这样一个观点:
癌的成长速度,其实出乎意料的缓慢。虽然肿瘤的增大是足以构成死亡的因素,但并不是全部的癌都会不停地长大;其中不但有保持原状不长大的癌瘤,而且还有一部分会自然消失。
这段作者的原话,显然从译文上看,是语焉不详,很容易引起歧义的。
其中“癌”“肿瘤”“癌瘤”的词义应该都有区别,不能混为一谈。
我想,排除恶性的肿瘤——癌,良性肿瘤的实际生长状况,应该确实有作者描述的这几种情形。
这其实也符合生物从生到死的规律。
没有一种生物是只生不死的,既如此,生长在人体内的这种叫肿瘤的生物,它只要长出来,就会一直长,长个不停,中途就不会长不动,不长了,甚至夭折死亡吗?
我想到我的甲状腺结节和胆囊息肉,都是近十年了,它还是长不大的“侏儒”。
身边还有一个鲜活的个例,那便是家父,他的无名脚趾和小脚趾之间曾经长过一个小瘤子。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母亲为此还十分担心,每一次家父从医院回来,母亲都要问半天。
结果是,等到它长到花生米大的时候,母亲似乎越来越不担心了,因为它在肉眼的观察下几乎不长了,也成了一个长不大的“侏儒”。
我的那个东东,是会长成巨人的胚胎,还是终究只是侏儒的苗子,给点时间观察,应该能发现端倪。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是专业的医生,我仅仅只是一个懂一点医学常识,并且有一些生活经验和分析能力的偏于理性的患者而已,因此,自己对于疾病的种种认识和看法,并不能取代医生的意见。
最慎重的决策,应该是多位医生看法的汇总,而不是一家之言。
鉴于北京医疗资源丰富,我何不再多走几家医院,多看几位专家?
这样一想,便又挂了三个号:肿瘤专科医院泌尿外科专家号,中医医院肿瘤科专家号,综合医院内分泌科专家号。
所以这样挂号,理由如下:
其一,虽然还挂泌尿外科号,但此泌尿外科更偏重肿瘤,着眼点不同,看法也会不同;
其二,肾上腺结节除了看泌尿外科,也可以看内分泌科,换一个科室就诊,等于换一个角度看病;
其三,看中医,那是按照毛主席的教导——走中西医结合之路。
第一次来到肿瘤专科医院,所见让我十分意外。
走道中,大厅里,诊室前,哪里都是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这哪里像医院,分明就是农贸市场!
穿过人流找到取预约号的窗口,我才发现离窗口远远的地方,已经排起了两条长队。
我赶紧排上队,等了半天都没有看到队伍朝前挪动。
我问排在我前面的一位老者,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取上号?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难道这医院天天都是这样排大队的吗?
他说,可不?!全国各地的人长了肿瘤都希望到这里来看,人能不多吗?
我说,是不是也有点迷信了,真有那么好吗?
他说,迷信肯定也有,但论做手术,这里水平确实是高。毕竟医生手术经验丰富,熟练啊!你想,得有多少病人给他们练手呀?我爱人前不久就在这里做了手术,做得很好,现在恢复得也不错。
这时,老者前面的一个中年人回过头问老者,听说这里做肺癌手术的有一个叫什么的专家很厉害。
老者说,我爱人做的不是肺癌手术,这个不太清楚。
我好奇地问中年人,您怎么啦,是肺不好?
中年人回答说,是肺里长了一个结节,看过一个医生,说是什么磨玻璃,高回声,总之有恶性的可能,是什么癌前病变,就挂了这里一个专家的号,让他确诊一下。
我问,您的结节多大?
他说,0.8、0.9吧。
我说,那不大,可以观察的。
他说,医生也说可以观察,但我总觉得不放心。
我说,我也有,比你的还要大一点。医生也说观察。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好。
这时,排在我后面的一个结实男子操着外地口音对中年人说,还是要确诊。像我父亲,当年肺里长了一个结节,我们当地医院说观察,让他别当回事儿,结果是肺癌,还转移了。当然,我父亲抽烟,是几十年的老烟民了。
我说,是啊,这得结合危险因素,比如抽烟。如果没有这些危险因素,就另当别论了。
中年人插话说,我倒是不抽烟。
结实男子说,总归小心点好。
中年人说,是啊,今天看了就放心了。
我心想,要是今天医生说可疑呢?你是不是就要做手术了?这要放在西方国家,你就是自己要求做,人家也不给你做。做了,就叫“过度医疗”。怪不得中国医院病人那么多,有多少病人都在接受“过度医疗”呢。
就这样说着话,队伍不知不觉地开始向前挪动了。
十来分钟以后,我取上了号,来到泌尿外科诊室。
本以为又要等半天,没想到我扫码登记以后,刚一坐下来,电脑就叫我的名字了。
这是一位年青的专家,大概也就四十出头。
上次看过的专家应该比他年纪大,头发都有些花白了,而这位基本没有白发。
他态度和蔼,像拉家常似地问我,怎么不好?
我就把前因后果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遍。
他先看了一下片子,又看了一下检查报告,说,2点6嘛,可做可不做,处于窗口期。但最终是要做的。所以,晚做不如早做。
我问:做有什么风险,会不会大出血?
他答:肿物确实靠近主动脉,比较危险。
我问:那大出血了怎么办?
他答:可以止血。
我问:先前的一位专家说,手术中血压可能会忽高忽低,怎么办?
他反问道:你血压高吗?
我说:目前不高。
他说:那就问题不大。
我又问:肾上腺会有部分切除吗?
他答:因为是肾上腺里长出来的东西,所以,可能要切去一部分肾上腺,才能保证把肿物彻底切干净。也可能因此完全切除肾上腺,这要看具体情况。不过不要紧,肾上腺有左边的就够了。
我问:术后需不需要吃药?
他答:不需要。
我问:手术大约多少时间?
他答: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我问:需要住院多久?
他答:一周左右。
我想起上次的专家说只要住院四天就够了,这里住院时间要长。
他也许看出我在犹豫和纠结,便用聊天式的口吻说,肾上腺结节一般都是良性的,但果然是恶性的话,预后就比较差。我们科室里有一位同事最近也查出有结节,2点2吧,也在纠结做不做手术呢。
我听他这么说,无奈地笑了。
医生也是人,医生也会得病,医生得了病,也会产生跟患者同样的心理。
他说,不放心的话,可以再做一个核磁。
我说,我做过增强CT。
他说,核磁比增强CT好,对身体还没有辐射。我五个月前才做了一次。
说着给我开了单子,要我先去预约。
出了诊室,我在想,还要不要做核磁呢?
要不先约上,等看了那两位专家以后,再决定做不做。
这样想着便来到预约窗口。
我问窗口里的人:约上了可以不做吗?
回答:那会影响诚信记录。
那就先不做了吧。
如果暂时不做手术,又有什么必要再做一次核磁呢?
这样想着就准备下电梯。
这时,有人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扫了一眼名片上的字样,大约是代为挂号约名医之类的。
寻着那人的背影,我发现走道上有好几个人追着患者,嘴里叨叨着名片上的内容。
还真有患者停下脚步,向他们问询打听,我依稀听到双方还在讲价。
一个说一千。
一个说五百。
我朝他们扫了一眼,就坐电梯下去了。
要是倒退回去二十年,我肯定会留下来与他们攀谈一下,以便收集素材,可以写一篇有关医院看病难的报告文学。
现在嘛,还是把自己的病看好就得了。
(未完待续)
题图说明:
印有金侬书法的宜兴紫砂名壶。
其词为: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附图说明:金侬草书新作四横幅。
其一:紫气东来;其二:福寿康宁;其三:能静则仁;其四:中隐
关于金侬:
本名张扬,书法落款名金侬,常用笔名废墨。
非著名书法家、影评人,记者,资深媒体人,小说家,编剧。
中国文联编审,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评委,中共中央直属机关书画协会会员,中国书画院会员,中国书法名家联合会理事,中国民盟书画院会员,中国民盟北京市委文化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政协书画院会员,清华附中特聘专家级书法教师,文化部老年大学特聘书法教授,原《大众电影》杂志编辑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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