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感到，我们的事业是多么光荣……在此以前还没有一个欧洲人的足迹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一个白种人的眼睛看到过这样大面积的水面。我们是最先解开这个千古之谜的人。过去凯撒大帝也曾想解开这个秘密，但没有成功。”
——塞缪尔·贝克
浩瀚的撒哈拉沙漠将非洲大陆一分为二，北面是与欧洲隔海相望的埃及与马格里布，从一开始，这里就是地中海世界的一部分。
欧洲人当然早就知道尼罗河的存在了。正是在这条世界上最长河流的出海口三角洲上，孕育出了伟大的古埃及文明。
这条伟大的河流的源头，就隐匿在广袤的撒哈拉大沙漠之后。大约公元前5世纪，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曾向尼罗河上游探险，但是只行进了很短的距离，便被尼罗河六瀑布中最北面的阿斯旺瀑布所阻，最后只能模糊地推测，尼罗河起源于非洲大陆深处的四眼泉水。罗马帝国的皇帝也曾派出过由两个百人队组成的军团，但还是被沼泽所阻，无路可行。公元2世纪的伟大地理学家托勒密则认为，尼罗河有两条支流，它们都发源于湖泊。其中，青尼罗河（因汛期河水呈深蓝色而得名）发源于东边的一个湖，白尼罗河（因河水呈灰白色而得名）发源于由月亮山山泉流注的一些大湖。这样的信息，大概是通过那些在非洲东海岸经商的商人之口流传到居住在埃及亚历山大的托勒密耳中的。
英国探险家詹姆斯·布鲁斯。他是第一个抵达青尼罗河源头的欧洲人
十几个世纪过去了。迟至18世纪后期，尼罗河的秘密才被揭示了一半。人们成功找到了两条支流中较短的青尼罗河的源头。这一光荣属于英国探险家詹姆斯·布鲁斯。他于1730年出生，是苏格兰的望族。布鲁斯24岁结婚，但是只过了9个月，他的新婚妻子就因结核病去世。这给了这个身高1.9米的壮汉很大的打击，为了避免触景生情，苏格兰人决定到海外旅行。
在阿尔及利亚居住了2年后，布鲁斯开始漫游北非与中东。他的传记作者日后写道，此时，“布鲁斯先生一切的努力在于寻找毕生最感兴趣的事业”。青尼罗河的源头遂成为他的目标，为此布鲁斯甚至学会了阿姆哈拉语（埃塞俄比亚的通行语言）。1768年11月，布鲁斯进入埃塞俄比亚高原，除了他的秘书，几位武装护卫、三个奴隶与一位向导组成了这个小小的探险团队。
布鲁斯第一次看到青尼罗河的地方，即是在著名的梯斯塞特瀑布（非洲第二大瀑布）。
直到1790年，詹姆斯·布鲁斯才出版了廿年前就应面世的《尼罗河源头发现行记》。这一次，大家终于相信了作者在书中的遭遇和经历的真实性。读者喜欢他的生花妙笔，也赞美他的勇气。以这本书的出版为标志，青尼罗河的源头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所剩下的，就只有白尼罗河究竟来自何方这一终极困惑了。实际上，在19世纪所有的非洲大河中，探险家们最渴望去探索的并不是尼日尔河或刚果河，而是尼罗河，它被视为探险家能够赢得的最大战利品。
斯皮克曾发现了维多利亚湖，并正确判断出它与尼罗河的关系，但却还不能说“有尼罗河在一切均好”。他没有实地探查从维多利亚湖流出的河水流向，没法证明那就是尼罗河。与此同时，他也没有解决维多利亚湖自身的源头问题。为此他在回到英国后受到了昔日探险的伙伴伯顿的强烈质疑。
1864年9月间，两人的分歧已经到了必须通过公开辩论解决的地步。就在预定举行辩论的前一天，酷爱打猎的斯皮克竟因猎枪走火意外丧生。更悲剧的是，当时的很多人还怀疑他是因为心虚自杀的……至于贝克夫妇，他们虽然填补了下游的尼罗河到艾伯特湖这段空白，但他甚至没有到达维多利亚湖，无法证明从艾伯特湖与维多利亚湖流出的是同一条尼罗河。
在那位皇家地理学会主席默奇森爵士看来，眼下是时候打出自己的王牌了。他在信里写道，“现在，有一个地理上的大问题有待解决”，完成这件工作一定“会使你多年来非洲探险的伟大经历，更加光辉伟大”。收信人名叫大卫·利文斯通。
在英国乃至西方的非洲探险界，这是一位大神级的人物。利文斯通甚至被一些人尊称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探险家”。他于1813年3月19日出生于苏格兰。由于家境贫寒，他10岁就进了一家纺织厂当童工。但渴望读书的利文斯通仍坚持在夜校里学习，终于考进了医学专科学校，毕业后不久就以医生和传教士的身份被派往南部非洲，并在1840年于南非的开普敦港登上了非洲大陆。
面对非洲壮丽的河山，利文斯通发出这样的豪言壮语：“我们将拥有毫无隐秘的整个世界。”1851年8月3日，利文斯通发现了巨大的赞比西河；1854年4月，他到达了刚果河；1855年11月，他见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维多利亚瀑布——它从悬崖峭壁上倾泻而下，流入一条又窄又深的峡谷，激流激起的水雾，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一道绚丽的彩虹。到了1856年5月，利文斯通到达葡属印度洋沿岸，完成了自西向东跨过了“黑暗大陆”，横穿中部非洲的旅行，成为横越非洲大陆的第一位欧洲人。而在收到默奇森爵士的信件时，利文斯通当时已经52岁了，而且在经历长期艰苦的探险生活后，身体十分虚弱，但他仍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踏上了非洲大陆的未知世界。
绘画，被扛在临时担架上穿越丛林的大卫·利文斯通。利文斯通是出身于苏格兰的传教士和探险家，以在第一个抵达维多利亚瀑布的欧洲人而闻名。他在1866年组织了一次探险，但在途中身患重病，6年和欧洲失去联系。在探险史上，他还因坚定推动反非洲奴隶贸易而备受后世推崇
在熟悉南部非洲地貌的利文斯通看来，尼亚萨湖很可能向北注入坦噶尼喀湖，而坦噶尼喀湖又与艾伯特湖连接，尼罗河是从艾伯特湖流出的，因此，尼亚萨湖才是尼罗河的真正源头。鉴于此种看法，他决定沿尼亚萨湖北岸考察，再转向坦噶尼喀湖南端，从而确定这个地区的水系分布和相互关系。
1866年3月，利文斯通率领探险队出发，这支探险队除他本人外，全是由非洲土著居民组成。不幸的是，由于利文斯通极力反对的奴隶贸易，造成沿途到处是一派萧条凄凉的景象，昔日繁华的村庄大都成了无人区，这给探险队的食物供应也带来了很大困难。利文斯通在一封信中写道：“沿途粮食奇缺，我用最好的衣服也只能换得一点点普通食物。在整个旅途中，我就这样艰难地行进着，除了偶尔打只雉鸡或珍珠鸡，没有任何肉食补充。”尽管如此，在利文斯通的率领下，探险队仍然在1867年4月抵达坦噶尼喀湖南端。他还两次西进，考察了很少有人探察过的姆韦鲁湖。
多年的探险生活使他多次染过热带疟疾，这时他的身体已经衰弱不堪了，瘦得像一把干柴。大部分时间，他不得不被人放在担架上抬着走。尽管如此，他仍坚持考察工作，并发现了坦噶尼喀湖西南方向的班韦乌卢湖。另外，他还发现了向北奔流并穿过一系列湖泊的卢阿拉巴河。不过他当时并不知道这条河是属于哪个水系——是尼罗河水系，还是刚果河水系？他再也没有力量去解决这个问题了，因为他的身体越来越坏。利文斯通不得不向东返回，横渡坦噶尼喀湖，在湖东岸的乌吉吉村暂时住了下来，以便治病和休养。这时已是1871年。
亨利·莫顿斯·斯坦利（左）找到大卫·利文斯通（右），插画。大卫·利文斯通是英国著名探险家和传教士，维多利亚瀑布和马拉维湖的发现者。1865年8月他受英国驻非洲领事与皇家地理学会的委托，为寻找尼罗河源头而深入非洲，之后6年杳无音信。直到1871年11月，《纽约先驱报》记者亨利·斯坦利才在坦噶尼喀湖畔的乌吉吉找到他
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个非常富有戏剧性的场面，美国《纽约先驱报》记者亨利·莫尔顿·斯坦利（出生在英国，1841-1904年）突然来到利文斯通面前。原来，这家发行量很大的报纸已有三年得不到有关利文斯通的任何消息，而许多读者又很想了解这位探险家的近况，他们纷纷投书报件询问。于是该报社就派遣小有名气的年轻记者斯坦利专程到非洲寻找利文斯通，并及时作独家新闻报道。1871年2月，斯坦利组织了由157人组成的队伍，带着大批货物，从非洲沿海向内陆进发，11月10日，他到达乌吉吉，终于找到了利文斯通。“感谢上帝，能够在此遇见你”！两人的这次见面后来也被称为是“探险史上最著名的相聚”。
尽管重病在身，利文斯通仍于1872年坚持考察了坦噶尼喀湖的北端。他确信没有任何一条河从这个湖北岸流出，因此这个湖不能认为是尼罗河的源头。关于尼罗河发源地的一种理论从此破灭。不甘心的利文斯通于第二年再次前往卢阿拉巴河。1873年5月1日的早晨，他的仆人走进他的房间，发现他跪在床边，而身体已经冰冷了。他忠实的黑人伙伴们不忍心把他葬在非洲的荒野之中，他们把他的遗体放在担架上，一直抬到印度洋的海岸边，行程将近1500公里。
利文斯通的遗体最后被运回英国伦敦，安葬于著名的威斯敏斯特教堂。他那找到尼罗河源头的未竟之志，则将由亨利·斯坦利完成。
在那次乌吉吉村的传奇相遇后，斯坦利与利文斯通在一起待了4个月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4个月，利文斯通的人格魅力已经完全征服了面前的年轻人。在斯坦利看来，利文斯通是圣人、基督的使徒、具有无尽的宽容和自我牺牲精神的完人。终其一生，斯坦利都是利文斯通的崇拜者，当他得知心目中的英雄已亡故时，内心十分震惊：“我希望我能继承他的遗愿，基督教明亮的神光，选择我去开拓非洲大陆！”要知道，原本斯坦利对非洲大陆完全没有好感。我从心底里讨厌这个地方”，他在日记里写道，“除了食用奎宁的一、二天外，我很少保持健康。”
大卫·利文斯通。1873年，在探索尼罗河最终源头途中病逝
1874年，斯坦利正式向外界宣布，他要组织一支探险队前往非洲，目的是最后解决尼罗河源头问题和对刚果河整个流程进行探察。由于与利文斯通相聚所获得的名声，斯坦利的集资活动进行得十分顺利。不久，他来到桑给巴尔，开始组织他的探险队，包括353名非洲土著脚夫和士兵，以及3名欧洲白人。这支探险队最主要的装备是一艘可以拆装的船只，以便能运到维多利亚湖，以及将来从一个河段运到另一个河段（或湖泊）。这项工作需要大量的脚夫，这就是要招募这么多土著脚夫的原因。
斯坦利与他的庞大队伍于1874年11月17日出发登上非洲大陆，然后向着西北方向前进。疾病和饥饿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1875年1月，斯坦利已经失去了1/4的随从。但在下一个月（2月17日），探险队终于成功抵达了维多利亚湖南岸。
亨利·斯坦利。1875年，他继承利文斯通的遗志，确认卡格腊河是尼罗河最遥远的源头
由于当时的人们已经知道，维多利亚湖的地势比贝克夫妇发现的艾伯特湖要高。毕竟水往低处流，于是斯坦利没有选择先到后面那个“第二个发源地”浪费时间，而是径直对维多利亚湖进行了考察。斯坦利用2个月的时间环绕湖岸航行一周，比较准确地测定了这个湖的轮廓。他的考察结果证实了斯皮克的推断——尼罗河的确发源于维多利亚湖。斯坦利还更进一步，确认这个大湖的主要支流是卡格腊河，它就是尼罗河最遥远的源头，从而最终解决了尼罗河的源头问题。此外，在维多利亚湖以西的赤道附近，他发现了常年积雪的鲁文佐里山脉，其主峰高达5119米，是非洲第三高峰。
接下来，南下至坦噶尼喀湖的斯坦利探险队又证实，尼罗河、刚果河以及另一条大河赞比西河彼此之间的分水岭靠得很近，被利文斯通寄予厚望的卢阿拉巴河的确不是尼罗河的源头，相反却是属于刚果河水系的。此后，斯坦利展开对刚果河的探险之旅，直到1877年8月9日早晨，探险队终于走到了刚果河的出海口（斯坦利港）。从离开桑给巴尔岛之日算起，这次旅行共用了999天的时间。后来，斯坦利把自己的这段探险经历著作成书，书名叫作《穿越黑暗大陆》。
一个几千年的疑团至此终于宣告水落石出。亨利·斯坦利完成了从理查德·伯顿到利文斯通延续下来的接力赛，揭示了尼罗河上游水系的真实面貌，找到了这条大河的源头。就像斯坦利自豪地所写的那样，“我能肯定，（维多利亚）湖中只有一个地方流出了（尼罗）河，这个地方就是里彭瀑布”。
参考资料：
郭云霞：《初次发现朱庇特后裔的尼罗河》
露斯贝丝·哈克丝莉著：《世界探险史——永恒的尼罗河》
余光、星台主编：《世界探险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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