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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城内半边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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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城内半边街的故事

孔德河

兖州有两条街都叫半边街,都因只有半边住有人家而得名,一条位于老西门外,南走向,北起西关大街,南至烈士陵园,全长七百米,路西住满人家,路东是西护城河建国后成为集市、牲口市,后来成葦箔市。
另一条半边街位于城内西北部现中医院往南,也是南北走向,北起文化路,南至建设路,全长400米,因与西关半边街重名,兖州地名志(1986年),把此街加一北字,称北半边街,但兖州人大都习惯把北半边街叫城内半边街,因为西关半边街在城外,北半边街在城内。
即然北半边街在城内,为什么也是路西有人家,路东没有人家呢?西关半边街路东是西护城河,城内半边街路东是什么呢?事情要从明朝说起。
公元1370年,朱元璋的第十子朱檀降生,被封为鲁王,十年后在充州为鲁王兴建城皇宫,除规模略小于京城,建制与京城完全相同,也是四座城门,皇宫分三座大殿,两边是东宫西宫,西宫建有御花园,皇城北起现少陵公园东门,南至息马地市场东门南门为正门,皇城东至兴隆塔西的兴隆街,西至北半边街,所以北半边街的路东是明皇城西墙,只有路西住有人家,这就是北半边街的成因,可见其历史悠久。
清兵入关,明朝灭亡,兖州古城遭到严重破坏,城内半边街所对的皇城西墙从此逐渐坍塌,墙内御花园里的亭台水榭早已不在,但御花园里的湖(叫金水河)却一直存在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八十年代时仍然有水,金水河北岸的宫苑(原皇宫西宫苑倒塌后曾改建他用)五十年代则变成了一堆瓦砾,都说城内半边街历史悠久风水好不无道理城内半边街南北长虽然只有四百米,中间又被一条往西去的小路分为两段,小路与西边的关帝庙街相通,而且正对着关帝庙街路西的财神庙,半边街上的人过年时,就是通过这条小路到财神庙迎财神,我也曾去过一次,也是在大年夜,那时我十一二岁,在大人们激励下,提着灯笼,灯火晃晃悠悠,忽明忽暗,路又高低不平,跌跌撞撞往庙里走去,庙很小,只一间房,我在门前磕了个头就慌张回来了,一句祈福求财的话都没说,后来也常去庙前去玩,所以对财神庙印象很深。
城内半边街的住户2,以刘家、易家、朱家三大姓为主。刘家人口最多,分户最多,都集中在南段,大都以农为业,不少人都是种地的老把式,尤其擅长种烟,久负盛名的皇城园的烟叶,大多都是出自刘家人之手。皇城园的烟叶始种于1649年(注1),1642年清兵攻占兖州时,大肆烧杀抢夺,明鲁王府的皇城皇宫被毁,以西宫苑御花园、金水河(御花园内的湖)周围为主的大片土地陆续被复垦,种植粮菜,后来开始种烟,因地处明鲁王府的屠宰所,皇城园的烟叶官称“所烟”,因质量上乘,曾成为充州府送往朝廷的贡品,从此名扬全国,直到建国前后,每到秋冬季节,很多外地客商都慕名来买皇城园的烟叶。皇城园盛产的烟叶以现在的长安片区为主,刘家又是长安片区的种烟大户,祖辈都有丰富的种烟经验,不仅产量高,质量明显优于其他烟户,叶片肥大、厚实、香味纯正,柔中有劲,极富油性,灰白火亮,点燃后绝不自灭,即使新鲜烟叶,稍晾片刻便能点燃,常使外地客商称奇,赞不绝口,所以,皇城园的烟叶一直成为兖州及外地最受欢迎的卷烟原料。刘家功不可没。
最南首的刘家日子最为兴旺,建国前就在路东(那时皇城墙已倒塌),建起了油坊,设备齐全,规模较大,仅用于拉大碾轧豆子的骡马就有五六匹,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还在生产(后归集体所有了)。油坊所占面积很大,分东西两院,其中,西院一部分房屋在建国初期曾成为街道办公场所,后来又成为互助组和长安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办公地1958年兖州成立人民公社,又成为东风人民公社长安生产大队的办公地。东院成为了大队的牲口院,经常在牲口院里召开全体社员大会。1958年8月8日,毛主席在兖州火车站列车上,接见了兖州领导和农民代表,其中就有长安大队的党支部书记扈振才,这个消息就是在这个大院召开的社员大会上宣布的。
也有一户刘家,在老大街开有店铺,以经营糕点为主,兼有土地,日子稍稍富裕些,建国后划为地主成份,全家受了不少磨难,其他刘姓大都是贫下中农成份。
半边街南部有一位贫农出身的刘子淦老先生,他毕业于建国前山东省立滋阳中学,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学子。在当时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好多地方聘请他去从事教育工作,因为家境困难都被他谢绝了,一直在家务农。他务农也是一位行家里手,是皇城园出色的菜农烟农,就因为在中学时代参加过三青团,后来在生产队就被划为“敌对阶级”分子,蒙受了二十多年的冤屈,全家人都受到了不同的影响,直到“文革”结束才彻底平反。
他的大女儿刘梅英是1965年兖州一中高中毕业生,当年人民空军由兖州武装部在应届高中毕业生中选拔男女飞行员,经过德、智、体各方面审查,特别是通过严格细致的体检,她顺利被选中,成为充州唯一一名合格女飞行员。刘梅英身材高挑匀称、相貌端庄文静,举止温尔文雅又有才学,十分出色,她被选中并不意外,街头巷尾男女老少都谈论城内半边街出了一位漂亮的女飞行员,轰动很大,人人羡慕,但因她父亲的身份问题,刘梅英还是失去了最后选拔的资格。
现在刘子淦先生的孙辈们很争气,两个孙子都是本科大学生,一个又考取了研究生,已毕业。另一个通过国家司法考试合格,考取了国家公务员,现任人民检察院检察官。
刘家大户往北是易家,易家亦农亦商,土地多由别人代种,日子较为殷实,所以有条件读书识字,有一位叫易汝岩的先生,民国年间曾在南京国民党党部等地为官,毛笔字写的很好,以楷书见长,极爱藏书,文化大革命时期,他不顾反革命的罪名,仍保存了《资治通鉴》、《全唐诗》、《楚辞》等多部古籍,后来终于被抄家搜走,令他心痛地当场嚎啕大哭,还让他多次游街认罪,后来,大队和小队曾让他记录账目,写标语等,但仍然对他不断的批斗,受尽了折磨。
易家大户往北是朱家,朱家土地较多,全部由别人代种,在老大街有多处店铺,日子富裕,所以朱家的房子在半边街上也是最好的,院落也最大,完整的四合院有两套,尤其北院,正堂屋为廊式大厅,高出地面五级台阶,威严气派,高大宽敞,东西南三面的配房,青砖白墙,古朴典雅,南院的正堂屋虽不是廊厅,但建筑样式依然十分讲究,屋脊上是三层筒子瓦,前后梢袢都有鸡嘴蛤蟆、鸭嘴兽、哈巴狗等饰物,朱家的房子不论正房配房,都有重梁起驾,坚实牢固,笆砖钉椽子,青灰小板瓦,滴水瓦挡都有各种图案,与满院的花草树木交相辉映。解放兖州时,炮声隆隆,国民党军火库爆炸,致使兖州众多房屋受损,而朱家的房屋都安然无恙。1948年初,国民党用飞机在兖州城上空投放大米,一个大米包(100公斤)正砸在朱家东屋顶上,只把屋顶砸了个洞,房墙及邻间都没毁坏,可见多么牢固。
朱家前后两个院落的大门建在南院的东南角,与东配房相连,而高于东配房,青砖大,门龛上很宽敞,常年住有鸽子,飞进飞出,下有门嵌,上有门龛,由于门楼高白墙青砖,清静自然,迎门墙下面是一棵一人多高的迎春花,右转身便是幽雅的二门,二门上爬满了凌霄,枝叶茂盛,这是半边街上唯一的一棵凌霄花,常有人慕名观看。
朱家、易家、刘家的院落房屋,其布局和建筑格式,都是典型的中国北方民居样式,上世纪九十年代被拆除,令人十分怀念。
更令人怀念的是朱家的大后院(也叫大后园),因有四棵旺盛的核桃树,远近闻名人们也把朱家的后院称为核桃园。解放前后,半边街上的三大户都有大后院,刘家的后院因族人不断增加,逐渐被房屋占去,所剩空地不多,也种有几棵大槐树、枣树等,还有一棵高大的楷树,上世纪七十年代伐掉。易家后院就大些,种有较多的树木花草,仅大树就有几十棵,也有楷树、桂花树,还有一棵藤树,邻家的孩子们都喜欢坐在藤条上打秋千,还有部分闲地种着庄稼。而朱家后院最大,占地十几余亩,大户人家的后院决不仅仅是安置碾坊、磨房,堆放柴草杂物,实际上是种有各种树木花草、庄家蔬菜的园地,朱家的大后院更是这样,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四棵核桃树,很有传奇色彩,其中有两棵长得较矮较粗,每年结的果实都多,大家说这两棵是母树,另两棵长的则较细较高,每年结的果实都较少,大家说这两棵是公树,这四棵树都有一抱多粗,间距不过五米。任其生长,却年年果实累累、枝叶茂盛、遮天蔽日,人们不仅喜欢这些果实,也都愿意到这里乘凉,所以,人们也都把朱家后院叫核桃园了。解放后,随着社会的变化,原来少有人进的朱家后院的院墙逐渐倒塌,令人向往的朱家后院才任人出入了。
除了核桃树,朱家后院还有杳树、桃树、枣树、石榴树、桑树、花椒树、槐树、榆树、柳树等北方的普通树种,也有楷树、丁香树、腊梅、桂树等较稀有树种。一抱以上的树就有几十棵,其中就有一棵一抱以上的枣树,实属罕见。高大繁多的树木,自然也栖息着多种鸟类,真可谓鸟语花香之地。初次走进朱家后院,立刻给人以荒凉阴森的感觉,却又处处让人感到新鲜好奇,尤其是夏秋季节,人们都经常到这里来,不说树上那些先后成熟的果实,单说地上那些野花、野草、野果实,也足够吸引人的,如:灰灰菜,览菜、苦菜、波波钉(蒲公英)、七七菜、黑豆子棵、蜜蜜甏等,路边上、墙根间随处可见,这里更是孩子们的乐园,除了各种各样的果实,还可能捉到小鸟,即使在草丛里,在残砖破瓦之间,也有许多叫上名字、或叫不上名字、大大小小的、颜色形状各不相同子,有的会飞,有的会蹦,有的会爬,让人惊喜又惧怕。蛇、黄鼠狼、刺猬、野狸子等,更是经常出没。朱家磨房西边的柴禾垛里,一次就发现过十几只刺猬。1954年端午节那天,一位叫高孝文的老汉正在浇地,忽然从绞股蓝棵里出来一条近两米长的黑红花大蛇,都说这是蛇仙,夜里能变成美女,眼睁睁的让它跑掉了,如此大蛇,非年长日久的深宅大院没有,我听说以后,吓的好几天不敢独自到后院去玩。
朱家的大后院是天然植物园、动物园,后来归集体所有,树木很快被砍伐一空,全部种上了庄稼,神秘的朱家大后院终于消失了。
朱家很早就有一件很先进的农具,就是铁架木斗水车,五十年代以前,农民浇地都用轲辘提水,这是很繁重很辛苦的农活,独有朱家有一架这种水车,相比轲辘提水先进很多,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的,那架水车很笨重,车架,转轮都是铁的,只有提水的水斗是木制的,为了坚固耐用,木斗的周边也都是用铁件加固,一般是二十多个木水斗用铁轴连接起来,由转轮带动往上提水,往复循环,在那时这是很先进的机械化了,尤其在天旱时更能显示它的优越性,别家都是从早到晚喊着号子打轲辘浇地,累的腰酸背疼,而朱家浇地只须把牲口套在水车上,不停地转圈拉动即可,若牲口好使唤,一个人连看牲口加改沟子就可以了,轻松很多,这是别人家很羡慕的。
相同的是,刘、易、朱三大户都有一口大井,这大井比一般的水井都大,井口大井筒也大,普通的井只能容一只轲辘提水,这大井能容两只轲辘同时提水,所以这样的大井也叫双轲辘井,双轲辘井不仅大,而且比一般的水井挖的深,即使在旱季,一般水井几乎没水的时候,这大井仍然有水。朱家的水车就安放在朱家大井上。这样的大并不是一般小户人家能挖得起的,所以,这大井也显示了城内半边街刘、易、朱三大户的富裕。
城内半边街上的三大户,在集体化之前来往较少,他们各有自家的磨、碾,等日常用具,也有各自的各种农具,几乎可以万事不求人,刘家和朱家还有各自的油坊(朱家油坊解放后就停业了)。那时候,加工粮食只有靠磨和碾,磨又分水磨和旱磨,水磨是用来磨煎饼沫子的,旱磨是磨面的,磨和碾一是用人力,二是用牲口拉,他们三大户大都用牲口拉。我们这些外姓人家没有磨碾,只插空用他们家的碾,却很少用他们的磨因为碾很耐用,很少维修,好借用,而磨则要经常维修,叫“锻磨”,就是加深被磨平的磨槽。那个年代,街上常有“锻磨喽!”“锻磨喽!”"的吆喝声,他们大都是曲阜、泗水山区里的石匠,所以,即使借用他们家的磨,也要把磨里残留的粮食留在磨里,不扫出来,算作用磨的酬谢,再说些感谢的话,以便下次好借些。
朱家日子富裕,所以有能力让家人读书,朱康济先生就是以读书步入官场,曾在无棣县做过县长,解放后在济南女子仪范学校、女子花园学校教书。全家被划为地主成份,历经坎坷,不忍重提。朱家的四合院被用作集体的粮库,多年归公所有,大跃进四化时又把南院用作集体食堂,成份取消后,政府把北院全部归还朱家,1991年,旧房改造时朱家大院、易家大院,与城内半边街上的所有房屋一起被拆除。
城内半边街上的刘、易、朱三大户,以前虽然来往不多,但也没发生过纠纷,街上每年都要在春节时组织扎龙灯,都是以刘家为主,街上的各家各户都是自愿交点钱,交多交少都可以,扎龙灯、玩龙灯的人也大都是刘家人,那时候的人都很忠厚耿直,年前年后要忙很多天,从没有人要过工钱,压根儿就没想过工钱,其实,那时的日子很艰难,多以粗粮瓜菜度日,直到1953年春节,玩龙灯的蜡烛钱还很难凑齐。城内半边街那时的人,那时的民风,和那时的老屋古树一样,同样让人怀念。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1929年5月26日,孙中山先生的灵柩由北京运往南京,沿途各大火车站均停灵祭奠,途径兖州时,除几位政府官员外,国民党滋阳县党部只有五位常委进站迎榇,其中就有城内半边街上的朱康济、易汝岩两位(注2),他们俩都在外地当过县长或做过官,街邻很受鼓舞,纷纷让孩子们读书上进,在劳动之余,大人们也都学习识字,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弟子规》等启蒙读物,读书学习蔚然成风,十分可喜。
习惯是顽固的。
人对故地的怀念是永恒的。
兖州城内半边街有说不完的往事。

注1:《山东各地概况》(1996)。

注2:《兖州文史资料》第二辑。

(本文转摘自《今日兖州》报2015年6月20日第四版、《兖州春秋》年刊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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