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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中旧事——致我们逝去的青春

柴中,是柴湾人对柴湾中学的简称。这所乡中学,距离如城大约8公里,这个距离在40年前可不小:步行需要约2个小时,骑自行车大约需要45分钟。如果乘公交车,那么,只能到柴湾镇就得下车,然后还要向东步行大约3公里左右。这所学校是在1960年筹建的本地乡中学中“资历”算是比较深的中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在那每乡一所公办中学的年代,它是如皋差不多50来所中学中,被“红头文件”正式命名的有限的几所“中学”之一;其它同类型学校,绝大多数则叫某某“初中”。

“中学”与“初中”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前者可以有初中班,但同时也可以有高中班,而后者只有初中班却没有高中班。为什么会是这样?或许跟柴湾这所学校在大办高中那一波浪潮中,属于最早办起的有高中部的学校;同时又是最晚或者较晚撤销高中部的学校。前者我因为工作稍晚没有亲历,仅仅乎听说,但后者我却是亲历者,因为我1981年刚刚参加工作的那阵,除去教一个初中班的语文之外,还兼教当时柴中一个二年制高中班的历史。而那时候,全如皋乡一级中学的“戴帽子”的高中班几乎全撤了;而很可能只有包括柴中在内的有限的几所学校保留了一两个高中班——那时候高中学制已经改为3年制,可柴中的这个班却是2年制。

但匪夷所思的是,就是这个两年制的高中班,却在1983年的时候,竟然有一位同学考取了大中专——本地的一所卫生学校。这在当年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儿:我手头有一部如皋县志,根据那上面的数据,1983年,全如皋县高中学校考取大学的只有446人,考取大中专的也只有193人。而那时全如皋完全高中大约有10所上下,应届毕业生不下4000人!这班同学在毕业之后,还有一些陆续通过高考进入军校、警校的——据我所知,这样的同学至少有3~4位。这在那个大学属于精英教育的年代,可是了不得的成绩。当时的校长顾汝南,后来成为一所完全高中的校长,有说法就是因为他在柴中期间的工作成绩相对突出,尤其是这两年制的高中居然还考取了一个大中专。顺便说一句,我在柴中任教的6年中,这所学校毕业的学生,后来考入大学并事业有成的,我知道的至少有这样两个:史加海,今天南通大学医学院教授,博导;张世兵,东南大学副教授。并且我相信,这之前与这之后,从这所乡村中学走出的事业有成的人还有不少。而这里,不过是一所极不起眼的乡村中学呀!

有些让人遗憾的是,因为我是刚刚参加工作,而且我学的并非历史专业,教这个班历史纯属兼课,所以,我教的历史这门功课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我记得高考成绩最好的那一位叫顾冬梅,得了50多分——这位同学后来通过补习,考取了南通师范专科学校,即我的母校,其他同学更是只有40分上下。这让我即便是数十年之后的今天回想起来都有些惭愧,因为假如我更努力,教学效果更好,没准儿可能有些同学当年就有机会进入大学读书,后来的命运自然也会不一样。

1981年上半年短暂接受一个初二年级慢班(也叫差班)的语文教学,兼职两年制高中班的历史课教学之后,从1981年下半年起,我接手了一个初一新班,并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初中毕业。这之后,我又连续接受了两个初三班(毕业班)的语文教学任务。应该说,这三个班我的教学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也得到了学校领导肯定。记得我全程负责的第一个毕业班,考取高中的大约有67人,其中一位还以高分考入了如皋师范。而当时如皋师范的录取分数,不在本地最好的高中学校如皋中学之下。那位名叫顾俊的同学多年之后我们聚会的时候告诉我,他的中考分数超出如皋中学录取分数线二三十分。他的中考语文成绩我今天还记得,80分,120分的试卷。再后来的两届毕业班的中考成绩不不太清楚,这是因为我总觉得一届学生毕业了,木已成舟,再去关心中考成绩没多大意义。不过,现在的我看来,这样的想法是有问题的:虽然成绩无法改变,但对自己的学生的命运和前途是不是应该更多关心?是不是应该在此基础上进行认真的总结和反思,以利今后更好地教学?

柴中,是我教师生涯起步的地方;柴中6年,是我进行知识积累,丰富自己的内涵,提高自身综合素质的6年。在这里,我从青涩蜕变为成熟或者说较为成熟。在后来30多年的教师生涯里,我之所以在某些方面能够取得一定的成绩,在我内心,我是有这样的认识的:是柴中6年,为我后来的个人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记得那时早上每天起身之后,我都要背几首唐诗宋词——我在柴中,只做过半年的班主任。因为仅仅乎科任老师的身份,给了我更多的读书学习的时间。除了备课上课批改作业,我把大把的时间用在读书学习上。并且那时候的学习如饥似渴,几乎什么书都读,什么学科都感兴趣。比如说,我从同事方荣国那里借到了一本匈牙利人巴拉兹写的《电影语言》,对于电影艺术的了解由此打开了一扇大门。虽然我那一期间尝试创作电影文学剧本并不成功,但是,因为对电影艺术多了一份了解,让我在10来年之后,进行影视评论的写作的时候获益匪浅——在上个世纪90年代,我经常在各大报刊杂志上发表影视评论,虽然这之后我转向了其它,但这种相对成功的尝试,却让我从事半职业性质的写作获得了最初的信心。我又大量临写了汉魏碑刻,唐宋之际的各类字帖,甚至还学起了中国画与篆刻,尽管它们多是浅尝辄止,可这样的尝试让我眼界大开,知识结构相对于一般同龄人无疑更为全面。

当然,在柴中的6年,让我对乡村教师的生活更加熟悉:我父亲也曾经在农村学校呆过至少20年,我小时候,曾经在星期天到我父亲工作的那所学校去过。然而,那毕竟是玩,所以,对于农村学校的特点,对农村学校老师工作与生活的辛苦的了解和认识是非常有限的。可有了这6年的亲身体验,就完全不同了:从此我知道,农村学校的校长,真是是“上课带打钟”的;农村学校的晚上,是有可能停电,靠煤油灯照明的;农村学校的老师的一日三餐,更多的是将就;农村学校老师与老师之间,更多亲密接触,以及真诚与互助等等。

在现在的我眼里,当年柴中的学校规模很小只有两轨,即初中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两个班;有一阵上面还有一个两年制高中班,并这个班毕业之后,又办了一个水产职业班,是与县里的多种经营管理局联合办学的,着力于为地方上培养水产养殖人才,高中性质。就教职工来说,大约178人。而我后来就职的那所学校,眼下规模扩张到了80个班级以上,教职员工超过500人,在校学生数最多时号称10000人(含电视大学学生),位列全省同类学校前列——当然,这似乎也是今天各级各类学校办学的大趋势,即伴随着学校撤并,留下来的也可以说新办的学校,其规模越来越大。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地方领导因此而觉得脸上更有光?学校叫起来更响亮?

非常值得一提的另一点是,当年柴中的这些老师里,不少人在农村学校待了一辈子。比如说跟我做了几年邻居的石明言老师,是柴中的元老,参与了柴中的创办。到我来到柴中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张祖辉、卢玉华、沈达康、邱世源等老师,教师生涯也差不多是在学校度过的。他们中,大约有一半上下的人家在城里。这些家在城里的老师,一般情况下,只有星期天才会回城。另一半家在农村甚至是本乡的老师,他们平时几乎每天都回家,可回到家里多数人还要帮助干些农活儿,也是十分的辛苦。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位泰州籍的教语文的老师钱承祥,那时大约已经50岁左右了,一两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回家,也不是乘公共汽车,而是踏自行车。来回一趟,距离超过100公里。这些人,为了乡村教育,奉献了很多很多,也牺牲了很多很多。

说个有些让人不安的数据:我在柴中6年,先后共过事的老师大约在30人上下。据我所知,他们中很多人都是英年早逝——这词也许用得不是很恰当,因为他们太过默默无闻了,与英雄模范相距甚远,很多人一辈子恐怕也没有获得在电视上亮相,在报纸上露脸的机会:与我生活轨迹有交集的4位校长中,有3位在60~70岁之间便过世了。在那些普通教师与工勤岗位上的人里,我知道的是,会计汤子钧大约活到了66岁上下;教导主任贾进、体育老师邱世源、语文老师沈达康、厨房里的大师傅丁稳山,也没活过70岁;教物理的李亚平退休之后一两年即撒手西去;教数学的陈玉明老师,更是还没活过50岁。而他们之所以人均寿命远远低于我们国家的人均寿命,在我看来,与他们一辈子或者曾经有过若干年的乡村教师的生活有关:首先那是一个物质相对贫乏,而教师收入水平相对较低的年代,还因为乡村教师的工作环境与工作强度不比城镇学校的老师。

不过,乡村教师也有较为快乐的时候,比如说,每天下午活动课时间,会有一些年轻教师一起打乒乓球、篮球;晚上,一些老师可能会去周边农家买来1020个鸡蛋、到柴湾镇上买来半斤一斤猪头肉,再去供销点买来一瓶老酒,然后找个教师宿舍喝点小酒,再玩一局扑克牌——升级。每到这样的时刻,大家会暂时忘记思家之苦,生活之累,稍稍吹点牛,把寂寞打发了。

在今天的我眼里,最为值得一提,或者说让人稍稍感到欣慰的是,几乎我所有的柴中的同事们的儿女,后来都考取了不错甚至很不错的大学。比如说,郭淑娟的儿子考取了清华大学,李亚平的儿子考取了东南大学,徐忠山的儿子考取了上海交大,王林的女儿考取了南理工,方荣国的女儿考取了南师大等等。这或许是上苍给予乡村教师的一种补偿。但与此同时不能不说的是,让我有些不解与遗憾的是,我这些昔日的同事的子女,今天没有一个做教师的。哪怕是方荣国老师的女儿读的是师范类的大学——南师大,可最终她却也进了税务系统,成了国家公务员。这是为什么?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儿子从小就想进入他母亲所在的那一系统——某大型国企,对做教师毫无兴趣。尽管说,今天的教师的工资待遇在很多人眼里,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

我在1986年下半年离开了柴中。后来也回去过几次,比如说大约在1998年时,我所在的学校招生,我因此去过柴中。这时候的校长,已经换成我当年在这里的同事,教物理的王林了。而当年与他同教物理的老师倪晚霞则成了他的妻子——当年我柴中的同事中,老的一班人都在40岁以上,小的如我这样的20多一些的少男少女则更多一些。这其中一些男老师与女老师是互有好感的,对上眼的似乎也有好几对,可最终成了夫妻的,就他们一对。当年与我一起在这里的老师还有几个,比如说刘式凯、陈宝明、刘盟亮等人。这些老师后来都一直在这所中学干到了退休。不过,他们退休之时学校的名称早就变了:过去这20多年,因为形势的变化与地方政府的某种需要,柴中先后更名城北中学,如皋经济开发区实验初中等。学校办学地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距离县城越来越近,距离原柴湾乡越来越远。不过,积极的一面也是有的,那就是办学条件则越来越好,很多方面都“城镇化”了。然而,这样的变化对老师们来说,或许可以说是幸事,但对学生和家长们来说,有不太那么友好了,因为昔日孩子们上学,无一例外都是自己步行去学校,可现在,很多学生的家庭住址距离学校超过了10公里。虽然很多人家都有四个轮子——私家车,可这距离是不是实实在在的?作为家长为了孩子读书,接送非常辛苦是不是实实在在的?有学生家长告诉我,接孩子通常都要提前2小时,否则,很难找到停车位——眼下,如果放学时间你到学校门前走一走,看一看,你会发现无论小学、初中、高中,人多车多是它们的共同特点。

前不久,我因故路过柴中故址,特意下车进入学校走了一遭。我忽然发现,就眼前它的建筑布局与规模来说,与我昔日在这里做教师的时候相比,很多方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比如说,校园面积扩大了不少,而且从前学校都是平房,甚至还曾经有草房,但现在学校的主体建筑是一栋四层楼房。当然,最大的变化则是,这里已经被废弃了,一片荒芜——在柴中搬迁之后,这里曾经作为柴湾小学的校址,但现在柴湾小学也已经迁往城边,更名为如皋经济开发区去实验小学了。所以,整座校园杂草丛生不算,校园里挂着餐厅、柴湾镇少年宫等牌牌的室内的桌凳、校服等一片狼藉。

对我来说,感情最深的当然还是我当年的宿舍,我在柴中最后两年待的那间房子。那栋房子还在,屋里乱七八糟。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努力回忆当年在这里的情景,并且有些镜头依然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眼前,比如说我埋头篆刻、临帖、写作、备课、批改作业等等。只可惜,往事如风,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这房子也已经不是当年刚刚建好的算是那年代质量还不错的崭新的教师宿舍,而是被废弃的危房。另一方面,眼下面对它的当然也不再是20出头青春年少的我……。不是那样的我,又是怎样的我?是一位60开外,头发也已经花白的老者了!

最后想说的是,在我进入柴中校园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一对30多岁的年轻人。那姑娘告诉我,她20年前在这里读的初中,她今天回到这里,也是想看看昔日校园的模样的。而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感叹也很多。由此看来,与我有着同样情结的人并非我一个;当然也可以说,我对柴中的怀念其实是柴中人——曾经在这里教书或者读书的人的一种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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