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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天衡评传》 | 谈斋名——从“投路室”到“豆庐室”

《韩天衡评传》

—— 王 琪 森 著

浙江人民出版社,2022年3月版

“一个时代的艺者,总要在作品里体现出区别于古人、前人、他人的风采,反映新时代的面貌与精神。”智慧的艺者又总是把这种“区别”融汇于“整合”与“共振”:城市文化时空和人生艺术坐标的整合与共振。王琪森先生著《韩天衡评传》让我们进入这样璀璨而又充满哲理的人文天地。

谈斋名——从“投路室”到“豆庐室”

王琪森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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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他为自己的陋室起了斋号“投路室”

韩天衡在回忆六十年代后期生活时曾颇有感叹地讲:“当时我一直在探索一种新的印风,那时谢稚柳先生、唐云先生他们都很喜欢用我的印章,我的老师(方介堪)是不赞成我探索新的东西,他要传统,不要翻花头。他当时提出说你不要急,要水到渠成。我说天底下哪来的水到渠成,要么黄河泛滥。搞艺术的人绝对不能水到渠成,而是要用心去挖渠,有渠方有'渠到水成’。我老师很生气,觉得我刻的印太野了。”当时“万家墨面没蒿莱”,“万马齐闇究可哀。”韩天衡却在印海中上下探索,反而显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从古鸟虫书中参照造型方法,从秦汉篆额中吸取结构要素,从民间瓦甓草篆中借用线条布局,从钱松、吴让之、吴昌硕、黄牧甫的用刀变化中以及渔民摇橹里,探索刀法之奇崛灵动等。如果说多难兴邦,那么同样也是多难育人。当时身穿军装的韩天衡才年仅26岁,而在这非常岁月、艰难时事中,他已在不经意间准备着领军人物的资质和印艺大家的条件。

转眼到了1968年4月,漫长的10年从军生涯终于划上了句号。这一年,韩天衡28岁,他从东海舰队退伍了。他曾自嘲地说:“在我国军队系统中,十年义务兵可能只有我一个。”在部队服役十载,他除了把本职工作做得很出色外,亦用自己擅长的艺术技能为兵营增色不少。为此受到了部队首长的好评与赏识,他有几次提干的机会,但他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尤其他一生向往的是艺术,而不是当官。当时地方上的文艺单位都闭门搞斗批改而不进人。因此,韩天衡退役后的安置单位是属于重要部门的上海自来水公司。他从16岁进工厂做工,为了搞艺术,搞印艺,投工从戎,打了十年的迂回战,为了自己钟情的艺术,真是矢志不渝、乐此不疲。

韩天衡怀着一种深深感恩的心情和无限眷恋的情感离开部队,是部队这个大学校锻炼了他、培养了他,成就了他,使他能在艺术的领域内持之以恒地攀登。无论是在瓯江之畔还是在东海之滨,上至陶勇司令员及师政委,下至连、排、班长及战友,都支持、帮助、乃至呵护他的艺术爱好。为此,他在部队时曾用过一个斋号叫“平戎阁”(图1),是受陆游诗的影响。部队不仅维护了他的从艺志向,而且培养了他的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开朗达观的性格。

图1 平戎阁
(上韩天衡美术馆藏)


因为真情,所以懂得;因为相爱,所以相守。1968年9月,韩天衡和应丽华这对军中情侣终于喜结良缘。没有举行婚礼,更没有大摆宴席。当时应丽华还在温州部队服役,婚假结束后,她即登上了去温州的轮船。而作为留守男士的韩天衡,除了白天在自来水公司办公室工作外,把自己全部的业余时间投入了刻印书画。当时自来水公司分给他一间婚房(图2),仅10平方,远在杨浦区的龙江路,门牌是64号。这是一排老旧的二层楼房,不仅又矮又窄,而且光线也不足。但在那个“娘子好娶,房子难觅”的年代,也算是体现了组织的关怀。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奏刀刻印,练书运笔,挥洒丹青。而在白天,他在单位里则忙于公务,参加运动,读马列、读毛主席著作,态度也十分认真。因为当时有一种很流行的观点,即是不关心政治是很危险的,要警惕卫星上天,红旗落地。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于是,他白天在单位里突出政治,晚上则钻研艺术,他对自己提出了“心思不随风向转,一心用在攻艺上。”为此,他为自己的斗室起了一个斋号“投路室”,带有政治上、艺术上投石问路的双重意思。(图3)



图2 龙江路64号老宅今貌



图3 韩天衡先生自题“投路室”


1971年3月14日,女儿韩因之出生,韩天衡成了父亲。抱着白白胖胖的女儿,他自然十分高兴,但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从艺,只能让妻子带着女儿回到部队,而他只能把对妻子、女儿的思念藏在心底,全身心地投入到书法篆刻中。

韩天衡在后来的回忆往事及个人谈艺中,多次提到自己在书法篆刻上风格的探索,是在七十年代初。因此,切莫要小看这间小小的“投路室”,在海派艺苑中,乃至在当代艺术史上,“投路室”是应当占有一席之地的。在这里日后将走出一位大师级的艺术家,也将培育出一批精英级的学艺者。为此,身居陋室的韩天衡很满足,他专门用篆书写了一通刘禹锡那篇流传千古的《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尽管后来三代五口人都住在这笼子般的小屋里,整整住了14年,但他依然心满意足地觉得:“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

二、发老智改“豆庐室”

人才的形成、精英的培育乃至大师的出现,固然有许多综合的原因,但其中真正大师人物对未来大师的培养,是文脉相传,谱系为继。中华文明之所以薪火相传,绵延不绝于五千多年,就是有这种高贵而坚韧的大师精神的烛照与润泽。为此,韩天衡曾深有体会地讲过:“我这个人最大的幸运就是碰到很多好的前辈、大师级的人物,他们给过我无私的帮助和多方的扶植。大师级人物都是有非常高的天赋,具有不一般的想象力和变通力,思维非常活跃,他们非常善于举一反三。因此,每一位老师都非常值得你去学习。从名人那里得一碎片,足可制作一件灿烂的百衲衣。”海派人物画大师程十发,可算是其中突出的一位。“发老”者,“勿老”也。这个在圈子里流行的称呼,也是韩天衡第一个叫开的。发老艺高德馨,秉性幽默,为人友善,韩天衡与他有着相当深厚的友情。早在1958年大跃进时,程十发和一批书画家在黄浦区文化馆画画,那时他才37岁。他拿一支笔画了一个很大的车轮子,一圈兜过来,很特别。70年代初,经艺术圈子内朋友的介绍,韩天衡以印人的身份和他相识。韩天衡以其独特的印艺、睿智、才学深得爱才重才的程先生赏识,遂相交、相知了漫长的40多年。(图4-5)



图4 2006年春节给程十发先生拜年


图5 韩天衡先生刻“程十发印”


1972年,韩天衡第一次到延庆路程先生的家去。程先生的家不大,特别是那张画画的桌子,像课桌,很小。作为见面礼,程先生画了张画送给了韩天衡。后来,程先生也到韩天衡的小屋来小坐,相谈甚欢间程先生看到了韩天衡的斋号“投路室”。敏感的程先生马上即问:“投路室,是啥意思?”“投路室吗,就是对近今的政治路线,要有些独立思考;对艺术的创新要坚持下去。总之要投石问路。”韩天衡随口答道。程先生听后想了想,却用严肃的口气讲:“天衡,你胆子真大,有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要你去投什么路呀?你是要闯祸的。”在那个非常年代,因言因文获罪的可不少。接着,程先生沉思了一下,极为睿智地说:“你可以用谐音,'投路’,上海话讲就是'豆庐’。”“好呀,我房子本来就小,像孵豆芽,孵艺术之芽,用'豆庐’,好!”韩天衡高兴地答道。的确,这个斋名既贴切又幽默,富有生活情趣与从艺哲理,可谓是难得之佳构妙想。从此,“投路室”就改为“豆庐室”(图6-9)。而程先生与韩天衡的画印相交也由此开始图10-11)。后来,程先生还专门为他画了一张十分精彩的贺岁山水画《豆庐山房图》。画上发老有题句云:“文徵明先生刻一印,曰:'印造斋’,取此斋造于印上,亦属子虚乌有,亦可效庄周之梦,少文卧游,不争世俗争房之恶习,而获林泉高致雅趣。”,此作发老构思精巧,色彩、笔墨都别具匠心。可惜此画在借给发老1994年开展时被梁上君子窃去了。



图6 韩天衡先生刻“豆庐室



图7 韩天衡先生刻“豆庐室
(上海韩天衡美术馆藏)


图8 韩天衡先生刻“豆庐

(上韩天衡美术馆藏)




图9 韩天衡先生刻“豆庐”

图10 韩天衡先生刻“十发”



图11 韩天衡先生刻“鲈乡十发”

古今凡成艺术大师者,除了其深厚的艺术造诣和鲜明的风格建树外,还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程先生就是如此。他成名甚早,聪慧机敏,为人友善,朋友们曾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发老是一个从不对朋友说'不’的人。”有一次,韩天衡得到了一张很好的绢卷,他把卷子带到程先生家,请他画湘夫人。程先生欣然命笔,不到10分钟就好了,出手之快,不同凡响,极有大家风度。韩天衡在一边看着程先生在绢卷上纵横挥洒,觉得他和黄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的快不是草率、偷工减料,而是一种高度熟练后的迅捷,准确表现后的传神,体现了个性、激情和风韵。图12)



图12 程十发先生、韩天衡先生
《三羊双禽图》
(上韩天衡美术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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