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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秒的生死之隔:93年银川空难,在“爱”面前,灾难与死神也退却

1992年,是中国民航走“背”字的一年。从“7・31”南京一架客机尚未起飞就折落三截,到“11・24”广州飞往桂林的一架客机即将降落时撞山“解体”,造成中国民航史上最惨重的空难事件。不到4个月的时间,竟然连摔了4架飞机,二百多人遇难,摔怕了中外旅客,也摔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国内国外沸沸扬扬。

在事故的沉重打击下,中国民航系统开始着手进行大规模的治理整顿。

然而,中国民航似乎仍未挣脱灾难的阴影,正在它励精图治的关键时刻,又一场惨剧降临了……

这就是1993年7月23日发生在宁夏银川的空难事件。

这一笑,很灿烂

1993年7月23日下午2点多从银川,飞往北京的2119次航班再过十几分钟就要起飞了。这是一架由英国宇航公司生产的BAR—146型飞机。它巨大的机翼明净无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实在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天空碧蓝碧蓝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祥和平和。送行的人们兴高采烈地说着、笑着,招着手,被送的人也满脸喜悦地向他们道别。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死亡的阴影已经铺天盖地向他们笼罩了过来。

2点30分,一辆面包车疾驶进停机坪,下来一位男士。他快步登上飞机舷梯,这第108位乘客也是最后一位乘客是北京中国华能集团的业务员王小海。他是跟机场售票员软磨硬缠才搞到这最后一张票的。上了飞机,他发现邻座的是熟人,便高兴地说:“咱们可以一起回家了!”

2点40分,比预定时间晚十分钟的飞机准备起飞了。它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缓缓地,沉重地……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显然是第一次坐飞机,他望着舷窗外的父母.在带他同行的姥姥、姥爷身边,兴奋地又叫又跳……

一对中年夫妻,丈夫原有因级别坐软卧火车的机会,但是夫妻都没坐过飞机,为了过把瘾,自己掏钱买了两张机票。当飞机滑动时,妻子感激地对丈夫一笑。这一笑。很灿烂……

但这灿烂留在他们夫妻脸上,留在2119航班所有乘客的脑海仅仅60秒,整个机舱便陷入了地狱般的黑暗中。

空难准确时间是:1993年7月23日下午2时41分。

据目击者说,当时的情景十分可怕,飞机跑到跑道尽头时,尾部突然冒出两个火球,接着,两个火球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大火球。顷刻间飞机被一股浓烟淹没,随着一声巨响,飞机一头扎进了跑道尽头的一片湖水中……刹那间,整个机场被恐惧与悲痛压迫得一片死寂。谁会想到,几分钟前亲热的话别,几分钟后却成了永别!

他们被活活闷死了……

实际上当飞机开始加速时,乘客王小海已经从背部的压力感觉到飞机的速度有点不够,这是他多年乘机的经验。他觉得飞机在抬头,但飞机后轮怎么没有离地?可是还没等他多想,耳边传来如一把筷子折断的声音,天旋地转……

没有人能知道这黑暗与沉寂的时间有多久。王小海是整个机舱中第一个清醒的人。他意识到自己赶上了空难。黑暗中,他感觉到自己由正坐已变成向右横躺了。身边的A座、B座趴在那儿,他推了推,已经软绵绵没有任何反应了,尸体重重压在他的身上。还好,在转头时,他看到了光亮。因为飞机折断,顶上裂了个大口子。王小海就着光亮,抓住身边能摸索到的东西站了起来。

落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惨状:行李架完全变形,扭成了麻花;飞机夹层中的电线、钢丝绳暴露出来,像乱蜂窝似地绊在那里;座椅歪斜,有的反扣过来,有的斜扭着,所有死去的和未死的人都趴着,除了王小海竟然没有人动。

突然,他看到有一个小女孩正从椅子底下爬出来,才四五岁的她睁大了惊恐的双眼,艰难地从机舱另一个断裂处爬出,瑟瑟地蹲坐在上翘的机翼上。

看到这里,王小海内心一阵颤动。不知怎么的,他大声喊了起来:“大家别害怕:能自救尽量自救!离开飞机——”

稍停了一会儿,死静死静的机舱里爆发出一阵哭嚎声:“妈呀!妈呀!”“我不行啦——”而喊得最凶的竟全是男人。

王小海从第二排上又抢出一个小孩,带着他钻出了机舱,他发现自己站在齐大腿深的水里。原来,2119次航班已断裂成三截,残骸从跑道尽头一直散落到湖中间,未被甩出的人们大多都因机头扎进水里,而被活活地闷死了。

飞机断裂时,有许多乘客被甩出了机舱,他们是比较幸运的,免于遇难。

北京一位男青年被甩出机舱后,趟着齐腰深的水走回机场跑道,对正忙于救护的机场工作人员说:“你们这儿的飞机不行,飞不起来。我不坐了。”然后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机场。

而另一位被甩出机舱的小伙子,毫发无损,但就在事故发生的一刹那,他的精神崩溃了。人们看到他从芦苇中爬起来,跳上机翼又哭又笑,又蹦又跳。

闷在机舱里的人,死伤大半。

那位12岁男孩的姥姥、姥爷都死了,只有他一个有幸存下来;那对第一次坐飞机的中年夫妻也死了,妻子没有想到丈夫的一次自我牺牲竟成为永远的牺牲;丈夫没有想到妻子的一次微笑竟成为最后的一笑。

多么悲惨的场面!

天空依然晴朗,可是第一个亲眼目睹这起惨剧的人们,心头却不再有阳光。

他扑上飞机,抡斧就砍……

当王小海抱着一个小孩一瘸一拐向湖岸上走时,机场调度室的高音喇叭发出了紧急警报:“2119班机冲出跑道,全体工作人员紧急救援!紧急救援!”

首先冲向跑道的是候机坪前悲痛的亲友们,他们绝望地哭着、喊着,扑上前去希望看到亲人们像走上飞机时一样,含笑从飞机上下来。为了群众的安全,机场治安人员含着眼泪堵住了骤然失控的人群。

2点50分,第一批机场救护人员赶到现场,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跳下水,向飞机跑去。

这时水已灌进机舱,而第一个逃离飞机的王小海,已经救了好几个人。

2点55分,60名机场职工全部赶到现场。

据王小海回忆说:“我救了几个人后,从机场方面跑来了部队,有人还扛着大斧子。”也许是救人心切,扛着斧子的一下水.就扑上飞机,抡斧就砍,没砍两下,里面人就大叫:“留神!里面有人!”

随后,宁夏回族自治区党政军领导黄璜、自立忱、李良辉等亲临现场指挥抢救。

同时,20多名被甩出机舱和困在舱内断裂处的遇难者被送往医院。在灾难发生一小时的时间里,宁夏军区武警银川支队、武警防暴支队及公安干警也赶到救护现场。

飞机的残片洒在湖中,许多前来救援的战士脚都扎伤了。血水和污水染成一片。湖面上油污横流,稍有不慎,一个火星就会引起冲天大火,酿成爆炸,因此重机器根本不能使用。

无奈,战士与救护人员便用锯、铁锨、麻绳艰难地抢救着。还有一些战士怕伤着里面的人,就用手去扳那些断裂的机身,一个人不行,两个人;两个人也不行、三个人……手划破了,战士的血和遇难者的血流在了一起。

一位被救的年轻妇女,由于飞机冲出跑道剧烈地颠簸,上衣被撕脱,小战士立即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长城机修厂的法籍工作人员安格勒被甩出机舱后,身陷在泥潭中,他身受重伤,当看到救援的队伍时,求生的欲望促使他大声呼救。

一名小战士,刚刚救过7名伤员,正累得精疲力尽。但他还是奋力跑上前来,把这位比自己魁梧半个的法国人背上岸来,送上救护车。此时的他,都快虚脱了。

……

无数个感人的场面,无数次把人们从死神的阴影中抢救出来。在爱的力量面前,灾难与死神也退却了。

血库告急

事故发生之后,自治区医院破天荒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危重伤员,难免地有点手忙脚乱。医护人员只好对满身满脸是血的外伤员最先给以抢救。

到23日晚10点,已有41名幸存者被送进病房。

宁夏红十字会血库电话铃声频频响起!

血库告急!!

又是战士们,带着一身的泥水与疲劳来到医院,16000CC鲜血源源送到病房。

好几个战士一献完血就晕倒了。毕竟他们是劳累了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又何尝真的是铁打的?

外伤最先予以救治,一些外表没大伤而实际严重内伤的人被放在了后面。一位自己走出飞机的伤员入院时没什么事,到晚上九点时疼得受不了,一检查,脖子断了。

前面提到的王小海。第一个跳出飞机,又接连救了好几个人,后来被人强行送进医院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可到检查时才发觉浑身都疼,原来号称伤情最轻的他三处骨折(踝内、尾椎骨、髂内),额头、腿上撞击外伤(两天后,从额头上拔下一根飞机上的铝皮),两肋软组织严重挫伤,使呼吸困难。而且,在飞机剧烈颠簸的一刹那,他的舌头被咬去一块,说话困难。浑身是伤的他,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只想到了救人,连疼痛都浑然不觉了。人性中最美的一面,是要在患难中发现的,不是吗?

到了24日中午12点,2119次航班108名乘客和5名机组成员中幸存者48人,死难者55人。5名机组成员,4人生还,1人遇难,副机长轻伤。

至此,7・23空难的救援工作告一段落。

沉重的翅膀

1993年8月2日,灾难后的第十天。

有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来到了空难现场。只见湖水清冷,只剩下拆得七零八落的飞机残骸,依稀可见当时的惨状。当日欢送亲友的人群不见了,当日紧急救援的人们不见了,代替他们的只是从荒漠驰来的风声。这风声隐隐,似乎还含着灾难和血腥的味道。

他是准备回京的王小海。

他带来了鲜花和白酒.来祭奠已经死去的人们,他还艰难地爬下轮椅,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他怀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执着仍然乘飞机离开了银川机场,这里留下了他的血和泪,也让他重新认识了生的意义。而依然乘坐飞机是寄予了许多他对中国民航的希望……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是多么幸运,又是多么的伤痛!

中国民航,从1992年到1993年,你沉重的翅膀飞起又跌落,曾经摔碎了人们多少希望?

如今,中国民航已经基本实现从航空运输大国向航空运输强国跨越的目标。中国民航,是中国人民的骄傲。完全是白手起家,经过几十年的奋斗,才有了现在如此众多的航线,四通八达,国内、国际通航频频。截止到2020年,我国旅客运输量已经连续15年稳居全球第二位。

中国民航,人们都在期待你21世纪展开轻松的翅膀,飞上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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