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摇窝

摇窝就是大家所说的摇篮，这是我老家的方言。母亲讲我未出生时，外婆就给我做了一个摇窝。这是一个用桃木做的脚架，桃木具有辟邪驱魔的效果，竹子编织的竹篮，我家乡的方言叫摇窝。这是婴儿出生后睡的小床，因为当代人都需要集体劳动，婴儿睡摇窝又方便其啼哭与安全，不担心从床上掉下来，更方便母亲参加集体劳动。在七十年中期算是奢侈品了，特别是娘家赠送的摇窝，母亲今都有说不出的高兴，当时外婆还送了一个小竹床。

外婆是个典型重男轻女思想的老人，表弟未出生前，外孙比孙女都看得重，那时舅舅有三个女儿，当时外婆要将我与表妹对换，我父亲坚持不同意才没有换成；所以造就了外婆与舅妈的关系紧张。在我五岁的时候外婆就去世了，那时表弟也是外婆的唯一男孙年仅才一岁多点，外婆更是我唯一一位我见过的爷爷辈，外公在母亲12岁时就世了，我爷爷奶奶我哥都没有见过，所以外婆在我的记忆中虽然模糊，但是印像深刻，刻骨铭心。

外婆的命运是非常凄惨和同情的，外公不到36岁就永远的离开了外婆，迫于生计，外公家里是最小一个的，其兄弟都强势，何况在外公英年早逝后外婆也只能带着14岁的母亲和6岁的舅舅改嫁到另外一村江姓外公家，因为江外公有一手剃头手艺，那个时代是非常的吃香，生活条件要比一般的百姓过得好，江姓外公我母亲一直称其为剃头父亲。江外公对外婆母女三人非常好，有好吃的总留给外婆三人。

江外公的父亲还健在，他也是有些文化的人，封建传统思想比较重，自然给矜兹的外婆之间有了生活琐事的纠结，外婆喜欢唠叨，江外公父亲守旧；吃饭时江外公父亲一般会煎五块鱼，两块大的三块小的，大的江外公父亲和江外公吃，小的是外婆母女三人吃，仅为这小事情外婆没有少唠叨，但懂事的母亲多次劝说外婆，只要有吃就行了，必竟她和舅舅不是江外公生的。江外公从来都不说什么，但他的愚孝在当代无法去沟通江外公父亲的。一直在磕磕碰碰中生活。

江外公待母亲和舅舅是非常好，甚至超过亲生。有时江外公在外面做手艺回来换取的食品，他都会交给外婆母女三人，还供六岁的舅舅上学。在外婆与江外公生活的六年岁月中，外婆没有为江外公生下一儿半女，这才是遗憾，我常常听母亲唠叨，然而外婆命运更苦，江外公更是命苦，在舅舅12岁时江外公也因病去世了，江外公父亲是在母亲出嫁后去世的，母亲还去参加了葬礼。

外婆含泪的悲伤与痛楚，只能又带着母亲和舅舅回到了母亲亲生父亲的李家冲。但中国传统思想习俗，改嫁过的外婆虽然回到了李家冲，外公的兄嫂们相处并非很容恰，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很坚难。外公大家庭中就舅舅和二外公家的堂舅两个男丁，然而堂舅一直在外省，很少回来，所以舅舅就很早肩负起家族的重担，以至于至今身体消瘦，但是精神炯炯有神。

每每听到舅舅喊我时，都会为他的瘦弱身体而担忧，但我从来没有表述过。外婆对于哥哥和我两个外孙非常好，有好吃的都会留给我们兄弟俩，曾记忆犹新的往事，历历在目。一次母亲带我俩兄弟一起去外婆家，母亲买了一斤花片（一种油炸食品），恰恰外婆放在大柜时被我看见了，外婆首先抓了一哇塞给我。我那时才二三岁样子，很快我就吃完了，我又拖外婆去拿，前前后后好几次，最后外婆没有办法把花片的报纸包装都一起给我了，无奈笑笑，你妈给我买的你全部吃完了，说着用手摸了摸我的小头。外婆的这句话，在我脑海中回荡了四十多年，这句话我永远都记得，可能也是我唯一能记忆外婆的一句话。

我便是在外婆送的摇窝里长大的，有一次母亲有事情叫哥哥摇我睡觉，不知是用力过大还是什么原因，将我甩到了屋外的排水沟里，哥哥不但没有把我抱起来而是跑之夭夭，母亲经常和我说起。外婆的摇窝自我长大后，一直随着我家的搬迁，母亲的一句话，以后你们兄弟都用得着的。侄女出生后，外婆的摇窝派上用场了，儿子也生后外婆的摇窝又派上用场了，妻子的内侄也在外婆的摇窝中长大，妻子的内侄孙也在外婆的摇窝中成长，如今都五岁多了。至今外婆的摇窝仍然安好无损，母亲戏称，等你和你哥哥抱孙子也用得上，就是不知她有没有这么长寿命好看得到不……现时母亲也快做太奶奶了，身体依然健康，只不过经常听母亲叹息，外婆很快就会来接她了。我偷偷看母亲布满皱纹的脸颊上，一行泪水涌出来，天底下有哪个子女不牵挂自己母亲的，我每每看到外婆的摇窝，看着年迈的母亲，看着已经19岁的儿子，我自己都已经迈入老年了。儿时的记忆如今成了梦中的追寻，儿时的欢笑天真无邪已经灰飞烟灭，留下的却是永远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外婆的摇窝不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种骨肉至亲，永远的永恒。

外婆，外孙想念您……青山绿水长相伴，雨雪风霜故人寒。黄沙和尘土风蚀，尤新记忆却梦已残。雨落月许未歇，夜无月，阴雾漫漫水流重重切。相思泪，向天阙，苦心决，一股乡愁何时才向虚无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