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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的尽头相遇2
  冰川、企鹅,自然与生命之诗
  “世界的尽头”,这说法其实值得商榷。我们从阿根廷的乌斯怀亚登船时,那里已经被称做世界的尽头了。我出门的时候特意下载了《春光乍泄》里一张剧照,为的就是到达那里的时候在微信上发出,上面张震的身影下打着那句著名的台词:1997年,我终于到达了世界的尽头。没错。乌斯怀亚是阿根廷境内的世界尽头。
  而对广大而辽阔的南极洲来说,它真正的尽头,大概应该是上世纪初的探险家斯科特与阿蒙森角逐南极第一的登陆点:南极中心的极点。据说站在那里,无论朝任何方向,都无不例外是北。这个体验超奇特,可惜这次我们还无缘体会。海钻号,是赶在南极夏季结束前最后一艘登陆南极的邮轮,所行的范围,基本就在靠近阿根廷周边的海域。但在我的体验里,它依旧能满足我对世界尽头的无尽想象。
  行船海上,极目四周都是遥远的冰川与无边水域。这种茫茫望不到岸的景象,其实就带给人世界尽头的迷失。对于已习惯陆地生存的我们来说,它如此的不及物,又因为船上没有WIFI,所以也好像果真斩断了与世界一切的联系。时间也变得不确定,先是依着阿根廷时间,中间又拨快一小时,快下船时又拨回。时间仿佛可以随意抽离又赠还,让人难免生出恐慌与不安。毕竟,我们都不是那个从一出生就在船上的海上钢琴师。还好,我们在海上只有十几天。
  这十几天,天气好的时候,我们能借助着船上的冲锋舟,做海上巡游,以及附近岛屿的登陆。这是与南极真正的接触,对每个南极行客来说,都弥足珍贵。在邮轮的甲板上,固可以凭栏眺海,但人和海总还隔了一层。需得像延伸出去的四肢一样的冲锋舟,将我们真切地置放到海上。橡皮艇灵敏轻巧,船身很低,手一探就可以触到海水的温度、湿度,一旦船加速,还能感到浪花飞溅于脸颊的清凉。如此梦幻但又可感可触,出尘入世得真叫人无法用语言复述。
  是的。面对这些南极盛景,该用的语言前人都已用过。该被摄到镜头里的,也都无一例外,被制成一本本南极风光画册。此行也有不少专业的摄影师,扛着长枪短炮,准备拍出惊艳的照片。但我想他们心底一定也和我这做文字的媒体人一样有过无力叹息,真正南极的美,岂是能用文字与平面影像尽数表达?一句话,你怎可同时还原它的纤美柔细与波澜壮阔?
  我最终找到了心中最佳的传达方式,一部浑厚的交响音诗——我知道,半个世纪前,一个叫沃恩·威廉斯的英国作曲家已经这样做了。我对序曲部分那段女高音的吟唱心有戚戚,圣洁、肃穆、崇高、忧伤,正可以对应我们第一次在南舍得兰群岛做海上巡游时所体会到的无言的震撼。
  那时冲锋舟刚刚驶向海面,极目都是泛着清幽色泽的冰山,所有人都像被这突然而至的美所震慑,闭上眼睛,止息言语,只为谛听,那冰块浮于海面的声音。叽叽咕咕、窃窃私语,那是冰与海里一切共同完成的交响,完全在人类的语码之外。只是,它可以不理会人类,人类却止不住好奇地想判断,哪个声音出自千年的老冰,哪个属于年轻的冰……
  海上巡游之后当然是登陆岛上,南舍得兰群岛让人难忘,还在于,这是我们与企鹅的第一次相遇。与其说它是用形象迎接我们,莫如说它的味道——远远地就冲到了鼻尖,嗬,真不好闻。登岛后再定神,我们每个人又是愣在那里,天!这得是多少企鹅!密密麻麻地群聚在一起。四处是它们的足印,满耳都是它们的叫声。企鹅以它的惊人数量,宣告着它绝对主人的身份,这倒让我们为难,在面积有限的岛上,我们如何在不违背南极公约的前提下,与它来一次亲密接触。
  IAATO(国际南极旅游经营者协会的简称),早就为前来这里的游客制定了限制条约,其中一条就是,人与企鹅的距离,不得近于5米。在岛上要顺着小红旗插着的图标前行,看到交叉的小红旗禁止向前。大胡子美国老头,我们的探险队长“祥哥”从我们一上船就把这些金科玉律教给我们,还随机抽中五名游客现场演示,五米的距离有多远。但他随后的补充说明又让我们领教他的另类幽默:如果企鹅自己靠近你,那又是另一回事。
  后来登岛多了,我们才比较出,南舍得兰群岛上的金图企鹅不算多美丽。它们身材娇小,羽毛黑色。嘴巴尖长,若没有嘴巴上这一抹红色点缀,浑身就是灰灰一片,简直和后来看到的王企鹅不能比。后者身形高大,脖子修长且呈橘红色,走路昂首阔步,确有王者风范。但第一次就是第一次,第一次的相遇总是刻骨铭心。尤其还是初会,岛上的主人,就显示出它们对人类是这么的无所戒备。只要你肯把身形低下来,它们就慢慢向你靠近。用尖长的喙试探着咬你,咬滑雪裤、背包带,仿佛这是它们向人类所做的特殊致意。
  定过神来便开始打量。最惹人探究的一幕是,两只企鹅凑一起,一只经常把长长的喙伸到对方嘴里。若是对幼企,这更多是一种喂食动作,但是成年企鹅之间呢?这个问题我还吃不准答案。但是,它的确带给人生命的甜蜜与感动。
  后来在船上听有关企鹅的讲座,再一次被这种动物的生命行为感动。这感动虽不尽如《帝企鹅日记》中演绎的那样,成年企鹅一定要在不断的迁徙中孕育、抚养子女,但是可以说,几乎所有的成年企鹅都尽到了为父为母的责任。父母在共同孕育一个生命时,那只正在孵化的蛋经常被它们小心轮换着,裹进自己身下的“口袋”,这里是抵抗极寒天气的最温暖的所在,也是防踩踏防被偷的安全庇护所。
  幼企鹅快要孵出之时,母亲就得到海里觅食,父亲则留守在岸上负责看护孩子。企鹅的一代代繁衍中,贯穿着这样的承诺与希望。为生存,一家人真是离别又相聚。中间即使相隔三个月,岸上的企鹅仍然能等到孩子妈腹中满载着食物归来。我们没听到哪个母亲是贪恋着海洋的温暖不归的,也没有听到过,归来时孩子爹移情别恋。千里迢迢赶回,纵是在成群的企鹅堆里,彼此也能凭声音团聚。这种行为模式,听来真不可思议。
  有人讲起企鹅的这种方式,归之为生物本能,我则理解为情义。
  人类的行为,复杂超出了生物本能,但是,多出来的一些行为,又得用多出来一些言语分析。而说多了,听多了,更像是一些言辞狡辩。
  格雷维根
  昔日捕鲸站,人的印迹
  南极被描述成不适合人类居住的荒野大陆,但到了后会发现,这里处处是人的行迹。登陆南乔治亚岛的格雷维根,已经是旅行后半段的事情。这一次,我们的重心不再是在纯美的自然天地间相遇企鹅、海狗与冰川,而是参观这里的人文遗址。
  一艘红漆斑驳的破旧铁船,泊于岸边,据说这是上世纪初挪威人1928年造的捕鲸船。这里保留了1904年挪威人建的捕鲸站遗址,多少还能一窥当年捕鲸人捕鲸炼油的场景。
  破败的捕鲸船当年还算装备现代,能灵活地出入于海上,如今则和岛上堆放的圆筒、铁管等一起,成为上世纪南极捕鲸业荣衰的见证。年轻的极地讲解员马修在微雨中为我们讲解,他一口英伦腔,昭示着这儿,现已是英国的海外领地。“这里是码头,那里是捕鲸人炼鲸油的地方。”我们的视线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不断像镜头一样摇移。还看到了远处一片缓坡,“那是捕鲸人踢足球的地方。”同一视线下,有一座白色的教堂。教堂据说是当年的捕鲸站站长所建,作为虔诚的基督徒,他挪威将教堂建好,拆运到这里再进行组装。一位牧师随之前来,但很快又返身离去,因为他发现,这里的捕鲸人并不需要教堂。有一件事可以作为这一事实的佐证,那就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当一名探险队员的遗体准备要放至教堂里时,大家发现里面全堆满了土豆。而相比教堂,在它旁边的电影院则是一周三场电影,明显证明,当时的捕鲸人,爱电影院和足球场,胜过教堂。
  捕鲸船船身摇晃,人在船上捕鲸,显然是个极不舒服的活计。而捕鲸人除了捕鲸,还得将之剥皮炼油,做后期的加工。捕鲸人从10月持续做到次年3月,一天要工作12个小时,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只为这里丰厚的报酬。一群渴求现世报的人。而在石油还未充分开采的年代,人们恰需要从鲸油中提炼燃料、润滑油,也就正好满足了他们从捕鲸业挣大钱的基础。可以想象,在这里存活了63年的捕鲸站,天天上演的都是这残杀鲸鱼的戏码。据历史统计,在它最终废弃的1967年,这里共捕杀鲸鱼54000头。而整个南乔治亚群岛,则有17万5千只鲸鱼从海上消失。这是一个可观的数字。真应了那一句广告语: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回想同行的人,还能在某次出海巡游时,看到令人惊艳的鲸鱼十四跳,大抵还是可堪欣慰的,因为如果南极海面上处处都是这种捕鲸船的气息,鲸鱼可能早就望风而逃了。
  格雷维根,曾经也是如此,但现在情况好转——在捕鲸业偃旗息鼓之后,的确有鲸鱼在向这里重返。它的数量,用讲解员的讲法,是在慢慢慢慢递增。但南极海域另一些区域,现实的情况仍不容乐观。我在搜索赫尔佐格那部南极纪录片时,竟然搜到一部片名相近的《在世界边缘》,记录的就是当今一群守护鲸鱼的人,四处追击日本捕鲸船的惊心动魄与无奈。
  人,何时才能去除自己的贪婪与野心,将自己不凌驾于万物之上。在许多国家已经缔结了公约的南极,这依旧是个未解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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