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博物馆的《地狱之门》
苏黎世博物馆的《地狱之门》
1880 年 8 月 16 日，罗丹接到委托，为巴黎一座新的装饰艺术博物馆制作青铜门，虽然博物馆没有开花结果，大门也从未完全实现，《地狱之门》却成了罗丹职业生涯的决定性项目，它在罗丹的创作中占有非常特殊的地位，也是理解他艺术思想的关键。《地狱之门》的工作占据了他37年的时间，在此期间，他定期添加、删除和更改门上出现的 200 多个人物。直到去世，罗丹都没看到《地狱之门》最终成型的青铜雕塑。
他的一些最著名的作品，比如《思想者》、《三个影子》、《吻》、《亚当》和《夏娃》等最初都是《地狱之门》的一部分，后来才被移除、放大并铸造为独立作品。
罗丹创作《地狱之门》的最初灵感来自意大利诗人但丁史诗《神曲》的第一部分《地狱》。
但丁·阿利吉耶里（Dante Alighieri，1265－1321年），意大利中世纪诗人，在意大利，他被称为至高诗人和意大利语之父。他也是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开拓者，以长篇史诗《神曲》留名后世。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被称为“文坛文艺复兴三巨头”。
《神曲》采取了中古梦幻文学的形式，诗中叙述了诗人在地狱、炼狱和天国的游历，充满了寓意，想说明个人和人类从迷惘和错误中经过苦难和考验，到达真理和至善的境界。《神曲》描写的地狱是现世的实际情况，天国是争取实现的理想，炼狱则是从现实到达理想必经的苦难历程。在黑暗的现实中，诗人渴望一个没有黑暗和罪恶的世界。《神曲》是世界文学史上里程碑式的伟大作品。《神曲》的意大利语直译，应是《神圣的喜剧》，中文译成《神曲》，有中文的魅力。
国内可能许多人不知道但丁，但知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这是但丁的金句。
我在意大利旅行时，在佛罗伦萨古城见过但丁故居，这座设有中世纪塔楼的房屋，1911年被建成但丁博物馆。
但丁故居
罗丹将但丁所描述的场景想象成一个空间无限的世界，他可以进行不断和激进的实验，人物在姿势和情感上不遵守任何规则。但最后，罗丹放弃了对但丁诗歌的具体叙述，《地狱之门》不再是地狱的有条不紊的表现。相反，门上人物的凄美而发人肺腑地唤起了人类普遍的情感和经历，如人生的禁忌之爱、罪恶惩罚、痛苦挣扎、向往自由和追求理想，《地狱之门》也暗示了性爱、母爱、追忆和反思。
《思想者》原是坐在《地狱之门》门栏上的，最初，罗丹将它命名为《诗人》，象征着但丁对人间地狱种种罪恶的思考。后来，这尊雕塑从《地狱之门》中独立了出来，罗丹重新给它取名为《思想者》。
从《地狱之门》走下来的《思想者》体型是肌肉男，肌肉的收缩，粗壮有力的骨骼，骨节突出的大手大脚，象征着他有强大的行动力，而他那深沉的目光、拳头触及嘴唇和凝神屏气，又表现出一种深思，甚至痛苦和无奈。我觉得这不再是诗人但丁，而是代表了整个人类的内心思考和挣扎。这些年，关于《思想者》有多种解读，一雕各表，个人感悟吧。
1875年，35岁的罗丹独自到意大利旅行考察。这次意大利之行，是罗丹艺术生涯的转折点，从此，他的雕塑主题转向文艺复兴精神的核心—人的觉醒。罗丹非常敬佩米开朗基罗，他领悟了米开朗基罗的艺术精神，就是用雕塑表现人类的痛苦、反省、绝望和挣扎。
卢浮宫的《挣扎的奴隶》和《濒死的奴隶》
我在罗丹博物馆看到《思想者》，马上联想到几天前才在卢浮宫看到的米开朗基罗的《挣扎的奴隶》和《濒死的奴隶》。
罗丹在写给他的助手、法国雕塑家布代尔的信中说：“米开朗基罗把我从学院派中解放出来。正是这位强有力的巨人引导我向前走去。”
罗丹说：“在我的一生中，我在雕塑的这两大倾向——菲迪亚斯与米开朗基罗之间徘徊。”
菲狄亚斯（Pheidias）被公认为最伟大的古典雕刻家，雅典人，其著名作品为宙斯巨像和巴特农神殿的雅典娜巨像，两者虽然都早已被毁，不过有许多古代复制品传世。
在希腊雅典博物馆的菲狄亚斯的《命运三女神》。
《三个影子》（The Three Shades））是《地狱之门》顶端的一组群雕，这三个人像实际上是一个人，身姿和动态完全一样，每一个都似乎是另一个的影子，胸腰扭曲着，站立在一起。他们走到地狱的边缘，表现出一种充满痛苦的挣扎。《三个影子》最左侧那个人独立出来，就是下面的《亚当》。
《亚当》姿态倾斜，好似摇摇欲坠。他遭到上帝的惩罚，因为他同夏娃偷吃了禁果，被逐出伊甸园，使这种人类的痛苦世代相传，这是人类犯下的第一个罪行。一雕各表，我理解罗丹是在警示人类：世世代代不要再做亚当犯错的影子。
《吻》也是《地狱之门》上的人物，最初表现的是保罗（Paolo）和弗朗西斯卡（Francesca）。他们是但丁《神曲》中的人物。这对情侣在接吻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弗朗西斯卡的丈夫杀死了，他们被罚在地狱里游荡。这个人像组合是罗丹在《地狱之门》的创作前期设计的，它被设计安置在左边门扇低处一个突出的位置上，与《乌戈林》面对面。直到1886年，罗丹才意识到这个雕塑表现出的幸福和欢愉与他整个大型设计的主题并不相符。从1887年开始，他将它作为一个独立的雕塑展出。流畅光滑的造型、充满活力的构图以及迷人的主题使得人像组合立刻获得了成功。人们便将它称作《吻》，这个名字很好地传达了它的普遍特点。法国政府委任罗丹制作一个放大版的石膏像，罗丹花了十年的时间才交付。现在《吻》成了男欢女爱的logo，也成《地狱之门》上走下来的最快乐的人。
《乌戈林和他的孩子们》也是从《地狱之门》上走下来的，现在罗丹博物馆花园的水池中央。2010年上海世博会，《乌戈林和他的孩子》放在世博会博物馆展出。
我们在巴黎奥赛博物馆看到的这座《乌戈林》，给罗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乌戈林》取材自但丁的《神曲》，被囚禁的乌戈林因饥饿而疯狂，吃了他死去的孩子，他因此被罚入地狱。奥赛的《乌戈林》是法国浪漫主义雕塑家和画家让-巴蒂斯特·卡尔波的作品。
有关卡尔波的介绍，请延伸阅读：
参观奥赛博物馆之三：雕塑天下最美女人（再续）
《乌戈林和他的孩子们》 感谢罗丹博物馆提供图片
在《地狱之门》的组像中，罗丹塑造了这出悲剧高潮前的场景：乌戈林从他将死的孩子身上爬过去，然而他的兽性还未完全爆发，这个面目古怪的裸体的男人绝望地跪在地上，他正在触碰人类尊严的底线。
现代人类社会里，还有“乌戈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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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摄影：顾德宁
本文视频：顾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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