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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水叶原创小说丨岁月的斑痕(二十一)

岁月的斑痕(二十一)

/姚水叶

冬天的太阳寸光寸金,它就像一个老人,总是藏在云层里严肃着表情,必要时透出云层露个脸,给出的光芒只是让人分辨了黑夜和白天,和其他季节一样宽阔的天空却给不了春天的温暖、夏天的骄阳、秋季的天高云淡,人们便忘记了冬天是过滤了春天、夏天和秋天的污浊又蕴藏了来年的生物繁衍和花红绿柳的一切美好,却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咒骂、控诉冬天的种种不适,把对人对事所带来的困惑都归罪于严寒的冬日。
战地整日地忙碌,换回的生活依旧举步维艰,由于挣的工分不多,分的秋粮少之又少,前两个月还有萝卜拌饭,凑合混个半饱,紧省慢省还是将分到手的萝卜吃得光光净净,那一顿炒一碗鸡蛋,天天吃燃面,顿顿有白馍的日子距离战地更是遥远的梦想。他在时时地咒怨:该死的冬天太长了,要是春秋两季,能剜些野菜也能掰几个苞谷棒来填饱肚皮。人生在世,但凡再难都会有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机会,即使空中飞只饿麻雀,也有碰到谷穗的时候。
成了乡党眼中热心人的战地,时时挤出免费的时间帮些小忙,就连社员家养过不了冬的死猪死羊都要委托他拽出羊舍或猪圈,但他也从帮的闲忙里得到了甘涩的酬劳,勉强地维持着饿瘪的肚皮。仁强叔趁傍晚前收工时悄悄凑近战地说道:“战地,走,跟我先去我屋一会。”
战地知道又有活要干,说道:“叔,我回去吃过饭就来。”
“几分钟的事,耽搁不了你吃饭。”
战地听了这话没有拒绝,跟着仁强叔走进了羊舍,羊舍不大,也就能拴两只羊的地方,用篱笆围得严实,但篱笆上没有抹泥巴,活着的老羊依旧被篱笆缝钻进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战地从篱笆缝隙透进的昏暗的光线找到了死在旮旯的小羊,他踩着仁强叔懒于清理的羊粪羊尿,拽着小羊骨瘦如柴的腿问道:“叔,羊都喂一年了,咋还这么小?”
“当年的羊羔不能放,长得慢,被逮着了要挨批的。”
“羊不叫唤?”
“羊叫唤没事,放出去就有事了,会招人告状的,都不往外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战地拽着三十多斤的死羊渐渐地走进了傍晚的暮色里,走近生产队常年扔死猫死狗的沟壕里,将死羊放进沟壕,用铁镐掩埋了死羊,疲惫不堪的战地回屋后又端起了上不了筷子的稀饭。大芳问道:“又给谁帮忙了?咋到现在才回来?”
“没给谁帮忙,多加了一会工。”
搁下碗的战地不声不响地将菜刀在瓷盆边上翻来覆去地磨了磨,便揣走了菜刀和一个口袋,又去了他刚才埋羊的地方,趁夜深人静抛开了沟壕边的杂物,刨去了压在身上的冻土,掏出了死羊,剥了皮,捋净了死羊肠胃里的粪便,摸着黑又背到大河边,将死羊肉洗了又洗,除了羊皮、羊粪丢弃在河边,羊头都没舍得扔掉,一个死羊让战地尝到了久别的肉味,从此以后,他就以同样的方法悄悄地等待社员冻死的猪和羊,他怕人笑话,捡到死猪死狗都到深夜才悄悄地动手,但从他家飘出的味道是瞒不过左邻右舍的社员。
临近腊月,地处肥沃粮田的故北村,买回了四轮拖拉机,轰隆隆的响声震响了半个村子。建社神气十足地坐在高高的拖拉机司机座位上,引来了社员们相互簇拥的围观,公社的米书记推着八成新的自行车夹杂在人群的外围,行走在村巷小路的边缘。战地抱着花花正巧和米书记碰见,他赶紧把花花往高抱了一下,以此趁机躲过米书记那严肃的表情,又感觉不招呼一声心里过意不去,瞬间又转变了态度,将花花的头偏向了自己的肩膀诚恳地叫道:“米书记!”
米书记被战地的喊声打断了思绪,他侧过身子怔怔地看着他,战地见米书记看他的那个眼神,好像忘记了曾经训过的那个人,又感觉米书记根本不认识自己,几秒中的思虑又让他后悔不已,人家是堂堂的公社书记,我算啥,自讨尴尬。
米书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大声喊他的人,迟凝了几秒就笑着说道:“不用怀凝,我记得你!”
战地嘿嘿笑着说道:“书记,到我家门口了,进去坐坐!”
书记停下匆匆的脚步说道:“不了,既然见了你,就要啰嗦几句话,人的一生是要做很多事情的,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家庭矛盾的争吵中,家不是摆理的地方,无论是自己的父母哥嫂还是对方的父母弟妹,都要用爱屋及乌的仁心去对待才能赢得周围社员的尊重,争吵只能在心里抠渠渠划印印,增加愤怒,一点好处都没有。”
“书记放心,我队里也有电磨子、电碾子,明年分了麦子给我丈爸磨些白面,分了稻子给我丈爸碾些米。”
书记又问:“现在过得咋样,粮食够吃不?”
“够吃够吃!”
一个社员不认识书记,听了战地的话嘲笑道:“啃的土壕风干的猪骨头,熬的死羊汤肯定够吃。”
战地被刺耳的两句话羞红了脸,连米书记家在哪个村都没来得及问,就迫不及待地和米书记告别了。
战地望着米书记远去的背影才后悔那次以那种方式让书记记住了自己。寒风伴的雪花飞舞在川道平原,飞舞在故北村的旮旯胡同。生产队的饲养圈里又死了一匹骡子,本来黑白相间的鬃毛,倒在马圈里却被粪便抹得辨认不出是驴还是骡子。几个男性社员都拿着片刀围着骡子从骡子的胸前快速地剥皮了,有人还说道:“骡子太瘦,要肥些就好了,能多分点肉。”
“就是,还没有战地捡的死狗肉多!”
队长康怀叔手里拿了杆小秤,站在马圈门里,准备分肉,距剥骡子皮的几个人一步之遥,听到这些话愤怒地说道:“一个死狗有多少肉?骡子夏耕稻田,秋耕麦地,吃的是麦草、稻草,啃的玉米秆,与人不争不抢,还落个冻死病死的下场,它招谁惹谁了,还嫌它肉少?”
康怀叔的厉声责骂被剥骡子皮的几个人当了耳旁风,忙着剥骡子皮的手一刻也没停下,不到一个小时,剥了皮的骡子肉被社员分得净光。队长的老婆提着骡子肉提前走了,队长没走,分到骡子肉的战地也没走,空荡荡的马房外只剩下血淋淋的骡子皮和驼背的饲养员郑成州,康怀问道:“战地,还不回去煮骡子肉?”
“叔,这骡子肉我吃不下去!”
“咋,心疼骡子了?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每年冬天都要死一两个骡子,圈里还有几个怀孕的马和驴,年前年后都要产马驹或骡驹的,马的孕期十二个月,也是队里一桩喜事大事。”
不但背有些驼,一只脚还有点跛的郑成州趁机说道:“康怀,寻个可靠的人到马房来,我干不动了,十六个骡马得两人,要遇到马下驹更顾不过来!”
战地听了饲养员的话,赶紧对康怀说道:“康怀叔,我当饲养员,骡子、马交给我,你就放心!”
队长康怀慷慨地答应了战地的毛遂自荐,战地起身回去放下了骡子肉,对大芳说道:“从今黑往后,我就在马房给生产队喂骡子了,马房的被子可能几年没见水,成豆腐包了。”
大芳说道:“成州叔年纪大了,你多做些活,甭叫人说闲话。”
战地冲着大芳嗯了一声,卷起铺盖匆匆忙忙驻进了马房对郑成州说道:“叔,以后咱爷俩轮着看马房,你今黑回去吃饭睡觉,明早来,今黑我来守这些牲口。”
管了多年骡马的郑成州,终于等来了和自己当初一样舍力精干的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他知道这是生产队的重地,是生产队那几百亩土地丰收与减产的重要环节,也是百十口人的命根子,有了战地和他一起精管骡马,他一百个放心。
进了马房的战地,收拾了刚才剥了骡子留下的骡子皮,打扫了马房内外沉积的尘土和遗落的麦草梗,清理了骡、马周围的粪便,烧了两大锅淡盐水,饮完骡马,又给骡、马槽添上草料就是深夜了。他在饮马槽里洗了洗手,回过头看了一眼经过他亲手清理过的马房内外,习惯性地拍打拍打身上的浮尘,满意而轻快地蹦上了墙角的土炕,拿来的被子就轻轻抖了抖盖住了肚皮,双手十个指头相互交错枕在后脑勺,瞬间,脑海里浮现了几年来干过多少非情所愿的看似重要的活,相比之下,那些都是些葱胡蒜皮事,只有这次碰上了好运气,选择了无论风雪严寒,无论雨淋暴晒都能挣来工分,又能抽空给屋里寻找些糊口的渠道,但他却忽略了开春后马圈里飞舞的蚊子、苍蝇,土炕上的活蹦乱跳的跳蚤、墙缝里蠢蠢爬行的臭虱、骡子肉皮上的嗡嗡鸣唱的蠓扎,惬意地睡了。

【作者简介】姚水叶(女),陕西西安人,于一九七八年毕业于太乙宫中学,以耕农、养殖为生,更爱文学,喜欢用笔写方式向读者传递善良,传递亲身体会过的人间美德,歌颂祖国的大好河山,对生活抱以崇高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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