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刚小说】
他们这群人，祖祖辈辈在这条梁上生活了整整80万年。
说是一条梁，其实还是在山里，只不过相较于那些小溪流，那望不到边的灌木丛，这里的地势相对平坦和宽敞。
他们用木头搭建房子，木头都是从这树林里来的。这片树林也有80万年的历史了，或者还要更长。在有他们的时候就有这片树林，他们向这片树林索取了80万年，这片树林依然还是一片树林，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
这片树林给予他们的，不仅仅是搭建房子，给他们鲜美的野果，还有两条腿、四条腿的肉类，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有工具可以劳动。粗细合手的树木，就成了他们手中的木棍，他们用来打死野猪、野兔；如果把一头削尖的话，可以毫不费力的插进野猪的肚子里。更细的树枝，一端削得尖尖的；然后找来竹子，削出一段合适的竹片，两头弯曲，系上牛筋，就可以把这个树枝射出去。
这就是他们弓箭，不仅仅可以射中野猪、野兔、野鸡，即使是天空中飞过的鸟儿，也能被他们中的神箭手从天上射下来。他们穿着兽皮，和孙悟空一样，像猴子一样攀上大树，像一阵风一样从你面前一晃而过。
他们也争强斗狠，崇尚武力，最为孔武有力的人，往往就做了他们的首领，能做首领的，一定是他们中的英雄。在过去的80万年里，留下了他们中的英雄的许多传说。
但在80万年后的第一个年头，他们有了困惑，因为有人在沙滩上用树枝画了很多符号，并告诉他们说以后可以用这个东西来计数，记录他们的往事。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也有人认为他神经失常，妄想用这些古怪的东西来迷惑人，从而达到他自己不劳而获的目的。
但他的确可以准确地说出每家有多少只羊，有的人说过的话，他可以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他说这就是文字的魅力，但很少有人去理他，因为文字换不来一只山羊、水牛、或是野猪。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逸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又一年。这座大山的外面是什么，他们从来也不关心，毕竟他们这样的生活饿不着肚子，还会有一些富余。
如果不是因为有一天，他们看到了一群和自己黄皮肤不一样的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的人，他们就会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那伙人穿着一样的衣服，看起来很光鲜，手里拿着木头和铁做的烧火棍子，会发出惊人的巨大的声音，即使是一头野猪，也受不了这么一下子。
这让他们感到耻辱，有人闯入了他们的领地。头人出面希望他们离开，但那根棍子里面冒了一阵烟，一声巨响，头人就躺在了地上。他们把他抬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的身上有一个洞，不由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那伙人说话叽里咕噜的，没有人能够听懂。那个懂文字的人告诉他们，那些都是外国人，来自很远的地方。不过他们也是文明人，是可以进行沟通的，并且表示愿意去和那伙人沟通，劝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梁上的小伙子们，是敢一个人去挑战豹子的，他们决定要复仇，杀死这些擅自闯入领地的人。
他们在梁上布满了箭，是用树枝削得尖尖的那种箭。这些箭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撞动了牛皮筋，这些犀利的箭就会射出去，这个天罗地网，无人能够侥幸逃脱。一般的猎物是不需要这么大动静的，除非是来了一只恐龙。
可是他去了那伙人那里之后，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他们的语言太难懂了，而自己学到的那些文字，那伙人也看不懂。他们只能用手势交流，气氛并不友好。但他依然还是认为，文学是没有国界的，他可以通过一些文字性的东西令这伙人悬崖勒马，知难而退。
因为他临走的时候，向他们自己的人保证过，自己这一去必能成功，他能拯救他们的种群，令这伙人离开。他要让他的族人们认识到文字的魅力，不亚于一百个威武强壮的小伙子。他们并不能听懂，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最终只能告诉他们，文字是有用的，你们就等着吧。
但这伙外来的人，似乎很野蛮。他希望通过自己创作的一些朗诵的歌，引起他们的共鸣，但他们和自己的族人一样，并不懂这些歌。相反他们抓住了他，要让他带路，他们要攻上这条梁，杀死他们的族人。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搞懂了这些人的企图，可是他自己不明白:自己毕生研究的这些东西，难道真的是没有用吗？难道自己和自己的种群就这样，全部死在他们生活了八十万零年的土地上。
他们用棍子抵住了他，逼着他往前走。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他们的种群就会全部死掉的，毕竟他们的棍子没有外来这伙人的棍子厉害，外来这伙人的棍子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人指一下，就会发出一声巨响，人的身体上就会有一个大洞，然后就会死去。
但他还是带路了，他感到了绝望，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不会有结果。他看到了对面高山上，有位女神穿着白衣服，和小时候听祖父讲他祖父讲的女神是一样的。她在向他招手，他的眼前一片迷离，他要奔向那位女神，求她解开自己的疑惑。
女神的眼中似乎含着泪水，指着他的脚下，他看到了那根长长的牛皮筋，他知道只要自己轻轻的一触，梁上的万箭就会射下来，范围之内所有活着的东西，都不能幸免。
他想起了他写的那首歌:什么都不说，我们行走着。太阳有它的光和热，能懂的有几个？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我泪眼婆娑。当你们看到山上的女神，就会和我一起唱这首歌。
他挑动了那根儿牛皮筋，他亲眼看着那些箭将自己扎的千疮百孔，那些外来的人也是一样。这个天罗地网之下，不会有活着的生物。他仰天狂笑，耳畔传来身边的惊叫声，和来自梁上的惊呼、哭泣声……
很多年以后，他的族人终于懂得了什么是文字，也喜欢上了文学……
2019/07/18
【作者简介】：董刚，男，陕西合阳人，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现为西安市东方中学高中教师。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渭南作家协会会员，《当代精英文学》小说、散文栏目主编。十年前为名博，创作大量文稿，后因故搁笔十年，2019年初拾笔再来。作品散见《长江文学》、《西安晚报》、《西部散文选刊》、《作家世界》、《读者》、《陕西文学》、《华文月刊》、《家乡》等报刊杂志以及中国作家网、多家微信文学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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