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已久的《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第一集中,有一对养蜂夫妇以最简陋的工具做成的家乡美食——乐山嫩豆花。当以香菜、薄荷、油炸花生、清冽泡菜以及红彤彤的辣椒油等丰富调料拌成的香浓卤汁浇进盆中,谭光树夫妇乐呵呵地大口品尝时,我真的止不住咽了几口唾液,呵呵,垂涎欲滴了。
——美食,尤其是家乡美食,就有这等诱人的魅力。
豆花,在我们老家也叫豆腐脑,但我还是喜欢豆花这名儿,多美!嫩,润,鲜,香,真正的吹弹得破,若比作花,是白牡丹、白荷花还是白栀子?吃到最后肯定全是一瓣瓣的小茉莉了,呵呵。
故乡的豆花比之四川的又是别样的滋味,娇嫩得绝不可像片中那样,可以拿筷子挑着吃的,须得用勺舀进口中才行。而且色泽更好看,总是洁白,细嫩,如琼脂一般炫耀在你面前,水水的,馋人。
走路累了,或实在好这一口慕名而来,街头小摊边闲闲一坐,自会有那眉目清爽的妹子给你端上一碗,上面浇了红酱油,撒了绿葱花,又有黄的生姜末,青的榨菜丁,褐的紫菜屑,泼了彤红的辣椒酱,淋了香喷喷的芝麻油,光是瞧瞧已让人陶醉,五彩缤纷的,养眼啊。一把细瓷羹勺捏在手里,先闻闻,舌上味蕾已让这摊头小吃全都捕获了。赶紧舀一勺入口,只觉得格外的细腻,清香,爽口,那种绕在喉舌间的润,稍稍一咽,又一下润到了人的心窝里,那种感觉,实在是美极。细细一品,还有各种作料的清脆,以及辣酱、麻油与豆香糅拌出来的特别的清香。
豆花味美,好看,飘逸,雪白,却是真正的小家碧玉,比不得侯门千金。卖豆花的也总是柴门小户家庭作坊,天不亮就起来,磨黄豆,扯浆水,“哗——”将毫无渣滓的豆浆倒入锅中,大火烧煮,待锅中翻腾着快乐的雪浪花,热气氤氲中弥散出阵阵豆香时,最关键的一步点卤就要进行了——或石膏或卤水,这可是技术活,得把握好火候,点老了,喝着粗糙;点轻了,又无法凝固。然后变魔术一般,奇迹出现,锅内的水如孩子的目光一般清澈,豆浆则不断地绽放,开出了雪白的豆花,变成了挤挤挨挨的朵朵白云,又如羊脂一般柔嫩光洁的白玉,轻轻地自觉地沉于清水之下。
然后,用了浅浅的铜勺舀出来,配上作料,夏天多点蒜蓉,冬天别忘了辣酱,想吃甜的,加点白糖就是。用了小勺轻轻地舀进口中,开始还文文雅雅,但到了口中,一吸溜就入了喉,根本不必咀嚼,入口就化。吃到最后,干脆端起碗,连汤带汁全仰脖子干了,但觉得醇香,味鲜,细腻,清爽。
记住,这柴门小户的豆花虽极易消化且老少皆宜,但食用时千万别搁什么鸡精、味精,她就是个小小村姑,浑身俱是天然的鲜与香,可别将她妆扮成阔太太,受不起的,反而会失了真滋味。
忘不了那年腊月底,自部队回家过年,途中遇上车祸,赶到小城轮船码头已是夜里十点多,饭店都关了门。大雪纷飞中,听到几声悠长的吆喝:“豆花,豆花——”我赶紧上前,要了一碗。卖豆花的老人给我舀得满满的,浇了多多的辣酱,又撒上姜末、蒜花,倒了麻油,递给我。那天实在是太饿了,风卷残云般连吃了三碗,老人怜爱地看着我:“别急,别急,当心烫着了!”待喝完三碗豆花,额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手脚也温暖起来,看着老人挑担,缓缓地走进风雪之中,远了,我才找了家小旅店住下。至今想起那一个风雪之夜,那昏暗的灯光、苍凉的吆喝,还有热气腾腾的豆花,都让我倍感温暖和馨香。
后来我转业到水乡小城,曾特意去寻找老人的豆花摊,却没能如愿。如今小城的轮船码头早拆了。
再没有尝过那么美味香甜的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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