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娱乐圈，“女性”是一个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关键词。
综艺《乘风破浪的姐姐》已经风生水起一个多月，一群30+女星姐姐能够撩动无数弟弟与妹妹的心，达到顶流，想想也是挺神奇的。电视剧方面，继《安家》、《不完美的她》、《谁说我结不了婚》、《怪你过分美丽》之后，《三十而已》、《二十不惑》等新剧近期也接连开播，这些女性题材剧在数量爆发的同时，也让观众欣喜看到，多数跳出了堆砌老梗的都市情感剧套路，侧重事业和人格的刻画，倡导独立女性意识。复盘这些作品的题材、手法与口碑可以窥探出，在女性观众有话可说、有话能说的当下，观众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的新女性都市剧？《粉红女郎》的主题曲《大家来恋爱》一响起，立刻把记忆拉回17年前的夏天，同住一栋别墅的四个女孩：万人迷、男人婆、结婚狂、哈妹，性格各异彼此互补，经典形象一直深深印在脑子里，这么多年依旧记忆如新。2003年和今年有点神似，彼时“非典”肆虐，多数人被迫呆在家中自我隔离，就在病毒最为严重的4月底，一部投资2000万的都市女性轻喜剧《粉红女郎》登陆上海电视剧频道，一炮走红，随后在全国各大电视台轮番播出，拯救了宅在家里的亿万观众。有人说，这是内陆都市女性剧的鼻祖，在此之前，内陆观众对都市女性剧的那点知识基本上都来自琼瑶剧。《粉红女郎》不仅开创了一个时代，17年间，中国电视剧市场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无论如何繁荣昌盛、如何财大气粗，后来者好像都没有完全超越这部经典。没有磨皮到看不清五官的滤镜，没有狗血撕逼的情节，也没有枯燥乏味的台词，四个职业不同、出身不同、性格不同的女性机缘巧合地住进了一栋卖不出去的别墅，成为室友。虽然在对事业和爱情的理解上，四位的鸿沟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但《粉红女郎》并没有把阶级区隔和女孩之间的“扯头花”作为叙事重点，钻进《欢乐颂》、《小时代》那些后来者撕扯和好、和好撕扯的怪圈，四个女主角建立起的女性情感同盟，互相给予对方力量，是国产剧中非常少见的人物关系。《粉红女郎》之后，女性剧并没有跟风而起，反而在相当一段长时间内退出了国产剧舞台，从2004年开始，国产剧的主力分散在都市、偶像、军旅、谍战等多个领域，却鲜有以女性为刻画重点的题材。经历了近十年的低谷，从2011年开始，IP热为女性剧的崛起提供了良机，一批大女主剧开始出现，甄嬛、武媚娘、花千骨、扶摇、沈珍珠、凤知微、白娉婷、周莹等角色一定程度上摆脱了之前“男主角负责一切，女主角只负责被爱”的套路，但平平的出身，励志的反转，帅气多金、忠贞不二的男主，依然让观众觉得似曾相识。大女主和玛丽苏热直到《如懿传》的高开低走才划上句号，市场与行业大环境的变化调整已经无法维系这样的超级IP模式，观众对这类剧的疲软也显而易见。《欢乐颂》、《我的前半生》、《都可以》、《北京女子图鉴》等都市轻题材剧应运而生，开启了女性剧新时代。这一阶段的都市女性剧侧重点在女性情感、婚姻以及和原生家庭的冲突上，主打现代女性独立意识新思考的旗号。无论是《欢乐颂》里的樊胜美、《都挺好》里的苏明玉、《我的前半生》中的罗子君还是《我和我的儿女们》里的钱文静、《完美关系》里的邦尼、《安家》里的房似锦、《不完美的她》里的林绪之，这些女性角色几乎都有一个残缺的家庭，一个奇葩的母亲，她们不幸的原生家庭各有相似。以此出发，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与羁绊，成为女主无法言喻的创伤体验，为整部剧制造了无数冲突、矛盾，让剧情和角色一定程度上摆脱了玛丽苏套路，至少在表面看来是贴近了现实。不过，这些主打现代女性独立意识新思考旗号的女性剧，其内核依然没有走出偶像剧、家庭剧的影子，女主角看似强势强大，本质依旧没有跳出成长动力来源于男性角色的桎梏，她们人生的逆转，依然要依托男性角色来架桥铺路。同时，“原生家庭梗”也成了新一代烂梗，慢慢让观众产生了新的审美疲劳。当然，“伪独立”女主已经是一种进步，17年来，国产女性剧不断进阶，从题材到人设放到时间的维度来看大方向是进步的，遗憾的是，却没有出现完全超越《粉红女郎》的作品。2020年，国产女性剧迎来至关重要的一年，据不完全统计，已播、在播和待播的剧目超过20部，除了开头提及的几部，待播的还有《流金岁月》、《亲爱的自己》、《涩女郎》、《了不起的女孩》、《老闺蜜》、《不婚女王》等十几部作品。从今年已经播出的几部剧来看，比起之前的女性剧，在题材、人设、情节以及现实意义上，均有细微的变化与进步。就情节而言，今年多部女性剧侧重点都放在了进步、奋斗、找到自我、励志打拼等关键词上。虽然之前也有不少剧为了表现女性成长对女性职业有过刻画，但缺乏对职场女性的深刻塑造，职场和职业本身不过是女性进阶的点缀。因此，无论是《北京女子图鉴》里的陈可还是《都挺好》中的苏明玉，男人帮扶下女主角在职场一路披荆斩棘的同时，对职场本身的刻画过于笼统，职业只不过是感情戏的点缀笔。但今年的几部女性剧明显加重了职业和职场的分量，《怪你过分美丽》中，女经纪人莫向晚在剧本魔改、版权纠纷、争抢角色、捆绑CP、资源置换、危机公关、掌控舆情、资源倾斜、大奖预定的各种“坑”和“雷”中见招拆招、化压力为动力，化矛盾为助力，一步步走出困境，没有沦为一个扁平化、模式化的精英人士。《二十不惑》同样把重点放在女生毕业找工作时遇到的职场问题上，梁爽、姜小果、段家宝三个人步入职场，和很多职场小白一样，她们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职场尴尬，从目前已播出的几集内容看，《二十不惑》比较贴近现实，拍出了“职场如战场，新人当'炮灰’的真实。”这部直面二十岁社畜男女从校园走向社会的选择和迷茫，在毕业季播出很容易圈粉。在情感刻画与处理上，几部剧也跳出了受困家庭、依附男人的套路。莫向晚难得自食其力、潇洒自信，没有借助男主角莫北的协助一路向上爬，不满足于成为谁的附属。无论是工作还是爱情，都让人看到了现代女性独立人格的魅力。在现实议题上，几部剧也有不同程度的延展，除了《怪你过分美丽》对娱乐圈职场、《二十不惑》对刚毕业小白迷茫选择的描摹，《三十而已》在剧中从更多维度探讨了当代都市女性面临的普适性危机，如年龄危机、性别歧视、生育选择、城市归属等等，比起过去只侧重情感、婚姻与家庭的女性剧，今年的几部新剧更关注当代女性群体在不同时代背景、特定处境下的命运。事实上，电视剧中的女性形象塑造，不必刻意高于男性，也不能低人一等，在势均力敌的背景下真实还原女性的生活状态与细腻的情感波澜，不夸张不悬浮，才能让观众产生真切的代入感和共鸣感。不过，在看到这些进步的同时，也应该看到，国产女性剧依然在现有的创作方向和思路中步履蹒跚，小范围内进行着修修补补，职场不够硬核就塑造一个真正的女强人，情感过于悬浮就更接地气一些，缺乏真正变革与破圈的勇气。让人悲观的是，在《粉红女郎》播出17年后，国产女性剧在价值观和境界的塑造上不进反退，越来越肤浅、保守。《粉红女郎》结局里，男人婆没对象、没结婚，但建起了自己理想中的希望小学。《好想好想谈恋爱》里，蒋雯丽和孙淳饰演的这对恋人分分合合，最终没有在一起。这种不刻意发糖、不向现实妥协的执着，现在越来越珍稀了。《欢乐颂》里，五个女生最终都有； 自己的官方CP，结局皆大欢喜。 《谁说我结不了婚》，三对CP也是happy ending。《怪你过分美丽》是近年来唯一成功出圈的娱乐圈职场剧，但结局女主选择帮助“仇人”，全员CP，又让观众直呼“雷厉风行”的人设没有善始善终。纵然有大环境和审查政策的影响，纵然观众更喜欢被发糖，但千篇一律的花好月圆、皆大欢喜难免陷入俗套，让人审美疲劳。其实，对于在都市打拼的现代女性而言，最终升职加薪、觅得如意郎君的功德圆满固然让人向往，现实中也不乏这样的幸运儿，但对一部分人而言，现实往往不会沿着预先设立的理想轨迹按部就班，那些不结婚的女性，她们为什么做出这一选择、她们不结婚的状态是怎样的。她们如何追求不以婚姻为目的的爱情、如何面对不结婚这一选择将要面临的各种争议、各种麻烦，这些现实问题不应该被掩盖，也不会在刻意制造的完美结局和硬凹的CP中消失，它们是客观存在，而且有越来越有普遍性。遗憾的是，国产女性剧依然缺乏从更深层面去剖析现实的能力和勇气。此外，女性剧是一个相当宽泛的题材，除了目前的职场、情感、家庭，还有很多领域等着国产剧去开拓，如女性悬疑剧、女性社会剧、女性探索、女性喜剧等等，无论是对现实的挖掘深度还是题材的拓展广度，依然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无论是首开先河的《粉红女郎》还是去年大火的《致命女人》、《危险的她》，对比国外同行和我们自己，国产女性剧都不应该止步于当前，始终在一个小圈内兜兜转转。女性剧不仅仅只有情感视角这一个创作方向，对于现实、职场、人权、道德、社会议题等层面，境界着实可以再深入一点，手法着实可以再多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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