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阳
我好想迎着清晨洒满一身的阳光，踏在路边挑着露珠的青草上，与同龄人共游山水的快乐，现实是我忙的比退休前还忙。
天一亮，跳下床给上一年级的孙子准备早餐，马不停蹄的将大孙子伺候去了学校，顾不上梳洗整理，直奔去伺候小儿媳妇坐月子。进门换掉鞋子直奔厨房，锅碗瓢盆交响曲，伴随着卫生间层层叠叠的屎尿布，（我们家儿媳妇是个例外，她不让孩子用纸尿裤）将它们洗净像万国旗似的挂在阳台上。接下来是拖地整理家，跑市场采购……我这原本还来挺直的腰板，不知不觉的弯驼了，原本还柔软光滑的手指皮糙肉厚了。可气的是老伴还埋怨我说：“儿子，孙子，媳妇子，这些个毛病全是我惯出来的。”岂有此理。
小儿媳妇坐月子前，我们共商雇月嫂的事，儿子和媳妇一致反对，说，家里突然多个外人别扭，还说妈妈不能偏心，嫂子的月子是妈妈一手伺候的，孩子是妈妈一手带大的，照顾的那么健康结实，到我们也不能例外，都是儿子，得一碗水端平了。
无奈，拼了老命也得去端平这碗水。
独生子女的小儿媳妇，娇气啊！还事多，孙子鼻尖上有个小红点，立刻上网查，然后大呼小叫：“妈！都是你给孩子捂的太多，热着啦！”孙子拉屎发绿，也上网查，同样呼喊：“妈！你让我吃的东西热量太高啦！孩子吃完奶才拉这样的便……”被惯坏的小儿子，懒啊！捧着手机不放，油瓶倒了不扶。难怪他们不同意请月嫂，月嫂能这样尽心尽力伺候他们吗？这孩子整个就是给奶奶生下的，当妈妈的除了喂奶，其他的活全是奶奶的，孩子拉了奶奶擦，尿了奶奶换，哭了奶奶抱，连吃饱了也得奶奶拍，吐奶了，还埋怨奶奶手法不对。岂有此理！
深夜了，奶奶在地上来回悠着哇哇哭的孙子，望着大床上呼呼睡的儿媳，小床上打着呼噜的儿子，奶奶熬过一夜又一夜，看着白天睡，夜里哭闹的孙子，无奈地说：“孙啊你真是孝顺奶奶，白日里你大睡，让奶奶给你洗尿布，侍候你爹妈吃喝，夜里你大闹，让奶奶陪着你玩。岂有此理！”
爷爷望着奶奶布满血丝的双眼，心疼又变成了责备说：“活该你受这份罪，你管他们那么多干啥？哪有这样甩手当爹妈的，啥都不干，抱孩子哄孩子也不会吗？即便不会不能学吗？你就是一个劳累操心的命，惹急眼了我领着你私奔去。”
我欲哭无泪，欲笑不出，道：“省省吧！谁让老大家的一切咱都包揽了呢！到老二这里，你不这样做他们会说你偏心……”爷爷气愤打断说：“混账话，老大你妈年轻能拼得动，这样计较还有完没完，这么说二孙子你也得管到上小学吗？”
“上小学能撒手你就偷偷乐吧！”
“我们欠他们多少？还欠他们两代人的，你看那小媳妇儿，就会在网上找一些屁话来监督你，饭做得咸了淡了，油放多了少了，不可口就给脸色看，我们一不留神，咋由父母变成了奴才？这啥时候才能翻身得解放呀！”
望着爷爷愤愤的表情，我说：“真羡慕人家生闺女的，不受儿媳妇的气，女婿还会哄丈母娘开心，你看对门的老李家一到周末姑爷就开车接他两口出去吃喝玩，李太太逢人就夸，姑娘姑爷多孝顺，跳广场舞时，快把胳膊伸到天上了，生怕人们看不见她戴个金镯子，是姑娘姑爷买的。唉！咱真命苦，生俩秃驴。那点老本都快贴光了。”
爷爷又叹道：“别只看老李家好，老张家不也是俩闺女吗？谁都嫌弃爹妈管的少，尤其是二女婿不是东西，竟然偷偷把老丈人的字画拿出去卖了赌博，整天一副坐吃等死的样子。话说到这儿，咱还好吧！俩儿子不算孝顺、懂事，还有些懒以外，起码不整天算计爹妈那点血汗钱。还有老陈家那俩儿子，为父母那套房产，人脑子都打出狗脑子了。真不懂这些孩子咋这么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算计着榨干老子身上的那点油水。一辈子下来，为了儿子孙子将我们消耗殆尽，哎，我还跟你说了哦，咱那点老本，你可不能再往外贴了，嗯？岂有此理！”爷爷将奶奶的口头禅又接过去。
“你咋说着说着又绕到我们身上？快睡吧！天亮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呢！”
爷爷越说越激愤，不但没有睡的意思，翻身坐起来说：“微信上编的真切合实际说：咱们现在算啥？是主人吧，说了不算。是客人吧，啥活都干。是保姆吧，一分钱不赚。是自愿者吧，还没人点赞。岂有此理！”
奶奶哼的一声笑道：“白天不懂夜的黑，儿女不知父母心，当下这群80后90后，我们真是欲放不忍，欲哭无泪，欲罢不能的纠结啊！没见我们这些六零后五零后，集中到一起，控诉最多的是自己的孩子，孩子们的自私，孩子们对父母的不理解，孩子们将他的孩子全部推给父母，他们悠哉地当着爹妈，我们艰辛的做着爷爷奶奶，陪伴我们的是碎落在身后的时光，和一天天的老去。”
爷爷又大喝一声，其有此理！我们为啥要这样委屈地老去？我们为何要欲放不忍？不放他们永远学不会做父母，他们也体会不到父母的艰辛，放，立刻放手有什么好解纠结的，我明天就去给他说，你妈累病了，需要休息，后面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
“就像老陈家两口子，为躲避伺候儿孙装病说去医院了，结果两口去爬山，被儿媳妇碰个正着，最后吵得鸡犬不宁吗？”
“那你说怎么着？就眼看着你一天天累得腰弯背驼吗？这啥时候是个头啊！我那天听老大说了一句他们有计划，准备生二胎。政府为何逮住咱这一代人往死里整呢？我是坚决不同意他们生二胎，除非和他们协议，二胎不要咱们管，他们自己学着当爹妈。对，就这样，他们自己会当爹妈了，生三胎咱都不管。”
我拍着爷爷说：“淡定淡定，别还没累个好歹先气个好歹。”
你说对了，主要是生气，这些小子蛋们，理直气壮地使唤老子，不但没有感恩的心，使唤得稍不得劲就发脾气，岂有此理。老子的身份在儿孙面前一落千丈，很多时候搞不清谁是老子谁是孙子……”爷爷越说越气愤了。听到这里，奶奶突然笑道：还记得那天，老陈在打牌吗？手机响了，一看说'坏了，我爷回来了’ 扔下牌就跑，在场的人哄笑之后，我才明白是他孙子回来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送走了一天的劳累，又顶着满天的星斗呼喊着在外面疯完的大孙子回家写作业。正在灯下辅导孙子，小儿子的电话打过来急吼吼说：“妈呀，你快过来呀！你二孙子拉的到处是屎，你儿媳妇不会擦，妈快过来啊……”爷爷接过电话吼道：“妈的，把你妈锯成两半，你们没给自己擦过屁股吗？擦屎有什么不会的嗯？岂有此理。”
难熬这退休的生活？难熬带孙子的年月，都说累并快乐着，可我的累远远超过了快乐。期待自己儿女长大，悄然又进入伴孙子的时光，一天天的奔走，一日日的忙碌，不知不觉中，我们白了头，驼着背，花了眼，拐了腿。我们再也无法登山涉水，我们哀叹岁月无情，儿孙们反倒怨言，我们成了累赘。这一系列的幸福与悲哀，将爷爷奶奶的我们推向人生的冬天。至亲至爱的儿孙们？能否在我们满头白发一脸苍痕中长大成人，能学会担当，知道感恩。
很想让我们的后代，听一段，三条鱼的故事，让我们的子孙都知道母爱的伟大，也学会付出，才是人性光辉的轮回。
“第一条，是海洋深处的大马哈鱼，母马哈鱼，产完卵后便守在一旁，等候孵出的小鱼还不会觅食时，便贡献出自己的肉体，小鱼只能吃母亲的肉慢慢长大，母马哈鱼忍着剧痛，任凭儿女撕咬。儿女长大了，母亲却只剩下一堆骨骸。无声的爱诠释这世界上伟大的母爱。
第二条，是微山湖的乌鳢，据说此鱼产子后，便双目失明，无法觅食，只能忍饥挨饿，孵化出来的千百条小鱼，天生灵性，不忍母亲饿死，便一条一条，游动到母亲的嘴里供母亲充饥，母亲活过来了，子女的存活量却不到总数的1%，它们大多为母亲献出了自己年幼的生命。
第三条，是鲑鱼，每年产卵季节，鲑鱼都要千方百计地从海洋洄游到陆地上，那一条条陆地上的河流，央视动物世界曾经播放了鲑鱼的回家之路，极其惨烈和悲壮，它们越过层层障碍，飞跃瀑布湖海，还有面对数以万计的猎物，最后只有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才能躲过追捕，它们耗尽所有的能量后，游回了自己的出生地，完成它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谈恋爱，结婚，产卵，最后安详的死去。来年春天新生命破卵而出，沿河而下，又开始上一辈艰难的生命旅程。”
我们愿为儿女奉献血肉之躯，愿为他们耗尽生命，可我们的儿女有第二条鱼的牺牲精神吗？他们愿为父母，他人付出担当吗？现如今的独生子女，使唤父母像摆弄手里的游戏一样得心应手——猛然醒悟，他们不会做父母，他们对人生的理所当然，将来如何教育他们的子女？如何担当人类的重责？
孩子们你们该学会做父母了。我们期待着，你的儿女期待着，社会期待着。
（责任编辑：杨志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