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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吊钱到底有多重?

(或读或听 乐趣不同)

(图片皆取自网络)

一吊钱到底有多重?
——老太闲聊《红楼梦》之六十九
大家好!我是糊涂老太。今天是老太闲聊《红楼梦》的第六十九集了。这一集,咱们来聊聊钱。哈哈哈,您没听错,就是“钱”。准确地说,咱们来聊聊《红楼梦》里的一吊钱到底有多重?
在《红楼梦》时代,一吊钱到底价值多少呢?嗯,这个问题稍微有点儿复杂,我还是从丫鬟们的月工资——“月例”来说吧。
贾家的规矩,服侍长辈的丫鬟,月例钱就多一些,而服侍晚辈的丫鬟,月例钱就少一些。比如贾母身边有鸳鸯、琥珀等八个头等大丫鬟,王夫人身边有金钏儿、玉钏儿等四个头等大丫鬟,她们的工资就是每月一两银子。而宝玉因为是晚辈,所以他身边的晴雯、麝月、秋纹、碧痕等,虽然也是头等大丫鬟,但月工资就只有一吊钱。
也有把一吊钱叫成一贯钱的。比如有一出根据《醒世恒言》改编的传统老戏,就叫《十五贯》。总之,每吊钱或是每贯钱都是一千个铜钱,一个铜钱也叫一文钱。
那么,一两银子和一吊钱之间的换算比例是多少呢?
据记载,明清时期,一吊钱,大约折合一两白银。咦?不对呀,要照这么说,那一两银子跟一吊钱岂不是一样多了吗?
嘿嘿,您先别着急。说是这么说,但是实际情况还是有很大出入的。这是因为,作为贵重金属,白银的价值相对稳定,而铜钱却常出现贬值的情况。比如据比利时一名传教士记载:康熙十四年,一两银子高的时候能兑换铜钱1771文,低的时候能兑1637文,全年平均为1680文。也就是说,当时一两银子可兑换1.6-1.7吊铜钱。更何况到了曹雪芹写《红楼梦》时,已经是乾隆朝了。这个时候的铜钱继续贬值,一两银子差不多可以抵兑两吊钱了。
所以,《红楼梦》里,鸳鸯们的工资是远远大于晴雯们的工资的。
但是即使如此,一吊钱的月工资仍然算得上是中等偏上了,因为像佳蕙、小红等这些二三等的小丫鬟们,月工资也就三五百文钱而已。
那年头人们习惯自给自足,所以钱的购买力还是很可观的。比如,二十两银子就足够像刘姥姥这样的五口之家美美过一年的了。折算下来,等于一个人的最低年消费只需四两银子就够了。
所以,一个月挣一吊钱的晴雯们还是很牛的,更何况府里管吃管住管穿戴呢。
说起来有意思,“一吊钱”这几个字,在书里曾多次出现。
比如“大观园试才题对额”那次,宝玉文采超众,把众相公门客们都比下去了,美美地展示了一把才华。连一向不给儿子笑脸的贾政,也忍不住点头理髯,暗露笑意了。
宝玉刚出大观园,一帮小厮们就拥上来,拦腰抱住他讨赏:“人人都说,你才那些诗比世人的都强。今儿得了这样的彩头,该赏我们了。”宝玉倒也大方,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好!每人一吊钱。”
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呀,何况这么多人呢。谁知贾府的小厮们,看来也是见过世面的,立刻反对说:“谁没见过那一吊钱呀!”因为他们早盯上宝玉腰里那些精美的配件饰物了,那些可都是里面那些小姐丫鬟们的手工艺品。于是这个解走荷包,那个解走扇囊,不一会工夫,就把宝玉所佩之物全都“打劫”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月工资里少了一吊钱,赵姨娘还曾经在王夫人跟前告了凤姐一状,说是凤姐私自克扣了。后来经凤姐一解释,王夫人才明白:按贾府原来的规定,每个姨娘两个丫头。每个丫头每月一吊钱,跟晴雯她们的标准一样。但是“从旧年他们外面商议”后,规定变了,姨娘们的丫头月工资减半,成了每人每月五百钱,所以两个丫头的月工资从原来的两吊钱缩水成了一吊钱。赵姨娘不服,就来告状,但其实这是规定变了,怨不着凤姐,用凤姐的话说:“这个事我不过是接手儿,怎么来,怎么去,由不得我作主。”
在这里,小小的一吊钱,一方面显示出贾府财政开始出现困难,所以才连一吊钱也要精打细算一下了。另一方面也从侧面反映出被管理者与管理者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来。
王夫人给袭人猛涨工资时,也涉及过一吊钱。
说起袭人,本来就有一点特殊。她虽然跟晴雯她们都是宝玉的头等大丫鬟,但袭人的月工资却是一两银子——始终比晴雯她们高。原因很简单,她原来是服侍老太太的,后来贾母心疼宝玉,就把袭人调到宝玉身边工作,但“编制”却还在贾母那边儿,工资也仍然享受一两银子的待遇。
宝玉挨打后,袭人在王夫人跟前进言,建议早一点儿把宝玉搬出大观园去,免得整天跟女孩们厮混在一起,万一出点差错,“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语又说'君子防未然’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太,罪越重了。”
这一番忠心进言深深感动了王夫人,想不到这个丫鬟竟然如此设身处地为主子考虑。王夫人当场表示:“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你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王夫人果然说到做到,随后就把袭人的月工资从一两调成了二两,跟赵姨娘、周姨娘齐平了。哦,其实不光是二两,还外加一吊钱。光是这个一吊钱的零头,就是晴雯等人一个月的全部工资了。
当然了,王夫人之所以给袭人这么猛涨工资,不仅仅是因为袭人的话说到她心里了,更因为她已经把袭人内定为宝玉的妾了。凤姐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后就说:“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她在屋里岂不好?”王夫人说:“那就不好了。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许;三则袭人是丫头时,宝玉还能听她的劝,要是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还是再等二三年再说吧。”
有意思的是,说起一吊钱来,光凤姐身上就有三个故事呢。
第一个故事跟贾环有关。
有一年正月,贾环玩棋,因为输不起而耍赖,被宝玉教训了两句灰溜溜回了家。赵姨娘一见,就骂起来:“呸!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哪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意思。”
好巧不巧,偏赶上凤姐正打窗外路过,全听见了,隔着窗户就搭了话:“大正月,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作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
其实要论起辈份来,赵姨娘是贾政的小妾,好歹也比凤姐高一辈儿呀。但凤姐为什么敢这么训她呢?因为赵姨娘虽然是贾政的小妾,虽然是贾环、探春的生母,但她的身份仍然是个奴才,而且还是“家生子”奴才。干听着凤姐跟训孙子似的训她,她连一声也不敢言语。
但对待贾环,凤姐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因为贾环是少爷,是主子。所以凤姐叫:“环兄弟,出来,跟我玩去。”又问贾环:“输了几个钱?就这么个样儿。”贾环唯唯诺诺地回说:“输了一二百。”凤姐说:“嘁!亏你还是爷,输了一二百钱就这样。”回头就吩咐丫鬟丰儿:“去取一吊钱来,姑娘们都在后头玩呢,把他送了玩去。”
虽然明知赵姨娘恨死了自己,但是对于三少爷贾环,凤姐还是拿出了当嫂子的关爱与呵护。
一吊钱,显示了凤姐的情怀、身份和格局。
第二个故事跟贾母有关。
贾赦把主意打到贾母身边的鸳鸯身上,可把贾母气坏了,浑身乱颤:“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
贾母大怒,全家上下都吓坏了。后来等贾母气稍微平了一点,几个人开始陪贾母打牌。凤姐为了哄贾母开心,就故意出错牌让贾母胡牌。
胡了牌,老太太自然高兴,还得便宜卖乖,说:“我不是小器爱赢钱,图得是个彩头。”凤姐本来正往外数钱呢,一听老太太的话,赶紧又把钱穿回去了。故意说:“哦,原来不是为了赢钱呀!哎呀,到底是我小家子气,输了就赶紧数钱……”
贾母一看凤姐把钱又穿回去了,就忍住笑命令小丫头子:“把她那一吊钱都拿过来。”小丫头子也聪明,真的就把凤姐的一吊钱拿过来放在贾母跟前了。
偏偏平儿知道凤姐这会子正陪老太太玩牌,怕钱不够,又送了一吊来。凤姐一看,笑着吩咐:“不用放在我跟前,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堆里吧。一齐叫进去倒省事儿,省得分成两次,叫箱子里的钱费事儿。”一句话没说完,贾母已经笑得拿不住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一面推鸳鸯:“快,快去撕她的嘴……”
一吊钱,扭转了危机与尴尬,给贾母开了心,给众人解了围。它显示的,是凤姐的情商与智慧。
第三个故事跟刘姥姥有关。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是因为乡下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家人冻死饿死,只好厚起一张老脸,到贾府来求告。虽然她吭哧了半天张不开嘴,但凤姐是谁,心里早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对于这样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穷亲戚,该怎么办呢?这对于当家二奶奶凤姐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考试题:
一分钱都不给当然最理想,但作为名门望族的贾府丢不起这人。如果刘姥姥一开始连门都没进来,那还有得一说,但是既然已经脸儿对脸儿站在眼面前儿了,那就不能不给了。
那么,给多少合适呢?太少了面子上过不去,太多了又不值得,更不能让对方得寸进尺,一来再来。
于是,在礼貌客气、说话漂亮、又告了一番“大有大的艰难”之后,凤姐给了,给了二十两。不算太多,可也不算太少。与其说是考虑到刘姥姥的需求程度,不如说是考虑到与贾府的形象是否相宜。即使这二十两也不能说拿就拿出来,显得那么无所谓,那么现成。而是故意说成是正准备给丫头们做衣裳的钱,如今挪用了来,为的是不让刘姥姥“空手回去”,白跑一趟。
除了二十两银子,凤姐又命平儿再拿一吊钱来。这一吊钱又是干什么用的呢?凤姐说得很清楚,“这钱雇车坐吧。”
读到这里,我突然动了容。这一吊钱,她本来是不必再给的,因为二十两银子已经很好地完成了王夫人交给她的任务,很好地树立了自己当家二奶奶的形象,很好地维护了贾府这个大户人家的体面。
但是此刻,她却额外多拿出一吊钱,为的是让刘姥姥雇个车,不要再那么辛苦地一路走回去了。刘姥姥,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饿着肚子一大早从乡下赶到城里,一路打听着央告着才进了贾府,还要厚着一张老脸向人开口……对于这种穷人的辛酸,她突然有了几份同情和不忍,她不忍让刘姥姥再一路风尘仆仆地走着回去。她也许已经设身处地的猜想到了,回去的路上,刘姥姥十有八九是舍不得动用那二十两银子来雇车的。于是,她另外又拿出一吊钱来。
一吊钱,展现了凤姐人性中美的一面,可贵的恻隐之心、悲悯情怀。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一吊钱的分量,甚至远远大于那二十两银子!
突然想起多年前我的一次亲历。
那时我还年轻,还没有退休。有一年8月,我写了一组“金榜题名”的高考生,一共23个。他们虽然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却因为家贫交不起学费而面临着辍学。这组系列报道,引发了社会广泛又持续的关注,一时间,我的电话以及办公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数不清的人参与捐款,有上千的、上万的,甚至还有一捐就是十万二十万的企业家。但其中有一笔500块钱的捐款,却让我终生难忘。
他是个农民。因为不肯说出姓名,弄得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因为自小家贫,勉强读到小学毕业,连照一张毕业照的一块钱都拿不出来。为了生存,他不得不“下嫁”到邻县,给人当上门女婿。现在靠运输石料来养活老婆孩子。他心疼这些好容易考上了却上不起大学的孩子,想尽一点心意。他说:“我开车来接你,你帮我选一户最困难的。”
那天傍晚,我坐上了他的“车”。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坐这样的“车”:一台拉石料的手扶拖拉机。车身上,人身上,到处都是灰白色的石粉,甚至包括他的眼窝里、鼻孔里、耳朵里、头发缝里……
到了那个贫困生家,他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呀掏,掏出一卷皱巴巴、脏兮兮的钱来,那卷钱面额不等,有大有小,有二十块的、有十块的,也有五块的、一块的……
他把钱放在桌上,眼睛却不好意思直视对方,只是低声嚅嗫着:“这是五百,别嫌少,就是尽个心。”那对贫困生母女哭了,我也哭了。他却窘得手足无措,像做错了事般地逃了出来。
那天晚上,他没来得及把我送回家,就又赶往石料厂去了。我站在郊外的公路边上,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第二天一早,他打来电话,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许记者,猜猜我昨天晚上挣了多少钱?三十多块呢!”我拿着话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里哽得要命。
我知道,跟民企老总们一捐就是十数万相比,他这500块钱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可我却觉着,这500块钱,比金子还贵重!
呀!不好意思,凤姐的一吊钱竟然让我想起了这件往事。我知道,把这两件事放在一块说,也许有点牵强,凤姐的一时悲悯也无法跟这位农民的高尚情怀相提并论。但我还是忍不住拿二十两跟一吊钱相比,总觉着,那一吊钱似乎比二十两银子更贵重,因为那里面有温暖,那是人性的——温暖。
哦,不知不觉又扯远了。那好吧,老太闲聊《红楼梦》的第六十九集,就此打住,咱们下一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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