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要好好的

很久没有好好晒过太阳，往前回溯天气情况，往往是有时间的时候天气不对劲，要么是连绵不断的雨水，要么是暗淡的阴天，晴朗适合晒太阳的天气也不是没出现过，反倒是会突然有事，晴天一一躲过，好像都是这样的情况——晴天可遇不可求，没事情的晴天更是难得遇到。倒是偶然得闲，在河边晒了一会太阳，既不是休息天，也不是没有事情，在预定安排好的事情中间，跟一块办事的人突然得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刚好深秋准备入冬，太阳大好，于是找到河边，不像照射不到的地方，阳光好到不像话，河水沉静，波光粼粼，美到不像话，河边钓鱼的大爷互相打趣，明知道钓不到鱼还非得天天来这，听说前几天刚有人放生了几吨鱼，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河面有两只黑颜色的鸟，像是鹭，估计是一对，缠绵悱恻，若即若离，看一会都会出神，岸边的紫芒一片一片满满的粉红色，微风轻柔，短暂的时间里，难得的闲暇。

隔天就是立冬，树叶灿烂金黄，还保持着从夜晚的寒潮里解冻并且苏醒过来的湿润朦胧的样子，即便是落在地面的叶子，虽然知道它们已经干枯，但是看过去依然好像带着水汽，落叶并没有太多寂寥的感觉，望着大篇金黄的疏叶林，虽然移动速度很快，还是从广播里听到有人说出那句“无边落木萧萧下”，符合时节的诗句很多时候恰好是被到处烂俗引用的诗句，像我一贯主张的，同样的时节，同样的诗句，更适合一个人去看，去想起，诗句与时节联系起来，其中意思当然已经远离诗人当时的本意，远离杜甫的本意，我们印象中、别人的说法里，杜甫好像一直都是深厚的沉郁样子，这是后人的评价，后人看杜甫的诗，感觉到的东西是哪个样子，但是在自己想到那句诗并且看到大片金黄的树木，我突然意识到杜甫看到这样的景色，也不一定就是寂寥的感觉，跟他处于唐王朝的哪个阶段无关，跟他的身世遭遇无关，无边落木、不尽长江，都是非常辽阔的视角，萧萧、滚滚，都是热烈的词，用这样的词，这样的视角，我想他是快乐的，起码不是沉郁的，四时移转，叶生叶落，逝者如斯夫的浩然。

你当然可以反驳下边四句还是杜甫——你偏见里的杜甫，什么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都是愁苦的句子，没错，但是那不都是已经过去的日子吗？身世浮沉雨打萍，也是过去的雨，打的是过去的萍，在杜甫这里，登高望远，深秋景色铺排眼前，逝者如斯夫，不光是长江水，艰难苦恨也一起会过去，即便是当下的流落，也会过去，登高抒怀，此怀即是也。

河岸边不光有钓鱼的男人，还有趁着天儿好出来拍照的大妈，一水白色的大衣、刚烫的大卷儿，不断换着姿势拍照，变着想法拍视频，拍完总有一个大妈对背景音乐挑剔到极致，背景音乐换了又换，从叙述自身命运悲苦但是不放弃的流行歌曲，到人生精彩只活一次花堪折时直须折的坦荡，她拿不定这个视频该用哪个音乐，其他的大妈已经开始拍下一个视频了。没多久，大片云从西南方过来，河边变得清冷起来，河里断断续续飘过来不知道是水还是鱼的腥气，紫芒的紫色变得暗淡，气氛变得紧张，站起来看看河面，开始密密麻麻地下起雨，于是几个人又躲回车里，雨水滴滴答答，像在驱赶又像是在挽留，毕竟这是一条见证很多挽留的河水，河岸的树木也以挽留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