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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山水苍莽者,西园一人也

得山水苍莽者,西园一人也

 

                           □人邻

 

数年前见西园老人山水,殊为惊讶。西北一地广袤,所见画家极多,寻常者多,甜熟者多,劣俗者多,过眼烟云者多,哪里有心神如此高妙之人。以数千万人,独而无偶,四顾茫然,如此壮士高人,令人太息。

老人山水,与时下流风悉数不同,亦不同于古人。不过逾尺焦墨小品,笔法老辣,亦在老辣枯涩中见滋润蕴藉。

董其昌曰:“士人所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沙,绝去甜俗蹊径”。西园老人的画,块然独处,孤绝高标,在高山之巅,孤云之上。

书法是国画的命脉。焦墨以其支离纷披,无任何掩饰之笔,于功力要求尤甚。马老焦墨用笔,根底在数十年书法之奇绝功力。中锋用笔,如作篆籀,遒劲有力,以行笔谨严法力,得纵横奇峭之趣。写其大略,再以侧锋皴擦,而后以点顿收拾,提炼画之魂魄。

马老焦墨的山石树木用笔,偶见宾虹老人风致,而能于机杼关节处翻手云雨,融会贯通,不以江南色貌而以西北形胜写出心中块垒。大凡写意,逸笔草草,有些更是如脱兔般放开,破形传神,近观令人恍惚,稍远离所见,山川宛然,蹊径毕见,已经远远脱开宾虹一路,自成家派。

张彦远论六朝梁时张僧繇,指出僧繇线条变连绵而间断,“点、曳、斫、拂”,而“钩戟利剑,森森然”。唐吴道子继承僧繇笔法,更“离披其点画”,“时见缺落”,“笔虽不周而意周”。舍而得,得必舍。马老笔底之山,之树木,之屋宇,大略其形,不齐而齐,齐而不齐,却得山石、树木、屋宇之神妙。不欲得而得之,是山水予之,是真得也。

马老笔下山水,亦鲜见无屋宇舟桥者。老人笔下山石树木屋宇,相生相长,浑然一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大地生山石,山石生树木,山石树木生屋宇,屋宇生人气。山石树木屋宇,左邻右舍,兄弟姊妹,浑然生在一起那样。许多画家那里,树木只是山水之间的点缀,屋宇舟桥亦是点缀,人更是。相互之关系,形在神离。而马老的画,山石树木屋宇,生生息息相关,以一气贯通之。

马老这一类画,亦画的相当满,有司空图《诗品》里论“雄浑”“返虚入浑”的意味。简不易,满亦不易。满的构图,有摄人心魂的沉实力量。“满”与“实”,要在理解“虚”的基础上,才能更深理解。很难想象,北宋的范宽若领悟了“虚”之后,再去画《谿山行旅图》,会是什么样子。画山水者,要在“虚”与“实”、“轻”与“重”之间周而复始,反复触摸掂量过了,才能真正领悟自然的质感,领悟山水树木屋宇的轻与重、重与轻,甚或风雨、流岚的质感。

老人山水焦墨者如《兰山草堂》,是我极爱者。我所看焦墨不多,大略只是看过黄宾虹和张汀的焦墨。黄宾虹已然得道,独步天下;张汀焦墨虽好,却不能让人望而兴叹。焦墨之难,难在以焦墨之虚实得水墨之虚实,更难在以焦墨之虚实得水墨之不能虚实者。焦墨于水墨是反其道而用之,以笔墨之别趣,而得别一境况滋味。淡墨、宿墨,用意都是如此。只是万变不离根本,画之根底,在于胸襟、在于态度、在于笔力。

老人的设色山水,如《山水》一幅,大妙。设色山水,难在色与墨、墨与色天然融和,色不碍墨、墨不碍色,相得益彰。话说起来简单,实践起来,殊实不易。国画以墨为主,色为辅;墨为骨,色为肤;墨为气,色为息。马老设色山水,近乎化境,墨为色法,色为墨法,墨中有色,色中有墨,浑然无碍的一派生机。

《山水》一幅,墨、石青、赭石三者,三三得一,一派萧然。最醒目处为三组屋宇,施以略鲜明的赭石,衬之以山脉之间留白的岚气,而后是墨与石青的山石,三者十分协调地构成了画面。墨与色的皴染,又以稍浓的墨画出树木,加以山石上的点,提起整幅画的精神。

马老亦善于淡墨山水。王伯敏题“枯木幽亭,乃西园先生以草书之笔写来。草而不乱,法度俱在草草中。余最爱其枯木。如此枯木必逢春”一幅,是我极喜爱者。数幅淡墨山水看过去,一一的好,而这一幅却叫我讶异。说是淡墨,也只是右后面的山是淡墨,不似亭的亭是淡墨,亭子这边,树脚下是淡墨。两组树,一组三,一组七。以奇数,而不以偶数,随意看是偶然为之,其实却是必然。两组的奇数,是逍遥间、不意间的应与呼。此一幅淡墨,最妙处在右边两棵树,尤其是右边第二棵,忽然一下,神来之笔那样叫人拍案。陡然,简直是破坏一样,凌空画出浓墨的树枝。虽然只一小幅,只几根略见生辣的小树枝,却真有杜甫“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绘画需要胆量,胆量更需胆识。看似简单的几笔,没有整体对自然山水的感悟,对水墨之美的感悟,没有感悟之后洒然不顾一切的立决,不会有这样一幅淡墨山水。

此一幅淡墨,得新安画派简淡高古、秀逸清雅,而具新安画派之不具之野逸、野趣,甚或是生辣、生猛之气。这于一味的简淡秀逸,一味的黑密厚重,亦是警醒。亦犹如高明的厨子用糖,是要以微量的盐来调适的。个中玄妙,数十年甘苦方能谙熟之。此一幅得之,应得上老子所说“超以象外,得其环中”。

马老的山水,许多人说是得自宾虹真传。可是,得鱼忘筌,能跳脱开才是真正奥义。老人山水,面貌自成,已经俨然可以称之为马家山水。如《山水四条屏》。

此四幅画的构图各臻其妙。一者可谓之“堆磊”,莽莽苍苍,满目上下由之,浑朴自得。看似满纸墨点,却处处透出灵犀。石涛的题画诗中有“黑团团里墨团团,黑墨团中天地宽”,明确地道出了中国画用墨的奥妙。马老“以点作皴”,于此自有深刻了悟。

二者可谓之“清旷”,除却近半的留白,落墨之处,直如荆棘般铁线的勾勒,山亦树木屋宇,树木屋宇亦山,山亦为皴法,树木屋宇亦为皴法,亦是亦非,亦非亦是,得十分自在。

三者可谓之“萦绕”,笔墨亦枯亦润。老人深识“墨太枯则无气韵,墨太润则无文理”。在老人这里,景物夏欤、秋欤?似乎都是不重要的,只是山水、树木、云气罢了,是画家笔下董其昌所谓“丘壑内营”之后的率性为之罢了。

四者可谓之“跌宕”,画幅似乎是自上“跌宕”而下的,山之下,至画幅中间屋宇之横线,为一“跌宕”,再至画面下部的亭子、小舟的横线,为再一“跌宕”。

《山水四条屏》的构图,用笔,用墨,各有不同,颇见马老胸襟、功力。胸襟不宽阔,不能同时容纳;功力不深厚,落笔不能各臻其美。

这里尤其要说的是《山水四条屏》的皴法,已然是马家自家皴法。传统的两大皴法,披麻皴和劈斧皴,在马老那里,已经入心入手。所谓皴擦,无非借山水树木落墨。观《山水四条屏》,若说皴法,直是无法之法,无法至法,加之胸有丘壑,笔手如一,老人才能以自家心法随意皴擦,而成就了“马家皴法”。石涛《画语录》有“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立矣。”一法立,物我为一,心手两忘,方能曲尽其态,这时候哪里又是皴法可以束缚的呢?也因之,我说“马家皴法”是皴,亦不全是皴,直是自家山石笔墨。抱石先生的皴法是皴法么?是皴,也亦不全然是皴,只是他自家心灵丘壑如何落墨法,别人别处的山石用不得的。

自然,自家所谓的皴法,也得如郭若虚说的那样:“夫内自足然后神闲意定,神闲意定,则思不竭,而笔不困也”之后,才能得之。

老人亦画花卉。善山水者,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善花卉者,于自然幽微处得其生机之妙美。老人的淡墨花卉《石菊图》,设色《兰草》,焦墨《松鸟图》,都堪称杰作。须有大慈悲心,大怜惜心,方能画此花草、松鸟。白石老人晚年,画一花朵,一小虫,都有天真抚触生命的怜惜心在,也因此才能让人看之再三,恋恋不舍。马老的花卉,只是因为实在是好,叫人不忍,缀上几笔。

马老的书法,大家森然气象,李苦禅、李可染两位大家,已有定评。论书之难,更难于论画,觉得好,屏住呼吸看了,赞叹就是,还是不置妄评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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