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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勇|容轩读印——清代流派印

一、清代篆刻概述

  清代篆刻是篆刻艺术史上继汉印之后的又一次高峰。清代初期,明代各大流派的发展尚在延续,如“吴门派”的篆刻家有顾苓、顾元方、袁鲁、钦兰、袁雪、张日中等,他们有的是文彭的再传弟子,有的则是直接从文彭的印作中获取养分。不过清初的数十年,篆刻相对沉寂,到了清代中期,篆刻艺术才得到比较迅速的发展,篆刻家的地域分布也比较广泛,艺术表现形式上流派纷呈,先后出现了歙派、浙派、邓派、赵派、黟山派和吴派。此外,清代还涌现出一些地方流派,如“雪渔派”邵潜,明末清初时隐居于如皋,在他的影响下,黄经、童昌龄、许容等形成了一个地区性的流派—如皋派。此外,还有被称作“闽派”的江皜臣、陶碧、李根、薛居瑄等。但这些篆刻家和地方性的派别都没有形成大的气候,清代初、中期印坛,真正能够与中晚明五大流派别立营垒、不分伯仲的主要流派,则是徽派、浙派和邓派等。


明清篆刻流派传承图


  明清以来,文人篆刻之风大盛,文彭之后,篆刻艺术逐渐形成各种流派,其后继者都以汉印为宗,成为一时风尚。清代程邃开“歙派”,后有丁敬开“浙派”,邓石如开“邓派”。篆刻流派是根据不同篆刻艺术风格或地域而进行划分的,篆刻流派的形成主要有几个因素:首先,以地域为前提,依赖于一定的经济基础和文化背景,多集中在安徽、浙江、江苏、福建和广东等地;其次,需要具有独特建树的领军人物,其他人对他的学习主要依赖师徒相授模式;再次,同一流派中的人篆刻风格相近,彼此借鉴而相互影响。可以说,自文彭直至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篆刻艺术史,就是篆刻流派史,若作梳理,则可清晰看到印人之间的师承及分布。清代篆刻在明代文彭、何震之后,在理论与实践上均取得了更大发展,特别是清代碑学盛行,碑学书家无不兼擅篆刻。清代篆刻与其碑学是相辅相成的,早中期主要的篆刻大家都集中在安徽、浙江一带。在清代的流派印中,浙派的凝聚力和对学习者的吸引力十分强烈。浙派的创始者丁敬发展了细碎的切刀风格,又经黄易、陈鸿寿、赵之琛等发展总结,形成了浙派独特而强烈的风格特征。浙派绵延一个世纪之久,与其风格特征的显著有关。当然,这种显著的风格特征到后来也难免日趋程式化。当流派创始者开创风气之后,继承者往往从不同角度上继续拓展和深化流派风格,如韩登安论浙派时所言“丁敬之拙、蒋仁之逸、黄易之超、奚冈之雅、秋堂之工、曼生之放、次闲之能、叔盖之朴”,一语道出了西泠八家各自特色。又如邓石如首倡“印从书出”,开辟“邓派”。而作为邓派传人的吴让之在邓石如艺术风格的基础上,以自我的刀法强调了这一流派的风格特征,反映出了更加强烈的艺术个性,乃至吴昌硕认为“学完白不若取径于让翁”。因此,应当说是流派创始者及其继承者共同塑造了流派风格,使某一时期、某一地域篆刻创作的整体水平得到提高,这就是篆刻流派的积极意义所在。(李刚田、马士达主编《篆刻学》,295 页,江苏教育出版社,2009 年)
  在歙派、浙派风靡印坛百年后,清末篆刻逐渐向“印从书出”“印从刀出”“印外求印”的创作道路发展。晚清篆刻,可谓是名家辈出,而且其中成就卓著者,无不以赵之谦、吴昌硕、黄士陵三家篆刻为取法和借鉴的主要对象。

二、程邃开创的“歙派”


程邃 垢道人程邃穆倩氏


程邃朱文“垢道人程邃穆倩氏”

  印面纵2.7 厘米,横2.7 厘米,为程邃自刻字号姓名印。此印颇有抒情意味,印文字形出自钟鼎文,字形古奥,具有符号意味。首行“道”字笔画萧散而神完气足;第三行“穆倩”二字取自金文;第二行“程邃”二字,多作省略与并笔,几不可辨识,特别是“邃”字笔画若隐若现,浑朴苍茫,颇有陶文意趣。印外框线笔断意连,增强了整方印的虚实对比。章法方面,分三行排布,行距字距均宽绰,印面空灵萧散。
  歙派创始人程邃(1607—1692),字穆清,一字朽民,号垢道人,自称江东布衣,歙县人,居南京十多年,明亡后移居扬州。平生嫉恶如仇, 所交多重气节之士。他长于金石考证之学,收藏甚富,作画用枯笔皴擦,名重一时。篆刻朱文喜用大篆,白文精探汉法,刀法凝重,最为得神。前人对他的朱文印评价甚高。程邃的篆刻于文彭、何震、朱简、汪关外别树一帜,对后来的邓石如有很大的影响。属于程邃歙派(或曰“徽派”)的印人有巴慰祖、胡唐、汪肇龙、黄吕、张恂等。


程邃 徐旭龄印


程邃白文“徐旭龄印

  印面纵4.4 厘米,横4.4 厘米,为程邃传世印中尺寸最大者。现藏上海博物馆。
  此印以汉印为宗,起笔收笔处,多为蕴含圆浑之意的方笔,体现出书法笔意的藏头护尾之境,富有内涵与厚度。作者冲刀直刻,同时大量运用斜线和弧线,以破汉印的横平竖直之气。此印比较硕大,加之作粗白文印,如横平竖直,则易形成板滞之弊,故作者将每个字的直线、斜线、弧线处理得很协调。特别是“旭”字,“日”部外框作方折状,而“九”部曲折有致,“日”部中的横画作反“S”状,极尽曲折之美。章法方面,四字以回文格式布列,并均分上下左右印面空间,加之此印用刀厚实,其笔画的壮美、气息的浑穆值得我们反复体味。
  程邃身处明末清初,其时篆刻艺术的发展正处于新旧交替的时期。当时篆刻界沿习文彭、何震印风,沿习既久,其后辈又无力重整旗鼓,以至于渐失生气。程邃参合钟鼎古文,并以涩刀拟古,令人耳目一新。周亮工对其推崇备至,在《印人传·书程穆倩印章前》中言:“印章一道,初尚文、何,数见不鲜,为世厌弃,独王( 世贞)、李( 攀龙) 而后,不得不变为竟陵也。黄山程穆倩邃以诗文书画奔走天下,偶然作印,乃力变文何旧习,世翕然称之。”周亮工又于《印人传·书〈黄济叔印谱〉前》指出:“然欲以一主臣而束天下聪明才智之士,尽俯首敛迹,不敢毫有异同,勿论势有不能,恐亦数见不鲜。故漳海黄子环、沈鹤生以《款识录》矫之,刘渔仲、程穆倩复合《款识录》大小篆为一,以离奇错落行之,欲以推倒一世,虽时为之欤,亦势有不得不然者。”程邃的印作,白文避开文何旧习,径师汉印,作品淳朴厚重;其朱文印吸收朱简碎刀短切的技法,作品苍浑古拙,极富个性。


高凤翰 雪鸿亭长


高凤翰白文“雪鸿亭长”

  此印是高凤翰五十四岁时为丹徒祝应瑞所刻。祝应瑞,字荔亭,曾为芒稻河闸官。工诗,著有《见山楼集》。现藏上海博物馆。
  此印六面施刀,印面“雪鸿亭长”,取法满白文汉印,“雪”“亭”“长”三字以横笔为主,“鸿”字将“工”部的首横提高至字顶,极为夸张。此印五面均有边款,有篆、隶、行、草四种字体。顶款为篆体“云鸟纪官之遗”,自嘲闸官微不足道的小官。行书两面款记录祝应瑞任闸官代理政务,寒冬巡视灾区。隶书款记载刻制时间为“乾隆丙辰冬十二月”。草书款“白龙川长藏印”,白龙川即祝氏居处,白龙川长应为祝氏别号。
  清代初期,受程邃印风影响且去程邃不远的印人有高凤翰、沈凤、高翔( 凤岗)、潘西凤。四人因名字中均带有“凤”字,故被时人称为“四凤”。他们四人中,高凤翰、高凤岗为“扬州八怪”成员,沈凤、潘西凤二人则与“扬州八怪”交往密切,四人有着比较相近的审美旨趣。高凤翰(1683—1749),初名翰,字西园,号南阜等,山东胶州人,为“扬州八怪”之一。三十岁左右受到张在辛指点,中年开始接触程邃的作品。五十五岁时因两淮盐运使卢见曾案件的牵累,被捕入狱,致使右手残废,遂改用左手篆刻。他的篆刻为扬州艺坛极推重,阮元《广陵诗事》说:“郑板桥图章,皆出沈凡民( 凤)、高西园( 凤翰) 之手。”高凤翰曾在致冷仲宸信中说:“余近学得篆印,一以《印统》及所收汉铜旧章为师,觉向来南北所见时贤名手,皆在习气。故近与客宾论印,每以洗去图书气为第一…… 要当以直追本原,窥见太始为第一义耳。”(《南阜山人文存稿》)高凤翰的篆刻一如其诗文书画,多不拘成法,且能标新立异,故汪启淑称他的作品“苍古朴茂,罕与俦匹”。


高翔 蔬香果绿之轩


沈凤 纸窗竹屋灯火青荧


潘西凤 画禅


  高翔(1688—1753),字凤岗,以字行,号西唐,江苏甘泉( 今扬州) 人,一介布衣,书、画、印称“三绝”。《国朝画徵续录》称其“工缪篆,刀法师穆倩”,冲削兼施,气息高古,其印皆不肯蹈袭故常、尤不喜以纤巧取悦于人。如“蔬香果绿之轩”一印,印文纤细中略显斑剥,有古茂之美。沈凤(1685—1755),字凡民,号补萝,江苏江阴人。其《谦斋印谱》自序言:“二十年来,四至京师,一抵酒泉,所至必搜访古今名迹,拥载而南者,凡数十百种”;其师王澍《〈谦斋印谱〉序》称其篆刻“无所用意,应手虚落,自然入古,盖凡民信可谓取精多而用物宏者”。沈凤嗜古成癖,常寻访名迹以充实篆刻,与郑板桥相友善,故郑氏之印有一部分为沈凤所刻。沈凤的篆刻明显亦有程邃的影响,如“纸窗竹屋灯火青荧”一印,老笔纷披,颇有斩截之美。潘西凤(1736—1795),字桐冈,号老桐,浙江天台人,后居扬州。潘西凤笃实方古,识见卓越,又擅长刻竹,《东皋印人传》引郑板桥语谓:“潘桐冈工刻竹,濮仲谦以后一人而已。”又郑板桥《绝句二十一首·潘西凤》云:“试看潘郎精刻竹,胸无万卷待如何?”极为推重。汪启淑《续印人传》称其以“余技镌制印章,贻诸戚友,一时尚之,好古之士争购焉”。潘西凤的篆刻或多或少受到了程邃的影响,如“画禅”一印,有生涩古朴之美。


巴慰祖 下里巴人


巴慰祖朱文“下里巴人”

  此印为巴慰祖元朱文代表作。2009 年,北京匡时拍卖公司曾拍出一组巴慰祖自用子母套印,四印相套共20 个印面,“下里巴人”即为其中一面。
  此印四字两密两疏,对角分布。笔画工整秀劲,构思极精,字体紧凑,疏中有密,有春风拂柳的淡雅之美。赵之谦曾对其好友魏锡曾说“近作多类予藉”。在他的自用印“赵之谦印”中,“印”字的末笔的处理即借鉴了巴慰祖此印“巴”字的处理方法。近代元朱文大家陈巨来也曾摹刻此印,对篆法略作改动,颇为谨严,也成为其代表作之一。


胡唐 白发书生


胡唐朱文“白发书生”

  胡唐为巴慰祖外甥,篆刻得其舅亲炙,故印作婉约清丽,风格与巴慰祖相似,当时并称为“巴胡”。赵之谦对二人相当推崇,曾有“浙皖两宗可数人,丁黄邓蒋巴胡陈(曼生)”的诗句,胡即是指胡唐。
  胡唐传世印章不多,此印为其代表作,后世观者评曰:“仿元人作也,遒劲处过之。”此印两行疏密恰成对比,“白”字缩小,“发”字扩大,成错落之态。此印的边框线呈向内弯曲、残断状,而且这种曲折残断与印文极为协调,如同古铜印受外力而残损。后来王福庵有一路仿封泥的细朱文,经常采用这种方法处理边框,应是受到胡唐启发。
  除上述诸家外,“歙四家”中的巴慰祖和胡唐也受到程邃的影响。巴慰祖(1744—1793),字隽堂、晋唐,号予籍,又号子安、莲舫等,安徽歙县人。巴慰祖临摹古印,浸淫秦汉,得古茂之气,也力学六朝唐宋朱文,因此他的篆刻工致秀劲,章法构思精密又富于变化。巴慰祖治印初学程邃,后来改学汉印,他继程邃而后起,印风与程邃相近,风格却更为淳朴规范,典雅工稳,有挺秀细润的美感。后人赞其篆刻“巧工引手,冥合自然,览之者终日不能穷其趣”。巴慰祖作印,无论朱白、大小,皆能紧紧把握住稳健、静穆的格调,无丝毫浮躁之气。这与其力摹古玺汉印,仿制青铜彝器,长期把玩古器物有关系。胡唐(1795—1826),一名长庚,字子西,号城东居士、木雁居士等,安徽歙县人,是巴慰祖的外甥。巴慰祖、胡唐二人尤长于以秦汉印式刻印,他们对秦汉印无论是从形或神方面,都比程邃有所进步,同时又以元朱文为宗,追求工稳精致的印风,受到了汪关、林皋一路的影响。


林皋 身居城市意在山林


林皋朱文“身居城市意在山林”

  常熟博物馆收藏林皋印章五十三枚,此为其一。这批印章乃铁琴铜剑楼瞿氏旧藏,抗战爆发后埋藏于地下,1976年挖掘出土,出土时这批印章有不同程度残损。
  此印严谨整饬,向人们展现出元朱文印在表现细腻优美风格上的潜力,为以后元朱文印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参照。虽然明代汪关已有工稳的元朱文印,但林皋的创作数量和质量更高,影响也更深远。此印篆法多用小篆,章法简繁相参,疏密处理周详,刀法稳健,挺拔遒劲而不事修饰。


林皋 案有黄庭尊有酒


林皋朱文“案有黄庭尊有酒”

  林皋刻印特别讲究篆法,很少夹杂古文,此印纯用缪篆。其线条是令人惊叹的,细而劲健,十分挺拔。章法采用右四左三布局,“尊”字所占空间与“案有”同,形成疏密对比。
  如果把林皋的元朱文印比作枝头春花,那么浙派的元朱文印就是雪中寒梅。浙派以切刀胜,其白文印方挺生辣,极见个性。他们的元朱文印也别具特色,圆转生动的篆法配之以生辣而富于节奏感的刀法,给人以一种错位美感。
  在浙派之前,吴门、徽派统领印坛长达一百五十多年,印人主要集中在徽州、南京、扬州、苏州一带。在当时,程邃的印风席卷印坛,为大多数印人所崇仰。浙江则盛行林皋绵密挺秀的印风,林在印学上承接汪关,属于吴门派体系。总体来说,清代初期印坛除了活动于扬州的徽派领军人物程邃和虞山派林皋、沈世和等,其他一些印人对清中期或以后的各种印风影响甚少,基本艺术成就不高。林皋(1657—?)字鹤田,一字鹤颠,福建莆田人,侨寓常熟,在虞山之麓筑“宝砚斋”。精篆刻,宗法文彭,复取法沈世和。所作工稳秀雅,为时所重。当时书画名家及收藏家如王翚、恽寿平、吴历、高士奇、王鸿绪、徐乾学等人所用印章,多出其手。又久客太仓王氏家,为王时敏作印尤多。后人称其为“莆田派”,又有人将他和汪关、沈世和合称为“扬州派”。林皋对篆法、章法和刀法都很讲究,印风秀丽遒劲,将汪关的印风发扬光大,其影响甚至一直延续到清代中期。

三、丁敬开创的“浙派”

  由丁敬开创的浙派兴起于清代乾隆时期,其不仅影响深远,且在中国印坛风靡了一个多世纪,和徽派并称为清代两大篆刻流派。浙派创始人丁敬(1695—1765),字敬身,号龙泓山人、研林,晚年号钝丁,又署无不敬斋,浙江杭州人。雅好金石碑版,精鉴别,富收藏,常往来于扬州、杭州等地,曾偕众搜访石刻,成《武林金石录》。丁敬识见甚高,其有《论印绝句》云:“古人篆刻思离群,舒卷浑同岭上云。看到六朝唐宋妙,何曾墨守汉家文。”汉印虽好,但不能墨守,而六朝唐宋印章也并非一无可取,可见丁敬在取法观念上不主故常。正因为此,丁敬的作品面目比较丰富,古玺、汉印、六朝唐宋印以及元明印人的风格均能化而入印。汪启淑称“两浙久沿林鹤田派,钝丁力挽颓风……于主臣、啸民外,另树一帜”。
  丁敬近承程邃,远绍何震,有人评价说:“入清以来,文何旧体,皮骨都尽,皖派诸子,力复古法,而古法仅复,丁敬兼撷众长,不主一体,故所就弥大。”丁敬篆刻颇得何震精髓,后涉猎宋元,直追秦汉,将各时期印章特点融会贯通,中年时就有了很深的功力。丁敬在汉印基础上常参以隶意,行刀波磔而进,质朴刚整,锋棱毕现,线条古拗峭折,富有很强的金石味,一洗娇柔妩媚之态。而此时印坛已渐趋衰落,丁敬在自己的创作上力求有所突破,运用切刀表现笔意, 融入隶楷趣味, 布局变化出新, 渐渐形成了印风苍劲, 以质朴见长的个人风格。
  浙派晚出徽派二百年, 但浙派印人阵容强大, 风格特征也十分鲜明。自丁敬创始到钱松,浙派艺术支配清代印坛近两个世纪。关于浙派的名目,沙孟海在《印学史》中说:“ 西泠印派的名目,大约在清代乾隆后期丁敬已故,而黄易、奚冈等正享盛名时提出来的,以自别于何震的新安旧体。” 嘉庆中期( 约1 8 0 8 年前后) ,杭州何元锡父子辑成的《西泠四家印谱》是目前能查证到的,最早将丁、蒋、黄、奚称为“ 西泠四家”的史料。此时距丁敬故世已四十余年,距最后去世的奚冈亡故也有四到五年。时人通过印谱的形式,第一次正式将他们归纳为“ 西泠印派”这一群体。后人把丁敬、蒋仁、黄易、奚冈归为“ 西泠前四家”。咸丰十一年( 1 8 6 1 ),杭州毛西堂辑成《西泠六家》印谱,即前四家加黄易的弟子陈豫锺和陈鸿寿,“ 西泠六家”称谓始于此。此时距陈豫锺故世已五十五年,距陈鸿寿故世三十九年。同治二年(1 8 6 3), 胡澍在《赵撝叔印谱》序, 赵之谦在《书扬州吴让之印稿》中,第一次作出了“ 浙宗”“ 浙派”的命名,浙派、浙宗名称就此为大家沿用。同治六年( 1 8 6 7 ),杭人丁丙辑成《西泠八家印谱》,丁敬、蒋仁、黄易、奚冈为前四家,陈豫锺、陈鸿寿、赵之琛、钱松为后四家,浙派“ 西泠八家”的定名才正式确立下来( 唐吟方《浙派经典印作技法解析》,6—7 页,重庆出版社,2 0 0 6 年)。除此之外,浙派传人还有金农、郑板桥、胡震、张燕昌、杨澥、翁大年、杨大受、陈祖望、以敬、江尊、杨与、吴镢、华复、陆泰等。
  丁敬为浙派鼻祖,继之而起者有蒋仁、黄易、奚冈三人,三人与丁敬并称“西泠四家”。蒋仁(1743—1795),本名泰,字阶平,后因于扬州得汉“蒋仁之印”而易名为仁,号山堂,浙江仁和( 今杭州) 人。蒋仁一生清贫,孤冷不与世接。其篆刻师法丁敬,沉着浑穆,别具天趣。在西泠八家中,蒋仁的印最得丁敬精神,其篆刻中充满古朴秀逸之气,边跋好作长款,且多以颜体行楷刻就,别有风致。蒋仁性情耿介,不轻易为人奏刀,加之身后无子女,故作品流传不多。有《吉罗居士印谱》行世。
  黄易(1744—1802),字大易,一字小松,号秋盦、秋影庵主、散花滩人等,浙江仁和( 今杭州) 人。黄易有家学渊源,因喜金石之学,阮元、翁方纲、王昶等著名的金石学家多乐与之交往。为艺颇得时重,擅长碑版鉴别考证,著有《小蓬莱阁金石文字》《小蓬莱阁金石录》《嵩洛访碑日记》等。篆刻得丁敬亲授,《光绪杭州府志拟稿》载:“钝丁尝见其少作,喜曰,他日传龙泓而起者,小松也。”可见丁敬对黄易的器重和期望。黄易篆刻以工稳遒劲胜,在当时负有盛誉,有“丁黄”之称,其有“小心落墨,大胆奏刀”“汉印有隶意,故气韵生动”等说,深得篆刻三昧。浙派发展到蒋仁、黄易,风格趋于定型。黄易的篆刻,秀逸纯熟,一派江南韵味,只是少了丁敬、蒋仁篆刻中那种不可遏制的气势。
  奚冈(1746—1803),原名钢,字铁生,号蒙泉外史、散木居士等,浙江钱塘( 今杭州) 人。奚冈性旷达,举孝廉不受,以布衣终老。其诗词、书画、篆刻皆有声于时,与画家方熏驰誉乾隆年间,世称“方奚”。有《蒙泉外史印谱》行世。奚冈篆刻继承了丁敬朴茂的风格,与黄易的作品比较接近,但其对于篆刻具有很高的认识,“印至宋元,日趋妍巧,风斯下矣。汉印无不朴媚,气浑神和,今人实不能学也”。而且,奚冈将浙派篆刻形式美的特点归结为金石气、书卷气的营造,“印刻一道,近代惟称丁丈钝丁先生独绝,其古劲茂美处,虽文、何不能及也,盖先生精于篆隶,益以书卷,故其所作辄与古人有合焉”(“频罗庵主”印款)。其尝用《李翕》《张迁》诸碑意参刻汉印,求“笔往而圆,神存而方”的效果,其篆刻疏逸俊雅,拙中求放,行书具款亦精。后世把他与丁敬、蒋仁、黄易合称为“西泠前四家”。
 


丁敬“丁敬之印”等六面印


  丁敬“丁敬之印”等六面印
  此印为丁敬自用六面印,印文分别为:丁敬之印、敬身、敬身父印、龙泓外史丁敬身印记、龙泓馆印、砚林丙后之作。此印曾藏于丁仁“七十二丁庵”,经由华笃安收藏,后华笃安捐赠上海博物馆。此印六面非常完整,风格有汉铸白文、宋元朱文、玉印细白、切刀浙派白文、方笔朱文等各种风格,为丁敬印风之代表作。
  丁敬创用的短刀涩进之法,乃为其高古清刚的印风服务,光滑纤柔的线条不可能达到表现阳刚气势的效果。就其印章而言,只有部分作品用碎刀短切完成,实际印例中冲刀、冲切并用。从丁敬起,切刀在显示其刀法的美感外,还与笔法、字法结合,演化为流派印风的组成部分。
 


丁敬白文“两湖三竺万壑千岩”


  丁敬白文“两湖三竺万壑千岩”
  此印乃丁敬乾隆庚午(1750)为大恒和尚四十寿诞所刻,现藏上海博物馆。释明中(1711—1768),字大恒,曾主持杭州圣因寺、法喜寺、净慈寺,长于诗、画。丁敬先后为其刻印多达十八方,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两湖”为里外西湖,“三竺”为上、中、下三天竺,大恒和尚曾主持的法喜寺即在上天竺。此地峰峦耸秀,故以“万壑千岩”形容之。
  此印布局乃精心设计,丁敬在边款中注明:“此印予置佛胸‘卍’字于中,而括吾友主席之方于八字中,盖寓佛寿无量千万云乎哉。”用佛教吉祥标志的“卍”替代“万”字,且恰在正中,全印留红自然,看似不经意,其实处处经营。丁敬的刀法为“碎刀短切”,这种短切涩进的刀法,使线条出现不同程度的波磔,运刀中产生的细微刀痕和石材的崩裂痕,更会加强印面斑驳古拙的金石韵味。丁敬以短切涩进之法,开创了刀笔合一的新风,这是其对印学史的贡献。
 


丁敬朱文“上下钓鱼山人”


  丁敬朱文“上下钓鱼山人”
  此印乃丁敬为友人徐堂所刻。徐堂,字纪南,号秋竹,仁和人,著有《籍豁古堂诗》。此印图像感较浓,也富有装饰意味,特别是运用了点、线结合的方式营造古意盎然的趣味。丁敬此印取金文入印,结构上删繁就简,同时运用大量的圆点和弧线,顿使整个印面活泼生动。
 


蒋仁白文“蒋仁印”


  蒋仁白文“蒋仁印”
  此印为蒋仁自用印,印侧有赵叔孺、高野侯的观款,现藏上海博物馆。
  蒋仁位列“西泠四家”次席,不仅是蒋的年龄仅次于丁敬,关键在其篆刻艺术的水准。赵之谦认为“蒋山堂印在诸家外自辟蹊径,神至处龙泓且不如”。又评价其印“九拙而孕一巧”。这方印有种特殊的“块面”效果(类似明末汪关模拟烂铜印的“逍遥游”)。蒋仁大胆地使用并笔,特别是“蒋”字以并笔数出,形成大块空白,与“仁”字留红相呼应,整方印给人一种苍茫的感觉。
 


黄易白文“小松所得金石”


  黄易白文“小松所得金石”
  此印乃黄易常钤于其所藏拓本上的自用印,现藏上海博物馆。黄易在山东为官多年,官至山东兖州府同知,其在金石考据上的成就不亚于篆刻,曾集金石文字三千余种,并发掘保护汉武梁祠石室画像,声名大振。此印边款记载了黄易在河北元氏县访得汉《祀三公山碑》,嘱县令王治岐将碑移至龙化寺内保存。
  此印六字以二二二布局,“金石”两字稍窄,“松”字厶部压缩于右下角,并作适当残破,转化自然,不露痕迹;“石”字左竖也作破边处理,既显得对称透气,又得天然之趣。
 


黄易朱文“画秋亭长”
 

  黄易朱文“画秋亭长”
  此印乃1775 年黄易三十二岁时为好友胡润堂所刻。黄易约十九岁起师事丁敬,三四年后丁敬去世,黄易为丁敬来不及为他刻印而深以为憾,在此印边款中亦有表露:“余好研林先生印,得片纸如球璧,先生许余作印未果,每以为恨。胡兄润堂雅有同志,得先生作‘画秋亭长’印,即以自号,好古之笃可知。复命余作此,秋窗多暇,乃师先生之意,欲工反拙,愈近愈遥,信乎前辈不可及也。”丁敬的“画秋亭长”印现已无从得见,而黄易刻时有名迹在前,“欲工反拙,愈近愈遥”的感受,既是自谦,也是真实的心理感受。
  此印“画”“亭”二字隶意盎然,置于横平竖直的汉印结构中,使整方印显的活泼古雅,可见其收集研究汉碑对篆刻创作也产生了影响。此外,隶书边款古雅凝重,深得汉碑古朴沉雄之美。
 


奚冈白文“凤巢后人”
 

  奚冈白文“凤巢后人”
  此印作于奚冈四十岁,有隶书边款曰:“处素二兄属,铁生制。”处素是梁履绳的字,梁履绳号夬庵,乾隆戊申举人。凤巢书屋是梁履绳先祖梁文庄少时读书之所,在杭州城南奇孝巷,奚冈因此为梁履绳刻“凤巢后人”。
  此印初看似漫不经心,四字大小形状各不相同。奚冈主张“作汉印宜笔往而圆,神存而方”,其白文仿汉之作有别于丁敬和黄易,具有圆浑之气,后人评其“古逸”,此印用刀圆浑古朴,轻松自如。

丁敬朱文“山舟”

  这是丁敬为梁同书所刻印章。梁同书,字元颖,号山舟。边款中丁敬讲述了刻此印的缘由:“天龙僧舍有元人贯云石所书‘山舟’二字匾,遒逸可人,元颖孝廉爱之不置,求予篆石用之。且其家世曾邻近其地,盖效文待诏于印章上起屋子耳。东坡不云乎:‘我携此石归,袖中有东海’。今而后随在自有山舟,不必命工师求大木矣,何如何如!壬申二月,敬身记。”语言风趣幽默,置之明清小品文中亦不逊色。此印用古玺样式,两字作对角分布,“山”字右上,“舟”字左下而横置,全印章法上极为疏旷,简练生动。

 


蒋仁朱文“真水无香”

  此印为乾隆甲辰(1784)蒋仁42 岁时所刻,为其朱文代表作之一,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此印四面边款,款字近三百,堪称巨制。长款中记录了朋友的欢聚,回忆与黄易的结识,同时对丁敬的篆刻充满了崇敬之情:“叹服丁居士之印,犹浣花诗、昌黎笔,拔萃出群,不可思议。当其得意,超秦汉而上之,归、李、文、何未足比拟。”归昌世、李流芳、文彭、何震都是明代著名篆刻家,蒋仁认为丁敬在篆刻史上的地位超过这四位,推崇之情溢于言表。此印四字作回文排列,字形尽量简化,“水”“香”二字采用减省法,所占空间较小,且形成对角呼应。边款中,蒋仁自言此印乃“迅疾而成”,可知刻制过程还是洒脱自然的。
 

黄易白文“一笑百虑忘”
  此印乃黄易为印学家汪启淑所刻,边款云:“簿书丛杂中欣然作此,比奚九印何如?冀方家论定焉。”黄易刻毕视之,自问比奚冈何如,可见相当满意。汪启淑(1728—1799)一生编了大量印谱,又辑有《续印人传》等,对篆刻堪称内行,故黄易为其刻印必定如狮子搏象,全力赴之。
  此印“一”“笑”两字笔画少,占用空间与“虑”相同。“虑”字心部处理成一横笔,既节省空间,又与“忘”字心部有别。此印用刀冲切兼施,刀法遒劲,笔画厚拙朴茂,整体给人以简静浑穆之感。
 

奚冈朱文“龙尾山房”

  此印乃奚冈二十五岁时为画家汪石礓所刻。汪为婺源人,侨居扬州而不忘故乡,言其室为“龙尾山房”,奚冈刻此以“美其不忘故土之志”。龙尾山在江西婺源,传世的歙砚砚材皆产于龙尾山,此印边款言:“龙尾山自南唐采砚,后其名著于星源,石之铿铿,水之泠泠,他山或无过焉。”
  此印元朱文意味较浓,笔画遒劲多姿,笔势婉转流动,结构上疏密有致,显得婉约古雅,舒展自如。“山”字框内作网状排叠,以协调繁茂的章法处理。全印线条皆呈弧状,大多向上弯曲,弧线偶有断笔,使得变化丰富而不单调。此印妙在自然飘逸而不做作。
  丁敬、蒋仁、黄易、奚冈四家之后,又有陈豫锺、陈鸿寿、赵之琛、钱松四人被称为“西泠后四家”,与前四家合称为“西泠八家”。“西泠后四家”主要活动于清嘉庆、道光和咸丰年间(1796—1862)。后四家所处的时代是浙派刀法的鼎盛时期,陈豫锺用刀比较内敛,陈鸿寿、赵之琛、钱松都以泼辣大胆用刀著称。以用刀的恣肆而言,陈鸿寿最突出;以用刀的细腻而言,赵之琛技术最好;钱松的用刀超越了传统浙派的范围,披削切刀兼用,印面苍浑雄厚。后四家用刀已不同于前四家的“细碎切刀”,而是加大切刀刀口的幅度,变“碎切”为“长切”,更加重视落刀处石质自然剥落的趣味。
  浙派印风的形成始于西泠前四家,丁敬有开山之功,浙派印风的确立和切刀法的引入都与丁敬有关。蒋仁、黄易、奚冈三人,把精力集中在丁敬拟汉白文和方角朱文两种上,以此为基础加以提炼,遂形成了大家公认的浙派印风面目。如果说西泠前四家完成了浙派印风基本形式的创始和确定,后四家则促使浙派印风走向高度的成熟(唐吟方《浙派经典印作技法解析》,78—81 页,重庆出版社,2006 年)。
  陈豫锺(1762—1806),字浚仪,号秋堂,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少承家学,收藏古印、书画甚富。书法宗李阳冰,山水、梅兰竹松均见功力,篆刻宗丁敬,兼及秦汉,印作秀丽工致,自成风貌,楷书印款极为工秀。存世有《求是斋印谱》《古今画人传》《求是斋集》等。陈豫锺篆刻整饬严谨,秀雅丰润,富有书卷气,是西泠诸家中工稳典雅印风的代表人物。其三十岁时曾在“赵辑宁”印款中言:“书法以险为上乘,制印亦然,要必既得平正者,方可趋之,盖以正平守法,险绝取势,法既熟,自然错综变化而险绝矣。”七年后,他又在“家在吴山东畔”印款中言:“年来印无它妙处,惟能信手而成,无一毫做造而已,若浑脱变化,故以俟诸异日。”从中可见其审美旨趣,惜其英年早逝。
  陈鸿寿(1768—1822),字子恭,号曼生,又号曼公、恭寿、种榆仙客、夹谷亭长、老曼等,浙江钱塘(今杭州)人,曾以拔贡授溧阳知县。工诗文,善书画,其行书峭拔俊雅、隶书奇崛简古,独步有清一代。亦善制宜兴紫砂壶,创出十八种新样式,并亲自撰铭刻款,人称其壶为“曼生壶”。有《种榆仙馆印谱》《桑连理馆集》行世。
  陈鸿寿篆刻师法秦汉玺印,旁涉丁敬、黄易等人,周三燮曾在《种榆仙馆印谱》题词中言:“龙泓善用钝,曼生间用利;小松善用浑,曼生兼用锐;秋堂善用正,曼生间用戏。”又在《种榆仙馆印谱》序中言陈鸿寿篆刻:“继两家(黄易、陈豫锺)而起,而能和合两家,兼其所长。而神理意趣,又于两家之外,别自有其可传者。”黄易用刀平和,而陈鸿寿用刀恣肆,其篆刻作品苍浑古茂,有一种豪爽磊落之气,与浙派早期含蓄蕴藉的作风简直判若云泥。
  赵之琛(1781—1852),字次闲,号献甫,又号宝月山人,斋号补罗迦室。浙江钱塘(今杭州)人。一生未入仕途,以金石书画自给自娱,阮元著《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内所摹写古器文字多出其手。有《补罗迦室集》《补罗迦室印谱》行世。赵之琛工书法,善画山水花卉,篆刻拜陈豫锺为师,但受陈鸿寿的影响更大,早中期的作品颇可观,力求巧妙,刀法滞重,其边款亦以工整著名,尤以切刀之法见称印坛,然晚年所作流于习气,多表现出锯齿燕尾之状。其印章边款别具一格,字体隶、行结合,下刀生辣,富有金石趣味。赵之琛勤于奏刀,一生刻印数以万计,是西泠八家中留存篆刻作品最多者。
  钱松(1818—1860),初名松如,字叔盖,号耐青、西郭外史等,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善鼓琴,工篆隶,精铁笔,亦善梅竹,藏古碑旧拓皆有题跋。晚与杨岘、僧六舟等结社南屏。咸丰十年(1860)太平军攻占杭州,钱松性格刚烈,服药而亡。有《铁庐印存》《钱胡印谱》《未虚室印赏》等行世。
  钱松为“西泠八家”之殿军,篆刻胎息浙派诸家,后转益多师,尤其不持门户之见,尝自评其艺曰:“国朝篆刻,如黄秋庵之浑厚,蒋山堂之沉着,奚蒙泉之冲淡,陈秋堂之纤秾,陈曼生天真自然,丁钝丁清奇高古,悉臻其妙。予则沿其原委秦汉。”(“米山人”印款)钱松还从邓石如等印作中汲取养分,篆刻一扫赵之琛的锯齿燕尾之习,以圆取势,以雄强古拙出之。连当时身居浙派领袖地位的赵之琛亦惊叹道:“此丁、黄后一人,前明文、何诸家不及也。”
  杨岘曾在钱松书桌上见到一部《汉铜印丛》,其中“铅黄凌乱”,被钱松批注得密密麻麻。钱松自己说:“逐印摹仿,年复一年,不自觉摹仿几周矣。”钱松篆刻淳厚浑朴,气势非凡,天资之外,盖得力于尝摹汉印二千方,人莫及也。钱松的印风亦为赵之谦、吴昌硕等所钦佩,并对吴昌硕等近代印人产生了深远影响。

陈豫钟白文“我生无田食破砚”

  印文内容出自苏东坡诗句(“我生无田食破砚,尔来砚枯磨不出”)。陈豫锺请黄易刻过多方印并细心观摩学习,在其创作中亦有参考借鉴黄易作品的。据边款可知,黄易曾刻过相同内容的朱文印,陈豫锺认为黄易此印“圆劲之中更有洞达意趣”。而他再刻此印则采用带框白文,章法上两边密中间虚,陈豫钟边款中言此印“不若司马之流动”,实乃自谦之语。
 

陈鸿寿朱文“问梅消息”

  此印乃为画家王锡所刻,王锡原名恕,字心如,号新树,工画梅。四字中“问”“息”二字以横笔为主,“梅”“消”二字以竖笔为主,呈对角呼应之势。此印有陈豫锺隶书款云:“予自甲辰与曼生交,迄今二十余年而心相印,终无闲言。篆刻予虽与之同能,其一种英迈之气为余所不及者,若以工致而论,余固无多让焉。”陈鸿寿之“英迈”、陈豫锺之“工致”,二人各有千秋。郭麐评价二人篆刻时曾言:“秋堂贵绵密,谨于法度;曼生跌宕自喜,然未尝越矩矱。”可谓的评。
 

赵之琛朱文“神仙眷属”

  此印作于嘉庆十七年(1812),为赵之琛朱文印代表作。印文四字篆法皆繁复,以田字格隔开,每字占一相对独立的空间。《西泠八家印选》的序中,罗榘曾对赵之琛有如此评价:“次闲继出,虽为秋堂入室弟子,而转益多师,于里中四家无不摹仿,即无一不绝肖。晚年神与古化,锋锷所至,无不如志,实为四家后一大家。”此类浙派朱文带田字格的处理方法,在陈鸿寿篆刻中也偶有见到。
  此印的处理上,赵之琛对篆字都作了一定的简化。“眷”字的目部横置,既节省了横笔,又与“仙”字的西部相呼应。“属”字虫部简化成“厶”形。赵之琛曾谓:“方朱文以活动为主,而尤贵方中有圆,始得宋元遗意。”此印“神”字全用方笔,而其他三字均有弧笔,方圆结合中颇显沉静之美。
 

钱松白文“富春胡震伯恐甫印信”、朱文“胡鼻山人宋绍圣后十二丁丑生”
  此印乃钱松为胡震所刻,两人亦师亦友,钱松为胡震刻印近百方,皆精品之作。此白文印是仿蒋仁“邵志纯字曰怀粹印信”的印式,以九宫格隔开九字,结体多作圆笔。中间“伯”字处理作桃形,时值胡震四十寿,故有以寿桃寓有庆寿的意思,且留红醒目,布局自然,浑朴而又大气。另一面钱松以朱文刻“胡鼻山人宋绍圣后十二丁丑生”,亦用界格隔开。边款记录了钱松以明拓《李仲璇修孔子碑》和康熙瓷印盒为胡震祝寿的事,另一面乃四年后钱松的学生华复刻录的《胡鼻山宋开通题记》。数位印人间的金石因缘呈现于方寸的印石之上,一百六十余年后读来亦颇多感慨。

丁敬朱文“山舟”

  这是丁敬为梁同书所刻印章。梁同书,字元颖,号山舟。边款中丁敬讲述了刻此印的缘由:“天龙僧舍有元人贯云石所书‘山舟’二字匾,遒逸可人,元颖孝廉爱之不置,求予篆石用之。且其家世曾邻近其地,盖效文待诏于印章上起屋子耳。东坡不云乎:‘我携此石归,袖中有东海’。今而后随在自有山舟,不必命工师求大木矣,何如何如!壬申二月,敬身记。”语言风趣幽默,置之明清小品文中亦不逊色。此印用古玺样式,两字作对角分布,“山”字右上,“舟”字左下而横置,全印章法上极为疏旷,简练生动。

 


蒋仁朱文“真水无香”

  此印为乾隆甲辰(1784)蒋仁42 岁时所刻,为其朱文代表作之一,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此印四面边款,款字近三百,堪称巨制。长款中记录了朋友的欢聚,回忆与黄易的结识,同时对丁敬的篆刻充满了崇敬之情:“叹服丁居士之印,犹浣花诗、昌黎笔,拔萃出群,不可思议。当其得意,超秦汉而上之,归、李、文、何未足比拟。”归昌世、李流芳、文彭、何震都是明代著名篆刻家,蒋仁认为丁敬在篆刻史上的地位超过这四位,推崇之情溢于言表。此印四字作回文排列,字形尽量简化,“水”“香”二字采用减省法,所占空间较小,且形成对角呼应。边款中,蒋仁自言此印乃“迅疾而成”,可知刻制过程还是洒脱自然的。
 

黄易白文“一笑百虑忘”
  此印乃黄易为印学家汪启淑所刻,边款云:“簿书丛杂中欣然作此,比奚九印何如?冀方家论定焉。”黄易刻毕视之,自问比奚冈何如,可见相当满意。汪启淑(1728—1799)一生编了大量印谱,又辑有《续印人传》等,对篆刻堪称内行,故黄易为其刻印必定如狮子搏象,全力赴之。
  此印“一”“笑”两字笔画少,占用空间与“虑”相同。“虑”字心部处理成一横笔,既节省空间,又与“忘”字心部有别。此印用刀冲切兼施,刀法遒劲,笔画厚拙朴茂,整体给人以简静浑穆之感。
 

奚冈朱文“龙尾山房”

  此印乃奚冈二十五岁时为画家汪石礓所刻。汪为婺源人,侨居扬州而不忘故乡,言其室为“龙尾山房”,奚冈刻此以“美其不忘故土之志”。龙尾山在江西婺源,传世的歙砚砚材皆产于龙尾山,此印边款言:“龙尾山自南唐采砚,后其名著于星源,石之铿铿,水之泠泠,他山或无过焉。”
  此印元朱文意味较浓,笔画遒劲多姿,笔势婉转流动,结构上疏密有致,显得婉约古雅,舒展自如。“山”字框内作网状排叠,以协调繁茂的章法处理。全印线条皆呈弧状,大多向上弯曲,弧线偶有断笔,使得变化丰富而不单调。此印妙在自然飘逸而不做作。
  丁敬、蒋仁、黄易、奚冈四家之后,又有陈豫锺、陈鸿寿、赵之琛、钱松四人被称为“西泠后四家”,与前四家合称为“西泠八家”。“西泠后四家”主要活动于清嘉庆、道光和咸丰年间(1796—1862)。后四家所处的时代是浙派刀法的鼎盛时期,陈豫锺用刀比较内敛,陈鸿寿、赵之琛、钱松都以泼辣大胆用刀著称。以用刀的恣肆而言,陈鸿寿最突出;以用刀的细腻而言,赵之琛技术最好;钱松的用刀超越了传统浙派的范围,披削切刀兼用,印面苍浑雄厚。后四家用刀已不同于前四家的“细碎切刀”,而是加大切刀刀口的幅度,变“碎切”为“长切”,更加重视落刀处石质自然剥落的趣味。
  浙派印风的形成始于西泠前四家,丁敬有开山之功,浙派印风的确立和切刀法的引入都与丁敬有关。蒋仁、黄易、奚冈三人,把精力集中在丁敬拟汉白文和方角朱文两种上,以此为基础加以提炼,遂形成了大家公认的浙派印风面目。如果说西泠前四家完成了浙派印风基本形式的创始和确定,后四家则促使浙派印风走向高度的成熟(唐吟方《浙派经典印作技法解析》,78—81 页,重庆出版社,2006 年)。
  陈豫锺(1762—1806),字浚仪,号秋堂,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少承家学,收藏古印、书画甚富。书法宗李阳冰,山水、梅兰竹松均见功力,篆刻宗丁敬,兼及秦汉,印作秀丽工致,自成风貌,楷书印款极为工秀。存世有《求是斋印谱》《古今画人传》《求是斋集》等。陈豫锺篆刻整饬严谨,秀雅丰润,富有书卷气,是西泠诸家中工稳典雅印风的代表人物。其三十岁时曾在“赵辑宁”印款中言:“书法以险为上乘,制印亦然,要必既得平正者,方可趋之,盖以正平守法,险绝取势,法既熟,自然错综变化而险绝矣。”七年后,他又在“家在吴山东畔”印款中言:“年来印无它妙处,惟能信手而成,无一毫做造而已,若浑脱变化,故以俟诸异日。”从中可见其审美旨趣,惜其英年早逝。
  陈鸿寿(1768—1822),字子恭,号曼生,又号曼公、恭寿、种榆仙客、夹谷亭长、老曼等,浙江钱塘(今杭州)人,曾以拔贡授溧阳知县。工诗文,善书画,其行书峭拔俊雅、隶书奇崛简古,独步有清一代。亦善制宜兴紫砂壶,创出十八种新样式,并亲自撰铭刻款,人称其壶为“曼生壶”。有《种榆仙馆印谱》《桑连理馆集》行世。
  陈鸿寿篆刻师法秦汉玺印,旁涉丁敬、黄易等人,周三燮曾在《种榆仙馆印谱》题词中言:“龙泓善用钝,曼生间用利;小松善用浑,曼生兼用锐;秋堂善用正,曼生间用戏。”又在《种榆仙馆印谱》序中言陈鸿寿篆刻:“继两家(黄易、陈豫锺)而起,而能和合两家,兼其所长。而神理意趣,又于两家之外,别自有其可传者。”黄易用刀平和,而陈鸿寿用刀恣肆,其篆刻作品苍浑古茂,有一种豪爽磊落之气,与浙派早期含蓄蕴藉的作风简直判若云泥。
  赵之琛(1781—1852),字次闲,号献甫,又号宝月山人,斋号补罗迦室。浙江钱塘(今杭州)人。一生未入仕途,以金石书画自给自娱,阮元著《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内所摹写古器文字多出其手。有《补罗迦室集》《补罗迦室印谱》行世。赵之琛工书法,善画山水花卉,篆刻拜陈豫锺为师,但受陈鸿寿的影响更大,早中期的作品颇可观,力求巧妙,刀法滞重,其边款亦以工整著名,尤以切刀之法见称印坛,然晚年所作流于习气,多表现出锯齿燕尾之状。其印章边款别具一格,字体隶、行结合,下刀生辣,富有金石趣味。赵之琛勤于奏刀,一生刻印数以万计,是西泠八家中留存篆刻作品最多者。
  钱松(1818—1860),初名松如,字叔盖,号耐青、西郭外史等,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善鼓琴,工篆隶,精铁笔,亦善梅竹,藏古碑旧拓皆有题跋。晚与杨岘、僧六舟等结社南屏。咸丰十年(1860)太平军攻占杭州,钱松性格刚烈,服药而亡。有《铁庐印存》《钱胡印谱》《未虚室印赏》等行世。
  钱松为“西泠八家”之殿军,篆刻胎息浙派诸家,后转益多师,尤其不持门户之见,尝自评其艺曰:“国朝篆刻,如黄秋庵之浑厚,蒋山堂之沉着,奚蒙泉之冲淡,陈秋堂之纤秾,陈曼生天真自然,丁钝丁清奇高古,悉臻其妙。予则沿其原委秦汉。”(“米山人”印款)钱松还从邓石如等印作中汲取养分,篆刻一扫赵之琛的锯齿燕尾之习,以圆取势,以雄强古拙出之。连当时身居浙派领袖地位的赵之琛亦惊叹道:“此丁、黄后一人,前明文、何诸家不及也。”
  杨岘曾在钱松书桌上见到一部《汉铜印丛》,其中“铅黄凌乱”,被钱松批注得密密麻麻。钱松自己说:“逐印摹仿,年复一年,不自觉摹仿几周矣。”钱松篆刻淳厚浑朴,气势非凡,天资之外,盖得力于尝摹汉印二千方,人莫及也。钱松的印风亦为赵之谦、吴昌硕等所钦佩,并对吴昌硕等近代印人产生了深远影响。

陈豫钟白文“我生无田食破砚”

  印文内容出自苏东坡诗句(“我生无田食破砚,尔来砚枯磨不出”)。陈豫锺请黄易刻过多方印并细心观摩学习,在其创作中亦有参考借鉴黄易作品的。据边款可知,黄易曾刻过相同内容的朱文印,陈豫锺认为黄易此印“圆劲之中更有洞达意趣”。而他再刻此印则采用带框白文,章法上两边密中间虚,陈豫钟边款中言此印“不若司马之流动”,实乃自谦之语。
 

陈鸿寿朱文“问梅消息”

  此印乃为画家王锡所刻,王锡原名恕,字心如,号新树,工画梅。四字中“问”“息”二字以横笔为主,“梅”“消”二字以竖笔为主,呈对角呼应之势。此印有陈豫锺隶书款云:“予自甲辰与曼生交,迄今二十余年而心相印,终无闲言。篆刻予虽与之同能,其一种英迈之气为余所不及者,若以工致而论,余固无多让焉。”陈鸿寿之“英迈”、陈豫锺之“工致”,二人各有千秋。郭麐评价二人篆刻时曾言:“秋堂贵绵密,谨于法度;曼生跌宕自喜,然未尝越矩矱。”可谓的评。
 

赵之琛朱文“神仙眷属”

  此印作于嘉庆十七年(1812),为赵之琛朱文印代表作。印文四字篆法皆繁复,以田字格隔开,每字占一相对独立的空间。《西泠八家印选》的序中,罗榘曾对赵之琛有如此评价:“次闲继出,虽为秋堂入室弟子,而转益多师,于里中四家无不摹仿,即无一不绝肖。晚年神与古化,锋锷所至,无不如志,实为四家后一大家。”此类浙派朱文带田字格的处理方法,在陈鸿寿篆刻中也偶有见到。
  此印的处理上,赵之琛对篆字都作了一定的简化。“眷”字的目部横置,既节省了横笔,又与“仙”字的西部相呼应。“属”字虫部简化成“厶”形。赵之琛曾谓:“方朱文以活动为主,而尤贵方中有圆,始得宋元遗意。”此印“神”字全用方笔,而其他三字均有弧笔,方圆结合中颇显沉静之美。
 

钱松白文“富春胡震伯恐甫印信”、朱文“胡鼻山人宋绍圣后十二丁丑生”

  此印乃钱松为胡震所刻,两人亦师亦友,钱松为胡震刻印近百方,皆精品之作。此白文印是仿蒋仁“邵志纯字曰怀粹印信”的印式,以九宫格隔开九字,结体多作圆笔。中间“伯”字处理作桃形,时值胡震四十寿,故有以寿桃寓有庆寿的意思,且留红醒目,布局自然,浑朴而又大气。另一面钱松以朱文刻“胡鼻山人宋绍圣后十二丁丑生”,亦用界格隔开。边款记录了钱松以明拓《李仲璇修孔子碑》和康熙瓷印盒为胡震祝寿的事,另一面乃四年后钱松的学生华复刻录的《胡鼻山宋开通题记》。

数位印人间的金石因缘呈现于方寸的印石之上,一百六十余年后读来亦颇多感慨。


 

  陈豫锺白文“最爱热肠人”

  此印章法上特别引人瞩目,“最爱热肠”四字笔画繁多,排成两字一行,密不透风,“人”字两笔,却独占一行,对比强烈。此印三面边款,自言其“少时侍先祖半村公侧,见作书及篆刻,心窃好之”(陈豫锺祖父陈王谟号半村)。陈豫锺边款饶有隋唐小楷意味,温婉华美,且善作长款,黄易对其款字“首肯者再”,其也自言:“盖余作款字都无师承,全以腕力为主,十年之后,才能累千百字为之,而不以为苦。”求印者往往嘱刻长款,其边款之精整秀美通过此印即可印证。
 


  陈豫锺白文“文章有神交有道”
  此印内容为杜甫长诗《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首句,丁敬曾刻有13 毫米见方小印,内容亦是此句,陈豫锺在边款中言:“昔丁居士尝拈此诗首句为汪蔗田制印,今已为人磨去,不可得见,余向藏居士印谱有之。”陈豫锺此印是刻给赵之琛作学习范本用的,时年陈豫锺三十六岁,而赵之琛仅十七岁。

  此印以玉印法出之,精彩之处在于,“交”字的斜线处理使章法在规整有序中见生动,给人耳目一新之感。陈豫锺篆刻用刀内敛含蓄,笔画匀称而不失遒劲,其作既有丁敬的古拙、奚冈的质朴,又有黄易的精隽。陈豫锺在此印边款中自言:“余于此虽不能如居士之入化境,工整二字足以当之。”可见其对自己的款字还是颇自负的。
 

  陈鸿寿朱文“江郎山馆”
  江郎山位于浙江江山市石门镇,嘉庆七年(1802)秋,陈鸿寿自京南归,客居扬州康山草堂数日,见主人藏一拳石,恰与江郎山山形相似,主人恰好也姓江,遂以“江郎山馆”名其读书处,主人请陈鸿寿刻“江郎”白文印及此印,是年陈鸿寿三十五岁。
  此印印面略狭长,“江”“山”二字笔画疏少,“郎”“馆”二字笔画繁密,作者采用了两种处理方法,一是将“江”字“工”部中竖作一转折,二是“馆”字宝盖与食旁搭接,减省一竖。即少者增之,繁者减之,使章法上趋于协调。陈鸿寿用刀猛利生辣,起笔和转折处如斩钉截铁,锋芒毕露,如冲锋陷阵,气势雄壮。
 


  陈鸿寿白文“灵花仙馆”
  此印现藏上海博物馆,乃陈鸿寿为赠别友人张大镛而作,边款云:“远春将之豫中,刻此赠别,嘉庆甲子九月廿又五日,曼生并记。”是年陈鸿寿三十五岁。此印结字繁密,为满白文布局。满白文容易显得臃肿而无骨,此印走刀威猛,通过短切使线条曲折,笔画起伏强烈,尽显英迈之气,如飘风忽举,鸷鸟乍飞,显得十分沉着痛快。陈鸿寿的用刀摆动幅度大,淋漓尽致地体现了浙派特点,周三燮题其《种榆山馆印谱》云:“曼生擅书名,篆刻尤能事。用刀如用笔,刀手笔锋恣。写石如写纸,石胜纸质腻。”陈鸿寿治印意多于法,如云雷激荡,显示出勃发的才情。
 

  赵之琛朱文“补罗迦室”
  此印作于嘉庆十九年(1814),为赵之琛自用斋馆印,刻得极为用心。“补罗迦室”典出《宝积经》,“譬如补罗迦树,随解之处,中表皆有吉祥之文”。赵之琛言其室曰“补罗迦室”,寓吉祥之意。

  此印章法、篆法、刀法均极讲究,如“罗”字绞丝旁书作“乡”形,“迦”字走之底简作一点一折,以简驭繁,处理极为巧妙。“室”字至部上作五边形加两小短线,亦见生趣。章法上,四字并不均分印面,而是有细微的错落变化。此印四面款,两面楷书录其斋名之由来,另两面以隶书刻其自写“补罗迦室图漫成三绝”。此印用刀不似陈鸿寿猛利生辣,于刚健俊美中另有一种清劲渊雅之美。
 

  赵之琛白文“汉瓦当砚斋”

  此印作于嘉庆二十二年(1817)冬日,赵之琛在友人问渠斋中翻阅汉印印谱,仿刻了这方急就章。数年后,杭州集印家何元锡见此印,认为与其所藏黄易书“十二汉瓦斋”匾额相配,便乞得此印,以为文房之用。赵之琛此印为中年力作,取法汉急就章,故用刀少了拘谨,线条凝练洒脱。“斋”字下部一组密集的竖线,笔意含蓄,“砚”字右下的崩裂,反而增加了古拙韵味。赵之琛在边款中言:“仿急就章刻固匪易,而篆尤难”,可见其对此印篆法花了不少心思。此印章法上一派自然,没有惯常治印时的雕凿痕迹,全印在洒脱稚拙中见精神,使方折平直的线条充盈着动感和立体感。
 

  钱松朱文“上马杀贼下帏著书”

  此印于1858 年为陈韬所刻。陈韬,安徽休宁人,行伍出身,钱松以此语刻印相赠,应是对其文武双全的褒赞。钱松的用刀,以切带削,轻浅取势,富有顿挫起伏,立体感很强,故线条更为古厚生涩,富于韵味。钱松曾言:“篆刻有为切刀,有为冲刀,其法种种,予则未得,但以笔事之,当不是门外汉。”钱松篆刻故面目丰富多样,意境极为高古。此印刻得章法紧凑,真气弥漫。“上”“下”两字笔画极简,空间上处理成扁平状。此印虽采用密不透风的章法布局,但密而不拥塞。


胡震 富春大岭长


胡震 金石长年

  以丁敬为首的“西泠八家”是浙派的核心人物,但并不是浙派的全部。还有一些印人亦是学浙派并有所成就者,如胡震、张燕昌、董洵、屠倬、江尊、锺以敬等。
 




张燕昌 翼之

  胡震(1817—1862),字伯恐、不恐,号胡鼻山人、富春大岭长等,浙江富阳人。其自谓书法第一,篆刻第二,其游历杭城,当时名重一时的赵之琛等皆难入其眼,二十七八岁见到钱松的印作后,大为叹服,甘执弟子礼。两人时常切磋,钱松为其治印一百余方。自此,胡震用刀遒劲爽利,颇有清刚之气。代表作如“富春大岭长”“金石长年”等。
 


董洵 衣云和尚

  张燕昌(1738—1814),字芑堂,号文鱼,一作文渔,别署金粟山人等,浙江海盐人。张燕昌乃丁敬入室弟子,其少年时背负两个十余斤大南瓜拜丁敬为师,至今仍传为印林佳话。性好金石考据之学,著有《金石契》《飞白录》《石鼓文释》《芑堂印存》等。篆刻在继承乃师风格的基础上取法颇广,别有情趣,曾以“飞白书”入印,代表作有“翼之”“昌蒲涧”等。
 


屠倬 借汝闲看几十年

  董洵(1740—约1809),字企泉,号小池,又号念巢,浙江绍兴人。董洵平生对丁敬非常敬佩,曾在其《多野斋印说》中云:“杭州丁布衣钝丁汇秦汉宋元法,参以雪渔、修能用刀,自成一家,其一种士气,人不能及。”其印在古拙中透露出淡雅的气息,行书边款别有新意。代表作有“悠然见南山”“衣云和尚”(罗聘的别号)等。
 


锺以敬 张荫椿砚孙长生安乐

  屠倬(1781—1828),字孟昭,号琴邬,晚号潜园老人,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嘉庆十三年(1808)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屠倬从小勤奋刻苦,好学能诗,诗格伉爽洒脱,又旁通书画、金石、篆刻,造诣无不精深。有《是程堂诗集》传世。其篆刻师法陈鸿寿、奚冈等,布局灵活多变,代表作有“借汝闲看几十年”“子寿”等。
 


江尊 不惹盦


张燕昌 昌蒲涧

  江尊(1818—1908),字尊生,号西谷,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工篆刻,为赵之琛入室弟子。《再续印人传》评曰:“浙中能刻印者故多,能传次闲衣钵者,惟江尊一人而已。”晚寓居吴中,享年九十一。其篆刻俊逸秀劲,代表作有“藏拙处”“不惹盦”等。
 




锺以敬 蕉绿馆主孙老鄂之印

  锺以敬(1866—1916),字越生,又字矞申,号让先,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少嗜金石,书法学《天发神谶碑》,苍劲有致。篆刻宗赵之琛、陈豫锺、赵之谦,当时推为巨擘。卒年五十一。有《篆刻约言》《锺矞申印存》等传世。篆刻代表作有“蕉绿馆主孙老鄂之印”“张荫椿砚孙长生安乐”等。
 




董洵 悠然见南山


  “浙派”对带有书写意味的篆书进行浙派式的改装“印化”后,将印文笔画分解成若干硬折组合,经过“重塑”后的“长脚篆”,既具备了浙派印字风格,又保留了篆书的书写特征。它的出现可视作对以摹印篆为主的浙派印字系统的补充。这类印字被印学史认为是浙派印字的标志,也被指为是浙派迈向程式化的标志之一(唐吟方《浙派经典印作技法解析》,78 页,重庆出版社,2006 年)。浙派的消歇是在钱松以后。其实,钱松已经突破了浙派方笔切刀的藩篱。但就是在这个流派消歇后,它的影响也还是牢牢地统治者印坛。清末民初间,在杭州成立的西泠印社,便是一个以继承浙派传统为主的印学团体,即便是一代大匠吴昌硕治印,其初期也从浙派汲取了极多的营养,这就充分证明了丁敬身创立浙派的重大意义。

四、邓石如开创的“邓派”
 

  邓派的创始人邓石如(1743—1805),初名琰,字石如,避嘉庆帝讳,遂以字行,后更字顽伯,因居皖公山下,又号完白山人、凤水渔长、龙山樵长等。安徽怀宁人。尝客金陵梅镠家八年,尽摹所藏秦汉以来金石善本,遂工四体书,尤长于篆书,被曹文植称为四体书清代第一人。篆刻以小篆入印,强调笔意,风格刚健婀娜,刀法苍劲浑朴,世称“皖派”或“邓派”。存世有《完白山人篆刻偶成》《完白山人印谱》《邓石如印存》等。

  邓石如篆刻起初师法何震、苏宣,后追摹程邃,高时显《〈吴让之印谱〉跋》言:“完白承穆倩破碎之极,致力斯冰,以雄浑出之。”(见《吴让之印存》,西泠印社,1998 年)邓石如于碑派书法用力最深,其曾自谓:“余初以少温(李阳冰)为归,久而审其利病,于是以《国山石刻》《天发神谶文》《三公山碑》作其气,《开母石阙》致其朴,《之罘》二十八字端其神,《石鼓文》以畅其致,彝鼎款识以尽其变,汉人碑额以博其体,举秦汉之际残碑断碣,靡不悉究,闭户数年,不敢是也。”(周梦庄《邓石如年谱》,见《文博通讯》1982 年第2 期)邓石在篆刻中采用小篆和碑额的文字,拓宽了篆刻取资范围,探索出“印从书出”的道路。这种创作模式,充分激活了篆刻的表现空间,使篆刻艺术表现出更多的人文色彩,而且为个人风格的拓宽提供了更广阔的天地。邓石如之后,印坛空前繁荣,大家迭出,与其开创的这种创作模式是分不开的,如吴让之、赵之谦、吴咨、徐三庚、吴昌硕等。

  邓石如对自己的篆刻还是颇为自信的,其在“乱插繁枝向晴昊”的边款中自谓“古浣子摹篆,刚健婀娜”。邓石如的篆刻,贵在不落俗套,能充分大胆地我用我法,“书从印入、印从书出”,成功地实现了一次篆刻形式语言的转型。邓石如性廉介,遍游名山大川,以书刻自给。他的好友、桐城派散文大家姚鼐曾给他写过一副对联:“茅屋八九间,钓雨耕烟,须信富不如贫贵不如贱;竹书千万字,灌花酿酒,益知安自宜乐闲自宜清。”不慕富贵,旷达平和。钓雨耕烟,灌花酿酒的人生,洗去的是庸脂俗粉,浸润出来的却是经史子集里的书卷气质。人生世间,安身立命,能做到“随心所欲不逾矩”何其难也,而邓石如做到了。

  “邓派”风行,师者如流。邓石如篆刻创作虽并不丰赡,也没有留下长篇印论,但其开启的“印从书出”的创作理念,却为后世印人的创变提供了巨大的空间。“邓派”传人虽不似浙派那样在地域上相对集中,但阵容也很强大,吴让之、徐三庚、吴咨、赵穆等均是高手。其中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当推吴让之。

  吴让之(1799—1870),原名廷飏,字熙载,以字行,因避清穆宗载淳讳,更字让( 攘) 之,别号让翁、晚学居士、晚学生、方竹丈人,江苏仪征人。吴让之是包世臣的入室弟子。善书画,尤精篆刻。少时即追摹秦汉印作,及其30 岁,“始见完白山人印,尽弃其学而学之”,直接取法邓石如并得其神髓,又综合自己的学识,发展完善了“邓派”篆刻艺术,在明清流派篆刻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现实生活中,吴让之一生清贫,咸丰三年(1853),为避战乱,流寓泰州,虽得旧友新知的同情与关怀,但伤感之情仍不时在诗文中流露。其在《秋林诗思图》中题道:“乌桕丹枫叶渐凋,杜陵蓬鬓感萧萧。奚囊收得秋光满,聊与西风破寂寥。”今人多注意其艺术上的成功,其生前的寂寥反而少有关注,仅此一点,益增古人之寂寥。

  吴让之在《自评印稿题记》中阐明:“若意无新奇,奇不中度,狂怪妄作,皆难列等。”

  吴让之之于邓石如并不是简单的重复,其出新处,正如韩天衡先生所评价的那样:首先表现在配篆上,他深获展蹙穿插的妙理,蹙以求其结密,展以求其婀娜,穿插求其呼应,使一印多字,顾盼生姿,浑然天成,此法为后之吴昌硕扩而大之。其次是表现在用刀的技法上……刀用三面—锋角、刀刃、刀背。用锋角求其坚挺,用刀刃求其苍莽,用刀背浅刻披石求其浑脱。因此,他精湛而随意的用刀给镌刻后的点画以内涵丰富、百看不厌的生命力,似“屋漏痕”,如“折钗股”。故后之宗邓者大抵以吴为师。(韩天衡、张炜羽《中国篆刻流派创新史》,57 页)

  吴让之使邓派印风更趋成熟,吴昌硕评曰:“让翁平生固服膺完白,而于秦汉印玺探讨极深,故刀法圆转,无纤曼之气。气象骏迈,质而不滞。余尝语人:学完白不若取径于让翁。”近代书画大家黄宾虹称吴让之是“善变者”,他在通力学邓石如后,又以自己的善变,发扬出邓石如“印从书出,书从印入”的新境界,其作品遒劲凝练中具舒展流动之势,运刀如笔,显出书法笔意。其晚年印作,字法、布局、行刀、款法自出机杼,特别是不落墨而率意奏刀,境界愈高。

  此外,吴让之的元朱文印,较之邓石如更加流畅圆转,他的许多印取竖长字形,已不再是元明时期的正方字形,开创了元朱文印的新面目。吴让之一生治印万方,声名显卓,对同时代的赵之谦、徐三庚,近代吴昌硕等书篆名家皆影响甚大。恰如西泠丁辅之以赵之谦笔意为诗赞日:“圆朱入印始赵宋,怀宁布衣人所师。一灯不灭传薪火,赖有扬州吴让之。”
 


吴让之朱文“逃禅煮石之间”
 

  此印顶端损坏一角,边款不全。最显眼处在“石”字下面的大块留白,“禅”字示部及“之”字都作弧线。此印用刀浅削,笔画颀长,有吴带当风般的飘逸感。吴让之印作运刀如笔,率直潇洒,方中寓圆,刚柔相济。其体势劲健,舒展多姿,尽展自家篆书委婉流畅的风采。让翁刻印,技术上颇有庖丁解牛的感觉,其在继承邓石如的基础上有所创建,特别是那种轻松淡荡的韵味,直达书印合一的神境。吴昌硕赞曰:“风韵之古隽者不可度,盖有守而不泥其迹,能自放而不逾其矩。”
 


 

邓石如朱文“意与古会”
 

  此印是邓石如近四十岁时为清代著名画家毕梦熊所刻,五面长款记录此印缘由。毕在扬州见到邓如石的篆刻,深为叹服,向邓如石索印竟遭拒绝。而邓如石登焦山观《瘗鹤铭》石刻,欲觅拓本而不得。毕知后以家藏旧拓相赠,邓如石得遂所愿,爰刻此印以报。毕得印后,反复把玩,爱不能已,特撰铭文,请邓如石刻于印石顶面,称此印“雷回纭纷,古奥浑芒,字追周鼎,碑肖禹王,秦欤汉欤,无与颉颃,上下千古,独擅厥长”。五面边款,篆、隶、行、草各种书体皆备,记录下一段印坛雅事。(张遴骏《清代流派印赏析100 例》,32 页)

  此印已经完全摆脱了徽派的涩刀,行刀如走笔。“意与古会”四字几乎都是左右对称的字形,其中三字笔画繁复,唯“古”字笔画较少,在印面上占地最小,但视觉上“古”字内部空间却极为疏朗。此印将“以书入印”的理念体现在四字中,又对文字作了印化处理,加之此印用刀以披削为主,强化了线条的张力,整体给人以婉转流畅、婀娜多姿的美感。
 


邓石如朱文“江流有声断岸千尺”
 

  此印也是邓石如为毕梦熊所刻,曾由平湖葛昌楹收藏,1962 年捐赠给西泠印社,现藏于杭州印学博物馆。“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句出苏轼《后赤壁赋》,是邓石如的代表作之一。边款记录了邓石如刻此印的由来,邓石如偶命书童将此石置于炉上烘烤,石纹幻现出赤壁之图,“恍若见苏髯先生泛于苍茫烟水间”,于是就在印面上刻下苏东坡的名句。

  此印疏最大的特点在于章法的疏密处理上,左行一疏三密,右行一密三疏,且成对角呼应,使疏者更疏,密者更密,令人印象深刻。邓石如曾提出“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的美学观念,此印可谓将这一理念发挥到了极致。“流”“断”二字繁写增其密度,“江”字与“岸千尺”三字相呼应,极其疏朗。他的用刀既不同于皖派,也不同于浙派,而是使刀如笔,宛转流畅,刻出了刚健婀娜的风格。
 


吴让之白文“二金蝶堂”
 

  此印是吴让之为赵之谦所刻,现藏上海博物馆。两位晚清篆刻大家一生并未谋面,赵之谦曾在自刻“会稽赵之谦字撝叔印”一印的边款上言:“息心静气,乃得浑厚,近人能此者,扬州吴熙载一人而已。”同治二年,魏锡曾到泰州拜访吴熙载,带去赵之谦印谱,请吴题序,并带去两方印石请吴刻“赵之谦”和“二金蝶堂”。吴熙载看完赵之谦印谱后作序云:“撝叔赵君,自浙中避贼闽海,介其友稼孙魏君转海来江苏,访仆于泰州,见示所刻印稿二册,中有自刻名印,且题其侧曰:‘今日能此者,唯扬州吴熙载一人而已。’见重若此,愧无以酬知,谨刻两方呈削正。盖目力昏耗,久不事此,不足观也。”吴让之在刻此方印时应是看到赵之谦自刻的“二金蝶堂”印。(张遴骏《清代流派印赏析100 例》,132 页)

  所以章法、篆法与赵之谦所刻绝然不同。“二”字偏上,结字极紧,字字经过收放处理,组合起来使红块互为贯通,气息生动。用刀则冲披轻削,使转流畅,锋锷如新,高度的运刀技巧形成的线条富含笔韵墨趣,既立体又充满韵律感。


邓石如“雷轮、子舆、古欢、燕翼堂、守素轩”五面印
 

  这方五面印印文分别是“雷轮”“子舆”两方正方形白文印和“古欢”“燕翼堂”“守素轩”三方长方形朱文印,另一侧有包世臣边款:“此完白山人中年所刻印也,山人尝言,刻印白文用汉,朱文必用宋。然仆见东坡、海岳、鸥波印章多已,何曾有如此之浑厚超脱者乎,盖缩《峄山》《三坟》而为之,以成其奇纵于不觉,识者当珍如秦权汉布也。”此印为张鲁庵于民国时以五百银元够得,后捐赠西泠印社,现藏杭州印学博物馆。

  邓石如首先是一位篆书大家,反映在篆刻上,其篆字均极富笔意,“子舆”二字以小篆入白文印。三方朱文印更是具有鲜明个性的邓氏小篆在印章中的体现,像“古”字夸张的圆弧,“欢”字的横线以及“燕翼堂”的排叠,都化用了李阳冰《三坟记》中带有装饰性的曲线,颇具创造性。
 


吴让之朱文“画梅乞米”
 

  此印是吴让之为扬州著名书画家汪鋆所刻,吴熙载为汪鋆刻印多达50 余方,可见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此印为吴让之篆刻精品,其在边款中自评:“石甚劣,刻甚佳,砚翁乞米画梅花,刀法文氏未曾解,遑论其它。东方先生能自赞,观者是必群相哗。”另一面有汪鋆题记:“此刻为先生六十后得心之作也,其自赞如此,从可知矣。”

  《说文解字》无“乞”字,此处假借小篆“气”字。吴让之以篆书知名,其篆书点画舒展飘逸,行笔稳健流畅。古朴虽不及邓石如,而灵动典雅则过之,颇具妩媚优雅之趣。“气”字以一组折叠的曲线构成,三笔极尽屈曲盘绕之妙,尤其是末笔与“梅”字木旁相接。“画”字结字极简,与“米”字成对角呼应。印文虽含自嘲之意,也凸显了文人画家以画自许的清高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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