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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明 著
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
看点:
刘邦表面上无赖轻慢,内里的伸缩自如却是王者风范;项羽外表上盖世无双,负才任气却是他英雄气短的原因;张良的从容有余令人遥想不尽,相较之下,韩信的自矜倨傲就显得格外刺眼……本书作者解读《史记》,直接触及历史人物的魂魄,读来令人心旷神怡。
“无用之用,大用矣”
历代写史,公推二司马为最。其中,司马光写《资治通鉴》,大手笔。可惜,他是个儒者,生性严肃,还有些执拗,而且,又过度紧盯着“资治”之用,因此,全书写得严严实实,简直是密不通风。较诸《史记》,《资治通鉴》虽有所长,却少了些游于虚实之生气,更不易见那吞吐开阖的大气。
能吞吐开阖,方可大气。当年,因李陵之祸,司马迁受了莫大的屈辱,可是,后来他写《史记》,偏偏却跌宕多姿,妙趣横生。如此不为苦难所困,也不留下任何阴影,反倒更能吞吐,更为大气,这就非常了不起。司马迁能将所有的磨难化成生命之阴阳回荡,《史记》这本领,是中国史书第一。
《史记》的荡气回肠,处处可见,我尤其喜欢司马迁笔下的刘邦。在《高祖本纪》里,太史公写刘邦击黥布后,途经沛县,“留置酒沛宫”,招旧识父老子弟,放怀纵酒。当酒已沉酣,刘邦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首歌,极好;朱熹曾誉之,“壮丽而奇伟”。可是,司马光编《资治通鉴》时,从刘邦置酒沛宫一路写起,“悉招故人、父老、诸母、子弟佐酒,道旧故、为笑乐。酒酣,上自为歌”,到了这儿,偏偏就不将此歌辑入。盖不收此歌,其实无碍于叙事之完整,更无损于“资治”之用。或许,在司马光眼里,收进就多余了。但是,太史公不仅写入书里,还成了文章的一大亮点;在《史记》全书中,更时时可见诸如此类无关叙事完整、也貌似无用之闲笔。这些闲笔,看来无甚紧要,却可让文章顿时摇曳生姿。有此风姿,后人遂可读之不倦。这样地看似无用,其实最可沁人心脾,这正是庄子所说的“无用之用,大用矣”。正因如此闲笔,太史公笔下的历史,不仅有了温度,更有着光阴的徘徊;也正因有此闲笔,不仅闻听得到这些人物的言语謦欬,更可触及那生命的魂魄深处。
《史记》在“大风歌”之后,接着又写高祖起身而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对着沛县父老,刘邦言道,“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这四句话,说得动人;尤其在刘邦自知余日无多之际(半年后,高祖崩),格外显得情真意切。刘邦最大的本领,是与世人无隔;他是个迥异于常人的天才,可偏偏却最能与常人相知相悦。因此相知相悦,故他可成就大事,故可打得下亮亮煌煌的汉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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