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全集》学习今译（二）

卷二 砺志

  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¹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

【试译】君子所建立的志向,要有爱天地万物之心量，要有内具圣人的德行，外具治理国家平天下之道业，这样才不愧对于父母之所生，也不愧对于天地万物！

    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²梗化则忧之，³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⁴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试译】所以他担忧的是，(自己的事业、德行)不如舜帝周公，以不修道德、不精修学业、立德立言而担忧。所以导致忧虑顽劣的民众不服从教化，少数民族侵扰中原，小人当道有才能的人埋没，平民百姓没有被自己恩泽，这就是常说的忧国忧民(关心国家的命运，在乎人民的贫穷与疾苦)，这才是君子所担忧的大事啊。至于自己的委屈、成败，家人的饥饿、饱暖，世俗的荣辱、得失，地位贵贱、赞誉诋毁，君子哪里有时间去忧虑这些呢。

  明德、新(亲)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廷以⁵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⁶莅民、⁷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试译】明白做人的道德(儒家认为人生来，便具有善良光明的德性，此即为明德，但却受到后天物质利害的蒙蔽压抑。若加以适当的教育，便能使明德显露出来。)、自我革新上进，影响民众（爱护民众）、至到至善至美，都是我分内的事情。如果读书求学不能落到自己身上去，学以致用，认为这三项与我自身毫不相干，那么读书求学有什么用呢？即使能写文字能做诗篇，洋洋自得于自身的高雅渊博，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认识几个字的放猪娃而已。怎么能是称得上深明大理的有用之才呢？国家通过科举制度选用人才，也是认为能够按照圣贤的德行立德立言，必定能够明白圣贤利益于国家社会的道理，行为上去做利益于百姓的事情，可以官居显位管理百姓，作为表率，以身作则，领导众人。如果认为深明德行、教化民众是分外的事情，那么虽然能文能诗，而对于自身的修养、治理天下的道理茫然无知，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放猪娃作官又有什么区别呢？

  累月奔驰酬应，犹能不失常课，当可日进无已。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余早年于作字一道，亦尝苦息力索，终无所成。近日朝朝摹写，久不间断，遂觉月异而岁不同。可见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畜养，日见其大而不觉耳。进之以猛，持之以恒，不过一二年，精进而不觉。言语迟钝，举止端重，则德进矣。作文有峥嵘雄快之气，则业进矣。

【试译】成年累月奔走应酬，还能不忘失坚持学习，应当可以每一天都在进步，不会停止。人生唯有恒心是第一美德，我早年(年轻)的时候，对于书法一道，也曾努力探索，却没有什么成就。近来天天摹写，很久未曾间断，于是感觉到一个月比一个月有变化，一年比一年有所不同。可见年龄不分老少，事情不分难易，只要持之以恒，自自然然的就像种树、饲养牲畜那样，每天见其长大而不能觉察罢了。只要精进努力用功，持之以恒，不超过一二年，那么在自己不觉察的时候就精通进步了。言语说话啊，就变的沉稳，行为举止就会很端重，那么德行就进步了。写出来的文章就会有峥嵘雄壮的气魄，那么学业就进步了。

1内圣外王，内具有圣人的才得，对外施行王道。出自《庄子·天下篇》

2 梗化 顽固不化。

3 蛮夷猾夏，蛮夷指少数民族；猾意思为扰乱、侵犯；夏指华夏，古代指中原地区；整句意思为少数民族侵扰中原。

4 否pǐ闭bì，闭塞不退 埋没。

5 制艺 古代的八股文。

6 莅民 管理百姓

7 整躬率物 意思是整饬自身做出榜样，以为下属示范。比喻为以身作则为众人做出榜样。出自《官场现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