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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品》作者考

17世纪的明代,《二十四诗品》的出版使得中国诗学和诗歌技巧的文集得以充实。当时,《二十四诗品》被归于唐代诗人司空图(字表圣,837-908)所作。这是由二十四首论诗诗组成的组诗,每首诗由6联即12行组成,每行四字,隔句用韵,因此又被称为《二十四诗品》,这个别名,不仅标明组诗是由二十四首诗组成,而且与更早期的梁代钟嵘(CA. 468-518)的《诗品》得以区分。这本小书旨意难解,问世大约一个世纪后,它的影响才得以彰显。清代出现了许多《二十四诗品》的仿作: [1]

(1)      袁枚(1716-1797):《续诗品》(32首,司空图二十四品的续作);

(2)      黄钺(1750-1841):《画品》(24首论画诗);

(3)      郭麐(1767-1831):《词品》(12首论词诗);

(4)      杨景曾(1818年贡生):《书品》(24首论书法之诗)。

而且,二十四诗品的六品(第21015161723)出现在教科书中。 [2]

《二十四诗品》有三种译本:其一为翟理思(H. A. Giles)所译,他认为《二十四诗品》是哲理诗,它绝妙地将士人心灵中的道家主义呈现出来;另一为阿列克谢耶夫(Basile Alexeiev)所译,这是一部不朽的著作。其三为杨宪益和戴乃迭(Yang Hsien-yi and Gladys Yang)所译。 [3]

但《二十四诗品》是否司空图所作仍存在不解之谜,如果《二十四诗品》确实为司空图所作,那它不大可能是关于诗学的著作;如果它并非为司空图所作,那么其原作者到底是谁?它的内容又是关乎什么呢?

明代末年的毛晋刊刻了《二十四诗品》,在此之前,它似乎一直不为人所知:即其假定的作者司空图之传记没有提及此事; [4]没有传记材料或目录有著录; [5]并且,唐代以后的史传或公私目录都没有提到它。这一被忽视的原因可以解释为,《二十四诗品》仅是司空图全部文学作品之一,因而无需单独提起。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司空图本人从未提起或引用其《二十四诗品》。这一解释貌似有理。然而,奇怪的是,直到明末被刊刻以前,《诗品》从未在任何文学批评著作中被引用或参考。 [6]

如检讨这二十四则文本,则会对其作者更为怀疑。其一,《二十四诗品》每则内容并非与其两个字的题名相符。事实上,根据诗意来解释题名需要花费许多心思。其二,每首的句子排列总是不够恰当,联与联之间并非总是按该诗的内容连接起来。其三,诗中的词汇总是奇异难解,即使任何一个思维敏捷的读者都会望而却步。 [7]简而言之,《诗品》不像司空图写的任何作品。

对司空图其它诗作进行形式和韵律的检讨,或许能够解决《二十四诗品》的作者问题。他作品集中的许多作品也用四言韵文写作,而这些作品的韵律系统与《二十四诗品》大相径庭:

1.      铭秦坑(《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1册,第1卷,第1a页) [8]

 

秦术戾儒,厥民斯酷。秦儒既坑,厥祀随覆。天覆儒仇,儒祀而家。秦坑儒耶,儒坑秦耶?

 

韵脚:

酷 覆

家 耶

 

2.      唐故太子太师致仕卢公神道碑——铭曰(《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司空表圣文集》,第1册,第5卷,第5a页) [9]

 

姜佐宗姬,仁移于谊。驰及厥裔,亦恢四履。纫绝扶微,益延世祀。战国横溃,独整士风。汉氏之东,植显大忠。黄门魁伟,州党所宗。逮我太师,教义足维。出入允宜,万方廷萃。珍贶叠委,待公为瑞。秉文慎择,列曹骤历。乃训百辟,国事洞疑。王旅阻饥,惟公是咨。冠裳奕奕,礼义是则。公庸乃陟,或点(《四部丛刊》本下注:疑脱二字),道之亨塞。孰喜孰戚,华崇之趾。吾老于此,克跻(此二字,《续古逸丛书》本、《四部丛刊》本皆脱,据《结一庐朱氏賸丛书》本补)寿祉。皆极报德,照彼日星。摩地载扃,石张铭。济我淑贞,勖尔后生

 

韵脚:

姬 谊,裔 履,微 祀

(溃) 风,东 宗,(伟)宗

师 维(继), [10]宜 萃,委 瑞

择 历

辟 疑

饥 咨

奕 则

陟 ?

塞 戚 [11]

趾 此 [12]

极 德

星 扃 铭 贞 生 [13]

 

3.      太尉琅琊王公河中生祠碑——铭云(《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1册,第5卷,第9ab页)

 

贞符奉我,诞命维唐。跨轹三古,牢笼万方。蒸日煦,赆辇琛航。基仁德厚,祚德逾昌。数有此夷,时婴否隔。海岳摇荡,人愤激。轩垂衣,舜勤舞戚。皆安宠利,宜恤社稷。殷忧将变,兴运有开。涵濡动植,挥斥雷。地岌重正,天旋更恢。畴庸乃眷,共致康哉。宝鼎传铭,雄图作固。仪形九牧,光昭百度。威济家声,功宁国步。蒲人熙熙,是祷是祠。孰歌且舞,童顶庞眉。何以祝之,祝公之福。险夷不渝,保是宠禄。何以祝之,祝公之寿。左山右河,惟公克守。何以祝之,祝公燕喜。公乐之人,如酒斯旨。何以祝之,祝公之安。公安可久,附众惟宽。公之报国,人亦报公。提婴抚稚,必敬必忠。人之报公,神亦报之。拂灾御暴,不流不移。通衢共仰,华构崇之。峨冠杰表,煦物温容。蔚然喜气,靡若和风。树之可爱,蒲之所赖。帝慈允属,天鉴不昧。条峰颜颜,城在碑在。

 

韵脚:

唐 方 航 昌

隔 激 戚 稷

开 雷 恢 哉

固 度 步

祠 眉

福 禄

寿 守

喜 旨

安 宽

公 忠

之 移 之

容 风

赖 昧 在

 

4. 故盐州防御使王纵追述碑——s.v.铭曰(《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6卷,第5ab)

 

维德有融,维贤克嗣。礼法贻举,勋华命瑞。杂蹑芳尘,纷纶宝气。武烈披显,儒风横被。绩茂佐秦,名高辅魏。继祖无忝,图徽罔坠。天临我唐,瑞降文昌。驱崦逸发,驾浪雄张。虹摅耀采,雷震飞芒。英标激俗,峻节凌霜。研奇制变,料敌摧强。量吞巨壑,威慑穷荒。申命宝臣,允兹薄伐。壮志逾励,沈谋独决。日逐偷魂,天骄浴血。鱼宝窜鼎,蚁惧搜穴。轒辒下碎,搀抢上决。利尽长驱,声有截。我武惟扬,我伐用张。俾侯宠锡,谒帝休光。和如金石,著在常。内司环卫,外峻巨防。通班石室,进秩银。临机必断,视物如伤。两地缉绥,五原惠爱。御侮材难,开疆计大。日驻麾戈,横出塞。白虏迎降,青羌自溃。守益严,资储永赖。转轴摧旃,扬旌委旆。祯融积庆,祚表垂仁。绵休自远,启映维新。茶茶令嗣,济济良臣。名藩重寄,畅毂文茵。门交华戟,地鼓洪钧。推忠致主,履孝荣亲。润接灵长,胜资磅礴。此兆松阡,昔图烟阁。汉诏胜褒,夏卿荐渥。林蔚逾繁,源深不涸。刊尔将来,缅怀可作。克济宠珍,永延懿铄。

 

韵脚:

Ⅰ嗣 瑞 气 被 魏 坠

Ⅱ昌 张 铓 霜 强 荒

Ⅲ伐 决 血 穴 决 截

Ⅳ张 光 裳 防

Ⅴ爱 大 塞 溃 赖 旆

Ⅵ仁 新 臣 茵 钧 亲

Ⅶ礴 阁 渥 涸 作 铄

 

5.华帅许国公德政碑——s.v.铭曰(《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6卷,第9b-10b页)

 

天视唐德,丕一人。克文惟睿,克武惟神。乃戡乃,自我忧勤。兴运以固,万国益亲。有君有臣,内外肃。载庸硕勋,以辅以牧。惟此戎藩,控临近服。惟此韩王,华人之福。既忠既孝,上行下效。靡刚靡柔,惟王之教。王之士伍,化王仁勇。鼓之而,赏之如恐。王之农夫,化王勤瘁。乃积而输,乃粮而峙。王之吏属,化王明恕。察而不烦,诱而不暴。王之宾朋,化王德义。惟穷是恤,惟善是庇。王之亲邻,化王服俭。人有羸财,官无横敛。王之侨寓,化王悦古。蚤夜孜孜,里如邹鲁。匪励匪率,孰济厥庸。匪诫匪荩,孰表厥衷。华郛惟郑,郭氏旧乡。始终敬慎,千古汾阳。谁克继之,兢兢韩王。明宜祥发,与国无疆。碑于道周,于王何有。铭于王心,而后可久。儒臣奉诏,俾图不朽。永保休光,在王克守。

 

韵脚:

Ⅰ人 神 勤 亲

Ⅱ肃 牧 服 福

Ⅲ效 教

勇 恐

瘁 峙

恕 暴

义 庇

俭 敛

古 鲁

庸 衷

乡 阳

 

6.解县新城碑(奉敕撰)——铭云(《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6卷,第13b-14a 页)

 

蒲乃国枢,佥惟天作。挟魏控秦,佩河冠岳。蒲屏是雄,勋贤是托。孰膺帝俞,克振王略。上倚注,元臣激扬。干霄作镇,跨海为梁。令无不肃,谋无不臧。擢彼新垒,屹然巨防。川广可逾,山高可轹。曷以善闭,必资全策。城郭增严,晨惊夕惕。利害斯睹,天悬壤隔。解实近盐,货则兼赢(此据《四部丛刊》本)。车喧咽轧,户侈连甍。财雄擅响,鼎食提衡。三河竞凑,六辅皆倾。内贯通庄,外无固圄。戒易启仇,觉同细侮。或骇一呼,难施九柜。虽有栋榱,孰庇风雨。传褒命日,诗美维翰。长空岳耸,厚地蟠。俸能兼济,众得怀安。圣衷乃眷,茂迹宜刊。兆叶人谋,机先神受。虞於不虞,守其必守。峻亦夷(《四部丛刊》本作“峻亦□夷”,《结一庐朱氏余丛书》作“峻亦不夷”),坚亦朽(《四部丛刊》本作“坚亦□朽”,《结一庐朱氏余丛书》作“坚亦不朽”)。唯此殊功,翔之克久。

 

韵脚:

Ⅰ作 岳 托

Ⅱ扬 梁 臧 防

Ⅲ轹 策 惕 隔

Ⅳ赢 甍 衡 倾

Ⅴ圄 侮 柜 雨

Ⅵ翰 蟠 安 刊

Ⅶ受 守 朽 久

7.蒲帅燕国太夫人石氏墓志铭——s.v.铭曰(《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7卷,第7ab)

 

飞星降彩,德水疏璜。发于二姓,兆彼百祥。贵游标誉,贤媛流芳。同蠲严祀,备养高堂。敌倾秦晋,好睦潘扬。充闾必显,昭社宜昌。四德具修,六宗皆敬。纂组虽工,纷华靡竟。孀室栖贫,真空喻性。辛谢徽柔,班惭韬映。勖以输忠,资其积庆。御府移珍,天人锡命。五家邑里,吾子封疆。通衢赐第,异姓称王。三牲上膳,万石奉觞。庭罗鼎绶,室累银璜。追轩咽轨,驻日回光。儿童意气,旌旆飞扬。荣冠一时,报臻五福。达惟体顺,归宁改卜。拱树高低,连冈起伏。孝子终礼,行人望哭。哀乐周环,短修同躅。永珈,空彰明淑。虽谷变而陵迁兮,信唯兰而与菊。

    韵脚:

Ⅰ璜 祥 芳 堂 扬 昌

Ⅱ敬 竟 性 映 庆 命 

Ⅲ疆 王 觞 璜 光 扬

Ⅳ卜 伏 哭 躅 淑…… [14]

8. 复安南碑——铭曰(《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7卷,第10b-11b

 

珠躔映运,鼎业凿乾。麟衔瑞纪,凤舞昌年。层澜浩注,景祚遐延。光疑宝箧,庆谒祥编。上继文,皇图增焕。得一践羲,登三轹汉。懿网牢笼,大炉贞观。宗社还资,徽明接旦。董腴洞润,月窟皆倾。钩山就日,截海来庭。琛罗翠羽,赆委香琼。旁魄万有,骏奔百灵。乃眷荒夷,独迷玄造。虺毒潜萌,狼心益骜。激焦烟,尘霾瘴峤。敷命讲材,式资穷讨。均服将授,畅毂斯臻。肃拜清庙,时维宝臣。熊旗日浴,贝胄星陈。机悬玉弩,彗迸金。申命长驱,指麾横厉。崿崿鹰瞵,稜稜虎视。叠懿峨山,连师禺裔。视险必夷,屠坚若脆。玄代增耀,赤愤凭凶。烽攒睥睨,火迸艨艟。天声下震,神将沈雄。高牙爰指,厚阵皆空。吒咤虹摅,腾凌电扫。动若摧枯,势逾穿缟。血浪喷溟,颅山亘岛。卷一隅,霞披四表。我武既张,我威载扬。克违剪命,乃恢旧疆。上帝宠锡,元戎休光。允兹壮烈,有耀群芳。遗孽偷魂,数将烬灭。鱼穷爨鼎,蚁惧搜穴。用警殊伦,斯为荡辙。勒颂海垠,式昭天伐。

 

韵脚:

Ⅰ乾 年 延 编

Ⅱ焕 汉 观 旦

Ⅲ倾 庭 琼 灵

Ⅳ造 骜 峤 讨

Ⅴ臻 臣 陈 

Ⅵ厉 视 裔 脆

Ⅶ凶 艟 雄 空

Ⅷ扫 缟 岛 表

Ⅸ扬 疆 光 芳

Ⅹ灭 穴 辙 伐

 

9. 三贤赞(《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9卷,第1b)

 

三贤志同,夙尚儒风。以植公忠,出遇太宗。讽诵从容,谋蹶群雄。君劳臣惕,荒夷阻阙,百千年社稷。

 

韵脚:

同 风 忠 宗 容 雄 

惕 阙 稷

 

10.观音赞——赞曰(《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9卷,第2a)

 

惟仁之尤,警于昭幽。将政而阻,将轧而游。忤者以宠,呻者以讴。岳,证因斯庥。

 

韵脚:

尤 幽 阻 游 (宠)讴 □

 

11.李翰林写真(《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9卷,第2a)

 

水浑而冰,其中莫莹。气澄而幽,万象一镜。擢然然,傲睨浮。仰公文格,称公之文。

 

韵脚

莹 镜 

云 文

 

12.香严长老讚——讚曰(《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9卷,第2b)

 

彼巧则病,彼愚则竞。觉之愈妄,矫之非正。不云而雷,龙何施哉?不鼓而舞,□何为哉?匪豫孰导,匪羁孰释。一尘不飘,见大师力。

 

韵脚:

病 竞 妄 正 

雷 哉 舞 哉

释 力 

 

13.兵部恩门王贞公(《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9卷,第2b-3a )

 

发粹而文,蕴和而秀。德无不尊,名无不寿。内专外济,气厚神全。贞公在此,千载耸然。

 

韵脚:

秀 寿 

全 然

 

14.相国老君赞(《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9卷,第2b)

 

道尊教主,帝系仙源。牢笼天壤,施掌羲轩。施于孝孙,克隆圣祚。分攸宜,忠贤是保。

 

韵脚

源 轩 

祚 保

 

15.今相国地藏讚(《续古逸丛书》之十四《司空表圣文集》,第2册,第9卷,第2b-3a

 

三界同伦,六幽莫际。圣有佛缘,极之无滞。相不可睹,理不可穷。人有虔恳,感之则通。孝实女师,工惟妇德。成兹妙绝,申报罔极

 

韵脚

际 滞 

穷 通

德 极

 

上述十五首作品中呈现出两个细节:(1)司空图仅用四言创作过一篇独立的“铭”, [15]并且那是短短的四个对句、两个韵脚。在其它的例子中,他或者是在碑文中部分地用到四言韵文——当然首先是在“铭”的部分 [16],或者是用四言来写“赞”。 [17]2)仅有二篇(第4和第7)一韵到底,贯穿六个对句,这与《二十四诗品》相似。在所有其它例子中,韵脚变化频繁。进而言之,如果将这些韵文中同一韵脚的句子视为一首独立的诗,那么第七例只包含四首,第四例只包含七首,而《二十四诗品》则有二十四首。

第二个细节表明《二十四诗品》诗艺非凡,因这二十四首诗,每首都由韵脚相同的六个对句组成。从第一个细节可以推测出,《二十四诗品》如果是司空图所作,一定会被写成“铭”或“赞”。[18]既然《二十四诗品》的内容与“碑铭”显然不符,那么它们必是被当作“赞”,或一组“赞”,或许就是为他十分钦慕的陶潜所做的“赞”。 [19]如果是这样,那么甚至可以说,他正是以陶潜这位晋代诗人的“赞”为范本来为陶潜做“赞”。[20]

司空图(我们还是假定他就是作者)也可能是把《二十四诗品》当作一部大作,比如陶潜传记的一部分来写,而非是创作一组独立的“赞”。然而,并无证据表明他曾写过这一传记。另一种可能性是他为提到的选集写作《二十四诗品》。[21]如果这样,《二十四诗品》不可能是对选集中个别诗句的批评,而应该是对选集中作者品格或作品风格的整体印象。

“赞”作为结尾,传统上表达作者对前面部分所述个性、行为或过失的评价。自《汉书》起,纪或本纪、传或列传结尾,赞的功能就是明确的。[22]

无论怎样,考虑到其代表的文类,司空图不大可能将《二十四诗品》当成独立的论诗组诗来写。

在被收入《津逮秘书》第八卷刊刻前,《二十四诗品》好像并未被人所知。《津逮秘书》第八集的刊刻并无确切日期,但大致是1634年。 [23]

毛晋《津逮秘书》的书尾跋语似乎有些奇怪,他说他引用了苏轼(字子瞻,1036-1101)《书黄子思诗集后》。苏轼《书黄子思诗集后》曰: [24]

 

唐末司空图,崎岖兵乱之间,而诗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其论诗曰:“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无盐、梅,而其美常在咸、酸之外。盖自列其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恨当时不识其妙。予三复其言而悲之。 [25]

闽人黄子思,庆历、皇间号能文者。予尝闻前辈诵其诗,每得佳句妙语,反复数四,乃识其所谓,信乎表圣之言,美在咸酸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叹也。 [26]

 

苏轼这里也引用了司空图的《与李生论诗书》: [27]

 

文之难而诗之尤难,古今之喻多矣。而愚以为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也。 [28]江岭之南,凡是资于适口者,若醯非不酸也,止于酸而已。若鹾非不咸也,止于咸而已。华之人以充饥而遽辍者,知其咸酸之外,醇美者有所乏耳。彼江岭之人,习之而不辨也宜哉。 [29]

噫!近而不浮,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耳。愚幼尝自负,既久而逾觉缺然。然得于早春,则有……(此处司空图引用其诗作中的24个对句,每个例子各有其主题并间或评论,)

今足下之诗,时辈固有难色。傥复以全美为上,即知味外之旨矣。勉旃。

 

很明显,这二则材料中苏轼并未一字不差地引用司空图,苏轼指的是二十四韵而非毛晋所谓《诗品》二十四则。事实上,毛晋的书尾跋语是对苏轼这段话的极大误解。甚或是有意的歪曲?

试将毛晋《诗品二十四则》跋语与苏轼的评语逐句比较:

毛晋:                                    苏轼

1)此司空表圣自列其               盖自列其诗之有得于

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                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

二十四则也。

2)昔子瞻论黄子思之诗,           而其美常在咸、酸之外。

谓:“表圣之言美在酸咸之外,

可以一唱而三叹”。

3)於乎!崎岖兵乱之间,而诗       唐末司空图, [30]崎岖兵乱之间,

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            而诗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

4)惟其有之,是以似之, [31]

5)可以得表圣之品矣。

湖南毛晋识。

 

毛晋的跋语很令人费解,因为很难确定到哪一句为止,是他在引用苏轼的评语。猛一看,句4应被看作苏轼的陈述,而句5是毛晋对其的评论,然而句4并未在苏轼的跋中出现。如果将句4和句5看作毛晋自己的陈述,则很难看出两者间任何内在的联系。如将句2看作对苏轼的引证并将句3看作毛晋对苏轼(“於乎”明显不同于毛晋的表述)的剽取,并将句4和句5当作毛晋所作来理解,则此段仍并无意义。句5本身并非毫无歧义。既然命名为《诗品二十四则》,“可以得表圣之品矣”之“品”则既可能指书名,也可能指作为诗人的司空图(“品”用作“品级”之意)。

毛晋跋中最令人迷惑的是,第一句中,毛晋将苏轼“二十四韵”换作“二十四品”, [32]很难理解作为一个文化修养很高的人,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文人,毛晋如何、为何作了这一转换。跋语内在的不一致性和有意的曲解使我们不得不怀疑《诗品二十四则》本身。

如果我们研究毛晋这一段文字的由来,这一谜团会更加令人费解,因为其数量惊人的私人藏书目录, [33]并没有著录司空图的作品,甚至《诗品》。这一遗漏令人奇怪,毛晋曾作诗赞颂司空图 [34],却从未刊印他的任何其它诗作。 [35]

换句话说,直到1634年似乎并未有人读过《二十四诗品》。 [36]例如,杨慎,字升庵(1488-1559),曾探讨过几乎每一位著名作家的诗学理论, [37]在“司空图论诗”一条中,他声称他喜好司空图的诗学思想,并引用了司空图的三段话:

 

1、陈杜滥觞之馀,沈宋始兴之后,杰出于江宁,宏于思于李杜,极矣!右丞、苏州趣味澄,若清之贯达。大历十数公抑又其次,元白力(误印为“就”)而气孱,乃都市豪估耳。刘公梦得、杨公巨源,亦各有胜会(原文错误地遗漏了“会”)。浪仁、无可(这两个名字被有意地省略)、刘德仁辈(“辈”字被省略,亦可理解),时得佳致,亦足涤烦。(《与王驾评诗》) [38]

2、王右丞、韦苏州,澄澹精,格在其中,岂妨于遒举哉?贾浪仙诚有警句,观其全篇,意思殊馁,大抵附于寒,方可致才,亦为体之不备也。(《与李生论诗书》) [39]

3、《诗赋》全文:

知非诗诗,未为奇奇。

研昏练爽,戛魄凄肌。 [40]

神而不知,知而难状。 [41]

挥之八垠,卷之万象。

河浑清,放恣纵横。 [42]

涛怒霆蹴,掀倒鲸。

空擢壁,峥冰掷戟。 [43]

鼓煦呵春,霞溶露滴。

邻女自嬉,补袖而舞。

色丝屡空,续以麻

鼠革丁丁,之则穴。 [44]

蚁聚汲汲,积而成垤。

上有日星,下有风雅。

自是,非吾心也。 [45]

 

如杨慎所言,上述句法如此险怪,使人很难辨认司空图的意旨。他是在模仿如韩愈、卢仝这些他那个时代的前辈诗人吗?不管怎样讲,《二十四诗品》的伪作者很可能知道《诗赋》—— 并不是因为他使用了这一句法,事实上他也没有用——而是可能他受《诗赋》“句法险怪”特点的启发,以期把他托名为司空图的编造之作推销出去。

杨升庵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提及或引用《二十四诗品》——鉴于他引用了《诗赋》全文,这一遗漏确实令人奇怪。这使我们相信他从未看过《二十四诗品》;如果这位博览群书的人从未看过这本书,那么这本书一定从未存在过。因此,我们更加怀疑,司空图是否是《二十四诗品》的真正作者。无论是哪位文学天才伪造了《二十四诗品》,他一定深受司空图《诗赋》启发。 [46]

                       

    这部深奥而短小的作品经历了重重编织,最后变成了一部“奇作”。整个清代,它被重印二十次以上。 [47]至清末,出现了许多注解本: [48]

1.无名氏,《诗品注释》

2.杨廷芝,《二十四诗品浅解》

3.无名氏,《唐司空图诗品详注》

除此,一定还有其它几个版本,阿列克谢耶夫(Alexeiev)的书中大量引用了这些版本。所有这些注解本中,最重要的是杨廷芝的版本。

1838年出版的《二十四诗品浅解》序言,题有“知即墨县事,桂林秦锡九拜撰”。这个版本还有其它附属部分:(1)秦锡九的序,(2)自序,(3)跋,(4)评语,(5)小序,(6)大序,(7)凡例。其跋语题为“道光十八年戊戌之夏闰四月朔,蓬莱杨廷芝识于不其鸭绿池边”。

1875年的《二十四诗品浅解》中,上述跋变成了序,其作者变成了张之洞(1837-1909):[49]

 

洞少读司空《诗品》,爱其神味,未获其意旨,参之同人, [50]辄曰:“可以意会,难以言传。” [51]洞未尝深思,亦疑以为不落言诠,而于心终未释然。 [52]及后,总阅诸章,默会其意,窃觉浑、分各宜,具有妙理。而其中句句著实,字字精细。除《自然》外,无一章不有分笔 [53]…古人用笔用意,指示亲切,绝少囫囵、浑括等语。夫乃知向之所谓“可以意会难以言传”者,亦谓古人深造自得,可以意会于心,不可以言传于人,非谓义理难解,即可藉此以自诿也。而又恐不善学者,亦如芝之以“不落言诠”诬也。于是乎就品诠题,就题看品,浑写者无容偏倚,分写者不可挪移。 [54]管窥之见,谬为浅解,零星凑补,以便初学。岂敢谓于表圣之意旨必合哉?

                   光绪元年孟夏渤海张之洞

 

这一文献有几个特别之处。第一,其“光绪元年孟夏渤海张之洞”与张之洞的生平行履有冲突之处。例如,张之洞同样写于1875年的《书目答问》序言, [55]署名为“光绪元年九月,提督四川学政,侍读衔,翰林院编修,张之洞”。 [56]此处他给出了其所有官衔。同理,值得注意的是,同样作于1875年的《輶轩语》序中, [57]他署名为光绪元年,提督四川学政,侍读衔,翰林院编修,南皮张之洞书,他在其姓名前署有“南皮”(今天河北)。后来数次他省略了官衔并只在其姓名前缀“南皮”。 [58]简而言之,无论张之洞是否给出了其官衔,如果他命名其出生地,应该总是“南皮”,而非“南皮”的古代名称“渤海”。“渤海”用在此篇文献中,有些出人意外;第二,更令人奇怪的是,杨廷芝这本书的序言,并未被张之洞的全集收录再版过; [59]第三,这篇序言明确声称本书的作者是张之洞,然而其第一页却写道“蓬莱杨廷芝祖洲手著”。这一行字特别是其“手”字表明张之洞并非其作者。

由于现存的传记资料没有任何一处提到张之洞为《诗品》作注,并且杨廷芝的身份似乎比较模糊,因此,我们只能对作者之谜语猜测一答案。杨廷芝计划给此书以声望,他通过标明张之洞为其作者以达到此目的,甚至伪作了这篇序,但“渤海”泄露了内情。这一计划可能因故没有实现,或者因为张之洞并不喜欢这本书,或者因为他觉得那一年(1875)请人代撰而托名于己的《书目答问》已经让他得到了足够的荣耀,无须再如此。或许真正的作者比较失望,他期望通过署名这位四川提督学政以提升该书的地位,但最后,却以自己的名义出版了这一著作,并列出了这篇泄露秘密的序言。

 

译者致谢:我要感谢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文明系的宇文所安教授,是他的著作Readings in Chinese Literary Thought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2注释引导我看到哈佛档案中这些封尘已久的手稿。我也要感谢哈佛大学档案馆的工作人员,他们对档案编目之细致、服务之完善,使我受益匪浅。

 

注释:

[1] 这四种著作见于如下书目:(1)《昭代丛书》(戊集,卷38)(2)《美术丛书》(初集,第4,第1册);(3)《灵芬馆杂著》,第2卷(收于《灵芬馆集》,第12卷)(4)《古今文艺丛书》(第3集,第1卷)。阿瑟·威利(ArthurWaley)博士在其《袁枚:十八世纪的中国诗人》(YuanMei:eighteenthcenturyChinesepoet,London,1956)一书中对袁枚《续诗品》避而不谈。杨景曾之生平见《六安府志》卷22,第13b(安徽,1872)。所有仿作中,郭试图忠实于司空图的风格;可他的十二首诗还是不像他所模仿的司空图之作,是比较易懂的。其它三种仿作简易明白,几乎像散文一样。

[2] ,叶圣陶编:《开明国文讲义》(上海:开明1934年,1947年),第2卷,第517-520页;其后是郭《词品》的六品(123569),第521-523页。

[3] 参见翟理思之《中国文学史》(HerbertA.Giles:historyofChineseLiterature,London,1901),第179-188页,(翟理思在著作中将司空图生卒年写为834-908,这是明显的错误)阿列克谢耶夫《一篇关于中国诗人的长诗:司空图的〈诗品〉翻译和研究》(彼德堡,1916年)(ВасилийМихайловичАлексеев:Китайскаяпоэмаопоэте:стансыСыкунТу(837-908):переводиисследование,Petrograd,1916)之第481页(介绍、翻译、注释和索引)及第155页(中文正文和注释)。在法文本《中国文学》(巴黎,1937年)(LaLittératureChinoise,Paris,1937)一书中,阿列克谢耶夫用整个第五章写作司空图,他还对《二十四诗品》之192324进行了翻译;杨宪益和戴乃迭(YangHsien-yiandGladysYang)所译之《二十四诗品》(thetwenty-fourmodesofpoetryChineseLiterature,No.7,China,1963

[4] 《唐书·文苑传》(开明书店,1906年,第3589b-c页提到司空图“有文集三十卷”。《新唐书·卓行传》T未提及这点(第194卷,第4083c-d页)。译者按:方志彤原文SPTK指《四部丛刊》,HKI指《续古逸丛书》,CTW指《全唐文》,HTS指《新唐书》,Chued.指《结一庐朱氏余丛书》。

[5] 《唐书·经籍志》丁部(关于唐代作者)甚至未列其文集(47卷,第3269a-d)。沈德潜看到其遗漏了大量唐代作品这一空缺(第3270b页)。《新唐书·艺文志》丁部别集类列出“司空图《一鸣集》三十卷”,但并未记载《诗品》(60卷,第3772d);《新唐书》总集类列有许多诗文评和诗法著作,其中列有“李嗣真《诗品》一卷”(60卷,第3773d-3774a)

[6] 也可能我对一些引用或参考《二十四诗品》的一些鲜为人知的著作有所遗漏。

[7] 这三个缺点在后文会详尽阐述。但袁枚等人模仿《二十四诗品》的作品却并无上述这些缺点(参见本文第一个注释)

[8] 见《司空表圣文集》(《一鸣集》),其宋代版本是《续古逸丛书》。

[9] 此处是一个非常特别的韵脚,两组对句之间互相押韵,因此我列出了第一行对句的韵脚,当其不是真正的韵脚时,则将其置于括号之内。

[10] 此处,《四部丛刊》据《续古逸丛书》影印宋本(第5卷,第5a页)校作“维”。而《结一庐朱氏賸丛书》本则作“继”,第1,5,5a-b页。

[11] “公庸乃陟,或点,道之亨塞,孰喜孰戚”,《四部丛刊》本于“点”下有校记云:“疑脱二字”。《结一庐朱氏賸丛书》本脱“点”字。

[12] “寿祉。皆极报德”,上注提到《四部丛刊》本之校者,于“寿祉”前注云:“疑脱二字”。而在《结一庐朱氏余丛书》本中,“寿祉”前有“克”二字。然而,“”与“德”并不押韵,它也不与“此”押韵。或许“极”后脱去二字?

[13] “勖尔后生”一句显然不是对句。

[14] 此处其后为“虽谷变而陵迁兮,信惟兰而与菊”,延续了Ⅳ的韵脚。

[15] 前面所举第1首作品。

[16] 247是纪念性的碑铭,前面两个是碑文,最后一个是墓志铭。第3568是纪念性的铭文;这些碑铭与丧祭毫无关联。

[17] 11-15首作品中,“赞”写作“”,是出于刊刻者的改动,因为其它版本中,此处写作“赞”(《四部丛刊》本,第2册,第9卷,第1a-3b页;《结一庐朱氏余丛书》,第2册,第9卷,第1a-3b;《全唐文》第808卷,第4b-6a页。)第14首题名省略了“赞”,但“赞”出现在《结一庐朱氏余丛书》和《全唐文》。

[18] 很难想象,《二十四诗品》像第1首一样是独立的铭文。

[19] 司空图《休休亭记》(《续古逸丛书》,第2卷,第3b-4a;《四部丛刊》,第1册,第2卷,第4a-5a页)写道:“‘且汝虽退,亦尝为匪人之所嫉,宜以耐辱自警,庶保其终始。与靖节醉吟第其品级於千载之下,复何求哉?’因为耐辱居士歌,题於亭之东北楹。自开成丁巳岁七月,距今以是岁是月作是歌,亦乐天作传之年,六十七矣。休休乎,且又殁而可以自任者,不增愧负於国家矣。复何求哉?”结尾题有日期“天癸亥秋七月二十七日,耐辱居士司空图记”,当时司空图67岁。(引处《四部丛刊》写作天复,而《续古逸丛书》写作天,“复”是一个印刷错误,因为天复四年与天元年是同一年,癸亥正是前一年的干支,即天三年)白居易67岁时写作《醉吟先生传》(请注意,司空图在其文中用“醉吟”描述陶潜),即开成三年(838),这一年正是司空图出生后一年。(见白居易《白氏长庆集》,文学古籍刊行社,据宋绍兴刻本影印,北京,1955年)

[20] 如《天子孝传赞》、《卿大夫孝传赞》、《士孝传赞》、《庶人孝传赞》、《扇上画赞》,见《陶渊明集》,《四部丛刊》版,第2册,第7卷。

[21] 这些集子如下:

a.《擢英集》(其序为《擢英集述》,《续古逸丛书》,第10卷,第2a),可能是其同代诗人的诗选;序言未明确提及。

b.《白云集》(其序为《寿星述》,《续古逸丛书》,第10卷,第1a;《四部丛刊》,第2册,第10卷,第1a;《寿星集述》,《结一庐朱氏余丛书》,第10卷,第1a页;《全唐文》,第809卷,第2a)《寿星集述》曰“国史司马先生辞归,朝中赠诗号为《白云集》。”

c.《绝麟集》(《绝麟集述》,《续古逸丛书》,第4卷,第1b;《四部丛刊》,第4卷,第1b),司空图的歌诗集。

d.《一鸣集》(见后文《与王驾评诗》,《续古逸丛书》,第1卷,第7ab;《与王驾评诗》,《四部丛刊》,第1卷,第10a页;《与王驾评诗》,《结一庐朱氏余丛书》,第1卷,第7a;《与王驾评诗书》,《全唐文》,第807卷,第5b页)它起初似乎是一部诗文集,尽管现今这一书名之下并不包括诗。它不包括赞和赋,它们传统上被认作散文。

[22] 《二十四史》中,《汉书》以下断代史的其它部分则没有“赞”,《史记》通篇都没有“赞”。

[23]附于书尾的跋语这一独特部分,是每种丛书刊刻时间的唯一线索。第八集《西溪丛语》提供了一条线索,因为毛晋作为出版者,将跋语写为1634115。第九集《酉阳杂俎》跋语题为崇祯癸酉12月(16331231-1634年1月28)刻峻。因此可以推断,包含《二十四诗品》在内的第八集出版于1634或此后不久。

[24]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四部丛刊》本),第60卷,第10b-11a页。

[25] “三复其言”与下文“反复数四”意义相同。

[26] “一唱而三叹”,见《礼记》。其法文版为塞芬所译(SéraphinCouvreured:LiKiHoKienFou:MissionCatolique,1913),见其第2卷,第51页。

[27] 《与李生论诗书》,见《续古逸丛书》,第2卷,第1b;《四部丛刊》,第1册,第2卷,第1ab;《结一庐朱氏余丛书》,第2卷,第1ab;《全唐文》,第807卷,第4b.主要异文如下:

a凡是资于适口者。只有《全唐书》“是”作“足”,此处不从。

b华之人。《全唐书》作“中华之人”,此处不从。

c醇美者。仅《续古逸丛书》省去了最后一字“者”。

D愚幼尝自负。仅《全唐文》“幼”作“窃”,此处不从。

E逾觉缺然。《续古逸丛书》和《四部丛刊》“愈”作“逾”,此处从之。

F然得于早春。《全唐文》作“然则于早春”较为次之。

G今足下之诗。第一字只在《全唐文》中被省去。

[28] 可以言诗,《论语·八佾》。

[29] 9世纪时,广东菜并不出名。或者是司空图作为出生于河中虞乡(今山西省永济县)的北方人,并不喜好广东菜?或者是他已习惯了本地味浓色黑的醋,故不能享受淡而无味的普通醋?

[30] 由于行文的必要,毛晋省略了“唐末”,这就忽略了苏轼的用心所在——唐末和盛唐的区别。

[31] 《诗经·小雅·裳裳者华》结语,理雅各:《中国经典》,第四卷,伦敦,1871年(JamesLegge,TheChineseClassicsⅣ,London,1871),第214首。

[32] 这里的“韵”一定是指一联诗,对句之韵脚,与同诗的其他韵脚相押,司空图所引的24联诗,出自如下24首诗:

五言诗:

律诗:Nos.1,3-7,9,14-15,19

绝句:Nos.2,16,24

不确定者:Nos.8,10-13,17

七言诗:

律诗:Nos.20-22

绝句:No.23

古诗:No.18

奇怪的是明代选集《唐音统签》(《四部丛刊》重印,第708卷,第11a)中,司空图诗集编者所列“小传”只给出了22联。20世纪的另一位学者并未犯这一简单的错误(杜呈祥:《司空图》,《中国文学史论集》,Vol.,p.483,台北:1958)译者按:《唐音统签》部分共引司空图25个对句。

[33] :《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士礼居丛书》,第25卷,上海:博古,1922年。

[34] 毛晋《五君咏》组诗,纪念了晚唐其他四位诗人:方干、韩、罗隐和陆龟蒙。《五君咏》的题目借自颜延之(《文选》XI.21.19b)参见毛晋《和古人诗》(丁祖荫辑《虞山丛刻》,Vlo.6P.14b.

[35] 在《五君咏》序言中,毛晋说他正在编辑数十部中唐、晚唐的选集与文集。

[36] 《诗品》也被收入《说郛》(79.inVol.81)。《说郛》起初由14世纪的陶宗仪编辑,而包括《诗品》的《说郛》由是由清代陶刊刻的。商务印书馆的版本印自明钞本,并不包括《二十四诗品》。崇祯(1628-1643)年间出版的《续百川学海》卷21包含《二十四诗品》;其中的《二十四诗品》似乎可以追溯到毛晋的版本。

[37] 杨慎:《升先生文集》,养拙山房,1795年重印,第52-54卷。

[38] 杨慎:《升先生文集》,养拙山房,1795年重印,第54卷,第2a-3a页。司空图《与王驾评诗》信件原文见《续古逸丛书》,第1卷,第7a页;《四部丛刊》,第1册,第1卷,第9b页;《结一庐朱氏余丛书》,第1卷,第7b页;《全唐文》,第807卷,第5b页;《唐文粹》(《四部丛刊》本),第14册,第85卷,第7b页;《唐诗纪事》(《四部丛刊》版),第14册,第63卷,第9ab,上述略有出入。上述没有一个版本有“陈杜滥觞之馀”一句;而是写作“国初(主)上好文雅,风流特盛。”(《唐诗纪事》误将“国”写作“图”)杨升庵所引司空图文,与上述诸本不同。但铃木虎雄《支那诗论史》(京都,1925年,第137页)所据与杨慎同,他以同样的方式引用了这段文字。铃木还注明了司空图提到的诗人。

[39] 《与李生论诗书》,除见于注27中提到的书籍,又见《唐文粹》,第14册,第85卷,第6b页;及《唐诗纪事》,第14册,第63卷,第7b页,略有出入。

[40] 第一句“知非诗诗,未为奇奇”,杨慎释为“言‘自知非诗,乃是诗也;谓未为奇,乃是奇也。”换言之,杨慎将此句,断句为“知非诗,诗;未为奇,奇。”杨慎将司空图的这句诗,奇怪地变成:“自知非诗,诗未为奇”这显然是出自杨慎的意图,而非编刻之误。有趣的是,第一句在《全唐文》中变为“知道非诗,诗未为奇”(意思或许是:知“道”对于做诗是不够的,因为这样的诗并不出奇),许印芳《诗法萃编》接受了这一荒唐的读法,他相当不聪明地试图捍卫司空图,反对司空图在文学批评中被指控为反道德者,其实,所有记载都表明司空图其实和韩愈一样,是个文学的卫道者。许印芳将“”(煮和漂生丝)写作“”(熔而取之),这一异文,仅见于许,此行其后文本的不同都微不足道

4行:许印芳《诗法萃编》将“卷”变为“”。

5行:杨慎将“纵横”变为“从横”,此处他一定是将“从”读作了“纵”。

7行:“”在杨慎《先生文集》和《结一庐朱氏余丛书》中写作“”。在《全唐文》和许印芳《诗法萃编》中,“峥”变成了“”。杨慎还将“冰”改成“水”。

9行:《全唐文》和许印芳《诗法萃编》“邻女自嬉”被写作“邻女有嬉”。

11行:只有《全唐文》中“”被写作“掀”。

12行:《结一庐朱氏余丛书》和《全唐文》中写作“积而成垤”。《续古逸丛书》和《四部丛刊》“成”处留白。此处“成”讲得通。杨慎改作“积而凸”,似乎有些武断。

14行:《续古逸丛书》和《四部丛刊》写作“历自是”,杨慎写作“历自是,而《全唐文》写作“”,并注明“一作”,这或许是“”的误印,许印芳《诗法萃编》从“”。《结一庐朱氏余丛书》写作“历是□”,这一留白比较奇怪。“历自是”意为自以为是而轻视他人。

[41] 利雅各所译《易经》(JamesLeggethebookofChanges),喜欢将“神”译为“spirit-like;此处从之。

[42] 水有三种称法,见《辞海》和《水经注》(《四部丛刊》本),第1册,卷7,第1a页,“济水”条。“清”在司空图的信中也被提及(见前文《与王驾评诗》)

[43] “峥()此处并无意义;峥(《说文解字诂林》写作“”,见该书第7册,第9下,第4106a页)意为“高峻的山峰”,意为“玉声清脆”。此处可能应写作“”,解为“治”(如治土),“整地使坚”或“整地使平”。

[44] “鼠革丁丁”暗用《诗经·墉风·相鼠》“相鼠有皮”,见理雅各:《中国经典》,第四卷,伦敦,1871,84页。(JamesLegge,TheChineseClassicsⅣ,London,1871;《诗经·周南·兔》“之丁丁”,见上书,第13页;《诗经·鹿鸣之什·伐木》“伐木丁丁”,见上书,第253页。

[45] “历诋自是”而非“历自是”。因《说文》中并无“”,且其无意,此处取“诋”。

[46] 在《全唐文》这首作品被命名为《诗赋赞》,见《全唐文》,第808卷,第4b页。此“赞”前面有一系列赞(前面提到的第915),因为韵文是由四字或六字句组成,而非仅仅是四字句。

[47] 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第1,1934年第1,288页)列出了25种收录《二十四诗品》的丛书版本,其中有明代的两种(《津逮秘书》和《续百川学海》),还有《四部备要》,以及日本《萤雪轩丛书》(近藤元粹编,1892)。这一清单遗漏了《全唐诗》(第10函,第1册,第14b-19a,司空图)。

[48] 郭绍虞对所列第一、二两种,既未写明刊刻时间,也未说明刊刻地点。尽管我看不到第一种丛书,它的内容在阿列克谢耶夫的著作的中文附录中被列出。我直接查阅的第二种,没有任何跋语,第三种附于《千家诗》之后,有多种刊本。

[49]1838年出版的《二十四诗品浅解序言》,题有“知即墨县事,桂林秦锡九拜撰”。这个版本还有其它附属部分:(1)秦锡九的序,(2)自序,(3)跋,(4)评语,(5)小序,(6)大序,(7)凡例。其跋语题为“道光十八年戊戌之夏闰四月朔,蓬莱杨廷芝识于不其鸭绿江边”。而1875年的《二十四诗品浅解》中,上述跋变成了序,其作者变成了张之洞。

[50] “同人”是对属下和门客的客气的称呼。1875年,张之洞写了这篇序,其时他正任四川学政,众多学者围拢在他周围,以期通过张之洞的庇护获得晋升。“同人”即指此。这一年张之洞38岁。

[51] “可以意会,难以言传”即“不立文字”,《诗品》中则谓“不著一字”。这是禅宗的主张。

[52] 在宋代批评家严羽《沧浪诗话》中,“不落言诠”写作“不落言筌”。原文为“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此处“不落言筌”出自《庄子·外物》,见雅各理所译《东方圣书》(JamesLegge,ScaredBooksoftheEast:ThetextsofTaoism,OxfordUniversityPress,1891),第40,第141

[53] “分笔”即分别对待。“自然”是《二十四诗品》唯一用一个单独的概念做标题的诗。其它像“实境”“形容”,虽然题目两个字不可分割,但由此以后的各品,题目涉及的词,是被分别讨论的,换言之,题目不可分,但内容是可以分开的。

[54] “浑写者无容偏倚,分写者不可挪移”,意为一行或一联诗或者是针对题目中的两个字合而论之,没有偏倚,或者只是针对题目两个字中的一个,在后者这种情况下,针对两字中的哪一个,也是一一对应,不可挪换的。

[55] 《书目答问》究竟是张之洞亲撰,还是由目录学家缪荃孙(18441919)执笔,素有争议。《书目答问》“由张之洞在缪荃孙辅助下编撰而成”(邓嗣禹(Ssu-yüTeng)、毕乃德(KnightBiggerstaff):《中国参考书选目解题》(AnAnnotatedBibliographyofSelectedChineseReferenceWorks),北平:燕京大学,1936年,第2;哈佛大学出版社,哈佛燕京丛书(Harvard-YenchingInstituteMonographSeries)1950年修订再版,参见《书目答问补正》)。“《书目答问》可能是张之洞与其门人缪荃孙合作编撰”(参见房兆楹(FangChaoying)与恒慕义(ArthurWilliamHummel)编《清代名人传略》(EminentChineseoftheChingPeriod,1644-1912),华盛顿联邦政府印刷所(国会图书馆)(UnitedStatesGovernmentPrintingOffice),1943,1卷,第27b页。也有学者认为此书是缪荃孙全部完成;如缪荃孙的弟子柳诒徵在其《书目答问补正》序言中提到:“文襄之书,故缪艺风帅代撰”。缪荃孙(1844-19191876进士)从未做过张之洞的门人。在《张文襄公荣哀录》中,我们发现张之洞数百个门人的名字,他们用普通称谓指代这种幕僚关系。但缪荃孙自称为“门下士”,意为私人的而非正式的身份协助张之洞工作,见《张文襄公荣哀录》,北京:集成图书公司印刷,8卷,第3b页)。

[56] 《张文襄公全集》,北平,1928年,第206卷。我依据梅《中国政府官衔手册:分类与解释》(上海:美华书馆,1878年)(W.F.MayersThe Chinese government.amanual of Chinese titles,categorically arranged and explained,with an appendix,Shanghai:American Pres by terian Mission Press;1878)一书翻译这些官职名。

[57] 《张文襄公全集》,213卷,第5b页。其它例子中,张之洞却写出了其全部官衔。如:同治九年十月既望,翰林院编修,提督湖北学政张之洞叙(《江汉炳灵集序》);同治九年七月既望,提督湖北学政,翰林院编修,张之洞叙(《桂氏说文义证叙》);光绪二年十一月提督四川学政,侍读衔,翰林院编修,张之洞撰(《创建尊经书院记》),分别见《张文襄公全集》第213卷,第2b,4b,29a页。

[58] 如“光绪三年十月南皮张之洞书(《广济耆旧诗钞序》);光绪十八年五月南皮张之洞(《传鲁堂诗集序》);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南皮张之洞书(《劝学篇序》);光绪二十八年七月,南皮张之洞叙(《八旗文经序》),分别见《张文襄公全集》第213卷,第6b,8a页,第11a页,第18b页。

[59] 即《张文襄公全集》。

 

[作者简介]

方志彤,已故哈佛大学教师。发表过陆机《文赋》英译等。

闫月珍,女,暨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发表过论文《会悟禅者的智慧》等。

刘宁,女,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发表过论文《李白是浪漫诗人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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