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语言的地性
作者：申思
大家好，今天我们聊一聊作文语言的地性。德国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海德格尔曾说：“语言是存在的家园。”这句话的意思是，语言，是文章存在的全部意义，没有了语言，作文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足以见得，语言是思想的外衣，是文章的肌肤，对于一篇中考作文来说，语言的运用可以说是极其重要的。上一讲，我们聊到了语言的天性，这一讲，我们就聊一聊语言的地性。
《文心雕龙》里评价黄河流域的《诗经》与长江流域的《楚辞》时，指出前者“辞约而旨丰”后者“瑰诡而蕙巧”，这就是说北方地域文化质朴，语言往往朴实无华；相比之下，南方地域文化丰富，语言往往唯美浪漫。
可见，语言与作者生活的环境密切相关。
可能有同学会说，那还与考生性别有关，男孩子呈尚阳刚之美，用词往往干脆利索，女孩子喜欢细腻的抒情类文字，用词往往唯美婉约，我同意你的观点，语言确实与此有关。
可能有同学会反驳我，说语言的运用还与考生的性格相关，有些男孩子也喜欢用婉约的词语。我不否认这一点，有不少当代的文艺青年也能写出唯美的篇章，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可以算是代表。例如，里面有一段文字，是这样的：
像是各种颜色的染料被倒进空气里，搅拌着，最终变成了漆黑混沌的一片。在叫不出名字的空间里，煎滚翻煮，蒸腾出强烈的水汽，把青春的每一扇窗，都蒙上磨沙般的朦胧感。
别说现代人有，古代也有啊，例如我们课本里温庭筠的《望江南》，就是以一个女子的口吻写出一阙绝妙的好词，而且写得极精彩。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这些是特殊的例子，我不去多说。语言的地性，还与考生的阅读经历有很大的关系。一般来说，考生在北方生活得久，语言上呈现出简约典雅的地性，在南方生活得久，语言会清丽浪漫。这只是一般现象，有时也会因人而异。
对于考场作文，我们要先给文章定下语言的基调。是慷慨悲壮还是纵情婉约，是插科打诨还是缜密严谨，是典范高雅还是灵动活泼。要结合主题而定，适宜为佳。
我先举出当代名家的例子，然后举中考满分作文的例子，以此，来说明语言的地性特征。
刘亮程先生对新疆农村生活有着独特的生命体悟，例如，散文《逃跑的粮食》里，有这样一段文字：
我听说玉米是怕受惊吓的作物。谷粒结籽时，听到狗叫声就会吓得停住，往上长一片叶子，狗的叫声停了再一点一点结籽。所以，到秋天掰苞谷时，我们发现有些棒子上缺一排谷粒，有些缺两三排。还有的棒子半截了没籽，空秃秃的，像遗忘了一件事......更多时光里，这两块作物相互倾听。苞谷日日听着村子里的事情抽穗扬花，长黄叶子。人夜夜耳闻庄稼的声音入梦。村里人睡觉，不管头南头北，耳朵总对着自己的庄稼地。地里一有响动人立马惊醒，上房顶望一阵，大喝一声。全村的狗一时齐吠。狗一吠，村子周围的庄稼都静悄悄了......
一片麦地如果听见主人说，明年这块地不种麦子了，它就会记在心里，刮风时使劲摇晃，摇落许多麦粒。下年不管农人种啥，它都会长出一地麦苗子。麦子会自己种自己，还会逃跑。种地人一辈子扛着锨追赶粮食。打好多埂子拦住粮食。挖渠沟陷害粮食。
孟子说：“言近而旨远。”意为语言很浅近，含义却极深远。刘亮程先生的语言就极好地诠释了这一点。在他的笔下，新疆万物仿佛都具有生命甚至富于灵性，新疆的土地里生长的麦子、树木，以至静默着的庭院、桥梁、山水都是作者生命中的伙伴，甚至是姐妹兄弟。
如果想了解秦汉文化和诗意商州，那就阅读贾平凹的作品；如果想知晓湘西的风俗民情，就阅读沈从文的作品；如果想品味上海的繁华与韵味，就离不开王安忆的作品；如果想研究老北京的活色生香，就离不开老舍的作品。因为，这些作品的语言都具有明显的地域特色，书写了与众不同的文学家园。
中考满分作文里，如果考生能注意到语言的地性，也会让阅卷老师眼前一亮。请听一段例文：
我爱极朱丹的瑰丽，鲜艳如指上丹蔻，壮丽如火烧晚霞。华清宫前的墙壁，便似这永远热烈的朱丹色。华清宫矗立在骊山上，似锦若绣。夕阳西下，华清官辉映在夕阳中，落日熔金，它宛若一位穿着红装，玲珑有致的典雅美人。华清宫前的两排灯笼，蕴含着诉不尽的衷肠情思。“红墙绿瓦绕骊山，对酒三杯醉玉环。松掩廊台妃子笑，频歌起舞乐笙弹”唐太宗与杨贵妃的爱情，终是令人唏嘘不已，那缕缕情思，化作华清宫的点点朱丹，沉淀了千年情梦。
这是中考满分作文《瞬间，丹青长安再现》，考生以华清宫为写作主体，语言唯美精致，地性极其明显。请再听这一例：
醒木一方拍案前朝风雪，两言嬉笑醒世文章。说书人衬着长衫大褂，执扇轻摇。眸中映掩着万里长河的烟波浩渺，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干净通透，与那一段段吟来的小曲儿，倏地晕染出一幅泼墨长卷。我轻然来到扬州茶馆，独自斟上一盏小茶，偶时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偶或听说书人谈天说地。试一嗓赢得满座惊堂，一片的热闹氤氲了双眸眉睫，瞬间凝成了一盏小茶。何其瞬间兮!仅一盏茶的流年。
这是满分作文《瞬间流年》里的句子，考生将语言锁定在扬州的茶馆，语言运用上，注重骈句、散句相结合，极其典雅优美，文章有风骨，语言有风味，遣词造句极其规范。关键在于，让没有到过扬州茶馆的人，也会通过考生的妙笔，身临其境之感。这与考生在语言的地性上着力刻画是分不开的。
那么，如何才能让语言有地性呢？
我简单小结一下，语言的地性可谓包罗万象，譬如京剧、昆曲、黄梅戏，本身就带有浓郁的地方色彩，但凡写出，语言的地性就会被彰显。天津的相声，东北的二人转也别具地方特色，近几年，随着《舌尖上的中国》《寻味顺德》等美食节目大火，地方饮食的文化也就随之成为极具有地性特色的文字。
例如，梁实秋在他的散文《水晶虾饼》里这样写道：
七分虾肉要加三分猪板油，放在一起剁碎，不要碎成泥，加上一点点芡粉，捏成圆球，略按成厚厚的小圆饼状，下油锅炸，要用猪油，用温油，炸出来白如凝脂，温如软玉，入口松而脆。
这些语言，生动、明快，寥寥数笔，就把淮扬名菜的做法和口味描绘得活灵活现，让读者好像亲身经历过似的。我们再来看一段学生的例文：
瞧，是梅花傲放；闻，是馨香萦绕；听，是号角锣声。那是《梅花童子》。
窗外的寒梅已傲立春冬，烟花爆竹声四溢而来，空气中揉杂了春的气息。“爷爷!爷爷!”我奔向他，双手摇晃着他单薄的衬衣，透着微微泛白的光瞧见他浸出的汗珠。“等会，等会，就好了!”爷爷慈爱的声音安抚了我躁动的心。雕版、印刷、工笔、开相、描金，爷爷粗实的手臂在摆动，布满青筋的手，磨了一个又一个结实的疤。突-突-那是刀碰撞木板的声音。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
考生在开篇就把语言锁定在佛山，锁定在佛山传统民间工艺--雕刻木板年画。语言的地域性色彩极其明显，像开相、描金·、这都是木板年画用语。考生细笔勾勒出一幅淡雅的民间艺术图。在文末，考生进一步写道：
匠，从八方来；器成，天下走。
闻，是馨香素绕，我不由得坐在爷爷的座位上，拾起刻刀，质地，很重，很重；拿着木板，气味，很浓，很浓；寂静的空间里，我哭了。我开始照着印记刻，削下一层木屑，“突-突”。又削下一层木屑，“突-突”拿着墨刷，蘸上墨汁，舒畅地涂在木雕上，铺开一张纸，轻覆，用手压制，拿起。那梅香又扑鼻而来。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
工人莫献天机巧，此器能输郡国材。
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是爷爷的木雕刻声，是户外的爆竹声，是梅花傲开的那一瞬间，更是传统手艺人坚守的那一瞬间。
佛山的木版年画，在今只剩冯氏，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新时间在这一瞬间开启。
篇末点题，使得整篇文章有了大的提升。语言炉火纯青，极其富有地域文化味道。
语言的地性有哪些具体的方法呢？老师建议大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比如说写山西，山西的二人台、扭秧歌、梆子这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文化艺术，具有地方特色，如果是写贵州，就可以落笔在特色旅游上，还有贵州花灯，地戏傩戏黔剧等都是艺术的瑰宝。
写安徽，可以围绕徽派建筑，古香古色，精致淡雅，还有安徽的茶文化也享有盛誉，历来被人们称赞。这些文化艺术在社会上享有广泛知名度，我们选取一种自己最喜爱的，最熟悉的，细细地写下去。
伟大的祖国幅员辽阔，景色各异，能写入文章的美景极多，如果家住东北，北方特有红松木、桦树、还有冬天那一片雪乡美色，山产品挂饰、大红灯笼、典型窗花和木格窗为主要装饰，这都是可以写出富有地域性文字的语言。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各地的语言习惯不同，风俗习惯迥异，可写的材料可以说是非常多的。著名作家阿来，就是以西藏文化为背景，写出来许多带有地方特色的名篇，例如课文《一滴水经过丽江》：
我是一片雪，轻盈地落在了玉龙雪山顶上。
有一天，我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坚硬的冰。和更多的冰挤在一起，缓缓向下流动。在许多年的沉睡里，我变成了玉龙雪山冰川的一部分。我望见了山下绿色的盆地--丽江坝。望见了森林，田野和村庄。张望的时候，我被阳光融化成了一滴水。我想起来，自己的前生，在从高空的雾气化为一片雪，又凝成一粒冰之前，也是一滴水。
是的，我又化成了一滴水，和瀑布里另外的水大声喧哗着扑向山下。在高山上，我们沉默了那么久，终于可以敞开喉咙大声喧哗。一路上，经过了许多高大挺拔的树。名叫松与杉。还有更多的树开满鲜花，叫做杜鹃，叫做山茶。经过马帮来往的驿道，经过纳西族村庄里的人们，他们都在说:丽江坝，丽江坝。那真是一个山间美丽的大盆地。从玉龙雪山脚下，一直向南，铺展开去。视线尽头，几座小山前，人们正在建筑一座城。村庄里的木匠与石匠，正往那里出发。后来我知道，视野尽头的那些山叫做象山，狮子山，更远一点，叫做笔架山。后来，我知道，那时是明代，纳西族的首领木氏家族率领百姓筑起了名扬世界的四方街。四方街筑成后，一个名叫徐霞客的远游人来了，把玉龙雪山写进了书里，把丽江古城写进书里，让它们的名字四处流传。
我已经奔流到了丽江坝放牧着牛羊的草甸上，我也要去四方街。
丽江古城的风情万种，被阿来写尽。据说为了写这篇文章，阿来查阅了100多万字的资料。才写出丽江的神韵。这里面的“草甸”、“丽江坝”、“纳西族”等非常具有语言的地性。就好比如，陕西人把“我”叫“哦”把“父亲”叫“达”把“叔父”叫“二爸”把“奶奶”叫“婆”把“姑奶”叫“瓜婆”把“孩子”叫“娃”把“小孩”叫“碎娃”等等，这些文字，就特别有意思。
最后，老师再以一篇中考的满分作为为例：
日暮云散，灯戏开锣。追寻故乡的精彩，追寻暮庭欢乐的瞬间。傍晚，常随亲友一同观赏灯戏。来到张家大院前，配置各种各样的花灯。或画着人鱼禽兽，或书写“五谷丰登”的字样，种类纷繁，让人目不暇接，将儿时的我迷得动情。锣鼓一敲，张叔便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揣着支花灯，扮着英雄人物，咿咿呀呀地唱着调调。儿时的我虽不能完全明了，但那已然成为了我儿时最珍贵的回忆之一。庭前庭后灯弦调，满座捧腹妙趣生。阆中灯戏，承载的是世世代代的智慧，更是每个阆中人本真的欢乐。是文化，更是千年乡情，传承发扬，展现阆人一幕幕欢乐的瞬间。
日暮江陵江水乐，梨花万片逐江风。任凭梨花飘落，江水东逝，痴情不变，乡情永存。我将怀着赤诚之心，执着追寻故乡的每个瞬间，每处精彩。
同学们，综上所述，我们在习作时，如果能注意到语言的地性，会让我们的文章带有泥土的气息，带有大地的厚实，一定会为文章添色不少。注意到语言的地性，是撬开作文高分大门的金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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