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我的故事（5）

有些情节不知道该放哪儿，所以乱插进来了。

45.  小时候我还经常爱离家出走，我自己都记不清楚我有多次有这个念头了。第一次大概是很小时候我生病了，不愿意吃药，所有人把我抓住，被我逃脱了，父亲一个箭步跟上来，大喊：看你逃到哪里？说实话，我心里很无助，真的没办法回答他，只好再一次被捉住。稍长后，陆陆续续地学着离家出走了很多次，都是因为我倔强，常跟父母吵架不愿意认错，或者坚决认为他们错了，该道歉的是他们。而我不到最后有了压力便不轻易道歉。

46.  有次白天跟洪争积木争多了，晚上也做梦争，结果我一火大，就拿指甲撕了他，没想到，喊出声的是睡在我左边的父亲，醒来我怪不好意思的。接着又睡着了，结果又梦见跟他争积木，我又怒了，又给他一个栗子，不消说，倒霉的还是我父亲。

47.  长这么大，父亲只打过我两次，其实都不能算打，只是简单意义上的打。第一次是跟洪起争执，他要看变形金刚，而我要看新白娘子传奇，因为他是客人，父亲便遵从了他的意见，我据理力争，他便打了一下我的屁股，应该说是拍。但是我就倔强地生气，不吃晚饭，后来父亲拿着饭来哄我吃，我是属于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下便把我收买了。

48.  第二次是因为我看到书上有写国外父母打孩子是犯法的，孩子可以去上诉，父亲不这么认为，他便打了一下我试试，其实也只是摸了一下，我便大哭。回头又是父亲哄我吃饭告终。现在父亲生病了，脾气古怪，一生气就不吃饭，全家人不愿意去惯他这个毛病，只有我在家的时候，也是我给他台阶下，哄着他吃饭。

49.  我家门口原先有片菜地，周围都是用粉红朱槿做的栅栏，是个很老很老的老人的，侧面还有个低矮的茅草房，当然好像也是茅房。不过我们不管，有年很冷的冬天，那茅房屋顶融化的雪落到屋檐，就成了长短一不的冰棱，在阳光下透明得发亮。几个大孩子够得着都去折一个尝尝。

50.  说到冰棱，我便想起下雪这事儿。在我们那里，下雪前先要刮一晚上的狂风，不远处的小树林整夜整夜地怒嚎，这时候我是最害怕的时候，总是紧紧地裹紧被子。接着，天空带着厚厚的云层，阴沉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然后才开始下半小时或者一小时的雪子，最后雪才姗姗来迟。直到多年以后我还觉得每次下雪都需要这么隆重的仪式，对于上海总是随随便便不打招呼的下雪方式，接受不了。

51.  下雪对于江南来说不多，更别提厚了。但也有例外，有年下了很大的雪，下得厚厚的，我在雪里学着买豆腐的妇人切着雪块，看见上一年级的学生从学校回来，他们跑着回家，从我家经过。那场雪晴了以后，我跟哥哥他们在天台堆了个很大的雪人，怎么当时一点都不觉得很冷呢？

52.  春天的时候，门口的朱槿开了。朱槿又叫打碗碗花，大人总是告诉我，不要去摘那种花，如果摘了的话会摔破碗。所以，我从不摘它们，我只用剪刀剪下来，然后放在塑料袋里，总是能装满满一大袋，但是我大概剪太多了，我家很多小碗都被我摔碎了。不过每年春天我还是要这样去剪，仿佛不剪春天就没来过一样。很可惜，几年以后，那老人被他孩子接到县城居住以后，朱槿就衰败了，而我也不记得是几时的事。

53.  隔壁邻居家还种了一棵歪脖子桃树，真的是很歪，它大部分树干都悬空在门口那个快要被填没的池塘里。它每年都开很多很多桃花，然后结很多桃子。其实我从没尝过那棵树长的桃子，但是作为春天到来的特征之一，如果哪年没见到桃花，我总是很迟钝地觉得春天还在路上。现在这么多年都没见到，都不适应这个感觉。

54.  邻居家还种了棵月季花，在记忆中，它好像四季都开花，我也总爱去那里偷摘花，经常被邻居的爷爷抓到。

55.  月季花边上有个巨大的长得像风车的建筑，用石灰建筑的，我总好奇上面那个斗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或者长什么样。还经常学着别的男孩子爬上去，可惜我只能爬到第二格，总爬不到第三格，直到被拆掉，我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长什么样。那个东西终于成了我一辈子的谜，所以我一辈子都会对它念念不忘，有可能。

56.  每年春天，都会飞来很多燕子，但是很奇怪，燕子从不在新房子的屋檐下筑巢，至少没在我家新房子下筑过，我家老房子那里倒是年年筑。每次看见燕子窝里的小燕子，喳喳的，一群小孩子就眼馋想去捅，可是大人总是严厉地告诉我们，不能去捅，捅了以后会秃顶。我只能每年眼巴巴地看着那燕子却不敢动手。有次曾经养母家的哥哥终于捅了个燕子窝，我终日在替他担心哪天他变秃顶了。

57.  有次我家老房子的燕子窝被人捅了，小燕子掉下来了，凄厉地叫唤，大哥看见了，就找块板钉在燕子窝下面，然后放好小燕子，盘旋在空中老半天的老燕子也回到了窝里，那一刻，我觉得窝心极了。我再也不学人家掏鸟窝了。后来知道，燕子是吉祥的象征，谁家有燕子筑巢，说明一切平安顺利。因为在后面十几年的落魄岁月里，我家老房子新房子都没有燕子来筑过巢，那段时间，我家的日子每况愈下，直到后来燕子又入住我家了，日子才又一天一天的好起来，并且此后每年都来。

58.  春天来的时候，还不能忘记全村仅有的两棵枇杷树。一棵位于我家门前，树有点矮，每年枇杷黄橙橙的时候，树下便不断有小孩子来来往往。终于有天忍不住了，便脱了鞋，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树，等女主人来的时候，早已经是一片狼藉。而我这个从犯也偷偷地拿了一把枇杷在手里，企图逃过母亲的审问，结果被哥哥大骂笨死了。

59.  另一棵枇杷树是村里峰医生家的，其实结得比我家门前的那棵要多要大，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因为它深藏在小片林子间，树又高，小孩经过的时候不大会注意的，就算注意到了，也会掂量掂量下风险的。

60.  村里还有棵柿子树，小时候老觉得那柿子是一年到头青不拉几的，没有见黄的时候，有次是在忍不住了，也用石头去丢那柿子试试看，结果在主人家发现之前，我啥也没得到。别问我为什么不上树，因为我真的没成功地爬上去过。

61.  那时候还播了小兵张嘎，张嘎经常带着柳叶编的草帽很迷人哇，我早就妒忌他有这个帽子了，所以村里唯一的柳树便遭了殃，经常趁人家主人不注意去揪它两根，编好戴头上，然后上阵杀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