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说:“初剃头就碰上连边胡子”,在我单独临床的第一天,确曾有过这样不愉快的遭遇,至今印象犹新:1935年冬,我舅父戴 XX贫困久病,邀我前往诊治,我因为第一次单独临床,喜恨交加,通过严密诊察,发现他削瘦神疲,脘腹痞硬,毫无食欲,便秘而无所苦,长期低热,午后较甚,每当热盛之前,自觉微寒如疟,舌质黯淡。苔灰白粗糙,脉细弦而紧。断为土败木贼,预后欠佳!拟用小柴胡而进党参力薄,拟赠高丽参而未敢迳投,返校皆质之叔父,叔父嗤我神经过敏,命驾亲往复查,结果认为诊治无误,喜而归告婶母(我九岁丧母,素赖大家庭尤其是叔父母照顾教育)说:“这人病居然被荷生看准了哩!”历三日而戴舅果逝。丧葬刚刚办完,外祖母又以病告,证如舅父而较轻但年高精神恍惚,脉细无根,急求叔父与谢师前住抢救,经重用独参,一度神清气爽次早又安然死去。令人颓丧至极而心有未甘!次年春,我家保姆突患高烧微恶风寒,牙龈肿痛剧烈,彻夜呻吟不寐,便泌尿赤,舌红苔黄厚,脉浮滑数。我诊断为太阳阳明风温为病,拟与大剂银翘散加玄参、玄明粉,取决叔父,蒙嘱原方加僵蚕祛风消肿,一剂而痊,私心少慰!紧接着以麻、桂、九味羌活等方治愈不同类型的流感,尤其秋季服务于俗民义诊所时经治其邻近一妇人,头痛剧烈,面赤,烦躁易怒,一见而疑为肝风挟火之龙胆泻肝症;及至仔细观察,发现脉细弦弱不静,舌质与苔均无显著变化,天未大凉而身披棉被,时而自己拉紧,时而撩扰又欲弃去,询知心悸口渴而喜热饮,通过反复斟酌诊断为厥阴寒热错杂,拟投马梅丸加吴萸川芎而未敢自信,嘱病家持案从数就正叔父,叔父亦未敢立决,随病家来所就诊,同意原方照服,一剂而病大减,三剂而廖。自此声誉渐播,婶母闻之,再以“荷生的技术究竟怎样”探询叔父,叔父慨然答曰: “我出手(临床)太早(18岁)
严格执行之初,每遇病机(病因、病位所形成的机转,下同)比较单纯的病例以外感时病为多,填表就比较顺利,预后符合事实的也较多;如果病机比较复杂——以内伤杂病为多,填表就煞费斟酌,预测与事实也就很难相符,甚至如邪正混为一家、寒热虚实疑似太大,那就简直有些茫无所措!深深体会到古人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中“恨”字的真实意味!幸赖叔父及时提醒说:“这正是长进过程中的应有现象呀!并且还将不断出现的哩!正应该利用它逼着自己不断学习与思考,才符合‘做到老、学到老’的精神!‘欲速则不达’焦急烦恼有何用呵!”这才不得不耐心坚持约达三年以上。无奈家累日增,诊务渐忙,不能不以谋生为重而被迫停止,就连原有的材料也因抗战转徒流离而会部丢失!战后又以诊务、家务、会(学会)务百废待兴,始终无法认真恢复!好在习惯已成自然,至今每遇病人,都会无形中或多或少地按照这些要求操作下去,才不断尝到一些活学活用经典著作取到预期效果的甜头——如以葛根本连汤治疗鼻炎之属于阳明风热者,以当归四逆汤加减治疗关节炎之属于血亏风湿者,以葶苈大枣泻肺汤加射干、杏仁等治疗小儿百日咳、哮喘之属于热饮犯肺者……等等,都经常使用,获得比较广泛或根治的疗效,尤其是对急传病变如肠伤寒、乙脑等,敢于纯用祖国医学“辨证论治”方法取得较好疗效,几乎为中西医所默认。正因为理论指导临床运用得较熟(当然不懂得运用的还很多),无论讲课或偶尔发表论文大多比较能够互相举例、互相发挥,解放后竟因此项侥幸获得省称“第一”,部称“专家的专家”,当然对这种过奖、过誉,从不敢以此自信、自夸;不过在临床方面有人作过“问得较详,自然误诊较少”,在为文或讲学方百有人作过“言之有物”、“逻辑性强”、“所讲的都是自己从实际中得出的见解”(当然“问得罗嗦”、“水平不高”、“强作解人”也不是没有人在)等评语,倒似乎有点搔着痒处!这里应该特别提到两件事:一是74年的一次临床考验。应华医老儿科主任王XX邀请,按中医的严格操作规程,会诊两例同属小儿夏季热、极度营养不良”的患儿,分别作出不同类型的诊断与处理,并通过符合预期不同过程面达到同样的良好转归,引起王的极度重视,曾对我说:中医特点在于辨证论治,我以前只是听过却从未见过,通过这两个实例,真正体现了中医确有的一定特点,如果不能按照这样踏实做去,那就中医将会被动西医吃掉,你相信吗!?”二是讲课中的所得。75年全国解放军西医学习中医班举办于南昌,邀我讲课,内有175医院内科柳主任告诉我说:“姚老!您不会生气吧?我已经听过您好几次课了,讲倒确实讲得不错,不过中医如果长此不统一口径,事实上却很难推广(接着举出了他们‘学了就用,起初信心百倍,后来邀请中医讨论死亡病例,结果因各执一词,闹不清事故的性质而被迫收摊的实例)哩!”像上述两种肺腑之言,同出诸西医两主任之口,多么令人感动,进一步体会到作为中医本身责任之重大!有必要更深刻地检讨自己的学习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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