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浙江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里，看到某地种植大量“果桑”，专供城里人“乡村游”采摘，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并披露，桑椹在市场上走俏，1公斤30元。
旧时，“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的杭嘉湖平原上，种植量最大的树木就是桑树，农民几乎家家都种桑养蚕。“袅袅陌上桑，荫陌复垂塘”（吴筠）、“桑柘成阴百草香，缫车声里午风凉”（陆游）、“操成白雪桑重绿，割尽黄云稻正青。”（王安石），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便是中国农耕社会最典型的写真。
我的老家斜桥，是杭嘉湖平原上的一个小镇。镇郊的田边路旁，屋前屋后，到处都有桑树地。因此，桑椹（俗名“乌嘟”）不稀罕，也不值钱，自古以来就被当作野果子。不管谁家的桑树地，过路人或镇上的小孩子，都可以进去随意摘取桑椹吃（但不准采桑树叶——若采桑叶，是要当贼办的）。
立夏前后，田野绿肥红瘦，桑椹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紫得发黑发亮，晶莹剔透，其味鲜甜可口。桑椹成熟的日子，镇上的孩子，大多吃桑椹吃得嘴巴染成紫色。桑树不高，桑椹随手可摘，顶多踮起脚尖，用一只手将高枝扳下来，就可轻而易举地采摘。
我家后门外有一颗合抱粗的老桑树，高过屋檐，据说是爷爷年轻时种下的。老桑树主干一米以上分杈，支干横逸，枝繁叶茂，结的桑椹也特别大，特别甜。在老桑树上采桑椹，要用梯子。母亲再三关照我不准爬树，我却照爬不误。不要说有桑椹可吃的日子，就是平时，放学后，经常爬到老桑树的横枝上，站直，双手抱住一根碗口粗的直枝，看围墙外不远处经过的火车。有一年，我与隔壁的小伙伴杨振华坐在老桑树的横枝上吃桑椹，边吃边天南海北神聊，还得意地晃动着树枝……突然听到“嘶哑”一声，横枝与主干的连接处断裂了——那里一半已被虫蛀空——我俩随断枝掉到地上时，仍然好端端地跨坐在断枝上，不仅毫发未损，还有一种随落伞似落地的感觉。原来，是密匝匝的桑叶减缓了断枝落地的速度。
我采来的桑椹，父亲总要拣出最大最紫的一些，浸在一大瓶烧酒里。不几天，烧酒变成了紫红色，桑椹也吸足了烧酒。“烧酒乌嘟”是防中暑、治腹泻的好东西，药用价值与“烧酒杨梅”相同。我小时候凡中暑、腹泻，都是吃“烧酒乌嘟”吃好的。
我最后一次吃到桑椹，是1995年初夏。一个雨天的傍晚，我与妻在杭州湖滨闲逛，看见环湖旅馆的廊檐下，有一位披着塑料雨披的农妇在叫卖桑椹。我如获见至宝，连忙跑过去买了两盏（卖桑椹不论斤，以饭盏计量，当时2元一盏），有如他乡遇故知。
（2008.4.27 作者：庄月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