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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录第一章:我的“敲诈”史

  题记:为表达对曾经帮助过我的老师们的感激,我虚构了此篇短小说。

  

  初三时爸妈便被卷入南下的狂潮。我便孤身一人在乡下。

  爸爸走时为我往学校称了一担米,换了饭票。爸爸还给我买了菜票。现在看来那些饭菜票不算多,但那时我竟凭之维持了一年。

  因为那时单纯,尽凭着节俭的天性小心翼翼地用着求学路上的盘缠。于是我毫无经济危机地度过了初三的岁月。

  既无缺钱的困顿,那我何来敲诈老师的动机呢?

  且听我忏悔吧。

  寒假时爸妈没有回家过年。我便栖身爷爷的所在。爷爷尖酸刻薄,动不动便骂人,声音凶狠,表情狰狞,似有吃人之态,我便很怕他了。我竟怕他一天会把我吃了。

  我成日战战兢兢的。我该如何是好呢?我想起了梁老师。他是我的班主任,因为我那时成绩尚好学习认真,他便不算讨厌我吧。不管怎样,先出去走走,透透气,以待另有发现。我则往他家玩去了。他家在乡街,亦在学校附近,离我们村五六里的样子。步行的话,村人皆以为远,他们平常上街会流露出这层意思。那时我却以为那段路走得轻快。因为逃离了阴森的气氛,我身心便不再沉重,质地轻巧了万分。

  感觉一会儿便到梁老师家门口。我首先见师母在门口缝纫衣服。我蹑手蹑脚来到她跟前,腼腆笑道:师母好!梁老师在家吗?

  师母抬头,见是我,便笑道:飞飞啊!因为之前我经常去老师家玩,她便知道我的学名,熟了,便这般将我名字的末字叠词化,闻在耳朵,落到心上时它

  还成蜜。

  师母接着道:你老师在书房呢。说完便喊老师:你学生来啦。

  梁老师很快出来了,看到我,便笑着,道:飞飞,你来啦!我点点头,依然笑得腼腆。腼腆的笑大抵是少年秉性的符号。

  过些天就过年了,你爸妈回来了没?梁老师的眼神和蔼,和爷爷那闪烁着攫取之意的双眼,霄囊之别。

  我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怎麽有这等狠心的父母,快过年了都不回来。他们打电话回来了没?

  我依然摇头。事实上,爸妈外出打工后,一直没打电话给我。那时手机还不像现在那样,大家像家常便饭啃它。固定电话也不可能备一部在身边。于是我们从未通电话。

  老师忽然从衣兜里掏出钱包,张开它,夹出一张钞票。我注意到了,是元人民币。老师将票递给我,道:这块钱拿去用吧。

  我竟不推辞,很实在地接回自己的腰包。的确,我身上一毛钱也无。我心里有一盆的感激。

  我没有对老师说半个谢字。那时在乡下讲方言。我们的方言里竟无谢。

  老师又问了我在家是怎么吃饭住宿的。我向老师倒了肚里的苦水。老师便啧啧地叫着,怎么会有这样暴烈的爷爷!老师便道:你要不搬到我在学校的卧室住吧。吃饭就在我家。我立刻兴奋起来,刚才的苦楚全被稀释了。我也未表示客气地推辞,少年是不懂客套的。

  于是我竟在老师家待到开学。尽管那时我胆子小,在老师家吃饭有些拘谨,但是老师和师母的和蔼让我愈来愈大方落落。

  其间爷爷也算找过我,可是我一想到他的炸药脾气,我就死活不遂他唤。

  那是我第一次敲诈人,而且被敲诈者是自己的老师。老师主动送上门让我盘剥,却乐在其中。

  至今我还记得他关爱我的音容。

  

  辗转间我初中毕业了,考上了所谓重点高中。

  由初中迈入高中,也算高了一个台阶,心性也略微长了些。我回想起梁老师对我的关怀,便于高一开学没多久给老师写了封信。

  爸妈依然在外打工。想念我应该是有的。只是他们都文盲,无文采来表达对我的关心。

  少年未成年,自然还算个孩子,都会有一份精神的依赖。可是爸妈遥遥地居于彼岸,我无法饮食他们的关爱。我便李代桃僵,试图从对我好的老师那里荟萃一点慰藉。

  总算天公作美,我的语文老师对我很好。他便是第二位被我敲诈的人。他姓戴。

  戴老师经常给我看些语文辅导报,我对语文的兴趣也浓厚了三分。县城的中学在书籍方面也贫瘠得很。我们别想上什么图书馆。再者,中学的老师都巴不得大家泡死在作业中,谁会支持中学生借文学书看呢?大家都成长在学习任务的执行中。乐之胜于好之,好之胜于为之。大家都只是为之矣,语文课外阅读更是少为,语文的乐趣便无处附焉。而戴老师为我开了一线绿道。

  这也可算其主动让我敲诈吧。

  我的语文成绩自然不在话下。老师也甚是喜欢。

  一日,我收到爸爸寄的汇款单。单子上的字是托人写的。他寄了元。我高兴奔往邮局。但是局里人板着脸道:有身份证没?我怯怯地说:没有。学生证不可以吗?那人冷冷道:不行。必须有身份证才能取钱的。

  我不敢多问,悻悻离开。心底发着愁:我没有办身份证,那这几百块钱该怎么办呢!

  快进校门时,忽然与人撞了个满怀,我往后趔趄。抬头一看是戴老师。

  我赶忙说不好意思。

  戴老师笑道:做什么呢?这麽魂不守舍的。上哪去啦?

  我说:刚去邮局取汇款,我没身份证,那里面的人就不给我取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戴老师道:你把单子给我,我来帮你取吧。

  我喜出望外,兴许老师可以帮我的。第二日老师便将块钱给我。我刹那觉得戴老师多么能干。

  我敲诈了老师的时间和那跑腿的能量。

  上了高中,人民币也不如初中耐用。后来我出现一次经济危机,手头将揭不开锅了。

  我则盘算主动敲诈戴老师,不想守株待兔了。

  年纪越大,胆子也会越成熟。我径直走向戴老师办公室。但我的声音仍很轻:戴老师,我可以借你点钱吗?过些日子我爸妈寄了钱就还您。戴老师格外豪爽,一边往怀里掏钱包一边说道:可以,你要多少?!

  老师便给了我一张崭新的钞票。那票,清新,以至让人觉得亲切。

  可是后来戴老师离开了我所在的中学。他走得悄悄,走得切切,我便来不及还他钱了。据说他去了沿海城市的私立中学。

  我至今还未见过他,未还他的钱。老师自然不会把它放在心上的。但是我却不自觉将那笔欠款滚起利息来,放在心底,令它与岁月共沉甸。

  

  戴老师走后,我语文的出色也远去了。新来的语文老师讲课从来都是看天花板,光是老师这幅不知所云的的情态就令人对语文的爱好做自由落体运动。

  不过我对语文的爱好毕竟是只瘦死的骆驼,经周折考上大学时我仍报了汉语言文学系。

  我上的是崇理大学。顾名思义吾校是崇尚科学的。但它竟然有汉语言文学系。我傻傻和这个专业做吾校的陪衬。

  初来大学,先见了大楼幢幢。然而大师何在哉?

  我未问这些,我只问吾校有无好供人敲诈的老师。以备不时之需。

  要敲诈一个人,首先你得接近他。上大学时我已经成年了。高中潜藏的叛逆在这时长大。我真正有些孤傲和特立。于是我觉察自己不太爱接近同学。老师也在我的冷漠下。

  大学里,老师管得松。也合该这样。大家本该学着自觉,习惯被牵着鼻子断然没什么前途。上大学不过是混文凭而已。但事实上,大学里的人,由了中学时代执行任务的惯性作祟,老师有作业则学,没作业便不学无术去了。也是明察了这赤裸裸的世风,我彻底奠定了我的孤高。这种孤高蔓延到老师的眼下。

  如此,我则不接触老师,那么必要条件就不具备了,于是我知道我以后别想敲诈老师。

  有一门课,我不太喜欢,记得那是古文字学。我对这种考据十分无趣。于是我便由了自己的性子常不去上课。任课的甘老师便渐渐记得我的名字了。因为他对男生的要求严,每次都要点男生的到。我成旷课大王,他自然对我有所注意。期末考试时甘老师站在我旁边,看我答卷,他心里大概在说:小子,你不来上课,我看看你能答多好。他在一旁观看了许久,我未瞧他一眼,这与其他同学又是一个对照。老师观看时他们会抬头看之,目光恳切地,这样甘老师便会给他们一些答题上的指点。

  老师终于离我远了,他走开时叹了口气。叹我答得不好,叹我竟不看他一眼。轻轻一叹竟有双关的意思。

  我平时未下功夫,考前又不准备,答疑又不去。我知道我答得很不好。我不看他事实上是我不光孤高,我更有一层心虚的情绪在里头。

  甘老师从此对我评价了两个字:孤傲!

  所幸的是,我竟过了那门课,出乎我的意料。

  我上大三时,甘老师当了大一的班主任。他让他们班搞一个新老生交流会。甘老师邀我去。我忽然自觉受宠。但我依然愤世嫉俗地就当前大学生的学风和为学动机说了一番风凉话。甘老师则淡淡地笑道:你依然是这样孤高标世啊。继续你的特立独行,将来你做个文人必有所为。

  经过那一次交流,我对甘老师心存感念。那个小会可以看出老师的包容。我也明白之前我的古文字学能过是他包容的结果。此后碰见甘老师我皆会主动和他打招呼。我发现,老师每次都笑得慈眉善目。

  人有旦夕祸福。后来爸爸在外面打工忽然打出了一场大病。治病格外花钱。我的手头很紧。为了省着点用,我一天的早餐和晚餐都光吃馒头而不吃菜。但凭我再怎麽省,衣囊太乏仍易亏空。

  当我粮草匮乏时,我试图向同学借,但是念及同学毕竟都是用家里的钱,便以为此举不可取。

  我于是又想到老师。我还得向老师下手。

  可是,我和老师有交情者真是廖廖。至多有甘老师,我算和他打过几次招呼。但向他借他未必肯,而且他对我的印象不太好。仓廪不足则不知荣辱,我终于决计厚着脸皮去找甘老师。

  他已不教我了,但是他有一门课在我们上课教室的隔壁。

  一天我下了课便赶紧跑出去等他。

  他正在拖堂,他手舞足蹈地讲课。

  待老师下课出了教室,我就和他问好,然后直言道:甘老师,我想借你点钱。

  甘老师愣了一下,笑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身上没带钱。要不啥时候我给你。你要借多少?我说:!

  他虽然问了数目,却没说个时间。老师显然在敷衍我。果然当天老师没给一点音讯。我微微有些失望。

  第二天课间,班长朝我走来,向我递来几张百元人民币,我噫嘻着。你怎么给我钱呢?是甘老师托我给你的。他说他昨天忘了问你电话,所以没及时联系你。

  我又望外了一回。差点错怪老师。看来甘老师确实没有计较我曾经的孤芳自赏。这是我大学时的敲诈,我竟然又一次得手。

  崇理大学不枉有人文专业,人文关怀并不因理性的强大陨落。

  大四找工作时我凭着平日在杂志报刊发了些文章,签约于《星星》杂志社。这是一家时尚杂志,销量还好,我负责协助文字编辑。

  毕业那天,我请甘老师吃饭。老师竟赴约了。我向甘老师忏悔昔日的桀骜不驯。并道:人还是谦而自牧好。如同太上老君以退而为之进以下而成其大。

  甘老师哈哈笑起来:看来,飞飞悟道参禅了,日后可叫你飞飞道人了。

  我呵呵地笑。我敲诈了老师的包容。

  我耳畔回旋着卧龙的一句话:惟贤惟德,可以服人!包容何尝不是一种至高美德?

  

  韩信曾为洗衣妇救济,朱元璋曾做过和尚。伟人尚有落魄时,何况我呢?我曾经在成长中,成长中自然难免有落魄和不如意。于是便有如上的敲诈史。

  但老师都被我敲诈得泰然。

  而今我已离开杂志社几年,我经营了自己的文化传播公司。从商业角度讲,我小有成就了。我也成了著作颇多的文人。

  我回想我奋斗的动力何来,我想老师的乐于被敲诈是有丰功的。

  今天看来,他们当初给我经济上的帮忙数目上实在不足挂齿。但是他们给予的便利还有慈爱宽容,让一个留守少年和稚嫩男孩坚信人生的希望,同时也渐悟

  藏污纳垢的谦容之美。

  生生不息!成长中的孩子依然很多。在孩子身边的老师们参阅我几位老师所为,不难有些借鉴。那其他大人呢?

  同理可推,同理可推!

  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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