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识】
书法的风格、精神面貌即为书风，而时代书风指的是在某个历史时期内，人们在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下形成的在思想意识及审美意趣方面的主流倾向及普遍认识。书家个人的风格大都受一致性时代书风的影响。
从史书记载中不难看出，褚遂良师承及其家学渊源都具有南朝品格。然而其生长在北方，因此也必然会受到北方书风的影响。南北朝时期政局动荡、地域民风差异等因素导致楷法面貌截然不同。南朝从曹魏开始禁止立碑，到梁、陈两代逐渐宽松，此时的书坛被二王书风笼罩；然而在宗教意识的推动下，北朝独创了一种区别于南朝文人书法的朴拙、雄厚、壮硕的书风。
同时，北朝沿袭东汉以来的传统的立碑风气，就现存的可考的书迹考察，在丰富的南北朝早期碑刻中，许多书家碑刻作品的用笔、结构、技巧被唐代书家模仿，从其中很多作品里也能找到褚遂良早期书法用笔的源头。如承袭三国两晋时期的八分隶法的《冯翊王平等寺碑》及《临淮王象碑》，它们捺笔画作燕尾势、撇笔画中带钩的书写特点被褚遂良汲取用于《伊阙佛龛碑》的创作。南齐永明五年的《刘岱墓志》中的方正朴茂、刚劲有力的书法风格和隋唐楷书碑刻的面目极为接近。与《刘岱墓志》处在同一时期的北魏孝文帝的《吊比干文》结体方整宽博、笔画匀称、个性鲜明，许多地方参仿隶书笔意，是由隶书向楷书过渡阶段的一种书体，很多书史学者认为此碑中的瘦硬风格是后来褚书的用笔渊源。
南朝梁《梁桂阳王妃王慕韶墓志》的字形稍扁，用笔瘦硬，撇划快捷，捺笔较柔，结构紧密而开张，端庄严谨，与北魏的《郑道忠墓志》的展敛收放以及刚中带柔的特点都与褚书气息相通。又如东魏天平三年《高盛碑》的方正质朴和《茹茹公主墓志》的瘦硬宽博也都与褚书前期的《伊阙佛龛碑》风格非常相似。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统一北方后，于477年迁都洛阳，与此同时儒学文化风尚蓬勃发展，汉族和少数民族的文化发生融合，北朝书法吸收南朝书法的精致性和汉族儒家的审美文化，使得书法风格由往日的单一、粗放变得体貌各异。后至554年，南梁朝书家王褒入关，南方书风随之被带入，对当时的北周书风明产生了显著的影响。589年隋灭陈之战导致南方文人集中北上，进一步导致褚遂良所生长之地书风面貌的改变。伴随着南北朝分裂局面的结束和隋朝的建立，使以雄浑为主调的北朝碑刻逐渐有与南方秀丽书风加速融合的倾向，楷书点画趋于平整，结体渐趋方正。
而隋代时间很短，故而南北差异及不同的审美特征被兼容，从而使隋代楷书兼具融汇性和过渡性的特点，因而褚遂良对时代书风的汲取其实也就是吸收“南北混合”的书法风格。褚遂良前期两部作品同虞世南传世楷书碑刻风格差异很大，北朝特征非常的明显，同隋代的《龙华寺碑》、《孟显达碑》等在用笔、结体、笔画、字形等用笔特征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再次证明时代书风对褚书的影响。
除了碑刻作品，隋代墓志书法也风格多样，虽尚未达到盛唐楷书的纯熟，但却和初唐面貌非常接近，唐代许多楷书作品都可以在隋代墓志中找到来源。如洛中（洛阳一带）墓志较为宽博舒朗，发展为褚体风格。其中隋大业三年的《常丑奴墓志》结体宽博舒朗，字形方正，点画纤细，瘦硬细劲与褚遂良书法风格类似。此墓志历来受到书家颇高的评价，如翁方纲曾评价此碑遒劲、方整，与齐、梁、魏、周的风格不一，开启了唐初书法四大家新风尚。
隋代《龙藏寺碑》开细朗秀挺一派，此碑用笔沈挚有力，结体方整严谨，刚柔相济，变化丰富，颇存隶书遗意，此碑历来备受推崇，如清末书法艺术家杨守敬说道：“细观此碑，平正冲和似永兴，遒媚婉丽似河南，无信本险峭之态。”由此不难看出初唐书家大多由此萌芽，褚遂良应该是其中受其影响最大的。
近代学者沈浩也认为褚遂良楷书与此碑有明显渊源，他在《隋代楷书论》中指出，《龙藏寺碑》彻底改变了北碑线条平直、简单的特点，将传统北碑的线条章法错落恣肆的状态改变，使其更加整齐，秩序感强，出现了线条的变化等。此碑是其后期碑刻作品的前奏。同时《伊阙佛龛碑》和《雁塔圣教序》的碑额分别是具有明显装饰化倾向的篆体和隶体，字体中的瘦硬风神与他的楷书碑刻完美契合，这说明褚遂良汲取的时代书风并不局限于楷书，而是博采众长，灵活运用。
附·褚遂良《伊阙佛龛碑》局部
【文◎张金玲（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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