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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炎燊:经方治疗重型小儿腹泻
“昔人有谓‘古方不能治今病’,‘伤寒方不能治温病’,‘伤寒之法只宜于北方,不适用于南人’,‘《伤寒》、《金匮》未论及幼科’等等,皆一偏之见。仲景创立六经,不离脏腑经络,辨证制方,无不贯串八纲。经方精妙,实在于此,举一反三,则能运用自如。”

文/何炎燊

腹泻乃婴幼儿常见病之一,轻者易治。然小儿稚阴稚阳之体,易寒易热,易实易虚,疾病传变迅速,万密斋喻之为“水面之泡,草头之露”,若方治稍乖,则轻者转重,险象迭起,或致迁延日久,酿成疳臌虚赢之疾。

多年来,笔者运用经方治疗重型婴幼儿腹泻,略有肤浅体会。现举数例,略陈一得之愚。

一、热盛暴注

1947年10月,新基乡张某之子,三岁,始发热,继而泄泻,医用升散、温燥、止涩等药治之,经旬而病益甚。

至延余就诊之日,已形肉尽脱,暴注下迫,利下色青黄臭秽,腹中热痛,四肢拘急,时欲作痉,唇焦目赤,大渴引饮,昼日尚明了,日哺以后则烦躁谵妄不宁,小溲短赤不畅,舌质红赤,苔黄燥而焦,脉弦洪数疾。

此系暑湿内伏,至冬而发,复经误治,悉从火化,是阳明热炽,肝火鸱张之候。

处方以自虎汤为主,合葛根芩连与白头翁汤加味治之

石膏30克,知母、葛根、黄芩、黄柏、秦皮各9克,白头翁、银花各12克,滑石15克,甘草3克,黄连6克。

次日,神识略佳,烦渴稍减,而泻未止。或疑余年少孟浪。余曰:“药轻犹不胜病也”。

石膏加至60克,三黄亦加至12~15克,果然泻减八九,三剂而热象悉退,继进清养而安

按:《伤寒论》无白虎汤治下利之文。昔年同道阅余此案,曾有“若不用白虎,方中葛根芩连与白头翁汤已足胜任”之议。

其实不然,运用经方,贵乎辨证切当,不能胶柱鼓毖。

仲景示人:误用桂枝汤发汗,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用白虎加人参汤救之,与此病之误用升散温嫌致变相似。况加舌黄苔燥,日哺烦躁谵语,皆阳明热炽之据,非大剂白虎不为功。

王孟英治石涌羲暑热耳聋泄泻危症,三疏白虎,病家畏其寒凉而不敢服,王氏解释泄泻用白虎之理云:“肺移热于大肠,则为肠澼,皆白虎之专司”。其言至为精当。

故《随息居重订霍乱论》列白虎汤为开热吐泻之主方,深得《内经》“暴注下迫,皆属于热”之旨。余治此例,盖即受王氏启发也。


二、暑胜濡泻

1959年余在莞城卫生院工作,九月初,某领导之子,甫十月,患腹泻三日,入院治疗。

先由西医诊治,其时医院成立伊始,设备及技术力量均感不足,未能进行静脉输液,只用生理盐水大腿内侧皮下注射,并用止泻、抗菌消炎药物,治疗一天半,病不减,而大腿内侧由于注射多次,液体己渐不能吸收,乃改请中医治疗。

患儿发热(39.7℃),烦躁渴饮,水饮入胃不久,即腹满肠鸣,随即下利淡黄如水样,泻后腹满减,又烦渴不已,如是反复,日夜泻下十余次,而小便不利。

患儿神气疲惫,肌肉松驰,舌正红、苔薄白不燥,脉浮数而濡,此即《内经》所谓“湿胜则濡泄”也,用五苓散加味治之:

桂枝6克,猪苓、泽泻、白术各12克,葛根9克,茯苓15克,陈皮3克,砂仁4.5克。

煎成,乘热少少与之,分多次服完。

此药入胃,腹中竟不鸣响。两小时后,微汗出,热降(38.2℃),是夜只泻一次、量减,而小便量增。

翌晨,热续降(37.4℃),渴大减,前方加黄芪15克,下午服完,小便畅通,热除泻止,再进健脾去湿而安。

按:五苓散本治太阳蓄水证,《伤寒论》第74条云:“中风发热,六七日不解而烦,有表里证,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

此言气化不行,水气停潴,津不上承,故口渴;而饮入之水,又不能衡化,故上逆而吐。

此例亦是湿邪阻气,输布无权,液不升而口渴,然水饮入胃,并不上逆为吐,而下注为泻,证虽稍异而理有可通者。况病孩脉浮发热,小便不利,亦五苓散之适应症。

仲景治霍乱吐泻,亦有“热多欲饮水者,五苓散主之”之法。故用之以为主方,佐陈皮、砂仁理气健脾而去其所恶之湿,并用葛根升发清阳而振其敷布之权。

诸药合用,相得益彰,故投剂即效。


三、阴阳两伤

1948年7月,东莞中学卢某之侄女,一岁半,先感暑邪。服香薷饮一剂,即发高热。随进苦寒杂以消导两剂,热稍缓。反泻下黄白溏便多次,口渴,神倦,昏沉嗜睡。

易医谓暑入心营,进牛黄丸、清营汤。下午病情陡变:面色苍白如死灰,目露睛瞀,颈软无力,俯仰皆倒,时似半昏半醒,时而烦躁不宁,见水不论甘苦恣饮如狂。

自晨至午,水泻八次,色淡黄味腥,腹满脐突、按之尚软、叩之如鼓,鼻扇,息微而促,四肢厥冷,脉细如丝、数疾无伦。已延中西医两人,皆辞不治。

余诊之,勉进附子理中汤合生脉散加熟地:

人参(另炖)、炒麦冬、熟附片各9克,五味子4.5克,干姜6克,炙甘草3克,天生术12克、炒松熟地15克。

参汤药汁合成一大碗,频频与服。下半夜得安睡半宵,仅泻一次,有小便一茶杯。

翌晨视之,颈柱不倒,面色转好,脉至数减,仍烦渴不止,除再进前方一剂外,另用:洋参、天生术各9克,淮山30克,炒粳米一撮,熬成稠饮,渴则与之。

第三日泻止,渴减七八,小便通利,继进健脾益气而痊。

按:此病初因暑邪耗气伤津,复经误治重伤其阳,遂倏然转变为阴阳两伤之危证。三阴下利多有口渴见证,尤以幼儿为然,且渴甚者不论冷水热汤皆喜姿饮,故不能据此以辨寒热。

盖此证之口渴乃津液下夺使然,与阳邪燥渴病机迥异,必待泻止脾健,津液上输,口渴自止。

故仲景治霍乱用理中汤加减法曰:“渴欲得水者,加术,足前成四两半”,即是此义,余宗其法,重用附子理中汤以振其脾肾之阳,辅以生脉散复其耗散之津气。

用熟地者,乃仿景岳胃关煎之法,且用米炒松,与姜附同用,既无腻滞之弊,而有阴阳相济之妙也。


四、气虚滑脱

李某某,男,2岁,1970年5月起患夏季热迁延百日。九月中旬,继患泄泻,门诊治疗五天后,入某院留医。用西药治之,一周未效。

遂转我院治疗,患儿面色?白,双目无神,形体羸瘦,肌肉松弛,气怯声低,身有微热(37.8℃),口渴唇干,腹满而软,大便水样、色黄白相兼、夹有食物残渣,昼夜十次以上,小便黄短,舌质暗红不华、苔薄白而干,脉浮大虚数。

即用补中益气汤:人参6克、黄芪、白术、当归各9克,炙甘草、升麻、陈皮各3克,柴胡4.5克,大枣2枚

次日,热降至(37.3℃),泻不减,余恙依然,前方去当归之滑肠,加乌梅酸涩,砂仁辛运,

第三日,泻仍未减。乃细察之,患儿胃纳尚可,然食后逾时,即肠鸣而泻,泻时全无所苦,始恍然:此病不仅中气下陷,且大肠亦滑脱失禁矣。

遂用仲景,赤石脂禹余粮汤合补中益气汤加减:

赤石脂、禹余粮各15克,人参、炮姜各6克,炒淮山30克,煨葛根,黄芪、白术各9克,砂仁4.5克,升麻、炙甘草各3克。

一剂即泻减一半,三剂大便糊状,请恙递减,理旬日而安。

按:过去余治小儿腹泻多日不止,身有微热,浮大而虚者,多宗《内经》“清气在下,则生飧泻”之旨,用补中益气汤辄效。

今治此例,未曾细究,即依样画葫芦,及至两进不效,始憬然审察,知病已及下焦。

《伤寒论》(159条):“……利不止,医以理中汤与之,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余粮汤主之,”正为此证而议。

个人临床体会:认为与桃花汤合用更佳,不必拘泥于少阴便脓血而后用也。

方中干姜炮黑取其守,用淮山代粳米者,乃张锡纯法也。两方相合,药仅四味,而效果殊佳。或随证加味,如煨葛根之升清,参、术之守补,砂仁之健运等,更可增强疗效。


五、寒热错杂

彭某某,男,2岁。1975年3月患泄泻,其母惑于“千金难买春头泻”之谬说,不以为愈,服消导药经旬,病重时始入某院治疗,诊断为“中毒性消化不良”。

一星期后病情好转,惟泄泻未止耳,竟自动出院,辗转就医于各门诊中西医之间,甚至日易一医,迄无起色。四月初来我院就诊时,病已三十八天。

据云:现一昼夜仍泻十次左右,泻时肠鸣漉漉,先下稀水,完谷不化,继则里急后重,努责频频,又滞下黄色粘液少许,或带鲜血(检视之乃肛门红肿破损所致),口渴思饮,多饮则吐,知饥而不欲食,强食则呕逆,小便黄短而浑。

视其人,肌肉尽削,神气极疲,昏睡露睛,时而惊惕搦,时而烦躁呼叫,咬牙抓衣,息微而促,四肢厥冷而后脑发热(体温38.2℃),腹满如鼓,青筋暴露,遍布灯火焠痕无数(曾经社会医生用灯火焠法),舌质暗晦、尖边起红刺、苔黄燥,脉弦细数、重按则涩弱似散。

余曰:“此病甚重,刻下不待火衰土败,痉厥已作,且加肝木偏旺,疏泄太过,寒热虚实错杂,处方用药,实费周折。”

乃仿仲景乌梅丸法加减:

乌梅肉、黄连、肉豆蔻、丁香、全蝎、钩藤各4.5克,附子、白术各9克,炮姜6克,党参18克,五味子、炙甘草各3克。

每日另用洋参6克,粳米一摄,熬饮代茶。

一剂夜睡稍安,烦渴减,搐搦缓;二剂四肢温,后脑热退;三剂搐搦全止,泄泻减。

从第四剂始,去钩藤、全蝎,加破故纸9克。

服至第七剂,大便每日四行、成糊状,无里急后重感,进食不呕,乃去黄连、丁香,加黄芪、茯苓各15克,服至十五剂,诸恶候悉退。

又半月大便始成形,续进大补脾肾之剂,遂日渐康复。

按:此即幼科所谓“慢脾风”之病,实由误治酿成。

初来诊时,其母出示前方一叠,乃知医者多为假象所惑:有见其舌刺燥渴,作热邪烁津治者,不知乃津液下夺,阴不上承之故。

有见其腹满绷急,作胃肠积滞治者,不知乃脾虚气滞,运化无权之故。

有见其小便浑短,作湿热困阻治者,不知乃下泉枯竭,阳不流布之故。

有见其惊厥神迷,作心肝积热治者,不知乃元气匮乏,心神失守之故,遂致迁延日久,恶候蜂起矣。

审其病机,颇类厥阴病之乌梅丸证。章虚谷论乌梅丸云:“木邪肆横,中土必困,故以辛热甘温助脾胃之阳而重用酸以平肝,佐若寒泻火。”

余师其意立方,但患儿兼见风动神衰危象,故参入《谢映庐医案》之大回生汤法,化裁成方。谨守病机,药随证转,因而获效。


上述五例,虽病情各异,而皆用经方为主治愈。

昔人有谓“古方不能治今病”,“伤寒方不能治温病,”“伤寒之法只宜于北方,不适用于南人”,“《伤寒》、《金匮》未论及幼科”等等,皆一偏之见。

仲景创立六经,不离脏腑经络,辨证制方,无不贯串八纲。经方精妙,实在于此,举一反三,则能运用自如。

当然后贤之经验,亦应俱收并蓄,以补其不足。故柯琴氏谓“因知仲景方可通治百病”者,即是此义,非教人泥执死方以治活病也。

文选自《新中医》一九八四年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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