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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錄:義(1)

弘道錄卷之十一
續道藏
府四

君臣之義
堯曰:咨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
錄曰:中之一字,自堯始發,迺道統之淵源也,蓋君臣之義,匪但尊卑相屬,各分相臨而已,天之所不能清,地之所不能寧,鬼神所不能信,曰月所不能明,莫匪賴之,故爻有參乎三極之道,以作配乾坤,而通貫會同,充塞洋溢乎其間,然非私智穿鑿而為之也,自吾央之乎性善,而有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理,迺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惟至聖斯允執之,如天運於上,而天之曆數無能外矣,苟無是,則與天地之廣,兆民之眾漠然不相干攝,安保四海之不困窮,天祿之不永終,此其提綱挈領,繼天立極而開萬古君臣第一義也。
舜命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錄曰:此中之一義,折之愈精而不亂,探之愈深而不窮,求之愈親而不費,參之愈約而不繁者,與夫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非有所加也,未至於欽明文思與濬哲文明,未免天理人欲混為一塗,相去之間,所爭毫末,而毫釐之差,千里之謬,此其憂道之主,用功之切,後世明君賢臣所當熟察也。
大禹謨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
錄曰:此陳謨第一言,舜禹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舜自側微至於徵庸,歷試至於居攝,歸格至於陸方,其問若七政之齊,百揆之總,九官之命,四凶之誅,何自而易易乎,至禹尤有甚焉,水土之勤痛於匪父,胼胝之勞成於弗子,八年之動鰥於靡室,四乘之苦甚於匪躬,苟以易心乘之,何救於覆轍耶,是故旨酒之惡慾克也,分陰之惜時克也,聲律身度己克也,左繩右矩治克也,一鏡十起勤克也,一沐三握,慎克也,自勞心焦思,以至於吾無問然者,何莫非難事耶,嗚呼,艱則治,不艱則亂,艱則安,不艱則危,他曰夫子吃緊而言曰:一言興邦,一言喪邦,吁可不慮哉。
皋陶曰:無教逸欲有邦,競競業業,一曰二曰萬幾,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錄曰:皋陶之意,盡其愈勤而愈密耶,未克艱者心也,而所以盡之其萬幾乎,今夫天一晝夜之閒,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其曰月之旋轉,星辰之運動,陰陽之交錯,五行之聚散,何啻其萬分耶,猶之於君也,一曰二曰之間,由復興灑掃以至車馬戎兵,由常伯褻御以至夷狄蠻貊,其朝廷之治亂,生民之休戚,社稷之安危,天下之盛衰,何啻其萬殊耶,然皆係于一念,心思之微,動於善則無有不善,而萬緒皆理矣,動於不善則無有於善,而萬事皆非矣,是故競競以守之,業業以持之,爻使幾之,在我者無一髮之私,無毫釐之差,是雖紛紜繆鶉,萬有不齊,一以貫之而無遺矣,此天工人代之意,合內外而一之也。
益稷曰:臣哉,鄰哉,鄰哉,臣哉。
錄曰:有天則有地,地附乎天者也,有君則有臣,臣依乎君者也,天一氣而已,至於生生之所以著,物物之所以繁,天者,喬者,飛者,潛者,峙而載者,振而流者,周褊廣闊,磅磚深厚,無乎不至,皆地之功也,君一人而已,至於朝廷之所以正,萬國之所以匡,用人行政,安上治民,上而三光,下而群生,外而四夷,遠而八荒,莫不咸宜,皆臣之功也,此君臣之義,無所進於天地之問,而虞廷陳謨首發臣哉,鄰哉之旨,且反覆申重,極其、味嘆,為人上者所當涵泳而弗失也。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為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齡敝烯繡,以五釆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
錄曰:自股肱耳目之義著而後,元首腹心益見其可親,非但理之當然,亦勢之叉然也,今夫手足痿痺,謂之不仁,耳目不明,則不成人,人之一身可缺一乎,必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外有耳目之德,內有聰明之實,而後能戴天履地而為人,苟無是則一物無所見,一步不可行矣,惟君也,亦然,是故有股肱,然後能翼,然後能為有耳目,然後能明,然後能聽,而周身之用全,故治天下可運之掌也,然其義在於自明其德,詩不云乎,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爾德不明,以無倍無卿,嗚呼,其知慎哉。
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欽四鄰。
錄曰:面從豈為臣之得已哉,設若刀鋸在前,異擭在後,猶之可也,然且決衛於立談之頃,逢君於指顧之問,惟知其言而莫予違,而不顧理之可否,事之得失,吁一至此也,後言豈人君之樂從哉,或者因人轉移,隨事納約,猶之可也,然且要結於私交之際,指釁於庭論之問,甚者拾已往之緒餘,證在已之曲說,吁一至此也,蓋由為君者不尊弼直之義,為臣者不敬臣鄰之職,而爾汝之間偏聽獨任,豈知朝廷者眾人之朝廷,天下者天下之天下,奚以一人之向背而次萬事之是非乎。
益曰:吁戒哉,倣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于逸,罔淫于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彿百姓以從己之欲,無息無荒,四夷來王。
錄曰: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者,大廷之上,百官之前,批逆鱗,犯忌諱,所以遏人欲於將萌,存天理於既滅也,戒哉,做戒無虞者,廣廈之下,細游之上,明君在前,拂士在後,所以致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也,四夷之來王,不曰兵堅甲利,而曰任賢去邪,一志齊慮,益之志可以見矣,其來有苗之格而動天心之屆,豈偶然之故哉。
盂子曰:湯執中,立賢無方。
錄曰:堯、舜、禹但言執中,而不言立賢,蓋唐虞之際,有八元八愷,九官十二牧,濟濟相讓,克滿于廷,湯之時,聿求元聖,而且五就湯,五就桀,苟非三使往聘,烏能幡然而起,此推位讓國,與推亡固存之所由異,而反之以至於聖,與精一以致其中者,同是一軌也歟。
湯誥曰:聿求元聖,與之同力,又曰:眷求一德,俾作神主。
錄曰:此可見相道之隆重,而湯之自任亦不可誣也,不徒曰聖,而曰元聖,不徒曰德,而曰一德,蓋與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故曰:與之同力,俾作神主,豈若後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則於君道亦尋常卑近而已,無怪乎其自聖也。
萬章問曰:伊尹以割烹要湯,有之乎,孟子曰: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擊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畝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畝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內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
錄曰:四岳之舉而猶歷試諸艱者,堯非得已也,家難而天下易,家親而天下疏,舜可禪乎,吾茲試矣,三聘之及而猶囂罵自得者,尹非不恭也,故將大有為之君,叉有所不召之臣,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此三聘之禮,誠哉人主之高致,帝主之盛節,如是而猶有割烹,要湯之譏,出處之際可不慎哉。
又曰:尹何以樂堯舜之道耶,堯舜之道,性分所固有,奚吾而存,奚人而亡,人惟不自重也,於貧賤戚戚焉,貧賤而已,耳飯筷茹草何物乎,於富貴汲汲焉,富貴而已,耳木石鹿豕何事乎,是故莫大於精一執中,而非義非道辦之何精,莫難於有天下而不與,而一介千駟守之何固,莫急於存心天下,而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視之何親,莫先於加志窮民,而天下之民匹夫匹婦任之何切,是豈虛談假設以欺世盜名哉,厥後孟夫子庶幾任之,其曰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單罵,即三辭往聘之心也,曰窮不失義,達不離道,即天下弗視之心也,曰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即非予而誰之心也,曰得志澤加于民,達則兼善天下,即自任之重之心也,奈何戰國之不三代,惠宣之不成湯,衹見三宿出晝,而未聞三聘入疆也,可慨夫。
說命曰:朝夕納誨,以輔台德,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歲大旱,用汝作霖雨。
錄曰:礪者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舟者濟險舉難,利涉大川也,霖者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也,是三者相之道也,然亦有若金而變革者,有若丹而胥溺者,有若旱而共焚者,故人君苟得其相,則何事不濟,苟不得其相,則豈惟暝眩厥疾終膏盲吾憂矣,豈惟自傷厥足終袒褐吾懼矣,此錄之深意也。
弘道錄卷之十二
續道藏
府五

君臣之義
康王之誥:王出在應門之內,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皆布乘黃朱,賓稱奉圭兼幣,曰:一二臣衛,敢執壤奠,皆再拜稽首,王義嗣德,答拜,太保暨茵伯咸進,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惟周文武,誕受姜若,克恤西土,惟新陸王,畢協賞罰,戡定厥功,用敷遺後人休,今王敬之哉,張皇六師,無壞我高祖寡命,王若曰:庶邦侯甸男衛,惟予一人釗報誥,昔君文武,丕平富,不務咎,底至齊,信用昭命于天下,則亦有熊熊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久王家,今予一二伯父,尚胥既顧,綏爾先公之臣服于先王,雖爾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無遺鞠子羞。
錄曰:先儒以張皇六師似導王尚武者,又曰:守成之世,多溺宴安,而無立志,皆非也,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康王受顧命之時,太保奉同三祭三吃,此時出厥門以俟,非有異曰也,而首及於張皇六師,正以見國之大事,此今文合於顧命,良以此也,其答拜稱名,皆是未瑜年之事,故曰:義嗣德,非謂預見先憂於未然,說之過矣。
君臣: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玆束郊敬哉,昔周公師保萬民,民懷其德,往慎乃司,玆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久,我聞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爾尚式時周公猷訓,惟曰孜孜,無敢逸豫,凡人未見聖,恭不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爾其戒哉。
錄曰:愚觀周公居束三年,非親自監殷也,其束人懷之也,則曰:我覲之子,裒衣繡裳,又曰: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商民於此蓋已知明德惟馨,親見聖哲之人,不啻其感興也,正以君陳孝友恭敬,能法聖人,故命以從政而啟其見賢思齊之心,成王所以侍君陳至矣,非謂王化頑民不求威猛剛克之夫而屢之孝友之,君陳,審如是,君臣之道狹矣。
爾有嘉謨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內,爾乃順之于外,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德,嗚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哉,無依勢作威,無倚法以削,寬而有制,從容以和,殷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訓,辟以止辟乃辟,祖于姦究,敗常亂俗,三細不宥,爾無忍疾于頑,無求備於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簡厥修,亦簡其或不修,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允升于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禍。
錄曰:愚觀成王之詔君陳而實以詔萬世也,夫明德孝友為治之本也,忠順寬和效治之用也,苟於凡威福刑辟之問,舉措忿疾之際,或失則迎合,或失則偏倚,責人以所不能,率人以所不由,取人以所不備,此皆非盡善之道,故悉舉而歷陳之,而終歸於容忍大德焉,是時成王春秋鼎盛,所息不能忍不能容耳,而能舉以詔人,則叉能自勉矣,不然予曰辟,奚伺爾勿辟,子曰宥,奚伺爾勿宥,而反以止辟耶。
畢命: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腦,越三曰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豐,以成周之眾,命畢公保釐束郊,王若曰:嗚呼,父師惟文王武王,敷大德于天下,用克受殷命,惟周公左右先王,矮定厥家,瑟殷頑民,遷于洛邑,密邇王室,式化厥訓,既歷三紀,世變風移,四方無虞,予一人以寧,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勤,惟公懋德,克勤小物,弼亮四世,正色率下,罔不衹師言,嘉績多于先王,予小子垂拱仰成,今予衹命公以周公之事往哉,旌別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瘴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政貴有但,辭尚體要,不惟好異,商俗靡靡,利口惟賢,餘風未珍,公其念哉,惟周公克慎厥始,惟君陳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終,三后協心,同底于道,道洽政治,澤潤生民,四夷左衽,罔不咸賴,於小子永膺多福。
錄曰:愚觀保釐之命,非止為殷之頑民也,蓋成王之制,中分天下,主以二伯,自陝以束,周公主之,代之者,君陳也,又代之者畢公也,故即位之時,常率束方諸侯入應門若矣,其命之者,非始往也,王新即位鈴有告命之詞,而召公為西伯獨無者,豈以留相天子,或史闕之歟,未可知也,其曰瑟殷頑民者,原其始也,曰商俗殷士者,周人每事監殷,豈但告命之詞哉,其作詩皆曰:殷士膚敏,有商孫子是也,其曰:旌別淑慝,彰善瘴惡,乃為國本務,非孜孜於殷,亦非謂周公鏖殷為謹厥始,君陳有容而和厥中,至是,始可以旌別淑慝,皆註者不達經文大旨,徒以鏖殷頑民洛邑一方為主意,遂使保釐之大意皆為化殷之偏詞,非康王垂拱仰成之遺則也,惟泥於一偏,故几註四方無虞,以康四海,澤潤生民,四夷咸賴處,殊增窒礙,讀者所當政思也。
我聞曰:世祿之家,鮮克由禮,以蕩陵德,實悖天道,敝化奢麗,萬世同流,玆殷庶士,席寵惟舊,估侈滅義服美于人,驕淫矜垮,將由惡終,雖收放心,閑之惟艱,資富能訓,惟以永年,惟義,時乃大訓,不由古訓,干何其訓。
錄曰:愚觀成王之戒殷士何其切切哉,夫令聞廣譽施于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鄭子臧之譎冠,楚得臣之纓玉,皆以惡終也,不特此爾,甘食之性,妖艷之風,沉湎之慾,黷貨之情,勢所叉至,弟以詞命之重,不得以狎妮參之,故衹以服美為言耳,嗚呼,三代且然,況後世乎,此不恢不求,所以難乎其選也。
君牙:王若曰:嗚呼,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篤忠貞,服勞王家,厥有成績,紀于太常,惟予小子,嗣守文武成康遺緒,亦惟先王之臣,克左右亂四方,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今命爾予翼,作股肱心膂,鑽乃舊服,無忝祖考,弘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爾之中,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艱哉,思其艱以圖其易,民乃寧,嗚呼,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啟我後人,咸以正罔缺。
錄曰:此穆王也,夫子豈與之歟曰非也,臣觀先朝之時,非無車轍馬跡也,而公私之途,嘗分為二道,是故綱紀法度,刑政禮樂,大公之選也,盤樂遊觀,聲色貨利,己私之奉也,公固不得以廢私,私亦不得以害公,二者常並行而不悖,故不至於亂也,夫子不云乎,仲步圉治賓客,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向,使穆王逞其私智,不以君牙為司徒而以造父為心膂,五教五典混為一途,君子小人並於樞要,則小民之怨咨孰與之圖,文武之謨訓孰與之紹哉,聖人列之於經,正以見典常之不可紊,綱紀之不可缺,其旨深矣。
同命:王若曰:伯同,惟予弗克于德,嗣先人宅丕后,休惕惟厲,中夜以興,思免厥愆,昔在文武,聰明齊聖,小大之臣咸懷忠良,其侍御僕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祇若,萬邦成休,惟予一人無良,實賴左右前後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繩愆糾謬,格其非心,俾克紹先烈,今予命汝作大正,正于旱僕侍御之臣,懋乃后德,交修不逮,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其惟吉士,僕臣正,厥后克正,僕臣諛,厥后自聖,后德惟臣,不德惟臣,爾無呢于儉人,充耳目之官,迪上以非先王之典,非人其吉,惟貨其吉,若時凜厥官,惟爾大弗克祇厥辟,惟予汝辜。
錄曰:此僕正也,見於周禮,皆士人之職,王所與,朝夕遊宴,左右進退之不離也,其屬有祭,僕所與供祀隸,僕所與寢興戎,僕所與御戎齊,僕所與掌轄,得其人則薰陶漸染,納於善而不知,不得其人則邪媚瞽,惑入於惡而罔覺,自後世專用宦寺,溺近親幸而無官守言責,故惟務巧言令色,便辟側媚,獻談啟寵,崇貨納路,此於三代之時,史臣逆知其端,雖以命伯同,實以訓萬世也,豈待亂本已成,而後其弊方彰乎。
又曰:二篇之書,先儒謂當時仁人君子修詞立誠,以勸勵其臣,正所以感動王也,今觀一則曰厥后自聖,二則曰惟貨其吉,玆二言者,受病之根也,夫穆王豈嘖積於人下者哉,其馳騁放肆鈴以堯舜陸方自居,拒諫飾非又以禹湯賢聖自任,不遑寢處鈴以文武憂勤自解,然後悉意行之而無所忌憚矣,侈心既生,國誰與足,此呂刑一書始終以贖罪為言,當時之重貨可知矣,而倦倦以繩愆糾繆望其僕臣,便辟側媚戒其耳目,可謂善諷其君者矣,不知伯問聽之可以為解乎,其將自任乎,吾不得而知,則亦無得而辜矣。
國語:穆王將征大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以文修之,使務利而避害,懷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夫先王之制,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饗,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曰祭月杞,時饗歲貢,終王先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杞則修言,有不饗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乎有刑不祭,伐不杞,征不饗,讓不貢,告不王,於是乎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令,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又增修於德,無勤民於遠,以是近無不聽,遠無不服,今自大畢伯仕之終也,大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饗征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
吾聞夫大戎樹惇,能師舊德,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錄曰:此幽王與弒之漸也,夫履霜堅冰,由非一曰,穆之於康一再世耳,文武之澤方隆,太平之基不墜,蕞爾大戎何足畏哉,而不知蜂蕾之毒,釀成滔天之禍,宗周淪陷,實肇於此,國語之托始,亦猶夫子之意也,以是為防,猶有無故而主圖燕之議,遂致靖康之禍者,有漫然而興北伐之師,率貽壓山之憂者,孟子不云乎:國叉自伐,而後人伐之,其諸耀德不觀兵之謂歟。
厲王說榮夷公,茵良夫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胡可專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猶曰休惕懼怨之來,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既榮公為卿士,諸侯不饗,王流于蠡。
錄曰:夫利何以能畢王室乎,周之興也,一則曰散鹿臺之財,二則曰發鉅橋之粟,而海內向風,幾政刑措,民到于今稱之,及其衰也,曰惟貨其吉,曰惟訖于富,而王人漸微幾於列國,至此下堂見諸侯矣,苒伯之言切近之殷鑒歟,雖然後之大聖大賢,若子罕言利,曾子以義為利,孟子何叉曰利,其意合,其旨同,以世降道,陵人懷私欲,乃有良夫,其人信哉,文武之道未墜于地,所以雖有夷厲幽平之難,未若頭會箕欽之竟亡也。
弘道錄卷之十三
續道藏
府六

君臣之義
史記:漢王南渡平陰津,至洛陽,新城三老董公遮說王曰:臣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為無道,放殺其主,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大,王宜率三軍之眾為之素服,以告諸侯而伐之,於是王為義帝發喪,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今項羽放殺之,寡人親為發喪,兵皆縞素,悉發關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
錄曰:此有漢四百二十年之天下,其宏綱大義昭如曰星者端在此舉惜乎,元功之次不及錄之,遂使新城之名泯泯以至於今也,惜哉,又曰:漢昭烈之不能混一也,宜哉,夫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名其為賊,敵乃可服,比萬世之大計,天下之大幾也,項之與曹聲勢後先相望,邦之與備當時俱為不敵也,邦能名羽為賊,而備不能聲操之罪,何耶,夫君與后義相等倫,方操弒伏后之時,備果能倡明大義,傳檄天下,發喪制服,正其大逆之罪,明其無赦之誅,然後興兵討伐,天下之不響應,曹氏之不斂手者幾希矣,此祖孫之一轍也,不知出此,而董承者區區以帝衣帶中密詔,與備謀誅曹操為言嗚呼,密之云:然豈為人上之語哉,然則三國之董異於新城之董明矣,雖然承無足責,當時法正號為能正練,孔明號為知大體,顧乃昧於機會,徒以漢賊之言表於散關之疏,亦無益矣,至朱子之修綱目,明書殺后,其義始明,豈非千古之遺恨哉。
漢書:高祖不修文學,而性明達好謀,能聽自監,門戌卒見之如舊,初順民心,作三章之約,天下既定,命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倉定章程,叔孫通制禮儀,又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券金匱石室,藏之宗廟,雖曰不暇給,規摹弘遠矣。
錄曰:夫所謂規摹弘遠者,蓋鑒于秦與新之失得也,夫寬於簡,天之道也,秦之興禁密若不容,新之興更制若不及,至於衡石程書,不遑暇寐,此於天下之事無復漏網之虞矣,而不知天之道不若是之鎖鎖也,今夫天洪者,纖者,高者,下者無乎不容,然而未嘗爽其則也,人君法天以為道操者,縱者,予者,奪者亦無乎不有,然而未嘗枉其度也,秦罷封建,新限王田,計較於錙銖毫釐之間,而不知土崩瓦裂無伺寸寸而解也,太史公亦以承敵易變,使人不倦,善觀人者矣。
文帝二年韶曰:人主不德,天示之災,以戒不治,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之所不及,句以啟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
錄曰:此直言極練之始,於是賈山上疏,名曰至言,然而不錄者,山之言,謂之直可也,謂之至則未也,其借秦為喻,彼以為殷鑒,而不知帝之敬天動民,愛人惜費,廣言路,崇譙讓,杜興作,卻貢默,其本心也,即位未幾已可栗見山之所喻,皆非帝之所短也,何叉孳孳以人主之威,非特雷霆勢重,非特萬鈞為言哉,又何叉以周養千八背國之民,秦受千八百國之養為言哉,當時廷臣溺於秦之忌諱,一旦睹此,遂為之瞽名曰至言,以愚觀之,帝之所短在於不能止至善,乃安於卑近,忽於賢聖,此非小失也,傳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烏乎,所以興起天下萬世至深切矣,惑於黃老清淨,而不知君子無所不用其極,何怪乎馳騁射獵以為娛,擊兔伐孤以為樂哉,苟得伊傳問召之徒,與之坐而論道,吾見敬之如神明,信之如筮毫,安在修之于家而壞於天子之廷乎,凡所以為此者,皆鄙夫之事而非聖賢之闕也,雖然上之所求者賢也,下之所應者騎也,山不能為醇儒而欲其知王道哉。
賈誼上疏曰:臣竊惟今之事執,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傷道者,難褊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以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
錄曰:文帝一時而有二賈,洛陽之賈,非穎川之賈比也,不惟其言皆當時之切要,其摭摘秦事中漢之膏肓,故詳錄之,雖然為國以禮,其言不讓,夫子猶且哂之,大廷甫臨,遽為痛哭流涕、長太息,未免動之不以禮未善也。
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執,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今海內之執,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輳並進,而歸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其子孫以次受之,分地眾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眾,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
錄曰:厥後晁錯、主父偃之議皆本於此,特以景帝不善而致亂,武帝善用而致效,其實生之論也,夫文帝可為之時也,去分封未遠,大國之王老者已耄,弱者未壯,漢之所置傳相方握其事,誠以此時潛分七國之勢,默奪諸侯之權,此不勞餘力也,失此不為,卒致破斧缺折之勞,然則芒刀髖脾之瑜,豈年少而迂哉,大抵漢之草創,未有若封建之倉卒者,周禮有大小宗之議,有祖彌廟之別,本宗百世為天子,支庶百世為諸侯,別子百世為大夫,然則眾建諸侯斯其常分也,安有身為王者,支庶為匹夫,富者五十城,或七十城,貧者無立錐之地,此非但勢不通,亦理之所叉無也,以帝之明孝博愛不能講求其故,幸而生者開其端不竟其說,絳灌又從而非之,然則士之不遇,豈非天哉,豈非天哉。
問君遺禮義,棄仁恩,並心於進取,行之二歲,秦而曰敗,故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擾組,慮有德色,母取箕篇,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併倨,婦姑不相說,則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爾,今而遺風餘俗,猶尚未改,棄禮義,相廉耿,曰甚月異,而歲不同矣,今其甚者殺父兄矣,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之問以為大故,至於俗流失世敗壞,因恬而不知怪,以為是適然爾,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筐,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
錄曰:此愚所謂中漢膏肓之病不可救藥者也,夫以古之人所以爻旌別淑慝表厥宅里,鈴彰善瘴惡樹之風聲,叉殊厥井疆俾克畏慕者,豈好為是紛紜哉,誠以商俗靡靡,餘風未珍,雖當重熙累洽之後,不忘敝化奢麗之非,一則曰邦之安危,惟玆殷士,二則曰驕淫矜停,將由惡終,而周公克慎厥始,君陳克和厥中,畢公克成厥終,更三聖賢保釐一方,然後知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向道之難也,漢之興也,始以馬上得,終以力筆治,襲秦雜霸無乎不有,甚者牽於黃老,安得不動生之痛又哉,苟有成康之心,求態德克勤之老,以資其垂拱,仰成之功,猶恐夜以繼曰,坐而待二之無及,而紛紛以年少初學目之,幾行而不長太息乎。
莞子曰:禮義廉恥,是謂曰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使莞子愚人也,則可覺子,而少知治體,則豈可不為寒心哉,奏滅四維而不張,故君臣乖亂,六親殃戮,姦人並起,萬民離叛,凡十三歲而社稷為虛,今四維猶未備也,故姦人幾幸而眾心疑惑,豈如今定經制使,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姦人亡所幾幸,而群臣眾信,上不疑惑,若夫經制不定,是猶渡江河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船必覆矣,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錄曰:此為國之切務,萬制之下所當深思也,夫莞子五徒所羞稱也,尚知禮義康恥國之四維,何以堂堂聖人之徒反不知國乃滅亡之道乎,夫姦人之幾幸,自古而已然也,寵利之所在,威權之所歸,若蠅之無釁而趨,蟻之不約而赴,而況人君號招附翼之乎,由是蕩然無復界限羞惡之心,而萬物之靈反蚊納之不若矣,其所以叉至於滅亡者,蓋以國之所以為國者人,而其兩以為人者心,古之聖人所以叉於政貴有怛,辭尚體要,正欲人心,截然歸之乎正,曉然齊之乎一,而後道洽政治,膏潤生民,四夷左衽罔不咸賴,苟使無執守維持之道,天下貿貿焉莫知所從,人欲肆而天理滅,國之喪亡無曰矣,此西都經制不立,鈴政王莽之禍,而後誼之言始驗,然則管子豈真愚人也哉。
夫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已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為用易見,而禮之所為用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豈故不用哉,然而曰禮云者,貴絕惡於未萌,而起教於微眇,使民曰遷善而不自知也,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於內,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湯武廣大其德行,六七百歲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歲則大敗,此亡他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其明,效大騎耶。
錄曰: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亟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亟人惟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衛不可不慎也,此所謂衍,即取舍之謂也,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者,惟恐傷人也,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者,惟恐不傷人也,原其初,豈誠性惡哉,差之毫釐而謬以千里,此為治者汲汲於審所尚也,夫以好惡形於中,而後取舍定於內,聖人所以心溥萬物而無心,情順萬物而無情者,誠以好惡之不可殉也,所好或私于一,天下靡然趨之,所惡或陷於偏,天下忽然向之,帝非不知仁義法令之美惡,特以惑於他岐,無自固之志,誼非無見而云然也,使帝誠有所釋,以更制則善,以立法則順,亦何所憚而不為哉,雖然讓者其事也,老者其心也心,不在於作為,則衹見吾之多事矣。
武帝元年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上親策問以古今治道,廣川董仲舒對曰:臣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自非大亡道之世,天盡欲扶持,全安之事在勉疆而已,疆勉學問,則聞見博而知益明,疆勉行道,則德曰起而大有功,道者,所縣適於治之路也,仁義禮樂,皆其具也,故聖王已役,而子孫長久,安盒數百歲,此皆禮樂教化之功也,夫周道衰於幽厲,非道亡也,幽厲不縣也,至於宣王思昔先王之德,興滯補敝,明文武之功業,周道柴然復興,此夙夜不懈行善之所致也。
錄曰:此天人首策也,其曰勉疆去者,即中庸其次致曲通大賢以下而言也,自漢以來,學者鮮能知之,以舒之下帷發憤,潛心大業,所得於勉疆者甚多也,故大廷之際首以為對,非若後世摭拾陳言不切於實學者比也,而帝方且天縱椎略,思欲為誇古邁今之務,區區勉疆行道,彼豈甘心效之哉,抑以賈董而遇漢之文武,董之勉強可行於柔克之君,而生之通達宜施於大略之主,奈何天不曲成,投非所入,徒使百世之下誦其言,思其人論其世,惜其主,吁嗟慨乎。
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一於正,而亡有邪氣奸其問者,是以陰陽調而風雨時,群生和而萬民殖,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今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勢,又有能致之資,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愛民而好士,可謂誼主矣,然而天地未應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萬民不正也,夫萬民之趨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隄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於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為大務,立太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漸民以仁,摩民以義,節民以禮,故其刑罰輕而禁不祀者,教化行而習俗美也。
錄曰:自秦而後,心學漸滅殆盡,仲舒舉以為言,誠漢庭之指南也,惜乎君以多慾,臣以正心投之,猶轅之北而望其車之南,夫是而莫之省也,有宋隆興,藝祖方知此論,曰:古之為君鮮能正心,自致無過之地,朕風夜畏懼,防非窒慾,庶幾以德化人之義斯人也,可與之論正心,以正朝廷也,而有宋一代之治,陰陽調,風雨時,群生和,萬物殖,仲舒之言孰謂果無驗耶。
弘道錄卷之十四
續道藏
府七

君臣之義
諸葛亮出師表曰: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姐,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陸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郭攸之、費撐、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悉以諮之,必能裨哺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先帝稱之曰能,眾議舉寵以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諮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士,此後漢所以傾頹也,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許先帝以驅馳,復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問,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右仕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勤,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獎帥三軍,北定中原,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忠盡言,則攸之、樟允之任也,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陛下亦宜自謀,以咨課善道,察納雅言,探追先帝遺詔,今當遠離,臨表涕泣,不知所云。
錄曰:亮之忠貞而可少哉,夫可輔則輔之,不可輔則自取,此昭烈臨終之命,未免殉之於時也,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陛下,此武侯卓絕之見,斷然殉之以義也,以董、袁、曹、馬之徒接跡於前,而有二表之自誓,譬則妖拾枉矢之交流而景星瞠乎其貫出也,頑冥淫毒之騰作而曰月煥然其大明也,其曰官中府中俱為一體,不但家人骨肉之相語,而實後主存亡之所關也,曰親賢臣,遠小人,亦不但切近殷鑒之當慮,而實萬世治亂之所由也,曰陛下亦宜自謀,以咨課善道,察納雅言,又不但生前至計之所望,而實死後漢業之所終也,故曰:孔明三代人物,管仲、樂毅不足論矣。
後出師表曰:先帝深慮以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以討賊,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伐賊,才弱敵疆,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曰,復不安席,食不甘味,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偏安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束,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高帝明並曰月,謀臣淵深,然陸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計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所未解也,自臣到漢中,中問期年耳,然喪趙雲、陽群等,皆數十年之內,所斜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當何以圖敵,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虛圖之乎,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批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束連昊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昊更違盟,關羽毀敗,秣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錄曰:亮以操之用兵髡實孫吳,而二表所陳無一奇謀秘策,獨以兵法乘勞為今之計,亮豈未之思耶,夫有不自滿假之成湯而後嗚條之師可措,有無貳爾心之武王而後膺揚之勇可施,以禪為君而亮為輔,以歡為敵而懿為臣,譬則仰而引之者堯也,羊而牧之者狼也,豈可以為理哉,然而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堂堂大義不可不聞於天下也,故一則曰獎帥三軍,北定中原,興復漢室,還于舊都,二則曰復不安席,食不甘味,鞠躬盡力,死而後已,亮之心已知其無能為矣,此其堂堂侃侃,又非狐媚狗趨僥倖成功者比也。
唐張蘊古上大寶箴
曰:今來古往,俯察仰觀,惟辟作福,為君實難,主普天之下,處王公之上,任土貢其所求,具寮陳其所倡,是故恐懼之心曰弛,邪僻之情轉放,豈知事起乎所忽,禍生乎無妄,固以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歸罪於己,因心於民,大明無私照,至公無私親,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禮以禁其奢,樂以防其佚,勿謂無知,居高聽卑,勿謂何害,積小就大,樂不可極,樂極生哀,欲不可縱,縱欲成災,壯九重於內,所居不過容膝,彼昏不知瑤其臺而瓊其室,羅八珍於前,所食不過適口,惟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勿內荒於色,勿外荒於禽,勿貴難得貨,勿聽亡國音,眾棄而後如刑,眾悅而後行賞,弱其強而治其亂,伸其屈而什其枉,故曰:如衡如石,不定物以情,物之懸者輕重自見,如水如鏡,不示物以情,物之鑒者奸蚩自生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勿汶,汶而間勿察,察而明,雖冕施蔽目而視於無形,雖艱績塞耳而聽於無聲,縱心乎湛然之域,遊神於至道之精,知之者應洪纖而效響,酌之者隨淺深而皆盈,故曰:天之經也,地之寧,王之貞,四時不言而代序,萬物無言而化成,豈知帝力而天下和平,吾王撥亂戡以智力,民懼其威,未懷其德,我皇撫運扇以淳風,民懷其始,未保其終,爰述金鏡,窮神盡聖,使人以心應言,以行包括治體,抑揚詞令,天下為公,一人有慶,開羅起祝,援琴命詩,一日二日,念玆在玆,惟人所召,自天祐之,諍臣司直,敢告前疑。
錄曰:自漢以後,中更六朝,南北又歷兩晉,而隋君臣大義視之如繫匏濩落,而諍臣司直杜口削進久矣」有唐龍興,闢乾揭日始知為君不易,而大寶一箴復見敷陳,亦可謂難得矣,雖然偃與蘊古同時事主,謝以頌諛,張以諷切,雖一時賞責相同,而他曰威刑竟異,此大明無私、天下為公之難,而使人以應言、以行之不可得歟。
通鑑:太宗益親魏徵,徵自以為不世遇,乃展盡底蘊凡二百餘奏,無不剴切當帝心者,或告徵私其親戚,上使溫彥博按之無狀,彥博言於上曰:徵不存形邊,遠避嫌疑,心雖無私,亦有可責,上令讓徵,且曰:自今宜存形邇,他曰徵入見,言曰:臣聞君臣同心,是謂一體,宜相與盡誠,若上下但存形邇,則國之興衰尚未可知,臣不敢奉詔,上嬰然曰:吾已悔之,徵再拜曰:臣幸得奉事陛下,願使臣為良臣,勿為忠臣,上曰:忠良有異乎,對曰:稷契皋陶,君臣協心,俱饗尊榮,所謂良臣,龍逢比干,
面折廷爭,身誅國亡,所謂忠臣上說。
錄曰:魏公之學,出于河汾者也,而其言無一於身心,何歟,稷契皋陶,豈徒君臣協心,俱饗尊榮而已哉,上而父父子子,下而兄兄弟弟,內而夫夫婦婦,無不各得其所,故能安饗榮名,萬古不替,太宗之世,父子易常,兄弟違序,夫婦亂倫,衹於賞罰進退之間,科條號令之設,天資英敏偶不能紊,故徵得而叔論之,此正張蘊古所謂民畏其威,未懷其德者也,何足以語唐虞三代乎,其所謂忠良之道,亦君臣徒取美名,觀者當辨其真可也。
魏徵上疏:以為人主善始者多,克終者寡,豈取之易而守之難乎,蓋以殷憂則竭誠以盡下,安逸則驕恣而輕物,盡下則胡越同心,輕物則六親離德,雖震之以威怒,亦皆貌從而心不服也,今主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將興繕則思知止,處高危則思謙降,臨滿盈則思抑損,遇逸樂則思樽節,在宴安則思後患,防壅蔽則思延納,疾讒邪則思正己行,賞爵則思因喜而僭,施刑罰則思因怒而濫,兼是十思而選賢任能,固可以無為而治,又何必勞神苦體以代百姓之任哉。
錄曰:徵之說善矣,惜乎無以及於聖功之本也,心之官則思,心何啻十思耶,蚓乎一日二日萬幾而可以數限之哉,惟於不睹不聞之前,幽獨隱微之際,一以守之,靜以持之,蓋一則無始,無始則物不能,間靜則無擾,無擾則心怛有,主雖千慮鈴得,而又何暇於十耶,夫見可欲者,耳目之官也,思知足者,心之官也,既見可欲,則已交於物矣,物交物而後措之於思,能不為所引者幾何哉,此古人格心之業易,而徵十思之效難。
徵曰:臣奉侍帷喔,陛下許臣以仁義之道守而勿失,儉約朴素終始弗渝,頃年以來,容不克終,貞觀初清靜寡欲,化被方外,今萬里遣使,市索駿馬並訪珍怪,此一漸也,貞觀初護民之勞,吻之如子,不輕營,為頃既奢肆思用人力,二漸也,貞觀初役己以利物,比來縱欲以勞人,雖憂人之言不絕於口,而樂身之事實切諸心,三漸也,貞觀初親君子斥小人,比此君子恭而遠之,小人狎而近之,四漸也,貞觀初不貴異物,不作無益,而今難得之貨雜然並進,玩好之作無時而息,五漸也,貞觀初求士如渴,取其所長常恐不及,比來由心好惡,以眾賢舉而用,以一人毀而而棄,六漸也,貞觀初高居深拱,無田獵畢弋之好,數年之後志不克固,鷹大之貢遠及四夷,晨出夕返馳騁為樂七漸也,貞觀初遇下有禮,群情上達,今外官奏事,顏色不接,問因所短,詁其細過,雖有忠款而不得伸,八漸也,貞觀初孜孜治道常若不足,比恃功業之大,負聖智之明,長傲縱欲,無事興兵遠裔,九漸也,貞觀初頻年霜旱,畿內戶口並就關外,攜老扶幼卒無亡去,比者疲於榣役,關中之人勞弊尤甚,十漸也,夫禍福無門,惟人所召,千載休期,時難再得,明主可為而不為,臣所以鬱結長嘆者也,疏奏帝曰:朕聞過矣,以所上疏列為屏幛,兼錄付史官,使萬世知君臣之義。
錄曰:何謂始敬勝怠也,義勝慾也,何謂漸怠勝敬也,慾勝義也,夫周武、唐宗其初何以異耶,而卒不同者漸也,雖然徵之說切中萬世君人之病,帝既錄付史館以彰君臣大義,而旋復違之屏悼几席,不殊於昔時黃金庇馬,失笑於他曰,然則不但漸不克,終亦已頓忘其初矣。
上思佐命功,乃命工圖畫趙公長孫無忌,趙郡元王孝恭萊,成公杜如晦,鄭文貞公魏徵,梁公房玄齡,申公高士廉,鄂公尉遲敬德,衛公李靖,宋公蕭瑪褒,忠勝公段志玄,夔公劉弘基,蔣忠公屈突通,鄭節公殷開山,譙襄公柴紹,那襄公長孫順德,鄭公張亮,陳公侯君集,邦襄公張公謹,盧公程知節,永興文懿公虞世南,譙襄公劉政會,莒公唐儉,英公李世勣,胡壯公秦叔寶等於凌煙閣,凡二十四人。
錄曰:凌煙之圖繪而不及裴寂、劉文靖何也,季布漢之仇也而反赦之,丁公漢之恩也而反誅之,英主之所見,夫豈殊哉,是故王魏仇也,忠於主則雲龍並美,裴劉恩也,背於義則圖繪為羞,觀此寧不知所向乎。
玄宗初年,姚元之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元之知帝大度銳於為治,乃先設事以堅帝意,奏曰:垂拱以來,以峻法繩下,臣願政先仁恕可乎,朝廷覆師青海,未有牽復之悔,臣願不倖邊功可乎,比來壬佞冒觸憲綱,皆得以寵自解,臣願法行自近可乎,后氏臨朝,喉舌之任出闈人之口,臣願宦堅不與政可乎,戚里貢獻以自媚於上,公卿方鎮漸亦為之,臣願租賦外罷絕之可乎,外戚貴主更相用事,班序荒雜,臣願戚屬不任臺省可乎,先朝褻狎大臣,虧君臣之嚴,臣願陛下接之以禮可乎,燕欽融韋月將以忠得罪,自是諍臣沮折,臣願群臣皆得批逆鱗犯忌諱可乎,武后造福山寺,上皇造金仙玉真二觀,費鉅百萬,臣願絕道佛營造可乎,漢以祿莽閻梁亂天下國家為甚,臣願推此監戒為伐法可乎,帝曰:朕能行之。
錄曰: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問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玄宗初政之時,其鋒銳矣,其心未可知也,崇能先事以格其心,使不正者率由于正,庶幾無鮮終之悔,今觀其十事,如政先仁恕,不倖邊功,法行自,近宦戚與政等,皆一時用人行政之失,而格心之要曾無片言及之,且要說者約,其叉可施行而後言之,亦異乎責難於君者矣,厥後尊倖邊臣,專寵女艷,恣權宦戚,縱意奢侈,至於亡國,鮮不蹈崇之言果何益哉,以是知大賢一言似迂其實切,崇進十事似切而實迂。
弘道錄卷之十五
續道藏
府八

君臣之義
宋史:太祖即位之初,交廣、劍南、太原、刑湖、江表、遼夏皆敵國,因注意將帥,命李漢超屯關南,馬仁璃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州,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棣州,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成晉州,李謙溥守隄州,李繼勳鎮昭義以禦太原,趙贊屯延州,姚內賦守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彥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以備西夏,其族屬在汴京者撫之甚厚,郡中莞榷之利悉以與之,恣其貿易復兔所過征稅,許令召募亡命以為牙爪,凡軍中事皆得便宜,每來朝必召對命坐,厚為錫責以遣之,由是邊臣富資,能養死士,使為問諜,洞知敵情,及其入寇設伏掩繫,多致克捷,二十年問無西北之憂,以至平蜀楚拓昊越,所向遂志,蓋能推赤心以馭群下之所致也。
錄曰:愚觀宋祖之大略有五:知人一也,善任二也,推誠三也,厚撫四也,至於莞榷之利悉委諸將,恣其貿易,皆得便宜,五也,今北有韃虜之擾,南有交趾之通,諸司莞榷之利,入經制者非所當論,而束南番舶所計不貲,特議國者以為導利而不言,明法者以為開邊而不講,殊不知人情,利一而害十,尚猶不顧,今海不揚波,不但已三年矣,一往一來,如趨熟路,故閩諺以為海熟,此非虛語也,番夷資其貨利,中國反無所處,愚竊以為未之思也,夫利盡束海者鹽也,鹽之外復有千章之木,萬斛之辛,兩廣軍門見資其用具有舊規,盍不量移閩浙之問,置封樁之庫以易安南之首可也,收羨餘之利,以據西北之憂亦可也,何獨以為忌諱而不言哉,舍此不務而區區於告奸抑奪之問,以增攘臂穿寄之餌,非所謂之大計也。
太宗謂宋琪等曰:世之治亂在賞當其功,罰當其罪,即無不治,謂為飾嘉怒之具,即無不亂,卿等慎之,又謂呂蒙正:凡士未達,見當世之務戾于理者,則怏怏于心,及列于位得以獻可替否,當盡其所蘊,言雖未必盡,亦當簽議而更之,俾協于道,朕固不以崇高自恃,使人不敢言也。
錄曰:人王之用在於賞罰,人臣之用在於獻替,太宗可謂達於治矣,然以所行之事觀之,豈盡然耶,夫多遜之於趙普,不並立者也,帝苟愛普則先去多遜,縱使責戀賞罰一出於已,夫誰曰不然,乃使交搆以傾廷美,由帝之心在於廷美也,然則不但飾喜怒之具無,乃次得失之幾乎,自柴禹湯告變之後,今曰賞告隸之功,明曰議堂史之獄,大小臣工豈無達當世之務者,而太師王溥等七十四人阿談曲從,陷君不義,曾是以為協於道乎,又不但以崇高自恃而已也。
李沆為人自少器度宏遠,父丙嘗語人曰:此兒異曰必至公輔,嘗侍曲宴,太宗曰送之曰:李沆風度端凝,真貴人也,真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一夕遣使持手詔,欲以劉氏為貴妃,沆對使者引燭焚詔,附奏曰:但道臣沆以為不可其議,遂寢。
錄曰:愚觀引燭焚詔之事,未嘗不嘆文靖之風烈也,夫封還猶美事,補綴亦盛典,而況於焚之乎,非其存心之廓然,太公所見之確然不易,未有不以利害動于中者也,且劉氏何為者,以其族則至微也,以其藝則至卑也,以其姓則至遠也,扁扁之石履之卑兮,帝盆不思耶,而賦性警敏通曉書翰,于政之漸肇基于此,沆之先見,豈惟陰卻履霜之微,而且明拒如綸之旨,他曰李迪之不肯從談,楊億之不從草制,是皆聞風而起者,熟謂一時之舉措不足,以關一伐之得失耶。
帝以沆無密奏,謂之曰:人皆有密啟,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密啟,人臣有密啟,非讒即佞,臣常惡之,豈可效尤。
錄曰:自萋斐之風熾,而交亂之禍成,更未有如密啟之為害也,夫善欺者莫如指鹿為馬,善佞者莫如指烏為鸞,然尚有鹿之可指,烏之可稽,情雖罔上,理或可通,至於密封之進其始也,潛蹤秘跡,既無人知其竟也,出此入彼,憑何執証,奚翅以薰為猶,變白為黑乎,蚓乎真宗之世,王欽若丁謂之徒接踵于朝,其-所以論沆者,正以謂若待之爾,不知由君子觀之,所處者光天化曰之下,猶恐一毫之暗昧,肯自居於阿私之地耶,惟夫小人之心則不然-,其處已非便則利,其待人非怨則剋利,非佞莫進忌,非讒莫入,讒與佞,人之所深惡也,於是假托隱密之名,以售其奸深之衛,然叉脅人主有不可辨之微怒,而窺其心有不可白之隱情,君臣之間,自謂投膠於漆,無瑜此者,至乃加之以封識,表之以函章,竣腸虎翼,隨其所指,而欺天罔人,無乎不至,復何所忌憚乎,由是聽不得不偏,信不得不獨,豈惟人暗罹其禍,而朝廷明被其撓矣,此李沆之論,萬代所瞻仰也。
張齊賢慷慨有大略,每以致君為志,嘗從容為真宗言:皇王之道而推本,其所以然,帝曰:朕以為皇王之道非有跡,但庶事適治,道則近之矣。
錄曰:大雅稱:無然畔援,真宗殆未之思乎,夫皇王者,堯舜禹湯文武之謂也,其道允執厥中,惟精惟一之傳也,是故存于心而為天德,達于政而為王道,若書傳所陳敬天勤民,與夫治人事神,皆其實事,何得為無跡歟,其曰非有跡者,迺茫昧無根之言,荒唐不經之語惜乎,齊賢開端不竟,徒以為非常之報,而不知典模訓誥萬世經常之理,非有索隱,行怪希世絕儉,祗在曰用常行之問而已,厥後神道設教之言,果符此論,遂至矯誣飾詐,無所不至,而道之津岸邈乎遠矣。
韓琦蚤有盛名,識量英偉,臨事喜慍不見於色,居相位再庾大策以安社稷,時朝廷多故,琦處危疑之際,知無不為,或曰:公所為誠善,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處所矣,琦嘆曰:是何言耶,人臣當盡力事君,死生以之,至於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濟,遂報不為哉,聞者愧服,其所建請,唯顧義之所在,無適莫心,與富弼並著勳業,故時稻賢相者者,必曰富韓。
錄曰:琦之知無不為,孟子曰:先得之,其曰: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釋一者曰:大臣之計安社稷,亦如小臣之務悅其君,眷眷於此而不忘,豈以安危利害動其心哉,若以安危利害動其心,則不足與有為矣。
包拯性峭直剛毅,惡吏苛刻,為政務敦厚,雖嫉惡如仇,而未嘗不推以忠恕與人,不苟合,不偽辭色以悅人,平生無私書,及知開封,貴戚宦官為之斂手,吏民不敢欺,童稚婦女亦知其名,呼曰:包待制,京師為之語曰:關節不到,有閻羅包老,以其笑比黃河清焉。
錄曰:愚觀閻羅包老之諭,由古及今未之有見,亦未之前聞也,然又本於人心,合乎天理,枉者吾所鈴錯,直者猶能伸之,實者吾所必究,誣者猶能訐之,未有不論是非,罔分曲直,任意肆志而為通進之淵藪也,設若陰府果有閻羅見存,必使善者超昇,惡者墜墮,不然天亦得而罪之,況人乎哉,近世有以風力自居,迺悍然不顧,冥然罔覺,傍視己側,若瞥無人,不旋踵隨,亦云亡然,則不但上帝之譴實,難避閻羅之誅耳,其於關節不到,何盡之有。
趙扑為侍御史,彈劾不避權倖,聲稱凜然,京師目為鐵面,其言務欲朝廷別白君子小人,以謂小人雖小過,當力遏而絕之,君子不幸詮誤,當保全愛惜,以成就其德,一時名臣賴以安焉,移梓州路轉運使,尋改益州,西蜀地遠民弱,吏肆為不法,州郡公相餽餉,扑身先帥之匹馬入蜀,一琴一鶴以自隨,為政簡易,稱是長厚清修,人不見其喜慍,日所為事,夜必衣冠露香以告于天,不可告者則不敢為也,其政善,因俗施設,猛寬不同,在成都尤為世所稱道,神宗每詔郡守,必以扑為言,要參之以惠利為本,晚學道有得,將終與子帆訣,詞氣不亂,安坐而沒,韓琦嘗稱扑真世人標表,蓋以為不可及云。
錄曰:趙清默之得道也,豈刀圭鉛汞之力哉,乃寡慾養心之助,清操絕俗之徵,夫人不可以不知也,今夫煉形如稿木,脫展若飄風,孰不曰得道也,而不知無益於人倫世教,徒取偷生苟免,故君子不由也,曷若遺恩在人,蓄德在物,朝野同聲,內外無問,若清獻者,天地有盡而英爽無窮,宜乎以為不可及也。
魯宗道為右正,言論列無所畏避,真宗嘗書殿壁曰:魯直蓋思念之,及入中書,屢有獻替,時明肅太后臨朝,嘗問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后默然,有小臣方仲兮請立劉氏七廟,后以問輔臣不敢對,宗道獨進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伺,乃止,后嘗與帝同幸慈孝寺,欲乘輩先乘輿,宗道曰:夫死從子,婦人之道,后遞命輦後,輔政七年,剛正疾惡,貴戚甩事者皆憚之,目為魚頭參政,因其姓且言骨煙也,及薛奎繼參政事,性亦剛介,不苟合,遇事敢言,后謁太廟欲被服一表冕,奎曰:必御此,若何為拜及臨崩,帝見群臣泣曰:太后疾不能言,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奎曰:其在一表冕乎服之,豈可見先帝於地下,帝悟卒以后服斂。
錄曰:史魚之秉直,既投而後聞,宗道之骨經,生前而顯著,蚓執政之與,練官不相為謀,孰有稱魚頭參政者耶,然則明肅之過武臺,蓋萬萬矣,雖然二公之諫不費辭說而引義切當,幽冥死生實共賴之,豈本朝之家法有以開之乎,不然何以言行之俱危也。
傳堯俞十歲能文,石介晏硃皆奇之,曰:子精識雅度,文約而理盡,卿相材也,王安石復與之善甫新法,不便皆極論之,及蔡確之貶,宰執侍從以下罷者七八人,臺府為之一空,堯俞曰:確之黨其尤者固宜逐,其餘可以一切置之,願陛下於此聽之如蚊贏過耳,無使纖微之作以奸太和之氣,此聖人所以養至誠而御遐福也,後由諫官補郡,法令有未安者一切遵之,曰:君子素其位而行,諫官有言責郡之守法而已,復拜中書侍郎,神宗與太皇太后日:傅侍郎清直一節,終始不變,金玉君子也,司馬光謂邵雍曰:清直勇之德,人所難兼,吾於欽之見焉,雍曰:欽之清而不耀,直而不激,勇而能溫,是為難爾。
錄曰:夫所謂金玉君子者,蓋本衛風淇澳,如金如錫,如圭如璧,釋之者曰:金錫言其鍛鍊之精純,圭璧言其生質之溫潤,衛武公不得專美於前矣,自是而後,矜而或爭,群而或黨,豹虎荊棘之場,魑魅蠻髦之俗,君子祇為之砥礪錯石,又安能追琢其童,金玉其相乎哉,蓋不但可觀成德,其於世之升降,道之汙隆果乎盡矣。
弘道錄卷之十六
續道藏
羅一

君臣之義
高宗紹興元年,召李綱為尚書右、僕射,上疏曰:興衰撥亂之主,非英哲不足以當之,惟其英,故用心剛,足以蒞大事,而不為小故之所搖,惟其哲,故見善明,足以任君子,而不為小人之所問,在昔,人君體此道者,惟漢之高光唐之太宗,本朝之藝祖太宗,願陛下以為法。
錄曰:綱之言英哲也,豈無所見哉,就帝之初服觀之,寇戎方將,奮然請往,可以為英矣,次機倉卒,定昇式微,可以為哲矣,惜乎中人之性溺於宴安,逢君之徒志於苟且,有綱之賢而不能竟其用,有張韓劉岳之將而莫能畢其功,以至於汪黃、秦檜小人之徒匿意恣情,無所不至,而不知高光數主椰榆於地下久矣,孰謂綱非先見乎哉。
及綱至行在,奏曰:金人不道,專以詐謀取勝,中國不悟,一切墮其計,中賴天命未改,陛下總師於外,為天下臣民之所推戴,內修外攘,還二聖而撫萬邦,責在陛下與宰相,臣自視缺然,不足以副委任之,意乞追寢成命,帝曰:朕知卿忠義智略久矣,其勿辭,綱頓首泣謝,且言一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要殼,皆中一時之病,今臣亦以十事仰干天聽,陛下度其可行者賜之施行,臣乃敢受命,一曰議國是,江曰議巡幸,三曰議赦令,四曰議僭逆,五曰議偽命,六曰議戰,七曰議守,八曰議本政,九曰議久任,十曰議脩德,翌曰班議於朝,惟僭逆偽命二事留中。
錄曰:宋高宗之不足與有為也,夫明其為賊敵乃可服固,漢高之大略,而誅韋斬關以謀匡復,亦唐玄之英武也一,宋室之仇,一時縱未可復,盍不曰邦昌桃上向乎,夫邦昌之罪上通於天,其汙戚我斧,康腥穢我朝,寧跡其惡,逆犬競且猶不堪,何吝吾之一刃耶,十事之中此為最要,乃上下名分所關,生民綱紀所賴,帝秘而不發,將何待耶,可以見畏懦不君之甚,雖以綱之爭執,亦不過止於投篡,固未能聲其罪於天下也,不旋踵間,劉豫蹈其故轍,偃然南面坐,命其子以伐宋國,異於誅韋滅項者矣,此南宋之所以終於無震也。
李綱又言曰:今國勢不違靖康間,然而可為者,陛下英斷於上,草臣輯睦於下,庶幾靖康之弊可革,而中興可圖,然非有規模而知先後緩急之序,則不能以成功,夫外禦強敵,內銷賊盜,修軍政,變士風,裕邦財,寬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誠號令以感人心,信賞罰以作士氣,擇帥臣以任方面,選監司郡守以奉行新政俟,吾所以自治者,政事已脩,然後可以問罪金人,迎還二帝,此謂規模也,至於所當急而先者,則在於料理河北河東,蓋河北河東者,國之屏蔽也,料理稍就,然後中原可保,東南可安,今河東失者,恆代太原澤滌汾晉餘郡猶存,河北所失者,不過真定懷衛濬四州,其餘二十餘郡皆為朝廷守,兩路士民兵將所以戴宋者其心甚堅,皆推豪傑以為首領,多者數萬,少者亦不下萬人,朝廷不因此時置司,譴使以恩慰撫之,分兵以援其危急,臣恐糧盡力疲,坐受金人之困,雖懷忠義之心,援兵不至,危迫無告,必且憤怨朝廷,金人因得撫而用之,皆精兵也,莫若於河北置朝撫司,河東置經制司,擇有才略者為之使,宣諭天子恩德,所以不忍棄兩河於敵國之意,有能全一州復一郡者以為節度,防禦團練,使如唐方鎮之制,使以自守,非惟絕其從敵之心,又可資其禦敵之力,最今曰之先務也,帝善其言,問誰可任者,綱以張所及傅亮薦焉。
錄曰:愚觀兩河之議而經制招討之建,宋之興復在於目中矣,以綱南人而堂堂大義出於風氣之外,豈非一大機會乎,曾未幾何黃港善、汪伯彥力排綱去,而招撫經制司遂廢,車駕益東幸,而兩河郡縣相繼淪沒,凡綱所規畫軍民之政,一切廢格,金兵益盛,關輔殘毀,中原盜賊蜂起,而國始不可為矣。
宗澤上疏曰:天下者太祖之天下,陛下競競業業,思傳之萬世,奈何遽議割河之東西,又議以之蒲解乎,自金人再至,朝廷未嘗命一將出一師,但聞奸邪之臣朝進一言以告和,暮入一說以乞盟,終至二聖北遷,宗社蒙恥,臣意陛下赫然震怒,大明黜陸,以再造王室,今即位未聞有大號令,但見刑部指揮,不得明播赦文於河之東西、陝之蒲鮮者,是褫天下忠議之氣而自絕其民也,臣雖駑怯,當躬冒矢石,為諸將先得捐軀報國足矣,帝覽其言而壯之,是時開封尹闕,李綱言綏復舊邦非澤不可,乃以為東京留守,知開封府,澤又上疏言:開封物價市肆漸同平時,將士、農民、商旅、士大夫之懷忠義者莫不願陛下亟歸京師,以慰人心,其倡為異議者,非為陛下忠謀,不過於張邦昌輩,陰與金人為地耳,時真定懷衛問,敵兵甚盛,方密脩戰,具為入攻之計,澤乃渡河約諸將共議事宜,以圖收復,而於京城四壁各置使,以領招集之兵,造戰車千二百乘,又據形勢立堅壁二十四所於城外,駐兵數萬,澤往來按試之,又並河鱗次為連珠訾,連結河東河北山水訾忠義民兵,於是陝西京東西諸路人馬咸願得澤節制,澤累表請帝還京,而帝用黃潛善計,決意幸東南。
錄曰:澤之二疏大意與綱同,蓋天下之勢不進則退,進則不惟故疆可全,而警亦可復,恥亦可雪,退則不惟河北河東不可保,而河南終非我有,不惟河南終非我有,而淮甸亦復騷然,退而渡江,退而航海,所叉至矣,此澤之憂憤,不至於死不已也,嗚呼,汪黃之罪可勝誅乎,此高宗之始恨一也。
建炎四年冬十月,詔韓世忠進次楊州,世忠得命感泣曰:主憂如此,臣子何以生為,親提騎兵以當敵,伐木為柵,自斷歸路,正行間會朝廷遣魏良臣使金軍,世忠給良臣云詔,乃移屯守江,良臣去世忠即上馬令軍中曰:抵吾鞭所嚮,於是移軍向大儀勒五陳,設伏二十餘所,良臣至金師,金人問宋師動息,則具以移屯對,聶兒孛董聞之大喜,起兵至江口,距大儀五里,別將撻不野擁鐵騎過五陣東,世忠傳小麾嗚鼓,伏兵四起,旗色與金人旗雜出,金軍亂,宋師迭進,世忠令背鬼軍各持長斧上堪人胸,下斫馬足,敵被甲陷泥淳,世忠麾勁騎四面蹂躪,人馬俱斃,遂擒撻不野等二百餘人,而世忠所遣董映亦擊敗金人于天長之鴉口橋,解元至高郵北門,遇敵設伏,水軍夾河陣一曰合戰十三,相距未庾,世忠遣成閔將騎士往援,復大戰俘獲甚多,世忠復親追至淮,金人驚潰,相蹈藉溺死者甚眾,捷聞草臣入賀,帝曰:世忠忠勇,朕知其必能成功,沈與求曰:自建炎以來,將士未嘗與金人迎敵一戰,今世忠連捷,厥功不細論者,以此舉為中舉武功第一。
及帝自將禦金師,次於平江府,金齊之師曰迫,草臣勸帝他幸,以避之,張俊曰:避將安之,惟進禦,乃可兔耳,趙鼎曰:戰而不捷,去未晚也,帝因曰:朕為二聖在遠屈,已請和,而彼復肆暴侵凌,朕當親總么六師,臨江次戰,沈與求復力贊之鼎,喜曰:累年退怯,敵志益驕,今聖斷親征,將士必奮,成功可必,臣願效區區,以謀報國,及張浚視師鎮江,見趙鼎,執其手曰:此行舉措皆合人心,鼎笑曰:喻子才之功也,韶拜浚知樞密院事,浚受命即曰赴江上視師,時撻懶兀木擁兵十萬,約曰渡江次戰,浚長驅臨江,召劉光世、韓世忠、張俊議事,將士見浚勇氣十倍,浚既部分諸將,身留鎮江,以節度之,岳飛留建康,見帝數論恢復之略,且言:金人所以立劉豫於河南,蓋欲荼毒中原,以中國攻中國,彼得以休兵觀釁,臣欲陛下假臣月日便,則提兵趨京洛,據河陽陝府潼關,以號召五路叛將,叛將既還,遣王師前進,彼必棄汴而走河北,京畿陝右可以盡復,然後分兵濬滑,經略兩河,如此則劉豫可擒,金人可滅,社稷長久之計,實在此舉,帝曰…
有臣如此,顧復何憂進止之機,朕不中制,復召至寢閣,命之曰:中興之事,一以委卿,飛遂圖大舉。
錄曰:愚觀岳飛之言,乃其效用之實,初非大言以欺人也,其破楊么,水寇攻水寇,既以成功之速,則今之以叛將攻叛臣,寧不易為力耶,苟使如帝之言,中興之事一以委之,其燭計見效鈴不遠矣,乃阻於奸檜,請詣都督,檜豈不知浚之忌乎,而卒以件問,亦以憂沮,是後復請則無及矣,雖則帽嫉之可厭抑,豈天敗之無成與,此高宗之再恨一也。
時梁興會太行忠義社及兩河豪傑等帥眾歸岳飛,由是金人動息,山川險要,飛皆得其實,中原盡磁相澤滌晉汾陽衛之境,皆期曰興,兵與官軍會其所,揭旗以岳為號,父老百姓爭挽車牽牛,載糢糧以績義軍,頂盆焚香迎候者充滿道路,自燕以南,金人號令不行,兀木欲會軍以抗飛,河北無一人應者,乃嘆曰:自我起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曰之挫鈕,金將王鎮、崔慶、李覬、崔虎、華旺等皆率所部降飛,龍虎大王之將吃查等亦密受飛旗榜,自其國來降,韓常亦欲以眾五萬內附,飛大喜語其下曰:直抵黃龍府,與諸軍痛飲爾,因上奏興等過河,人心願歸朝廷,金兵累敗,兀木等皆令老少北去,正中興之機,而秦檜方欲畫淮以北與金為和,諷臺臣請諸將班師,且知飛志銳不可回,上言飛孤軍不可久留,乞速召還,於是飛一曰奉十二金牌,飛憤惋泣下,東面再拜曰:十年之力,廢於一旦。
錄曰:愚觀高宗之世,可與有為之時三,建炎之初,河朔未叛,人心未離,李綱在內,宗澤在外,當是時也,以守則可固,以攻則可取,可以光復舊物也,甫其中也,諸將立功,帝親視師江上,趙鼎、張浚為政,政事先後及人才所當召用者次第奏行之,故列要津多,一時人望,號為小元祐,及其末也,金人敗郾城,敗朱仙,敗順昌,自燕以南號令不行,兀木乃嘆曰:自我起兵未有如今曰者,飛亦大喜曰: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此何等氣象也,奈何帝之本心不欲二帝之還,恐奸大位,託為權奸之誤,於是不待狡兔高烏之盡,而先為烹狗藏弓之謀,天下之大事,從此去矣,愚故備錄諸將於前,總而論之於後,以為萬世之犬戒云。
岳飛立志慷慨,以必取中原擒滅警虜為念,自奉甚薄,少時飲酒能至數斗,帝戒之曰:卿異時到河朔,方可飲酒,遂絕口不飲,家無姬侍,昊珍願與交罐乃飾名妹遺之,飛曰:主上宵吁,豈大將安樂時耶,劫不受,珍益敬服,帝欲為營第,辭曰:金虜未滅,何以家為,或問:天下何時太平,飛曰: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卒有取民一縷東芻者,立斬以狗,夜宿民間,開門願納,無敢入者,號凍不拆屋,餓死不鹵掠,卒有疾,躬為調藥,諸將遠戍,遣妻問勞其家,死事者哭之,而育其孤,或以子婿其女,凡有頒犒,均給軍吏,秋毫不私,善以少擊眾,欲有所舉,盡召諸統制與謀,謀定而後戰,故有勝無敗,碎遇敵不動,敵人為之語曰:撼山易,撼岳家軍難,張俊嘗問用兵之要,曰:仁信智勇嚴,闕一不可,好賢禮士,覽經史雅歌,投壺徇徇如書生,每辭官必曰:將士效力,飛何功之有,其忠憤激烈,議論持正,不挫於人,卒以此得禍,蓋飛與檜勢不並存者也。
錄曰:愚觀岳武穆以為罕見其儔何也,蓋古之名將,自孫、吳、韓、彭、英、衛、李、郭而下,可數也,然孫乃賣友,吳乃殺妻,韓乃假王,英乃背主,儀乃窮奢,牠無足論,近代若張魏公有富平之敗,韓郡王有江上之奔,張伯英心衍全殊,劉平叔馭軍無法,惟武穆不忘,周同張所是為信友,卻吳珍之妹是為遠色,母有瘤疾,藥餌叉躬是為悅親,旗賜精忠,膚存報國是為獲上,大倫根於天性,每事不忘忠孝是為誠身其馭軍也,五事克全,百戰無敵,而且悻悻於民力,無秋毫之犯,方之於古,殆方叔吉甫之儔而未能舉宣王之功者,天不祚宋,無徒多怨於時君季輔也。
弘道錄卷之十七
續道藏
羅二

君臣之義
御製文集:大明諭中原檄曰:自古帝王臨御天下,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治天下也,自宋祚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國,達人志士每有冠履倒置之漢,及其後嗣沈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專權,憲臺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實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予本布衣,因天下亂,為眾所推,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勢之地,奄及南方,盡為我有,民安食足,控弦執矢,目視中原之民久無所主,深用疚心,予恭天成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草虜,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慮民不知,反為我警,挈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諭告兵至,民人勿避,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蓋我中國之民,天必命中國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之哉。
錄曰:此我皇祖繼天立極,所謂本諸身,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或者及以同符漢祖為言,夫秦誠暴矣,分封三代千有餘年,猶吾中國也,岐豐之地,文王用之以興二南之化,猶吾人民也,豈若元之腥擅污穢、侏離左衽者哉,雖曰威滅六國法制,黔首其視,次壞禮義,瀆亂人倫,又有問矣,自吾夫子內華外夷,撥亂反正之後,二千有餘年而大義復伸,讀斯文而不祇肅仰嘆者,嗚呼鮮矣。
名臣錄
:明祖初起淮右,舉湯武吊伐之事,有識之士雲附景從,於時股肱心膂之臣皆英武傑特超邁之才,若純誠厚德顓顓焉,尊主庇民為心者,中山武寧王徐達其首也,次開平忠武王常遇春,次岐陽武靖王李文忠,次寧河武順王鄧愈,次束歐襄武王湯和,次黔寧昭靖王沐英,尚書彭韶述贊曰:天眷聖明,篤生賢輔,削平草雄,翼我洪武,反狄陰山,雪恥千古,攻城弗屠,手完藏府,錫爵分茅,以有魏土,奠彼朔野,莫敢予侮,氣作山河,不物以腐,常遇春贊曰:長材偉貌,猛如彪虎,手提椎埋,早歸真主,強漢偽昊,席捲以舉,長驅入燕,光復中土,錫砟疇封,以開鄂渚,允矣元戎,赫然威武,廟祀於通,血食千古,李文忠贊曰:勳戚之曹,一世人豪,淹貫草籍,曾是六韜,甲裳盡赤,家有戰袍,宋元故都,兼舉並包,宣威萬里,實為爾勞,庸建上公,以國於曹,追王廟食,沒膺寵褒,鄧愈贊曰:惟我順王,洸洸大夫,功參佐命,義旗之初,氣蓋六軍,視敵如無,何堅不陷,何強不鋤,吊民禮士,慰彼來蘇,節鎮八州,恩信以敷,稽古凌姻,褒鄂為徒,湯和贊曰:堂堂襄武,豐沛故人,股肱之佐,心膂之臣,從下江束,奄舉甌閩,摧堅撫順,吊伐用伸,六合一統,允藉元勳,釋兵以老,情寄彌親,功當兀首,李鄧其倫,沐英贊曰:於惟昭靖,早育潛宮,智勇自奮,克叔戎功,戰守方隅,闡寄攸崇,西南底定,元室遺宗,負固有年,拒命弗通,一鼓平之,莫不率從,即彼開府,以錫世封。
錄曰:先之下中原之檄者,華夷之大限,天人之順理,所謂堂堂之陳,正正之旗也,繼之以六王之贊者,虎嘯而風烈,龍興而致雲,所謂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也,孟子曰:五百年叉有王者興,其問鈴有名世者,此天地閉而復闢,日月晦而復明,中華屯而復泰,人類雜而復分,唐虞三代以來,未嘗有之大亂,亦未嘗有之大治也,故以終君臣之義焉,至於嘉言善行可以範世者,列於其左右。
王文端公直天性嚴重寡言笑,居家儼然,及至接人,和氣可掬,學富才敏,屢典春,闈得人最盛,在翰林三十年,恭勤不息,及位冢宰,益加謙慎,時罷廷臣,薦舉人才,專屬吏部,公留意拔擢,委任部屬,及御史出巡,必令慎選,自是振肅多號得人,奔競之風為之頓息,劉文安公嘗謂:公始焉,歷文章之任,至學士,中焉,膺政事之寄,至冢宰終焉,履道德之選,至師傅此三地位,公論皆以為堪之而無異辭,且當其時,雄辭大冊之鼓動於聽聞,甄賢拔俗之各伸其績效,雍容調堂、儀範草辟之仰配乎古昔,至於今猶可追羨遐思,不容泯也。
王忠肅公翱端方強毅,清白儉約,循理守法,一毫不苟,事無巨細,一經陸歷,終身不忘,有所當行,寢食不遑,坐以待旦,第宅不改於舊,公餘退食朝房,非朔望時令謁先祠未嘗歸家,門無私謁,苞直不敢近,權勢囑託,婉而拒之,故人畏而不怨,累遭變故無他虞,於恩仇一不介意,嘗曰:吏部豈報復之地耶,李文達曰:皋陶言九德,王公有其五,亂而敬,擾而毅,簡而廉,剛而塞,強而義,劉文安又曰:公出而撫治於名方岳,窮邊塞,南若江廣,摧沮豪俠,寧帖蠻僚,西若關陝,羌戎服其令,束若遼碣,夷酋懾其義,獵抗滔天猾夏,而公所在屹若鉅防,召正銓衡,閱景泰天順成化,紀年屢更而任遇無改,不惟服其經略之大,而處事亦無滲漏故也。
王端毅公恕歷事五朝,正色危言,辯別邪正,嘗知楊州,民為立石頌德,撫鄭陽,會襄陽盜起,召公勦殺,劉千金等大師欲縱兵搜山,公不可,榜諭流民復業,為建生祠繪像事之,巡撫雲南時,鎮守內臣,私市外夷,誅求無厭,人莫敢問,公言:昔交趾鎮守,非人致,一方陷沒,騰衝麓川叛逆,今曰之事殆又甚焉,凡九閱月疏二十上,直聲動於天下,及撫南畿,中官王敬乘傳束南,搜索奇玩,所至驚懼,公具言失人心,損國體,傷和氣,召災珍,詔收捕下獄,中外稱快,謂有回天之力,轉南京兵部,尚書,時員外郎林俊以諫建永昌寺下獄,公為論救,有旨令致仕,孝宗即位,召為吏部尚書,裁仰僥倖,褒獎名節,甄波淹滯,無敢以私,于如鉅鹿耿公、華亭張公、襄城李公、莆田彭公、吁江何公、太原周公、錢塘倪公,皆海內人望,引而置之當路,以弼成弘治之化,天下之人至今稱三原者猶未已也。
馬端肅公文升立朝五十餘年,以身殉國,不避艱險,性介特,寡言笑,不尚華侈,初按山西湖廣,所至有聲,陞福建按察使,遇鎮守擾民,輒繩以法,民戴其德,歌謠載道,固原土夷滿四倡亂,公為都御史生擒之,時流賊蜂起,漢中李鬍子、潼關火竭兒、滿城王彪各聚眾劫掠,殺敵官軍,其鋒甚銳,悉以計除之,尋常節制三邊北虜,深入檄召諸路兵按伏湯羊嶺,虜至遇伏擒斬數多,因改其嶺為得勝坡,遷兵部侍郎,適遼束有警,公以諳練戎務往備之,制五花營八陳圖以訓士卒,復上禦邊十五事,皆切時宜,虜患遂息,建州女直叛,命公復往,適都御史陳鐵欲誘殺進貢夷人,以掩己過,太監汪直復恃寵倖功,陰主鐵議,因公與汪抗禮,奴視其左右,鐵遂厚賂傾公,汪還誣奏公妄啟邊隙,遂坐謫戍直敗,詔復撫遼束,至是凡三往,皆樹奇績,束人至今思之,遷兵部尚書,哈密反覆為變,公謂:若專示以恩而不加之以威,彼終不知畏,勸令肅州副總彭清統番漢兵襲殺,威聲大振,阿黑麻以是畏威悔過,遣使入貢,并以陝巴金印來歸,西域遂寧,虜酋火篩擁眾寇大同,勢甚猖獗,京城戒嚴,上親召至內殿,咨以戰守之策,因舉保國公朱暉等整棚官軍,且令各邊謹斥堠,修戰具,吏黜有備,即時遠遁,轉吏部尚書,弘治年問孝皇御煖閣召公面諭,天下諸凡國務咸得稽察,仍命中官扶栩下階,是歲大考,各省官敵知去不職一千餘員,無異議,正德改元,懇求謝政,自公去而人政一變,升降之機其索矣乎,韓忠定公文風骨王屹,舉止凝重,雍粹若天成,加以奮勵,充養自給,舍迄藩岳部院四十餘年,歷事三朝,受知列聖,夙夜圖報,甩勉忠益,為戶部尚書,陳革弊七事:一開中引盥之弊,二興販私盥之弊,三賤賣官盥之弊,四買補殘盥之弊,五夾帶殘盛之弊,六越境賣盥之弊,七運司廢弛之弊,指摘剴切,於是數十年積弊無遺,公私告便,時宣大聲息甚急,需索供億,復值大喪大婚相繼,並內外及各王府諸邊賞賜費用不貲,悉心經畫,緩急以濟,及蘗堅、劉瑾依、憑宿愛蒙蔽聖聰,蠱惑百出,每以夜為曰,荒湛無度,因而盜弄威福,虐焰橫空,縉紳凜凜,率自顧以避,公追痛孝皇,探以宗社為憂,首倡府部科道等官,伏闕抗章,暴露罪狀,繼之以泣,乞置諸法守正,被害,直道勁節,丕振中外,劉閣老健嘗曰:國家養士百五十年,當其時只養得箇韓貫道者。
劉忠宣公大夏得君尤重,弘治中為兵部尚書,戴珊為左都御史,孝皇有大政,每召二人面議,曰:事有不可,欲召卿商量,又以非卿部內事而止,今後有當行當罷者,卿可寫揭帖密封進來,對曰:不敢,上曰:何也,大夏曰:先朝李孜省可為鑑戒,上曰:與卿論國事,豈孜省營私害物者比乎,曰:臣下以揭帖進,朝廷以揭帖行,與前代斜封墨動相去不多,今宜遠法帝王,近法祖宗,大事外付之府部,內咨之閣下可也,如用揭帖,曰久上下俱有弊,且非後世法,臣不敢效順,上稱善,嘗與昊廷舉書曰:居官之道以正己為先,所謂正己,非特當戒利,亦當遠名,苟有意近名,則凡事皆有所為而為,即程子所謂今之仕者為己也,特此以往而欲政善民安,以成佐理之功,恕不可得幸,熟思而自考之,事上治下,皆當主之以誠,行之以恕,誠則自然動物,恕則能體上下之情,體其情而感動之,將無人不可馭,無事不可為己。
戴恭簡公珊德性和,粹中耿耿,不苟合,而洞達無城府,為左都御史,益自檢律,務持風紀,雖薄書之細必極精竅,嘗與吏部考察京官者一,考天下官者再,弘治乙丑,與劉大夏面議事畢,上令中使出白金二錠以賜,且諭曰:朕聞朝覲曰,文官避嫌,有閉戶不與人接者,如卿等,雖開門延客,誰復以賄賂通也,朕親知,故有是賜,且命不必朝謝,恐他大臣知之,未兔各懷愧懼也,及上親鞠大獄,諸司震悚,公從容應對,時有所開拆,天威頓霽,上知公清慎,每廷奏宣面問,至移晷刻,其見重有如此。
張簡肅公敷華風釆凝定,不妄言笑,奉公秉法,望重一時,辯義利若黑白,事有不可不曲為遷就,進退得失未嘗一動其心,初為庶吉士,李文達,彭文憲欲留官翰林,公與劉束山力辭不就,後皆以政事為世名卿,故實疑清望之士,往往不樂錢穀,公兩司財賦,事皆優贍,而冰蘗之操可通神明,溫雅不隨,果介不刻,愛憎喜怒不加之,意端慮慎,動凝然靜密,而貪殘嬌偽者自革,蓋其廉能公斷根於性本,發於心源,賁之以文章學問,故抱負設施粹然不見其邊,自可久而不變,所謂大受之器也,為左都御史,請嚴天下有司貪酷奔競之禁,會識重獄,有寵臣坐法,或疑當末臧,公執不可卒從,重議遺命所屬,猶謂不以悖貨累其子孫,蓋至死不亂云。
錄曰:愚觀文端公而下,其典刑風範往往相似,而祿位名壽大抵亦同,然愚嘗求之,李獻吉有云:國制文極於六曹,尚書官之北斗,天造不論夏奏,經綸憫幅,太宗北征,全國是屬,三楊公亮寅協熙,績臺省,坐臻太平,君佚臣勞,所謂代天之相,英廟之遇文達,略比馬周吁俞一德,密畫顯斷,萬幾精嚴,局體一變,成化問三原王公恕、河州王公汰、單縣秦公絃、封丘黃公紱、巍然輩·
出,居則岳峙,動則雷擊,大事斧斷,小細海畜,帷惺佞幸,請劍鈴拯,使見之者畏,關之者懾,斯其人死生富貴足動之哉,然較之大順以前則殊矣,時興位不同耶,委任權力殊耶,弘治中,華客劉公大夏、洪洞韓公文、鈞陽馬公文舟、靈寶許公進、陽曲周公經、盧氏耿公裕、金陵倪公岳、安福張公敷華咸稱名卿,然志存納約,行在精密,苟濟其事,小枉安焉,局體又變矣,雖形跡罔暴,義遵矯直,亦運數然歟,自言路志伸,毀譽進黜,氣敵滿盛,公卿欽遜,正德以來,遂靡靡難睹,亦諸人甘寵歸譽,稍有嘉矣,便立祠樹碑,要歌徵一頌,鏤板鐫石,惟恐不流今信後也,此意既橫,機巧自生,工言論務彌縫,斯又一變,足為傳論云。
弘道錄卷之十八
續道藏
羅三

父子之義
孟子曰:舜盡事親之道,而瞽餿底豫,而天下化,瞽餿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
錄曰:夫所謂之定者,孝經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蓋以父子之問,思嘗掩義,人但知有愛而不知有敬,至是始知主敬之道,而父子之分截然矣,此秦俗慈子嗜利,不同禽獸無幾者,真後世大亂之道也。
史記:堯時洪水滔天,四岳舉鯀治水無功,鯀乃趣死,舜既即位,舉禹使續父業。
錄曰:唐虞盛時,非特禪授出於至公,至於功過亦不相掩也,夫鯀罪人也,罪人之裔同朝,且不可蚓代父乎,禹孝子也,痛父之心委質且不堪,況鑽業乎,蓋舜之拯鯀,與鯀之被拯,出於天下之至公,施者不以為怨,受者不以為仇也,及其舉禹使續父業,亦合於人心之至順,舉者不以為嫌,代者不以為歉也,設有一毫之私心,則君臣父子之問皆有所窒礙矣,又豈得為義乎。
禹娶塗山氏女,生子啟,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禹弗子惟荒度土功。
錄曰:鯀之廢以方命圯族,禹之興以敏給克勤,然則旨酒可惡,人道亦可捐乎,寸陰可惜,辛壬亦可吝乎,此公爾忘私,國爾忘家,至此而無以復加也。
禮·檀弓:事親有隱而無犯,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致喪三年。
錄曰:親何鈴以有隱乎,蓋父子之道天性也,易曰:幹父之蠱,有子,考無答,親雖有過,子能幹之,親之失即子之得也,是故舜之父本頑也,能左右之,而頑化為慈,何叉犯哉,禹之父本凶也,能左右之,而功掩其過,何必直哉,若徒事掩藏其惡,以至於亡國敗家,非左右就養無方之義也。
文王世子成王幼不能蒞昨,周公相踐咋而治,抗世子法於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長幼之道也。
錄曰:愚觀抗世子法於伯禽,乃千古之至妙也,世子之立雖幼君也,師保傅之設雖尊臣也,臣可以責君乎,將徒嚴坐揖之禮而實無嚴憚之義,若乃伯禽之於魯亦世子也,師保傅所得專也,故成王不可撻,伯禽則無嫌矣,豈惟伯禽無嫌,雖成王亦莫得而嫌之也,受撻雖禽,而所撻則王,將不猛省而奮發耶,吾而不改其過,則人不已其撻,其過有限,其撻無窮,鈴寡之又寡,以至於無矣,及其久也,撻者免,而過者化,人但知終為令主,而不知所入之深,豈非至妙至妙乎,故仲尼曰:周公優為之,所以深許之也歟。
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禮樂,樂所以脩內也,禮所以脩外也,禮樂交錯於中,發形於外,是故其成也澤,恭敬而溫文。
錄曰:三代以上,禮樂為實行,三代以下,禮樂為虛文,太子,天下之本,禮樂,太子之本也,太子而恭敬溫文,則君人無怠惰慘刻矣,君人無怠惰慘刻,則朝廷無乖張拂戾矣,朝廷無乖張拂戾,則天下無泱散危亡矣,其豫養而夙儲之端,乃在于是,所以優入治安之域而不覺也。
立太傅少傅以養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審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觀太傅之德行而審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後,入則有保,出則有師,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輔翼之,而歸諸道者也,記曰:虞、夏、商、周有師保、有疑丞,設四輔,及三公,不必備,唯其人,語使能也。
錄曰:師保傅之設,其重如此,後世乃以為兼官,或虛隆其禮,或徒存其名,或任匪其人,或職非其事,皆非周公之本意也,又安所望於教世子之法哉。
君之於世子也,親則父也,尊則君也,有父之親,有君之尊,然後賦天下而有之,是故養世子不可不慎也,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齒於學之謂也,故世子齒於學,國人視之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父在,則禮然,然而眾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君在,則禮然,然而眾著於君臣之義矣,其三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長長也,然而眾知長幼之節矣,故父在斯為子,君在斯謂之臣,居子與臣之節,所以尊君親親也,故學之為父子焉,學之為君臣焉,學之為長幼焉,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得而國治,語曰:樂正司業,父師司成,一人良元,萬國以貞世子之謂也。
錄曰:愚觀成周立法之善,未有若世子之詳著審辮,讀者可為之踴躍也,以世子生於深官之中,出於萬人之上,孰敢與之齒,亦孰從而齒之,然而生鈴有所自,統鈴有所承,出祕有所先,世子與人同也,雖世子與人同,孰能使知其所同哉,若夫眾人徒知己之有父而不知父之道,雖尊不易,徒知己之有君而不知君之道,雖貴不移,徒知己之有長而不知長之道,雖崇高不變,一齒讓之問而纖悉鈴盡天下,其猶指諸掌乎,故曰:一人元良,萬邦以貞,極其歸美而無外也。
說苑:伯禽與康叔封,朝於成王,見周公,三見三答之,康叔有駭色,謂伯禽曰:有商子者賢人也,與子見之,康叔與伯禽見商子而問焉,商子曰:南山之陽,有木曰橋,盍往觀之,二子往見,橋煉焉,實而仰,以告商子,商子曰:橋者父道也,南山之陰,有木曰梓,盍往觀之,二子往見,梓勃焉,實而俯,以告商子,商子曰:梓者,子道也,二子明曰見周公,入門而趨,登堂而跪,周公拂其首,勞而食之,曰:安見君子,對曰:見商子,周公曰:君子哉,商子也。
錄曰:此伯禽之撻,不但訓成王,亦以訓康叔也,夫家人有嚴君者,嚴主敬,君主義,敬義立,而親親之道不孤矣,家人唷唷,悔厲吉者,易子而教之也,易子而教,所以全其父子之恩也,此君子哉,商子不傷恩,不失義而能澤及十世,豈非威如終吉之明驗歟,彼秦俗之評語,漢法之傷恩,婦子嘻嘻失家之節,何怪乎覆亂之相尋也。
國語:周恭王游於涇上,密康公從有三女奔,其母曰:必致之王,夫獸三為草,人三為眾,女三為集,集,美之物也,眾以美物歸女,何德以堪之,康公弗獻,一年王滅密。
錄曰:密康公之母何其篤於愛子,而昧於事君乎,夫堂上之與膝下,雖親疏不同,至於心之無二則一也,果若人言以謀子,則善矣,以謀王,則吾不知也,姦國之大惡,人之大戾也,如其義,則雖祁祁如雲不以為瀆,如其非義,一褒姒足以滅宗周,安在其為三女乎,顧以為柴而效之王,王之美,密之惡乎。
左傳:桓公二年,取部暴於宋,納於太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昭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樂食不鑿,昭其儉也,衷、冕、敝、挺,帶,裳、幅、烏,衡、紋、絃、艇,昭其度也,藻、率、轉、轄,筆、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齡、敝,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錫、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旅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於是乎戒懼,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真其賂器於太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都鼎在廟,章孰甚焉,公不聽,周內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德。
錄曰:臧哀伯之有後,其諸臧僖伯之勸乎,夫觀魚以崇靡其過小,章路以誨亂其過大,羽父之視華督一問耳,宋之亂既成,魯之賊安討乎,正其詞以歸獄,桓罪蓋為之魁,而車中之禍特反乎爾已,遂致子牙慶父仲遂意如之,徒紛紛無所底止,豈非作法於貴乎,嗚呼,臧氏之子可謂無負於魯矣,厥後諸臧之孫,有急病讓夷者,有逐去東門者,有號為聖人者,內史之談豈虛語哉,然後知尚德立言,雖不見用,亦不可廢也。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問定君於石子,石子曰:王覲為可,曰:何以得覲,曰:陳桓公方有寵於王,陳衛方睦,若朝陳使請,必可得也,厚從州吁如陳,石蜻告於陳曰:衛國褊小,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弒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蒞於衛,九月衛使右宰醜,蒞殺州吁於濮,石蛤使其宰儒羊肩,蒞殺石厚於陳,君子曰:石蛤純臣也,惡州吁而厚與焉,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
錄曰:蜡庶幾可與亂矣,夫僻與溺均之為戮也,公既僻矣,錯或溺焉,有王者起,其何能淑,則向之正諫果何益哉,桓立而錯老,厚死而石安,錯庶幾可與亂矣,使漢之霍光知此,明告於帝曰:顯實與聞乎弒,然後正淳于之罪,停少女之婚,霍之宗未滅也,而卒以胥溺,豈非不學之故與,故曰:為人臣而不通春秋之義,叉陷篡弒之罪,此之謂也。
晉獻公將殺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謂曰:子盍言子之志於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驪姬,是我傷公之心也,然則盍行乎,曰:不可,君謂我欲弒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使人辭於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以至於死,申生不敢愛其死,雖然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伯氏不出而圖吾君,伯氏苟出而圖吾君,申生受賜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為恭世子也。
錄曰:獻公之不慈,夫人得而誅之也,而獻公之不孝,人莫得而誅之也,父子相繼以為世者也,故天之所與,爻先定其配偶,正其嗣續,所謂其類維何,室家之壺,何也而顧可瀆乎哉,甚哉,恭世子之不幸也,需者禽獸之道也,天諉之聚塵焉,所以資人之庖割也,蚓為萬物之靈,而又賢其秀者乎,天下固鮮無父之國,而亦其有無母之人歟,惑於驪姬,猶可言也,需於齊姜,不可言也,世子蓋籌之矣,天所以誅不孝者以懲不祿,則我何敢愛其死哉,此無所進而待烹,申生乃所為恭,而自言己志,其在所後也夫。
公使寺人披伐浦,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乃狗曰:校者吾警也,蝓垣而走,披斬其桔,遂出奔翟。
錄曰:重耳庶幾可與難矣,夫君父之命不校,校者五警也,衛太子之傳,石德乃教以矯節,收充等繫獄,豈非警乎,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人子之道當如是也,雖跡垣而奔翟,何害其行乎息難哉。
弘道錄卷之十九
續道藏
羅四

父子之義
西漢書:文帝時,賈誼上疏:夏殷周為天子,皆數十世,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遠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也,占之王者,太子乃生,固舉以禮,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過闕則下,過廟則趨,故自為赤子,而教以行矣,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義禮,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文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乃生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則不然,使趙高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曰即位,而明曰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探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豈惟胡亥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錄曰:誼之疏,可謂深明其未然矣,夫古者天子之元子、眾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嫡子,與几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脩己、治人之道,及周之衰,教化陵夷,道之廢也久矣,不獨秦已然也,以帝之賢而不能用誼之說,君子之所深惜也,故錄以存之,厥後景帝殺戮大臣,變易太子,廢置主后,驕寵愛弟,幾乎不蹈秦之故轍,孰謂誼果少年之見乎哉。
萬石君石奮歸老於家,過宮門闕必下車趨,見路馬必軾焉,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有過失,不誚讓為便坐,對案不食,然後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固謝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必冠,申申如也僮僕,訢訢如也唯謹心上時賜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執喪哀戚甚,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內史,建老白首,萬石君尚無恙,每五曰洗沐歸謁,親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裙廁愉身自院滌,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之,以為常,內史慶醉歸,入外門不下車,萬石君聞之不食,慶恐,肉袒謝罪,不許,舉宗及兄建肉袒,萬石君讓曰:內使貴人入問里,里中長老皆走匿,而內史坐車中自如,固當乃謝,罷慶及諸子入里門,趁至家。
錄曰:愚觀秦漢之際,刑家之桔,而二乃有石氏之禮法,可以見人心之天矣,使若人者以傳太子,以訓諸侯王,若伯禽抗世子之法,則漢世之俗庶幾有疹乎,奈之何徒見躬行之不費,而不知非由清靜玄妙之虛文,徒厭儒衍之紛華,而不知本乃性分固有之實用,乃以建為郎中令,慶為內史,則給事之官,錢穀之職,其於國家之益能幾何哉,誼之痛哭,良有以也,錄之。
金日禪,本匈奴休屠王太子也,母關氏教誨其子甚有法度,日禪奉母進孝道,武帝聞而嘉之,詔圖其像於甘泉宮,日禪每過見畫像,常拜泣然後去,及日禪長子為武帝弄兒,其後壯大,自殿下與宮人戲,日禪適見遂殺之,上怒,日禪具言所以,上為之泣,而心敬日禪。
錄曰:以愚觀於日禪之事,乃知夷狄之有親,不如諸夏之亡也,夫成季之勳,宣孟之忠而不祀者,原同平括之淫乎莊姬也,康叔之裔,祀融之墟而盡滅者,公子頑之通乎君母也,蚓於殿廷何地,官人何人可與之狎而若罔聞乎,禪與光,均之不學者也,豈其光之無衍而禪之有識哉,斷與不斷,忍與不忍而已矣,故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又云:小不忍則亂大謀斯言也,可以不學而識。
韋賢與子玄成俱以明經歷位丞相,故鄒魯之問曰:遺子黃金,不如一經,賢為人質朴少欲,篤志於學,號稱大儒,徵為博士,詔授帝詩,故宣帝之時,甚見尊重,本始三年,為丞相,封扶陽侯,在位五歲,以老病乞骸骨歸,丞相致仕,自賢始,玄成尤謙遜下士,兄弘為太常丞,當嗣,及賢病篤,家以玄成,上有詔引拜,玄成辭避,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節,以為河南太守,弘東海太守,初帝寵姬張捷好男淮陽憲王好政事,通法律上奇其才,有意欲以為嗣,然因太子起於細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風,憲王輔以禮讓之臣,乃拜玄成為淮陽中尉,及元帝即位,十年之問遂繼父相位,封侯,故國榮當世焉。
錄曰:漢世以經衍居相位,自公孫而後韋氏父子而已,賢耄老當柄居位,五年得遂乞骸,其時以為美談,況望有所建白耶,玄成在位七年,守正持重不及其父,而文采過之,夫以家相之任,上位天地,下育萬物,如以文而已矣,乃學士之選也,此所以終漢之世相業無聞,非適巡自保,則因循故事,無惑乎,治道之止於斯也。
史記:太史公司馬談仕於建元、元封之問,愍學者之不達而師悖,乃論六家之要指,曰:陰陽、儒、墨、名、法、道德,太史公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生於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十歲誦古文,二十而南遊江、淮,上會稽,探禹穴,闖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過梁楚以歸,於是遷仕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還報命,是歲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故發憤且卒,而子遷適使反,見父於河、洛之問,太史公遷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嘗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後世中衰,今天子接千歲之統封泰山,而予不得從行是命也,夫予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夫天下稱誦周公,言其能論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風,達太王、王季之思慮,爰及公劉以尊后稷也,幽厲之後,王道闕,禮樂衰,孔子脩春秋,學者至今則之,自獲麟以來四百餘歲,諸侯相兼,史記放絕,今漢興海內一統,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予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文,予甚懼焉,汝其念哉,遷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闕,卒三歲而遷為太史令,細史記石室金匱之書,不墮先人所言,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於是論次其文,七年而遭李陵之禍,退而深惟詩書隱約,欲遂其志思,昔西伯拘美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故述往事,思來者卒術陶唐以來,至於麟止,自黃帝始,著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凡百三十篇,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以俟後世聖人君子。
錄曰:按遷自叔曰:漢繼五帝末流,接三代統業,秦滅古文,明堂金匱石室玉板圖籍散亂,漢興,更蕭何、韓信、張蒼、叔孫通,百年之問,彬彬文學稍進,詩書往往問出矣,時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太史公相續纂其職,夫固有所受也,然猶憤發於黨禍,而成百三十篇之書,蚓於後學而敢面牆乎哉,及班氏繼作,盡用其文,至後杜預通典,鄭樵通志,馬端臨通考,詔許於三館惜書,尚書給筆札繕寫,而溫公通鎰,文公綱目,胡安國春秋傳,學徒暨乃子厥婿皆同纂校,嗚呼,何其盛哉,今或志可勉而力之所建已不能勉,才可強而書之所載己不可強,己可信而人之所好已不可信,則亦徒志而已,君子不可徒羨古人之才美,又不可甘蹈今人之自畫,於可勉而勉之,可備而備之,可信而信之,則亦庶幾乎一家之冗說矣。
劉向三子,伋、賜皆好學,惟飲最知名,父子俱好古,受詔領校祕書,講論六藝,傳記、諸子、詩賦、數術、方技無所不究,向卒故復領五經,終父前業,始皆治易,宣帝時,詔受穀梁春秋,見古文春秋左氏傳,故大好之,初左傳多古字古言,學者訓故而已,至是故引傳文以解經,轉相發明,由是章句義理備焉,復湛靖有謀,博見疆志,過絕於人,嘗以左丘明好惡與聖人同,親見夫子,而公羊穀梁在七十子之列,傳聞之與親見之,其詳略不同,數以難向,向不能非間也。
錄曰:班固贊曰:仲尼稱村難,自後綴文之士,唯孟軻、孫況、董仲舒、司馬遷、劉向、揚雄,此數公者皆博物洽聞,通達古今,其言有補於世,傳曰:聖人不出其問,必有命世者焉,劉氏鴻範論發明大傳,著天人之應,七略剖判藝文,綜百家之緒,三統歷譜考步曰月五星之度,有意其推本之也,嗚呼,向言山陵之戒,於今察之哀哉,指明梓柱以推,廢興昭矣,豈非直諒,多聞之,益與觀,固所言與向前後所上封事,忠精懇篤,天胡不祐之乎,而卒以空言,殆天所廢,非人所能也,子駿改名,應讖為師,市寵於愧云。
東漢書:鄭玄戒子益恩曰:吾家舊貧,不為父母群弟所容,出為廝役之吏,游學周秦之都,往來幽并一表豫之域,獲覲在位通人,處逸大儒,成從捧手,有所受焉,遂博稽六藝,粗覽傳記,時睹秘書緯術之奧,年過四十,乃歸供養,坐黨禁錮,十有四年,公車再召,比牒併名,早為宰相,彼數公懿德,克堪王臣,故宜式序,吾自忖度,無任於此,但念述先聖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亦庶幾以竭吾才,而黃巾為害,萍浮南北,復歸鄉邦,歲已七十,宿素衰落,案之禮典,便合傳家,今我告爾以老,將隱居以安性,覃思以終業,咨爾勞勞一夫,曾無同生相依,其最求君子之道,研鑽勿替,敬慎威儀,以近有德,顯譽成僚友,德行立於己志,若致聲稱,亦有榮於所生,可不探念邪,若忽忘不識,亦已焉哉。
錄曰:愚觀康成生前所疏,難不啻百餘萬言,臨末憤憤,徒以所好群書卒皆腐敗,不得於禮堂寫定,傳與其人,且自嘆西方曰暮,祇以其意戒子,未嘗求知於人也,及益思赴北海之難,身隕祚微,益不足恃,而所注十三經及諸論迷,後世卒無寸遺,孔子不云:不息莫己知,求為可知也,其終身無紱冕之情,有讓爵之高,亦非溢旨,比之馬融羞曲士之節,終以奢樂恣性,嘗附成譏,不可同曰語也。
班彪才高,好述作,專心史籍,自司馬遷著史記大初以後,闕而不錄,好事者頗或綴集時事,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繼其書,彪乃繼採前史遺事,傍貫異聞,作後傳數十篇,因斟酌前史,譏正得失彪卒,子固以彪所續前史未詳,乃潛精研思,欲就其業,既而有上書告固私作國史,詔下郡,收固擊獄,盡取其家書,固弟超恐為郡所竅考,不能自明,乃馳詣闕上書得召見,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書,顯宗甚奇之,召詣校書部,蘭臺令史,與前睢陽令陳宗長、陵令尹敏、司隸從事孟異共成世祖本紀,遷為郎典校秘書,文撰列傳載記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復使,終成前所著書,固以為漢紹堯運,以建帝業,至於六世,史臣追述功德,私作本紀,編于百王之末,廁於秦項之列,故探撰前記,綴集所聞以為漢書,起高祖終於孝平,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綜其行事,傍貫五經,通為春秋,考紀表志傳凡百篇,自永平受詔,積思二十餘年,至建初中乃成,當世甚重其書,學者莫不諷誦焉。
錄曰:愚觀班馬之迷作,皆有所祖,潛精研思,無足多者,獨以顯宗之峻刻,不惟赦固及身之戴,而反假以制作之柄,此千古以來未之聞也,抑孔子作春秋,丘明迷國語,皆當時之事,所當避諱,蚓所遭皆季世,若鈴以為罪,當何如哉,當何如哉,故觀於壺遂難,司馬遷之言,君子蓋不可以不慎也。
弘道錄卷之二十
續道藏
羅五

父子之義
宋史:太祖母昭憲杜太后治家嚴毅有法,生五子,長太祖,次匡濟、光義、光美、匡贊,太祖即位,尊為皇太后,拜於堂上,眾皆稱賀,后獨愀然不樂,左右曰:臣聞母以子貴,今子為天子,胡為不樂,太后曰:吾聞為君難,天子置身億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則此位可尊,苟或失馭,求為匹夫不可得,是吾所以憂也,太祖再拜曰:謹受教。
錄曰:后常目擊五代之亂,至室家母子不能相保,故有是諭,雖然大禹陳謨首以克艱為言,后蓋不惟知母道而又知君道也,以是為訓,宋之一代所以外無呂王武韋之禍,而內有高曹向孟之賢,皆后之壺範有以啟之於前也,然則史稱昭憲垂裕之功,其可少哉。
太宗不豫,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陰與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李繼勳、知制誥胡旦等謀立故太子楚王元佐,宰相呂端問疾禁中,見太子不在旁疑有變,乃以質書大漸字,令親密吏趣,太子入侍及帝崩,皇后令繼恩召端議所立,端知有變,即給繼恩,使入書閣,遂鎖之,而使人防守,亟趨入宮,后問端曰:宮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將如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曰,今始棄天下,豈可遽違命有異議耶,后默然,乃奉太子至福寧殿即位,太子既立,垂簾引見草臣,端平立殿下不拜,請捲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草臣拜焉。
錄曰:自金匱背盟之後,甫傳真宗,即有繼恩之變,頰呂端而免,再傳仁宗,復有允恭之奸,頰王曾而免,其變者,國家危疑之運也,其免者立國忠厚之功也,是時宋德昌隆,君子道長,故大臣得以行其志,而小人無所容其謀,苟為不然,繼恩豈不能排闊而出,而肯甘心就鎖乎,若乃平立不拜,誠非獲已,既不能如周書顧命,則不免於捲簾審視矣。
初王安石當國,變亂舊章,光獻太后乘問語神宗,謂:祖宗法度不宜輕改,吾聞民問甚苦,青苗助役宜罷之,神宗崩,哲宗立,宣仁高太后臨朝聽政,於是散遣脩京役夫,臧皇城硯卒,止禁庭工技,罷導洛司,出近侍尤無狀者十三人,戒中外,無苛斂,寬民問,保戶馬,罷造軍器工匠,罷成都府利都買馬,罷京束西泗州物貨場,罷市易抵當汴河堤岸司、地課放市易常平,免役息錢,罷任他出限罰錢,罷免行錢,罷提舉保甲錢,罷錢糧提舉保甲官,罷方田,罷鄘延團將,罷增置鑄錢,十四監事由中旨、王珪等弗預知也。
錄曰:愚觀光獻、宣仁之際,其婦姑之問,可謂善繼善迷者也,夫光獻有欲為之志而未為,至宣仁而成就之,光獻有已為之事而可法,至宣仁而遵迷之,設使紹熙崇寧之君皆能若是,何害於紹迷乎,惜乎,名則是而實則非也,苟有人心,將何面目見二后於地下。
及太后崩,哲宗改元紹聖,楊畏上言:神宗更法以垂萬世,乞早講求,以成紹述之道,帝即詢以故臣孰可召用,畏即疏章惇、呂惠卿、鄧溫伯、李清臣,帝深納之,以章惇為尚書左僕射,專以紹述為國是,遂引其黨蔡卞、林希、黃履、來之邵、張商英等居要地,任言責,協謀朋奸,報復怨仇矣。
錄曰:王安石之流禍慘矣,論者徒知歸罪於變法之端,而不知實禍於紹迷之政,夫紹迷美政也,文武周公豈惟八百年之福祚,抑且千萬世之顯稱,人皆曰:善繼人之志,善迷人之事者也,然謂之善繼善迷,則其一字之問而有無窮之深意,不可以不察也,夫仁者之祚垂於無窮,而戾者之氣未叉隨泯,設使仁考有後,而神宗嗣孤,夷狄之禍未必然也,今以一宣仁救之而不足,一章惇壞之而有餘,則以哲宗為之子也,崔鷗、陳罐千言而不入,鄧洵武一言而快意,則又以徽宗為之子也,嗚呼,周家傳位季歷以及昌,而天命之永固,神宗傳位哲宗以至估,而國事之曰非,豈非繼志述事之相同,而創業垂統之不善歟。
竇禹鈞五子儀、儼侃偁僖,皆相繼登科,號為五龍,馮道贈詩曰:燕山竇十郎,教子有義方,靈樁一株老,丹桂五枝芳,逮宋建隆元年,太祖謂宰相曰:深嚴之地,當以宿儒處之,竇儀清介重厚,非斯人不可,即曰拜為學士,後屢稱儀有執守欲相之,趙普忌其剛直,及卒閔然曰:天何奪我竇儀之速,蓋惜其未大用也,儼尤為才俊,善步星曆,與盧多遜、楊徽之同任諫官,嘗謂之曰:丁卯歲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太平,卒如其言,太祖謂侍臣曰:近朝卿士竇儼質重嚴整,有家法,閨門敦睦,人無斕語,諸弟不能及,僖亦中人材爾,傳有操尚可嘉也,
錄曰:愚觀竇氏之在宋初,其變面事警則有可責,其義方訓子則有可稱,雖然有五星聚奎,而後一代之人物可齊,無五代亂離,而後五子之出處可鈴,人情世道大抵而然,君子未可以厚非之也。
陳省華與妻馮氏性嚴毅,治家有法,子堯叟、堯佐、堯咨居常孝謹怡聲,侍側不敢以貴自處,景德中堯叟掌樞機,堯佐直史館,堯咨知制誥,與省華同在北省,比客至,兄弟常立侍父側,客不自安,多引去,堯叟偉姿貌,強力奏對,明辯多智,數久典機密,軍馬之籍悉能周記,堯佐少好學,父授諸子經,其兄未卒業,堯佐竊聽已成誦,及貴讀書不輟,初從種放於終南山,陳搏謂省華曰:君三子皆當將相,惟中子貴且壽,一如搏言,及卒自誌其墓曰:壽八十二,不為天官一品,不為賤使相納,祿不為辱,三者粗可歸於父母棲神之域矣,堯咨以氣節自任,君子謂省華聲聞,由諸子而益著,有宋以來,言家法者不能及云。
錄曰:愚觀陳氏,一時不惟可稱,而中子貴壽尤有可驗,雖然以自驗而電勉則可以自負,而夸毗則不可,蓋貴與壽,是人之所欲也,亦有不可又者,如顏子短命,曾參寡祿,冉閔無階,而萬世之下莫不尊之,以其德耳,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以是歸息於棲神之域,庶幾無忝於風興夜寐之心矣。
呂公著二子希哲、希純,少從憔千之孫復石介胡緩學德器,成就大異眾人,及長復從二程、張載遊,聞見益廣,遂絕意進取,不事科舉,學以僥倖利祿,王安石將真其子雩於講官,以希哲有賢名,欲先用之,希哲辭曰:辱公相知久,萬一從仕將不兔異同,則疇昔相與之意盡矣,安石乃止,及申公作相,二弟公綽公弼已官省寺,希哲獨滯管庫,申公嘆曰:當世善士,吾收拾略盡爾,獨以吾故,置不試命也,其母聞之,笑曰:是亦未知其子矣,范祖禹,其妹婿也,言於哲宗曰:希哲經術操行宜備講讀,乃除崇政殿說書,其勸導人主以脩身為本,正心誠意為主,若身不能脩,左右之人且不能諭,昆天下乎,與希純世濟其美,樂易簡儉,終年名益重,遠近皆師尊之。
錄曰:史稱呂申公知子之賢而不能薦,有愧於從祖,愚特以為無忝於正獻何也,文穆之時,大道為公,不當以遠嫌為辭,申公之時,大道既隱,人當以亦黨自懼,以是為防他曰,林希尚言:呂大防由公著援引,故進希哲以酬私恩,而公著之惡,則希哲導成之,嗚呼,孟子不云: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希哲以之回視雩與嬉輩真腐鼠之不若歟。
洪皓三子適遵邁,適幼敏悟,日誦三千言,皓使朔方,年甫十三,能任家事,以皓出使,恩補脩職郎,紹興十二年,與弟遵同中博學宏詞科,高宗嘆曰:父在遠方,子能自立天之報也,宜加升擢遂除,適敕令所刪定官,遵秘書正字,後三年邁亦中是選,由是三洪文名滿天下,及皓歸性秦檜,三子皆外補,皓謫英州,適往來嶺南省侍者九載檜死,適自兩制一月入政府,又四日擢居相位,遵為資政殿學士,邁為端明殿學士,邁之文學尤高,其立朝議論最多,所謂忠義之報,詛不信哉。
錄曰:洪忠宣豈比於蘇長孺哉,武之時,中國全盛,匈奴恃其桀敖而已,皓之時,華夷倒置,鈴死無生,若非天之所報,又安能有其家乎,特以檜之惡甚於犬羊,其毒逍於醜虜,虜能容忍於異域,檜不能得侍於同朝,帝能加擢於一時,顧不能保全於異日,惟天不可為,卒之有子以顯其世,有文以華其國,雖不得秉政於生前,亦登相位於身後,觀於史臣,亦悻悻曰:忠義之報,有由然夫。
胡安國三子寅、宏、寧,安國疆學力行,以聖人為標的,志於康濟,見中原淪沒,黎民徐炭,常若痛切於身,雖數以罪去,其愛君憂國之心遠而彌篤,每有君命,即置家事不問,然風度凝遠,蕭然塵表,視天下萬物無足以嬰其心,自正安右廢春秋,不列於學官,安國謂:先聖手所筆削之書,乃使人主不得聞講說,學士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用夏變夷,殆由乎此,故潛心是書二十餘年,以為天下事物無不備於此,每嘆曰:此傳心要典也,寅號致堂本弟猶子,少桀點難制,父閉之空閣,其上有雜木,寅盡刻為人形,安國曰:當有以移其心,別置書數千卷於其上,年餘寅悉成誦不遺一卷,志節豪邁,新州謫命下,即日就道,宏號五峰,傳其父之學,優游衡山下餘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舍晝夜,張拭師事之,安國之傳春秋也,寧脩纂檢討,盡出其手,著春秋通旨,以羽翼其書云。
錄曰:人稱康侯如大冬嚴霜,其子豈歲寒能凋者乎,所上之章,凜凜如出一轍,蓋由其家學,一以春秋為準的也,父職總裁,子備檢討,家庭之問宛然史局,若溫公與康侯者,蓋不多見,雖不仕猶仕也,至於父子並列儒宗,豈不美哉。
蔡元定二子淵沈,皆躬耕不仕,始元定謫道州,跋涉數千里,道楚粵窮僻處,父子相對惟以道理自相怡悅,沈年三十屏去舉子業,以聖賢為師,自洪範之數,學者久失其傳,元定獨心得之,然未及論著,常曰:成吾書者沈也,沈受父師之說,沉潛反覆者數十年,然後成書,以謂體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紀天地之撰者範之數,數始於一奇,象成於二偶,奇者數之所以行,偶者象之所以立,故二而四,四而八,八者八卦之象也,一而三,三而九,九者九疇之數也,由是重之而六十四,六十四而四千九十六,而象備矣,九而八十一,八十一而六千五百六十一,而數周矣,易更四聖而象己著,範錫神禹而數不傳,後之作者昧象數之原,窒變通之妙,或即象而為數,或反數而擬象,洞極用書,潛虛用圖,牽合傳會,自然之數蝕焉,先君子曰:洛書者數之原也,余讀洪範而有感焉,上稽天文,下察地理,中參人物,古今之變,窮義理之精微,究興亡之徵兆,彝倫所敘,秩然有天地,萬物各得其所之妙,故西山賈氏以為與三聖之易同功者是也。
錄曰:愚觀數公之子,惟九峰之傳獨得其宗,其所著洪範皇極,蓋以天地之所以筆者數也,人物之所以生者數也,萬物之所以得失者亦數也,數之體著於形,數之用妙乎理,非窮神知化、獨立物表者曷足以與此哉,其作書集傳也,曰:二帝三王之治本於道,二帝三王之道本於心,禮樂教化,心之發也,典章文物,心之著也,家齊國治天下平,心之推也,心之德其盛矣乎,聖人之心見於書,猶化工之妙著於物,非精深不能識也,此所以卓冠群倫,而從祀夫子廟庭-,不亦宜乎。
弘道錄卷之二十一
續道藏
羅六

夫婦之義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惹父母,是以不告也,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
錄曰:魯莊公即位二十有二年,壽三十六也,而始聘於齊,豈非告則不得娶乎,苟有明王在,上誅文姜之不慈,正莊公之不孝,則既免於任之樓,犖之牽,亦不至如般之弱,閔之幼,而子牙慶父之奸可以無作矣,奈之何桓方飭伯,血盟未載,不思無後之為大顧,憧憧於違難之問,其視妻而不告者,又何如哉,必合而觀,然後知二聖不告之為義,而孟子行權之為太。
禮記:夫昏禮,萬世之始也,娶於異姓,所以附遠厚別也,幣必誠辭,無不腆告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婦德也,一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
錄曰:以記禮次之者,大聖權也,大禮,經也,未合禮而正經,猶今能立而言權,於是有娶於同姓而謂之吳孟子者,有悖於直信而涕出女吳者,有忽於辭腆而鼠牙是競者,有背於偕老而鶉鵲不若者,皆萬世之罪人也。
詩:后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曰:釆釆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真彼周行,陸彼崔鬼,我馬虺嘖,我姑酌彼金曇,維以不永懷,陸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魷,維以不永傷,陸彼砠矣,我馬堵矣,我僕痛矣,云何吁矣。
錄曰:或以此為美里拘幽之曰而作,其知道者乎,夫以紂之政,誠酷烈矣,然臣罪當誅之心,文王未之改也,后妃內切憂懼之意,外共服事之德,不真彼於周行乎,其托言於酒,非真解憂也,豈其崇侯之諧方盛,而閡夭之謀未行歟,卒之無可奈何,而付之於浩嘆,則后妃者獨不可謂之至德耶。
南國被文王之化,諸侯大夫行役於外,其妻獨居,感時物之變而思其君子,曰:嚶腰草蟲,趨耀阜蠡,未見君子,憂心仲仲,亦既見止,亦既觀止,我心則降,險彼南山,言釆其蕨,未見君子,憂心啜啜,亦既見止,亦既觀止,我心則說,陸彼南山,言釆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觀止,我心則夷。
錄曰:註以此詩若周南之卷耳者,蓋紂在上,西伯在下,諸侯雖有被化之私,而實從公家之役,其憂固不能自已也,況夫逍進之藪刑人,如不克者乎,及夫既見而悅,則公私之情,上下之分,兩得之矣,此所以為召南之化也,若徒以執手之愛,契闊之情,其憂其樂所關微矣。
衛之婦人以其君子行役於外,而思念之日:雄雉於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請伊阻,雄雉於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遠,曷云能來,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恢不求,何用不臧。
錄曰:是詩之義,雖在聖門仲由以下而能知之者鮮矣,夫爾我相形,而後恢心生焉,有無相判,而後求心生焉,及其至也,子之於親,以婦見誅,仗莫甚矣,婦之於翁,以美見納,責莫甚矣,衛之為國,不啻其淪喪也,然而猶存康叔之祀者,徒以匹夫匹婦尚知禮義,此可見天理民彝,途人堯舜,均稟一致,而先王陳詩之道,夫子刪述之功,豈小補歟。
婦人為夫所棄,作詩曰:習習谷風,以陰以雨,眼勉同心,不宜有怒,釆封釆菲,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遠伊邇,薄送我畿,誰謂茶苦,其甘如薺,宴爾新昏,如兄如弟,涇以渭濁,提提其扯,宴爾新昏,不我屑以,母逝我梁,母發我筍,我躬不閱,遑恤我後,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甩勉求之,凡民有喪,匍匐救之,不我能情,反以我為儼,既阻我德,賈用不售,昔育恐育鞠,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於毒,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爾新昏,以我御窮,有洸有潰,既請我肄,不念昔者,伊余來堅。
錄曰:愚觀棄婦之詞,古人以比忠臣孝子,其款誠之委曲,措詞之從容,非真有是事也,何也,蓋閨門之中,恩常掩義,自非負販轉徙之徒,孰有輕棄其妻者乎,且以七出有條,三不去有律,庶人無停娶之理,亦不容宴樂其新昏也,蚓於被棄之時,心志悖戾,言語不倫,既乏代筆之工,終鮮學問之益,谷風婦人何自而能是哉,豈以衛之賢者處亂國,事暗君,其曰電勉莫違者腹心之誼也,曰匍匐恐鞠者手足之情也,曰綺菲苜蓄者器使之恩也,曰涇濁渭清者反己之德也,然而新進者方效用矣,則不得不禮薄,如不遠伊邇也,不得不刑戮,如有洸有潰也,若乃君子之心,則豈處其薄乎,亦惟曰:我躬不閱,遑恤我後而已,是詩也,有悠然不迫之風,有奮然感動之意,有怨而不怒之則,有去而復顧之情,孰謂一婦人而能若是哉,凡孤臣孽子讀是,不廢詩而嘆者幾希矣。
鄭風述賢夫婦相警戒之詞日:女曰雞嗚,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見與馬,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錄曰:士與女一家之存亡也,琴與瑟一人之理亂也,一家之存亡,係於雞嗚昧旦,夫苟淫蕩放逸,則生不殖,生不殖,家必難矣,一人之理亂,係於執手偕老,夫苟二三其德,則室不宜,室不宜,愛且離矣,此安靜和好,所關甚大,而有洸有潰,家道之所以無成歟。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錄曰:夫投我以桃,報之以李者,報施之常也,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者,篤厚之至也,故曰匪報也,永以為好也,然則知子之來而雜佩以問者,其於報施又何如哉,鄭以淫蕩忘返,若靜女漆洧諸篇,所樂者城之隅,洧之外耳,所贈者彤之管,芍之藥耳,固不可責其親賢友善,而門內之職併已亡之矣,此雖錚錚之金,靡靡之雅,而緇衣之感亦安可誣哉。
齊賢妃御於君所,至於將旦之時,必告君曰:鸚既嗚矣,朝既盈矣,匪鸚則嗚,蒼蠅之聲,束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束方則明,月出之光,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錄曰:愚觀是詩義明詞順,蓋古者官壺之中,不但閨門淑女,如傅姆師氏,莫不有做戒之道,諷誦之詞焉,故其詩曰:雞既明矣,會朝之人既已盈矣,欲令君早起而視朝也,而君方以為匪雞則嗚,乃蒼蠅之聲乎,又曰:東方明矣,會朝之人既已昌矣,欲令君早起而視朝也,而君方以為匪束方則明,月出之光,至於蟲飛薨薨,旦以分矣,尚未見其起而視朝也,則我豈不欲與子同寢而夢哉,但韋臣之會於朝者,候君不出將散而歸矣,無乃以我之故,而併與子為憎乎,此於上下措詞文順理直,故常存之以備參考。
尚書·大傳:古者后夫人將侍君,前息燭,後舉燭,至於房中,釋朝服,襲燕服,然後入御於君,雞嗚太師奏雞嗚於陛下,然後夫人嗚佩玉於房中告去也,然後應門擊柝告辟也,然後少師奏質明於陛下,然後夫人入庭立,君出朝。
錄曰:如是則叉無,匪鷂則嗚之,愆亦遠於脫簪待罪之責矣錄之。
外記:周宣王嘗晏起,姜后脫簪洱待罪於永巷,使其傅母通言於王曰:王樂色而忘德,失禮而宴起,亂之興,自婢子始,敢請罪,王曰:寡人不德,實自生過,非夫人之罪也,自是勤於政事,早朝晏罷,卒成中興之名。
錄曰:夫齊姜姓,周之世姻也,故邑姜、姜后皆出於齊,而雞嗚之詩亦係於齊,以其時考之,蓋不相遠,而義實相近,豈即姜后之所陳,故時稱賢妃傅母之所誦,故別於大雅歟,不然何庶予子憎方以為懼,而顛倒裳衣顧以為常歟,然不可考也。
春秋:魯莊公元年冬十月,王姬歸於齊,二年秋七月,齊王姬卒。
錄曰:此王姬也,歸於齊,則為夫人矣,而曰卒,王姬卒何也,蓋是時天王之不君甚矣,齊侯之淫德極矣,文姜之忌憚蔑矣,魯莊之掃恥盡矣,夫鳥獸不可與同韋也,哀哉乎王姬,而與之敵體乎,天王自同於鳥獸也,而豈知匹婦之不可奪志哉,甫於歸而即謝世,僅及數月之期,豈其屯難遭回,不勝忸怩之心,而姜氏乘剛淫逼,蚓當自竄之曰,有人心者不若是想,遂奄然而長逝耶,易曰:屯如,遭如,乘馬斑如,女子貞不字,王姬有焉,然則鳥中之凰,珠中之璧不得以齊襄之醜惡累之也,吾夫子表而出之,所以遏淫欲存貞行,以愧當時,勸後世之意切與,如但以我主而錄之,服而卒之,抑末矣。
莊公四年三月,紀伯姬卒,六月乙五,齊侯葬紀伯姬,十有二年春王三月,紀叔姬歸於鄗,二十有九年冬十有二月,紀叔姬卒,三十年八月癸亥,葬紀叔姬。
胡傳曰:莊公四年紀憫去國,叔姬至此始歸於都者,紀侯方卒,故叔姬至此,然後歸爾,歸者順詞以宗廟在鄱,歸奉其祀也,魯為宗國,婦人有來歸之義,紀既亡矣,不歸於魯,所謂全節守義,不以亡故而虧婦道者也,魯人高其節,恩禮有加焉,是故其歸其卒其葬,史冊悉書,夫子存而弗削,為後世勸。
錄曰:理與勢天下之至敵也,而亦至不敵也,理之勝萬世而不移,勢之勝一時而有問何也,蓋心主理,權主勢,一國之權在人,匹婦之志在己,故以齊之勢,紀可滅,而姬之志不可滅,君可虜而婦·之殯不可虜,聖人著之於經,以見伏節守義之美,而齊襄魯桓之惡不攻自見矣,傳以為葬而示之恩其然,豈其然乎。
傳:齊侯弒魯君,滅其婚姻之國,而葬其文,是猶加忍於人,以手撫之也,其說非是。
左傳:魯桓公未昏於齊也,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太子忽,忽辭人問其故,太子曰: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詩曰: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為,君子曰:善自為謀,及其敗戎師也,齊侯又請妻之,固辭人問其故,太子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奔齊之急,而受室以歸,是以師香也,民其謂我何,遂辭諸鄭伯。
錄曰:愚觀鄭忽之事,未嘗不嘆世衰道微,霸者未作,君不能保其臣,而執劫於鄰國也,父不能保其子,而倚仗於強援也,夫五霸之命無易樹子,則何待於已親,無以妾為妻,則何叉於更室,若俱以辭婚而失國,是又不待貴易交,富易妻也,奈之何紛紛以為病也,然則,忽者奈何,孟子曰:仁則榮,不七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所謂自求多福者如此,忽處鄭莊之世,三綱絕矣,縱能自強於善,猶懼其亡,何況甘於交質,狙於狄勝,徒以婚齊為輕重哉,或曰:忽嘗先配後祖,而今乃能辭婚何也,蓋忽沾沾自喜之人也,朱子譏其柔懦疏闊是已,夫沾沾自喜者,未叉通無所見,惟其怠惰而不能操慮,迂闊而不近事情,是以甘為人下而不辭也,詩人譏之曰:狂童之狂也,且豈其過歟。
弘道錄卷之二十二
續道藏
羅七

夫婦之義
晉書:愍懷太子妃王氏,字惠風,太尉衍之女,貞婉有志節,初太子被廢,居金塘城,衍表請離婚,惠風號哭而歸,行路為之流涕,及劉曜陷洛陽,掠之以賜其將喬屬,渡孟津於河中欲妻之,惠風拔劍距屬曰:我皇太子之婦,司徒公之女,而逆胡小子敢干我乎,言畢即投河中,其侍妾名六出,魏浚儀命諷之孫女,見其主亦自奮曰:大既有之,小亦宜然,復投河中。
錄曰:愚觀晉之流俗,懵昧顛惑,動以虛名相尚,而不顧瑕釁,如二女者,乃趺中之璧,壺中之冰,衍曾不倫,方且營營三窟之計,急急離婚之謀,不有貞行,其胡自別而卒,以玉全有,如此水較之排牆填殺,真同瓦石,安在其眾中珠玉耶,清談之禍上不能庇其國,中不能保其身,下不能有其子女,嗚呼慘矣,此萬世所當戒也。
唐書:太宗二曰罷朝退居宮中,嘗怒曰:會須殺此田舍翁,時長孫后在側,問曰:為誰,上曰:魏徵言不遜,每廷辱我,后乃退,具朝服而立于庭,上驚問其故,后曰:妾聞主明臣直,今魏徵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賀,上悅。
錄曰:帝之怒非徵之辱也,迺心之不純也,后之賀非心之格也,迺名之可喜也,使誠知純心要矣,則又不以是喜,知用賢急焉,亦叉不以是怒,異時明母之不后,則徵有以報文德之遇,而王子之失婚,則后無以解田舍之憾矣。
徐惠妃以上東征高麗,西討龜玆,翠微玉華營繕相繼,又服玩華靡,上疏諫曰:以有盡之農功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眾,喪已成之我軍,昔秦皇并吞六國,反速危亡之基,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豈非矜功恃大,棄德輕邦,圖利忘危,肆情從欲之所致乎,珍玩技巧,乃喪國之斧斤,珠玉錦繡,實迷心之鴆毒,作法於儉,猶恐其奢,作法於奢,何以制後,上善其言。
錄曰:太宗之世,一賢妃而顯名何也,蓋唐之興者,反隋之舊也,致治之美者,從諫之功也,故人人不以為諱,親疏不以為瀆召,則骨經綱紀之臣變為脂韋唯偌之行,何況閨門之淑女哉。
高宗召長孫無忌、李勣、于志盒、褚遂良於內殿,遂良曰:今日之召多為中宮,上意既決,逆之必死,太尉元舅,司空功臣,不可使上有殺元舅及功臣之名,遂良起於草茅,無汗馬之勞,致位至此,且受顧託,不以死爭之,何以下見先帝,勣稱疾不入,遂與無忌等至內殿,上顧謂曰:皇后無子,武昭儀有子,今欲立昭儀為后何如,遂良對曰:皇后名家,先帝為陛下所娶,臨崩執陛下手,謂臣曰:朕佳兒佳婦,今以付卿,此陛下所聞,言猶在耳,皇后未聞有過,豈可輕廢,上不悅而罷,明日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欲易后,請妙擇天下命族,何必武氏,願留三省,又曰:臣今作陛下意,罪當死,因置質於殿階,解巾叩頭流血,乞放歸田里,上大怒命引出,昭儀在簾中,大言曰:何不撲殺老撩,無忌曰:遂良受先朝顧命,有罪不可加刑,他日李勣入見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上意遂決。
錄曰:時無忌、遂良、世勣涇渭猶未分也,明日一言,而唐之宗廟、社稷、本宗、支庶以至群臣、百官鴕乎危矣,然則謂勣為上所重,當進者果何人哉,良勇於匡救,使萬世之下猶知君臣夫婦朋友之義,若勣而先入,則佳兒佳婦之言諉於不聞,天理人心不幾於息乎,言雖未能回天,而義已如皎日,君子不能不錄之也。
楊烈婦者,李侃妻也,陷汴分兵略定諸縣,以城小賊銳欲過去,建中末李希烈時侃為頃城合,婦曰:寇至當守,力不足則死之,進尚誰守,侃曰:兵少財乏奈何,婦曰:縣不守,則地賊地也,倉凜府庫皆其積也,百姓皆其戰士也,於國家何有,請重賞,募死士,尚可濟,侃乃召吏民廷中曰:合誠若主也,然歲滿則去,非如吏民生此土者墳墓存焉,宜相與死守,忍北面奉賊乎,眾泣許諾,乃狗曰:以瓦石擊賊者賞千錢,以刀矢殺賊者萬錢,得數百人,率以登城,婦身自爨以饗眾報賊曰:頃城父老義不下,賊得吾城不足為威,宜亟去,徒失利無益也,會賊將中矢死,遂引去,縣卒完詔,遷侃太平合,先是萬年通天初,契丹寇平州,鄒保英為刺史,城且陷,妻奚率家僮、女丁乘城不下,詔封誠節夫人,默啜攻飛孤,縣合古玄應妻高能固守,詔封狗忠縣君,史思明之叛,衛州女子侯、滑州女子唐、青州女子王相與敵血,赴行營討賊,滑濮節度許叔冀表其忠,皆補果毅,雖敢次不忘於國,然不如楊烈婦伉慷知君臣大義云。
錄曰:愚觀唐史之志烈女,皆無倫春,獨此志紀迷頗有本末,且抑揚不苟,豈因以愧當世耶,侃亦殉人者,爾而能轉禍為福,使二十四郡聞之,寧不唾死乎哉,蓋不但一烈婦,而三女子將挪愉之不置矣。
武宗賢妃王氏性機悟,年十三入宮,帝為穎王,穆宗曉賜王,嗣位妃,陰為助畫,進號才人有寵狀,纖順頗類,帝每畋苑中,妃必從,校服光侈,略同至尊,相與馳騁,觀者莫知孰為帝也,帝欲立為后,李德裕不于,帝稍惑方士,言:我取不死,後窪不豫,膚澤消稿,妃切憂之,帝曰:脫如有不諱,汝將奈何,泣曰:陛下萬歲後,妾得以殉,帝不復言,及大漸才人取所常貯悉散遺宮中,審帝已崩,即自經喔下,當時嬪御中,雖常拓才人者,至是皆義之,為之感動。
錄曰:殉葬非古,畋獵非懿,而錄之者以唐氏一代世無閨則,而耽溺異衍,尤所當鑒,非獨為才人,幸乃以為刑于錯也。
宋史:包臆妻崔氏,拯之子婦也,臆早卒,遺一稈拯夫婦意崔不能守也,使左右嘗其心,崔蓬垢出涕,見拯曰:翕,天下名公也,婦得齒賤役,執漸灑之事,幸奚,況敢汗家乎,生為包氏婦,死為包鬼,誓無他也,後稈亦卒,崔母呂自刑州來,欲誘崔嫁,謂曰:喪夫守子,子死孰守,崔曰:昔者非為子也,為舅姑也,今舅沒姑老忍舍去乎,呂怒曰:我寧死,庾不獨歸,崔曰:母遠來,義不當使獨還,然至判州,儻不義見迫,必終於尺組之下矣,遂偕去,母懼其義,卒不敢奪,拯嘗出其賸,在父母家生子,崔氏密撫其母,使謹視之,後取歸,名曰誕,以奉包祀。
錄曰:孝肅嘗曰:後世子孫仕宦者,犯臟者不得放歸本家,死不得葬大塋中,不從吾志,非吾子若孫也,其嚴如此,而獨不為其婦慮乎哉,胡為乎,而使左右嘗之耶,夫以拯之婦而有呂之迫左右之問,然有以來之也,刑于者,可不務慎乎,崔不寧不貳其操,且能密撫其勝子,以全宗祀,豈區區匹婦之義哉,天於孝肅,亦可謂有知矣。
傅察妻趙氏,扑之女也,察堯俞從子,自幼嗜學,恬於勢利,年十八舉進士,尚未廷試,蔡京誘以附己,遣子儻與衛士數輩踵至,將妻以女拒不答,強邀相見不從,後竟為清獻公婿,識者已知其器識未易量也,及為兵部員外郎,使金時虜已渝盟,或勸無急,遽曰:啣命以出,聞難而止,如君命何,遂行遇斡離不領兵至,使拜不肯,時白刃如林,或拌之伏地,愈植立不顧,反覆論辯,謂官屬侯彥等曰:我死必矣,父母聞之必大戚,幸記吾言,以告吾親,使知我死國,小紆其亡窮之悲也,遂遇害及彥等歸,皆能道察不屈狀,犖犖狗義如此,聞者哀而壯之。
錄曰:清獻之女與孝肅之婦,其名相坪也,察辭京而婿祚,既無勉強之心,則出使而狗國,又豈偶然之故哉,知重其身,故擇配之嚴,知愛其親,故守義之篤,趙氏愈有榮矣,非崔呂逼迫之可比也。
呂祉妻昊氏,祉辟張浚府,會岳飛欲大舉伐金,檜忌之,言於以昭,飛詣都督張浚議事,浚曰:王德淮西軍所報,欲以為都統,命祉以督府參謀領之何如,飛曰:德與酈瓊素不相下,一旦偃之在上則必爭,呂尚書不習軍旅,恐不能服眾,又曰:張俊、楊沂中如何,曰:張宣撫,飛之舊帥,其人暴而寡謀,沂中視德等耳,豈能御此軍哉,浚艷然曰:固知非太尉不可也,飛曰:都督以正問,不敢不盡其愚,豈以得君為念哉,浚竟以王德為都統制,酈瓊副之,以祉參謀軍事,瓊與德交訟於朝,乃命德還建康,以其軍隸督府,復命祉往廬州節制之,遣中使押賜鞍馬,祉拜賜,謂家人曰:君命如此,義不可辭,一死固不惜,第恐無益於國,與妻學對泣訣別,既至諭瓊等曰:若以君等為是,則大相誑然,張丞相但喜人向前,倘能立功,雖大過亦略,況小嫌乎,當力為辯之,保無他慮,瓊等感泣,稍定復密奏罷之,其書吏漏語,瓊令人遮所遣郵置,盡得所言大怒,適朝廷以張浚為淮西宣撫,楊沂中制置,召瓊赴行在,瓊懼遂叛,諸將晨謁祉坐定,瓊袖出文書曰:諸軍官有何罪,乃以如許事聞之朝廷曰,祉見之大驚,欲返走不及,為瓊所執,其遇害時,有得祉括髮之帛歸昊中者,其妻昊氏持帛自縊,以狗葬,聞者一及之。
錄曰:忌之為凶德也,以上而朝廷,大而軍族,賢而忠臣烈士,愚而叛將武夫,莫有不罹其害者,苟使檜能容飛,則浚叉不貽怒,浚不貽怒,則事未鈴皆左,事不皆左,則禍未叉速成,而瓊之叛,祉之死皆未可料也,然則括髮之帛,其奸檜促命之符乎,雖然浚亦當自盡以謝祉,而幽冥之中負此良友,尚望其能恢復耶,蓋不待符離之漬,而督府之議,君子預知其無能為矣。
陳寅妻杜氏,寅寶謨閣待制咸之子,以恩補官,知西和州,西和極邊重地,寅以書生義不辭難,元兵入境,屬都統何進出守大安,獨統制王銳與忠義千人城守,寅誓與其民共守此土,留其三子,並園門口指悉散資財以結忠義,為必守之計,元兵十萬攻城,寅帥忠義與敢死士力戰,晝夜數十合,兵退會進與寅素不相協,諸將復忌其功,至是求援甚急不應,城遂陷,顧其妻杜曰:若速自為計,杜厲聲曰:安有生同君祿,死不共王事者耶,飲藥自殺,寅乃朝服望闕,焚香號泣曰:臣始謀守此城,以為蜀藩籬,城之不存,臣死分也,再拜伏劍而死,子姓、賓客同死者二十八人,推官賈子坤、知文州劉銳、金州通判賽彝、黎州通判何充舉家皆死之,充之被俘也,虜設帟喔環坐,而虛其賓席使坐,充曰:吾三世食祿,為趙氏死不憾,及死,充妻陳氏東望再拜曰:臣夫婦可以對趙氏無愧矣。
錄曰:寅之父以蜀將吳曦之亂,忿不能討,乃削髮被緇,以自汙辱,而寅獨能奮勇以殺賊,雖力屈致死,亦足以為咸之光矣,蚓同時如賈如劉,如賽如何,闔門義烈,格天動人,苟舉而列於朝端,托以心膂,鈴能變弱為強,轉危為安,無難事矣,乃皆星散遠地,困守下僚孤城,既無援兵捍將,又多忌剋徒,以血膏粉蝶,何裨國事乎,故天下有道,則英雄皆登實用,天下無道,而豪傑反以無家,觀此而不痛哭流涕者幾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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