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二尤》的表演看童芷苓的“荀派”

荀慧生、童芷苓

从《红楼二尤》的表演看童芷苓的“荀派”

林涵表

童芷苓同志学荀派, 深得荀慧生先生演剧艺术的神髓。她学荀派也经历了一个变化的过程: 早年曾流于轻浮、过火, 在表演上有些不健康的东西; 解放后, 由于思想感情起了根本变化, 艺术上也有了根本的变化。她再也不是作一般形态身段及技术上的生硬模仿, 而是对荀派塑造人物的艺术方法有了深刻的体会, 大胆地创造性地运用荀派塑造人物的艺术手法来进行艺术形象的创造。我以为这是童芷苓同志近年来学荀派之所以能够如此神似的原因之一。

我们看童芷苓同志的戏, 发现有的地方在艺术处理和技术设计上与荀慧生先生的演出是一模一样的, 演得真象。

童芷苓、王熙春、童祥苓《尤三姐》

比如《红楼二尤》, 当演到贾琏引诱尤二姐, 尤三姐力阻的那一场戏的时候, 我就听到许多观众异口同声地低声赞叹道: “这真是荀派! ” 童芷苓同志无论在劝尤二姐的表演和在责骂贾琏、贾蓉的表演中, 都很好地表现了尤三姐这位纯洁天真、性如烈火的少女的倔强性格, 在做派上完全是荀派, 这是她继承荀派艺术极为成功的地方。

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即认为童芷苓同志继承荀派, 仅是做到一个“象”字, 更不能认为童芷苓同志仅是在形态身段上模仿荀慧生先生的表演, 只做到形似。其实, 童芷苓同志的表演, 绝不是追求“象”, 也不是追求形似荀派艺术, 而是追求荀派塑造人物的艺术方法并加以大胆的发挥创造。

童芷苓同志在《红楼二尤》里, 即有不少这样的创造。比如, 在《闹筵》一场, 童芷苓同志的表演就不是形似荀派, 而是神似荀派, 换句话说, 她是按照荀派塑造人物的粗犷、自然、泼辣、俏丽、爽朗的艺术手法的特点来塑造尤三姐的, 她塑造的尤三姐的形象更泼辣, 更犀利,更鲜明动人, 荀派艺术在这里有了很好的发扬。

童芷苓、刘斌昆、童祥苓《尤三姐》

尤三姐在决意撕破脸皮戏弄贾琏、贾珍后, 昂然坐于正当中(荀本这一场原有尤老娘在座, 童芷苓演出本把尤老娘删去了, 尤三姐在许多地方就能够表现得更“辣”) , 主动劝饮。两杯过后, 贾琏无耻地劝她和贾珍饮双盏, 她把酒杯举起, 猛然将酒泼向贾珍脸上, 然后把酒杯往桌上一拍, 起身指着贾珍大骂起来。接着, 她毫不放松地提着贾珍、贾琏的衣服,硬灌他们。贾珍、贾琏想溜, 她厉声喝止, 并脱去褂子, 露出鲜红色的内袄, 毫不畏羞地窜上桌子, 翘足而坐, 狂欲一杯, 脸露鄙夷的冷笑, 破口大骂。后来, 她愤怒到顶点, 把酒杯、酒壶全打翻了, 两手拉着贾珍、贾琏, 用劲推他们出门, 请他们“滚蛋”。两个坏蛋刚走, 尤老娘闻声出来, 尤三姐才伏在母亲肩上委屈地放声痛哭起来……

电影《尤三姐》

这一系列的表演艺术设计都是富有创造性的, 真是满台是戏。我们很难说在这一场戏里童芷苓同志的表演哪一点与荀先生一样, 哪一点又与荀先生不一样; 但我们却可以说，这里所有的表演都闪烁着荀派艺术的光辉,就童芷苓同志塑造尤三姐这一艺术形象的艺术手法来说, 这完全是荀派的艺术手法。

从童芷苓同志对荀派艺术的继承和发扬可以看出, 要真正的继承某一艺术流派, 恐怕更主要的是继承其塑造人物的艺术方法, 深入其神髓, 发扬其最优异的特色。

上海戏剧     196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