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秋与俞振飞再度合作

唐葆祥

一九四六年年底，程砚秋带着谭富英、叶盛兰到上海演出。叶不属程的秋声社，是临时聘来的。原定演期一个月。演出结束后，已是一九四七年一月下旬，接近农历年底。场方一时邀不到好角，眼看春节这个大好的赚钱机会就要失去，因此千方百计挽留程砚秋再唱一期。

程砚秋考虑后，表示可以留下，但要演出新排的《女儿心》。此剧是一九三七年为出访欧洲而与俞振飞一起创排的，别人不会。当时秋声社的小生是顾珏荪，票友出身，也是学程继先一路的，但台上缺少光彩。因此，程砚秋指名小生一定要请俞振飞来演。

程砚秋、俞振飞、曹二庚《柳迎春》

大来公司邀角的代表来到俞振飞家里，转达了程的邀请。俞振飞与黄蔓耘商量了一下，表示演出可以，但包银如何算法？场方代表问俞想要多少，俞问上期叶盛兰的包银几何？大来公司一向是捧叶的，他们认为叶是科班出身，嗓子、扮相、武功都好，包银自应比俞高一档。叶这次包银是一千二百万金圆券，但他们却有意虚报为二千万，想吓吓俞振飞。其实俞早就打听得明明白白，他笑嘻嘻地说：“那好，叶盛兰二千万，我要四千万！”

“你开玩笑吧？”场方代表惊愕了。

俞振飞认真地说：“我不开玩笑，就要四千万！”

当时的四千万可以买二十根金条，连程砚秋的收人也没这么高。

场方代表也激动起来，对俞露出鄙夷的神色，口气生硬地道：“你要这么高的价，我们宁可花六千万请叶盛兰！俞振飞可不吃这一套，淡淡地说：“好啊，那你们就去请叶盛兰好了！”场方代表气呼呼地离开俞家，就去找程砚秋商量，谁知程砚秋的态度十分坚决，说道：“你们请不到俞振飞，我明天就回北平！”场方无奈，只得答应了俞振飞的要求。

程砚秋、俞振飞《贩马记》

其实，这件事是程砚秋有意对俞振飞表示的一种姿态，一种歉意，一种补偿；而在俞振飞呢，因对往事还耿耿于怀，有气未泄，并不期望场方真的会答应出这么高的包银。想不到场方答应了，倒使俞振飞吃惊了。但他心里明白，这主要是程砚秋坚持的结果。看来这位老朋友还真没忘记自己，还真给足面子。这样，对程的成见和不愉快，顿时一扫而光。

来年谈判既成，程砚秋亲自登门拜访。两人一见面就热烈拥抱，一个叫五哥（俞排行第五，长程两岁），一个叫四弟（程排行第四），冰释前嫌，重叙旧谊。两人在天蟾舞台再度合作，除《女儿心》外，还合演了《贩马记》、《红拂传》等剧，在程、俞的合作史上，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程砚秋、俞振飞《女儿心》（血染江山）戏单

四千万是个不小的数目，黄蔓耘当然高兴，因为这是她出的主意，也可视作她在外交谈判上一次不小的胜利。正当黄蔓耘盘算如何使用这笔巨款时，周信芳的夫人裘丽琳来了。裘说年关近了，“黄金”的资金周转不过来（当时周信芳在“黄金”当老板），想商借一千六百万元，愿出高利，且半月后连本带利归还。黄蔓耘一算计，半个月可以赚进几百万，又做了一次人情，何乐而不为！谁知那时通货膨胀厉害，货币天天贬值，当周夫人半月后按原商定的尺寸连本带利归还的时候，只值半月前的百分之六十了。黄蔓耘虽然精明，这次她却大喊“吃亏”了！

《俞振飞传》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97年1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