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明春：地瓜花

厨房里有一块地瓜，放了很久，却没有人用。

地瓜个不大，外表坑坑洼洼，布满了泥土，还有几点伤痕，几乎要坏了。

两天后，我清理厨房里的橱子，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块既脏又丑的地瓜扔掉。正当我拿起来时，却忽然发现，这块丑陋的地瓜竟然长出了两株嫩芽。嫩芽只有一公分的高度，两小片叶子才刚刚长出来，嫩绿中还泛着娇黄，清晰的叶纹、薄薄的叶片，竟让我不禁心生爱怜。

我把这块小小的地瓜轻轻拿起，在水管上小心翼翼地冲洗干净，再找一只粗细适当的塑料瓶，在中间割断，去头留底，接水少许。我把地瓜仔细地安置在塑料瓶中，底部没于水中，两株嫩芽直立向上。就这样，一只小小的塑料瓶成了这块地瓜的快乐老家。

塑料瓶就放在水管旁，每天洗菜时我都能看到它。有了水，有了家，我想，这地瓜芽很快就会枝繁叶茂。

此后的三五天，这矮矮的地瓜芽确实给我带来了不断的惊喜。它一天天长高了，从一公分长到了五公分。它的两小片叶子渐渐地舒展开来，较弱的黄色慢慢减退，绿意渐渐浓郁。在它的根部，又有两株小芽破皮而出。这小小的地瓜有了这么一点点水，就这样肆意地长出了枝叶，成了厨房里一道小小的风景。我不禁对地瓜多了几分钦佩。

可是，好景不长，我便发现，这地瓜芽好像不再生长了。芽还是那么高，叶还是那么多，颜色却变得憔悴了。在两片叶子的周围，都明显地露出了枯萎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呢？我看看水，还有。难道是仅仅的两株小芽就耗尽了地瓜的全部生命？我不相信。我决定把地瓜的家搬到阳台上，让地瓜经历一些风雨和阳光。

果然，这小小的地瓜又焕发了生命的活力。两株高高的茎叶开始不断地疯长，十公分，十五公分，它细细的枝茎快要支撑不住这破天荒的高度了。它的新叶子也在不断地长出来，两片、四片、六片，竟然长得像一颗小小的树。已经破皮而出的两株嫩芽也不甘落后，开始紧紧地追赶已经长高的茎叶。两株茎叶有些单调，四株茎叶就有些葱茏了。它们沐浴着阳光雨露，就这样摇曳在厨房的阳台之上，成为了厨房阳台上最美的风景。

我不禁想起家里的地瓜花来。

小时候，夏日的田地里种满了地瓜。地瓜秧拖得很长很长，相互间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哪一棵地瓜拖得哪一道秧。田地里没有水，灼热的阳光下，干裂的土地上，只有田埂上的地瓜秧让我感到生命的希望。最让我感到惊竒的是，地瓜秧上还长出了许多鲜艳的花来。每一朵地瓜花都呈喇叭状，大如一枚小小的铜钱，白色镶边，中间是淡淡的紫红。微风吹过，这些随风摆动的地瓜花就会带给我一缕缕淡淡的清香和诗意。

邻居家有一盆地瓜花，我们叫它洋红薯花。每到夏天，洋红薯花就开得格外繁盛。几朵硕大如碗的花朵盛开在一米余高的枝头，鲜红鲜红的，直开到你的眼前。每次跟随母亲下地，路过邻家的墙外，我总是不自觉地多看几眼洋红薯花。那时候，家里穷，条件差，谁家要是种几盆这样鲜艳的花，总会让人感觉很新鲜。

四十年过去了，家里的田地里还有小如铜钱、白边紫心的地瓜花吗？邻居的家里还有大如碗口、色若红日的洋红薯花吗？

在菲律宾怡朗这座小城，我们的厨房里长出了这么几株地瓜的枝叶。它的绿意是如此的浓郁，它的生命是如此的旺盛，我多么盼望它也能够长出几朵灿烂的地瓜花来，即使小如铜钱，也一样是可爱的。

地瓜花，地瓜花。厨房里的这块地瓜虽然只长出几株茎叶，但我依然把它看作地瓜花。

2019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