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万历年间，河北乡下有个马营村，村里有个书生，姓聂，名成，性情迂腐个性执拗，而且自私刻薄，考了快三十年，连个秀才也没考上，只得弃了学回家务农。
聂成生有一子，名叫聂先登，取捷足先登之意，跟聂成的个性十分相似，才学不咋地，却总是自命清高，至今还是个童生。
父子俩经常互相吹捧，爹说儿子是芝兰玉树，以后一定能金榜题名，儿子吹爹有姜桂之性，老而弥坚，只是府县里的那些学官们不识货。
儿子特别听爹的话，爹说可以儿子也说可以，爹说什么不好，儿子也跟着说不好，父子俩还爱说别人家长短是非，人家好的他嫉妒，人家差的，他更是添油加醋说长道短，街坊四邻亲戚朋友都非常厌恶他们，不愿意跟父子俩来往。
聂先登娶的妻子姓李，名唤玉娘，父亲名叫李俊文，家住三十里外的李家庄。
李玉娘性情温婉贤淑，而且生得肤如凝脂眉清目秀，亭亭玉立貌若天仙，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聂家本就不富裕，家里的银子又都拿去供聂先登读书了，婆婆吴氏长年卧病在床，一点忙都帮不上，所以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玉娘勤劳又孝顺，除了砍柴做饭伺候公婆之外，地里的活也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玉娘如花似玉，走在田间地头，难保不被村里的流氓无赖骚扰挑逗，她温婉贤淑，谨守本分不苟言笑，从来没有越轨之举。
遇到附近那些流氓无赖，玉娘从不客气，因此都不敢轻易接近她。况且村里人都沾亲带故，也没几个无赖混混。
聂成的妻子姓杨，有一个姐姐，也嫁到了马营村，丈夫名叫陈三旺，和聂成家只隔了两条街。
杨氏生有二男一女，女儿名叫陈二姑，颇有些姿色，但是举止轻浮，整天描眉画眼走东家窜西家，经常和村里的后生们凑在一起扯闲篇。
因为这层亲戚关系，陈二姑经常和玉娘结伴外出干活，玉娘虽然嫌她太过轻佻，总和村里男子随意调笑，可毕竟是亲戚，也不好说什么，就只当是没看见。
燕蓟之地，地里的庄稼都是杂交混种，很多豆类植物攀附缠绕在高粱上，结出很多豆荚，农民们经常采摘回来吃。
这年初秋时节，秸秫茂密，玉娘准备到地里摘些豆荚，到陈家找二姑一起去，听她父母说她已经到地里去了。
玉娘来到两家的地里，没有看到陈二姑，心想她可能到别处去摘了，就自己进了地。
玉娘一个人走在一人多高的高粱地里，刚摘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附近传来一阵笑声，好像离她很近。
她大惊失色，怀疑是有人看到她一个人在地里，想趁机图谋不轨，赶紧拿出竹筐里的小撅头，警惕地看着四周。
她拿着小撅头，循着声音慢慢靠近，拨开茂密的秸秆，看到有个人蹲在前面。
她仔细一看，前面分明是个女子，衣服和身形非常熟悉，看上去像是二姑，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玉娘心想二姑肯定是在方便，想和她开个玩笑，于是喊了一声：“二姑？”
谁知二姑先是一愣，并没有回答她，理了理衣服，突然站了起来，飞快往前跑。
玉娘大笑着喊道：“二姑，你跑什么呀？我是玉娘。”
她一边喊一边追了上去，追出去十几步，二姑就不见了。
玉娘觉得二姑肯定是被她发现在这里方便，太害羞才跑的，也就没有继续追，接着回头摘豆荚。
这时的玉娘不知道，她刚才看到的二姑，不是在方便，而是正和一名男子在高粱地里偷欢，却正巧被她撞见。
二姑正和男子动作，突然被她一声喊，两人都吓出一身冷汗，简单收拾了衣裤就溜，因为高粱和豆荚缠绕在一起，密密麻麻，玉娘没有发现二姑身边还有一个人。
玉娘在地里摘完豆荚出来，又在路上遇到了陈二姑，笑着朝她走过去，问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还好是让我看见了，要是让别人看见可怎么办？”
二姑听了这话，脸色惨白，以为玉娘发现了她的事，不知该怎么回答，低着头跑回了家。玉娘见她跑开，也笑着回了家。
与陈二姑偷欢的男子姓齐，名叫文博，不是村里人，而是家住县城，家财万贯，有三房妻妾还不满足，依然四处拈花惹草。
齐文博经常到乡下收租，见陈二姑颇有姿色，很快用金银首饰和花言巧语把她哄到了手。他这次来，是为了查看佃户们收成情况的。
第二天，陈二姑找到齐文博，说道：“我跟你的事被玉娘看到了，这可怎么办？她婆婆跟我娘是姐妹，她公公性情乖戾，邻居们有点什么小错，他都能嚷嚷得全村人都知道，要是知道了我们的事，肯定会告诉我爹娘，到时候还不把我打死？”
二姑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激动，很快大哭起来。不过这时候，齐文博的心思却根本不在她身上。
齐文博之前到村里收租时，就听说聂家的儿媳妇玉娘模样俊俏，在见到玉娘本人后，觉得她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和她一比，家里的妻妾全都黯然失色。
不过他听闻聂家父子不太好惹，而且玉娘温良贤淑谨守本分，泼皮无赖浮浪子弟都不敢近身，于是先把二姑哄骗到手，希望以后能通过两人的亲戚关系接近玉娘。
齐文博本就是冲着玉娘来的，自然是得陇望蜀，听了二姑的哭诉，心里反而乐开了花，很快想到了一条得到玉娘的妙计。
齐文博对二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我倒有一个法子，要是成了，她肯定不会，也不敢把你我的事说出去，只是这事需要你帮忙。”
“是什么法子？”二姑立刻问道。
齐文博一脸坏笑说道：“要是我把她也弄到手，还怕她把我们的事说出去吗？”
二姑这时候想的是怎么尽快堵住玉娘的嘴，不能让她把自己的事传出去，听了这话后，立刻点了点头。
二姑想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恐怕成不了。她的丈夫正值壮年，琴瑟和谐，不像我孤身一人。况且她一向谨守本分，就连我和她说起房帷之中的事，她都会羞红了脸躲避，哪能轻易让你得手。”
齐文博道：“这可说不定。妇人性情如水，更何况她公婆家里穷，要是能诱之以利动之以情，以本公子的手段，即便是贞洁烈妇也难逃我的手掌心。”
接着齐文博又拿出一千文钱交给二姑，她觉得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也就答应了。
从此以后，村里只要来了卖货的，凡是女儿家喜欢的胭脂首饰等，二姑一定会叫上玉娘一起去买，买了以后还大方地送给玉娘。
玉娘坚决不要，并且在心里琢磨，她家也不富裕，哪有银子买这么多东西，而每次问她，她都笑而不答。
这天，齐文博和几个放牛的小孩在新筑的晒麦场上，玩着石头做的球，有小孩赢了，就给他们几个铜钱。
玉娘和陈二姑去地里挖野菜，齐文博看到后，急忙叫住二姑，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一样东西交给了她，还故意让玉娘看到。
玉娘见过经常来村里收租的齐文博，见二姑停下和他说话，虽然没说什么，但赶紧快走了几步。
二姑追上玉娘，故意把齐文博送给她的东西在玉娘眼前晃了晃，说道：“这人真是奇怪，送给小孩子们东西也就罢了，还送我东西，这怎么好意思？”
齐文博本来是想在玉娘面前显示自己出手阔绰，没想到玉娘根本不在乎那几样东西，反而怀疑他和二姑有私情，以后二姑再来找她，她都婉言拒绝。
而二姑和齐文博却以为，玉娘是因为知晓了他俩的事，所以才躲着二姑，于是打算尽快下手。
没过多久，麦子晾晒完毕，公婆让玉娘去舂麦子，因为身子柔弱，干不了那么多活，不得已只好找二姑来帮忙。
直到傍晚时分，活还没干完，玉娘担心被公婆责骂，吃过晚饭后，又趁夜去舂麦子。
这时候齐文博和二姑已经定好计策，预先等在磨房里，故意把门关上。
玉娘到了以后，见磨房里亮着灯，知道二姑肯定在里面，接连叫了几声，却都没人回应。
玉娘刚想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出淫声浪语，声音很小，但是在无人的夜晚却十分清晰，其中一个明显是二姑的声音。
玉娘大惊失色，确定二姑和人有私情，只觉得面红耳赤，打算转身离开，却担心自己离开以后，麦子会被人偷走。
玉娘在门外进退两难，屋里的浓云密雨之声却越来越大。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也顾不上麦子了，立即跑回了家。
这就是齐文博想出来的引诱玉娘的办法，迟迟不见玉娘进来，二姑出来一看，玉娘已经不在了。
她赶忙让齐文博去追玉娘，可齐文博追出好远，也不见玉娘的踪影。二人猜测玉娘肯定已经回家了，心里有些害怕。
二姑对齐文博道：“我早就说你这个办法不行，之前被她撞见，这次又被她听见，她要是告诉公婆，我可怎么办？你真是害苦我了。”
齐文博想了很久，说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要是把这事说出去，只怕我也要遭殃。我听说她公公今天去亲戚家喝酒，她丈夫又在地里，今夜应该不会回来了，她家里现在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婆婆，你现在把我引到她家，我把她解决了不就行了？”
二姑这时候已经没了主意，竟然答应了。
二人悄悄来到聂家，担心玉娘家里还有人在，转来转去不敢进去。
陈二姑趴在墙角仔细听，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让齐文博跳进她家，悄悄打开了院门。
玉娘的婆婆不知道玉娘早就回来了，听到院门被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儿媳妇回来，朝门外说道：“是玉娘吗？装麦子的口袋一定要扎紧，千万别便宜了老鼠。”
二姑听到这话，赶紧学着玉娘的声音，应付了几句，把玉娘的婆婆糊弄了过去。
二姑领着齐文博悄悄摸到玉娘的房门前，见屋里还亮着灯，知道她还没睡，小声说道：“嫂子怎么扔下我一个人回来了，连麦子都没拿，我把麦子给你送回来了。”
玉娘听出是二姑的声音，以为真的是把麦子给她送了回来，随即打开了门。
门刚被打开，齐文博立刻闪身进去，二姑跟在后面，进屋之后立刻把房门插上。
玉娘看到进来的是个男人，大惊失色，明白是被他俩骗了，刚要喊出声，二姑已经捂住了她的嘴，齐文博将她一把抱住，推到榻上。
玉娘又气又急，伸手去挠齐文博的脸，在他脸上抓出了几道血痕。
齐文博大怒，让二姑按住她的双手，从床头随便抓起一块布，堵住了她的嘴。
玉娘被两人按住，无法动弹，想喊又喊不出。
齐文博去解她衣，她拼命反抗，或许是衣服缝得太结实，或许是齐文博一时情急手忙脚乱，加上玉娘拼命挣扎，衣服一时间扯不开。
相持一段时间后，二姑体力有些不支，稍微一松劲儿，玉娘的手就挣脱了出来。两人又赶紧压住玉娘，几番挣扎，齐文博一直没能得手。
这时候二姑害怕了，说道：“这么晚了，我得回去了，要不然我爹会出来找我的。”
齐文博不甘心，直接去扯玉娘的腰带，玉娘情急之下，不知突然从哪来的力气，趁二姑不注意，挣脱了双手，朝着齐文博的面门打了过去，击中了他的眼眶和眉骨。
齐文博只觉得鼻子里又酸又辣，放开了手，想转身离开，可又实在不甘心，朝着地上的玉娘狠狠地踢了几脚。
玉娘被他踢中了肋骨，疼痛难忍，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姑担心玉娘被打出个好歹，拉住了齐文博，又把玉娘口中的破布拿出来，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和齐文博一起飞奔出门。
玉娘伤得不重，挣扎着起来，想爬到床上去，可是浑身无力全身疼痛，只得靠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玉娘听到外面有敲门声，随即听到有人走了进来，接着就是一阵呕吐声，并大声责骂为什么不关门，听起来像是公公的声音。
原来聂成在亲戚家喝成了一摊烂泥，邻居把聂先登从地里叫来，把聂成扶了回来。要是父子俩早回来片刻，就能与齐文博和陈二姑撞见。
聂先登把聂成扶到房间躺下，嘴里还在嚷嚷，三更半夜的，为什么不把门关好。
等聂先登回到房间，看到玉娘倒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花容失色，身上脸上全是土，大吃一惊，赶紧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玉娘已经能说话了，把发生的一切对他详细诉说。
聂先登听完妻子的叙述后勃然大怒，查看了玉娘的衣服，见内衣还是完整的。
他想了想，疑心生出暗鬼，觉得妻子很可能已经失节，怕被他知道，系好了衣服骗他。
聂先登突然问道：“你一个柔弱妇人，被一名壮汉欺辱，怎么还能全身而退？”
玉娘本以为丈夫回来了，救星就到了，丈夫就能为她做主，就能为自己报仇，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种话，一时气愤难平，对丈夫说道：“我若是真的失节，又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聂先登听后生气说道：“衣服穿在你身上，衣带眼看就要断了，你说你没有被污，谁能相信？”
玉娘听到这话，又气又急，哭喊道：“你的姨妹勾结外人来害我，我力敌强人守住了贞洁，你怎么不信我，反而污蔑我？”
聂先登听妻子这么说，摆摆手说道：“她是我姨母的女儿，是我的表妹，你怎么能随意污蔑她？我可不是不会被你随意欺骗。”
玉娘身负冤屈极力争辩，聂先登就是不信，说道：“你让别人看看，谁会相信？”
玉娘受此不白之冤，再也忍不住了，痛斥陈二姑不知检点不知羞耻，带了外人欺辱自家亲戚，越说越激动，哭得像个泪人。
聂先登向来觉得袒护母亲家的亲戚是孝顺的表现，听妻子揭二姑的短，担心这话被母亲听到，随即大怒，从屋里抽出一根短棍就要殴打妻子。
玉娘见丈夫是非不分，竟然还要对她动手，气愤难当，高声斥责怒骂，喊冤叫屈，左邻右舍都能听到。
聂先登见玉娘骂得这么大声，醉酒的父亲和卧病在床的母亲不可能听不到，顿时气急败坏，又见玉娘不肯屈服，拿起短棍重重打了玉娘十几下。
聂成很快被吵醒了，厉声责问发生了什么事。聂先登立刻跑进父亲房间，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并且隐瞒了是表妹陈二姑带人强暴妻子这一节。
聂成听完儿子的叙述，竟然大加赞赏，说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没有让她给骗了。”
玉娘听到公婆醒了，打算向他们诉说冤屈，但身上负伤严重，想站起来都难，费尽力气爬到门口，哭着向公婆诉说。
玉娘的婆婆听到她说外甥女与人偷情，立即大吼道：“你这恶毒的妇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二姑一个年轻女子，你这样随意污她清白，她以后还怎么嫁人，你这是想气死我吗？”
婆婆说完，拍着胸脯哎呦几声，对儿子说道：“快把她给我拉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聂成又嘱咐道：“我儿深明大义，我就不多说了，这事你自己处理，千万不要儿女情长。”
可怜玉娘这时候还在奢望公婆能为她做主，苦苦哀求。
聂先登唯恐伤了父母的心，把玉娘拖回房中拳杖相加，逼迫玉娘承认已经被人玷污。
玉娘之前已经被齐文博踢伤，现在又被聂先登下如此毒手，身心备受摧残，气息越来越弱。
突然，玉娘使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喊道：“聂先登，苍天在上，我绝对没有失贞，你这样对待我，我决不放过你。”
说完，玉娘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聂先登还是骂骂咧咧，见玉娘不动了，上前推了推，看她还是不动，一探鼻息，玉娘已经气绝。
见玉娘没了气息，聂先登大惊失色，吓得连连后退。
杀人是要偿命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赶紧去找父母。
聂成老两口得知儿子闯下大祸，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决定想办法帮儿子脱罪。
聂成老奸巨猾，狡计顿生，想到院子里左侧墙壁快要倒了，只是简单堆砌，于是和儿子一起将玉娘挪到墙根下，然后来到墙外，把墙壁推倒，压在玉娘身上。
母子俩直夸聂成机智，接着商量好应付玉娘父母的说辞，对玉娘的死没有半分悔意。
第二天一大早，聂家父子立刻赶到玉娘家，把玉娘的死讯告诉了她的父母，说是那堵墙年久失修，玉娘干活时不小心被墙砸倒。
李玉娘的父母惊闻噩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立刻带着儿子赶到聂家，看到的是被砸在墙下的女儿。
聂家人装模作样，在玉娘父母面前哭天抹泪，聂成拉着玉娘的父亲李俊文，哭着说都是他的错，没有早点把墙修好，一双贼眼却时不时地偷偷观察着玉娘父兄的反应。
沉浸在丧女之痛的李俊文起初没想那么多，但等到渐渐恢复理智后，对女儿的死产生了怀疑。
李俊文心想：“秋天雨水少，即便墙壁年久失修，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倒塌，再说墙倒了女儿不会跑吗，怎会这么巧就被砸到？这里面肯定不简单。”
带着怀疑，李俊文和众人将女儿从墙下扒出来，见女儿身上到处是伤，血肉模糊，伤痕无法分辨。
他很快注意到，女儿紧咬嘴唇，怒目圆睁，眼眶中似乎还有泪痕，不像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墙砸倒，更像是心怀愤怒与委屈，死不瞑目。
父女连心，看到女儿死前的表情，李俊文心如刀绞，但他心思缜密，把愤恨藏在心里，当着聂家人的面痛哭流涕，反而安慰起女婿聂先登来。
聂成看亲家公如此表现，以为奸计得逞，心中窃喜，一个劲给李俊文赔罪，聂先登则抱着玉娘装模作样嚎啕大哭。
第二天一大早，李俊文就赶到县衙，状告聂家父子无故杀害女儿李玉娘，却伪装成女儿意外被断墙砸死的假象。
聂家父子听说被李俊文告了，赶紧写了状子申诉。
知县接到李俊文的诉状后，立刻带着三班衙役和仵作赶到聂家勘验，同时拘拿原被告双方，以及左右邻居讯问。
仵作检验后说，因为被断墙砸到，李玉娘身上伤痕太多，致死原因已经无法分辨。
知县提来街坊四邻询问，邻居说，半夜三更曾经听到聂先登和玉娘争吵，还有聂成夫妇的咒骂声，以及玉娘的哭声。
知县立刻感觉到这个案子不简单，但是玉娘身上的伤痕无法分辨，无从下手。
这时候，仵作禀报知县，说隔壁县里有位老仵作，是他的师父，名叫谢礼，人称谢二叔，精于勘验之术，要是能把他请来，肯定能查明真相。
知县闻言大喜，立刻让仵作去请谢二叔。
谢二叔验看了玉娘的伤痕后禀报知县，李玉娘身上多处肋骨断裂，是被人踢伤的，身上有被人用短棍多次击打的痕迹，可以确定是被人用短棍殴打致死，然后被人挪到墙下，再被倒塌的墙壁砸中。
谢二叔还拿出《洗冤集录》，向知县指出短棍击打和被墙砸中的不同之处，以及生前伤痕与死后伤痕的不同，使得所有人心服口服。
知县大怒，立即对聂家父子严刑审问。
面对仵作的验伤结果和邻居的证言，聂先登承认自己无故打死玉娘，又把她挪到墙下，推倒了墙壁，做成玉娘被墙意外砸倒的假象，但始终不肯供出陈二姑带人奸污玉娘的事。
聂先登之所以不肯供出实情，一是不想家丑外扬，二是如果供出二姑，不仅她家要受牵连，他诬陷玉娘失节，一定会加重罪行，还要牵连父母。
案子既定，知县认为聂先登无故殴打妻子致死，应当论绞，押入监牢，将案子提交审核。
聂成只有聂先登一个儿子，眼见儿子判了绞刑痛不欲生，认为儿子之所以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被二姑害的。
聂成自私刻薄，开始还好，后来渐渐忍不住，把二姑与齐文博通奸，又带奸夫到家里侮辱玉娘的事给说了出去。
二姑的父亲陈三旺性格倔犟强悍，听到聂成传出来的这些话后气愤难当，认为是聂成因为儿子被判刑故意污蔑女儿，带着妻子到聂成家闹了好几回。
二姑和齐文博得知玉娘的事后，起初非常害怕，后来发现什么事都没有，仍旧继续来往。
陈三旺发现女儿确实不规矩，经常偷偷摸摸出门，他跟过去一看，发现女儿和一名男子偷会，那名男子他认识，就是经常来村里收租的齐文博。
某天晚上，陈三旺起来方便，听到女儿二姑的屋里亮着灯，还有说话声，来到窗前一看，发现女儿和齐文博正躺在榻上说笑。
他怒不可遏，抄起院子里的锄头，踹开了房门，愤怒之下朝着女儿和齐文博砸了过去。
二姑和齐文博已死，陈三旺带着二人的尸首到县衙自首，并且供出了从聂成嘴里传出的事情真相。
堂上的知县、衙役，和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都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令人发指的隐情。
知县立刻将聂成、聂先登带来审问，这时候聂先登才肯说出二姑带奸夫来强暴玉娘，玉娘拼死反抗免于失节，而他不相信妻子，偏袒母亲的亲戚，才将玉娘打死，隐瞒至今。
知县闻言大怒，斥责道：“好一个愚孝的蠢货，你打死贤妻，身犯王法，罪不容诛。”
聂先登此时开始后悔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知县见齐文博和二姑已死，打了陈三旺一顿板子后逐出县衙。
聂先登很快被执行绞刑，聂先登夫妻俩为给儿子脱罪隐瞒事实，因为他们的儿子已经伏法，念在他们年老，不予追究。
听说，后来村里人认为李玉娘忠贞节烈，请求知县为她立祠纪念，知县答应了请求。
故事出自《萤窗异草》。
——end——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