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小儿药证直诀》学术思想探析
 《小儿药证直诀》(以下简称《直诀》),北宋钱乙所著,由其门人阎季忠整理编撰三卷而传后世。钱乙、字仲阳,山东郑州人,以儿科“专一为医,垂四十年”,“其治小儿,该括古今,又多自得,著名于时,其法简易精审,如指诸掌”。吕元膺称:“钱仲阳医如李靖用兵,度越纵舍,卒与法合。”《四库全书》目录曰:“后人得其绪论,往往有回生之功”,其精湛的医疗技术,誉满汶上,名震京师,“冠绝当时”。本文兹以《直诀》为据,探析其学术思想及方剂运用体会如下。
1.言理呼应“纯阳”  寒热虚实易变
    小儿“纯阳”之说,首见于《颅囟经》,其书云:“凡孩子3岁以下,呼为纯阳,”钱氏服膺其说,指出:“小儿纯阳,无烦益火”,“小儿时期,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易虚易实,易寒易热。”意即小儿时期,生机逢勃,发育迅速。尤如旭日初升,草木方萌,蒸蒸日上,欣欣向荣;又小儿机体器官未趋成熟完善,脏腑娇嫩,形气未充,容易致病,且传变迅速,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又多加阐发与发挥,如明代万全《育婴家秘》言小儿:“血气未充……肠胃脆薄,精神怯弱”且“脾常不足,”叶天土《幼科要略》强调:“襁褓小儿,体属纯阳,所患热病最多。”《景岳全书·小儿则》也指出:“小儿脏气清灵,随拨随应。”至清代吴鞠通在《温病条辨·解儿难》中对“纯阳”说提出异说,认为小儿“纯阳”之体是道家的说法,“古称小儿纯阳,此丹灶家言,谓其未曾破身尔,非盛阳之谓。”意思即小儿还是童真之体,并不是指阳气偏盛,而乃“稚阳未充,稚阴未长”,“其脏腑薄,藩蓠疏”“肌肤嫩,神志怯”,从理论上否定了“纯阳”之说,创立了小儿为“稚阴稚阳”之体的新说。具体言云,小儿时期机体柔嫩,气血未充,经脉未盛,神气怯弱,精气未足等特点是“稚阴稚阳”的表现,小儿的生长发育是“阴长”而“阳亢”,小儿时期的脏腑柔弱,形气未充正是由于“小儿稚阳未充,稚阴未长者也。”至此,关于小儿生理病理特点的几个方面已臻完善,“稚阴稚阳”说的确立,使中医学从功能和物质的角度对小儿生理体质的认识趋向全面,几被中医界所公认。如近贤张宝林氏指出:“总之,纯阳之体学说,不能完整的解释小儿体质的生理特点,其作为一个学说,没有统一的含义……稚阴稚阳学说,概念统一明确,反映了祖国医学的整体观念。”已故中医儿科泰斗江育仁氏对“稚阴稚阳”作了较全面的解释:“这里的阴,一般是指体内津、血、津液等物质;阳,是指体内脏腑的各种生理功能活动,故‘稚阴稚阳’总结出的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生机蓬勃,发育迅速’的生理特点和‘发病容易,变化迅速;脏气清灵,随拨随应’的病理特点,有效地指导着儿科的临床实践。”其实,巍巍高山,起于丘陵;滔滔江河,源于小溪。“稚阴稚阳”理论是在“纯阳”的基础上进一步研究而发展的,学术以研究和争鸣而愈精,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固当无足为讳。但追本溯源,《颅囟经》的奠基之说,钱乙阐幽发微的首应之论,承前启后,对其学术思想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故冠以钱乙为儿科鼻祖洵非虚誉。
    小儿独特的生理特点必有相应的病理特点,钱氏依据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明确指出小儿患病“易虚易实,易寒易热”的病理特点。钱氏认为,小儿病情常受其体质强弱和用药性能诸因素的影响,邪气易实,正气易虚,实证转为寒证,寒证转为热证,热证变为寒证的病理变化,最为常见。如对疳证的成因,他提出是误下太过,亡津液所致,“小儿易虚易实,下之既过,胃中津液耗损,渐令疳瘦。”(《直诀·脉证治法·诸疳》)并说明治疗虚实腹胀要注意不可过服寒热攻补之剂,因“小儿易为虚实,脾虚不受寒温,服寒则生冷,服温则生热,当识此勿误也。”(《直诀·脉证治法·虚实腹胀》)告诫后人治疗小儿疾病要时刻注意辨别疾病的寒热虚实变化。因此,在其诊疗活动中,时时顾护“小儿脏腑娇嫩,易为伤动”的特殊性,强调“小儿脏腑娇嫩,不可痛击”的治疗原则,选方用药遵循“轻灵柔润”的宗旨,力求平和。并警示后人,小儿用药“不可峻补,亦不可峻攻”,且身体力行,在五十年的行医生涯中,做到了辨证清晰,方药精当,补而不滞,泻而不伐生生之气,钱乙已臻炉火纯青的医学造诣,实足垂训后学。
2 诊疾重视望诊  断病明察秋毫
   “小儿病于内,必形于外”,对于“脉难以消息求,证不可以言语取”的襁褓之婴,孩提之童,钱乙十分重视望诊,望而知之,如神妙断,堪称一绝。
钱乙对望诊周详细致,望诊内容包括面色、神情、口舌、排泄物的色量等。如“抽搐”一证即分“惊痫发搐”、“早晨发搐”、“日午发搐”、“日晚发搐”、“急惊”、“慢惊”等十余种,每种均详述其望诊症状,如“日午发搐”,“因潮热,已午未时发搐,心神惊悸,目上视,白晴赤色,牙关紧,口内涎,手足动摇。”又如“黄相似”,“身痛膊背强,大小便涩,一身尽黄,面目指爪皆黄,小便如屋尘色,看物皆黄,渴者难治,此黄疸也。”上述例证,足见钱乙重视望诊之一斑。
    钱乙除重视常规的望诊外,又根据自己的经验,增加了“面上证”“目内证”两种特殊的望诊方法。其内容如“面上证”:“左腮为肝,右腮为肺,额上为心,鼻为脾,颏为肾,赤者热也,随证治之。”(《直诀·脉证治法·面上证》)其“目内证”:为“赤者心热,导赤散主之;淡红者,心虚热,生犀散主之;青者,肝热,泻青圆主之;浅淡者补之;黄者,脾热,泻黄散主之;无精光者,肾虚,地黄圆主之。”(《直诀·脉证治法·目内证》)这些独具一格的望诊方法,丰富了望诊的内容,增加了诊断疾病,辨别证候的依据,也是钱乙精于理论,明于辨证,学验俱丰的体现。
   钱乙所倡的小儿望诊作用主要有:
 2.1用于疾病的鉴别诊断。
   如在“疮疹候中”通过望诊分别出斑、疹、水疱、脓疹的形态各异。水疱:“泪出如水,其色青小”;脓疱:“涕稠浊,色白而大”;斑:“色赤而小,次于水疱”;疹:“小次斑疮”,“色赤黄浅”。(《直诀·脉证治法·疮疹候》)又如“黄相似”关于黄疸,黄病的鉴别云:“身皮目皆黄者,黄病也,身前膊背强,大小便涩,一身尽黄,面目指爪皆黄,小便如屋尘色,看物皆黄,渴者难治,此黄疸也”。(《直诀·脉证治法·黄相似》)
2.2推断疾病的病因病理。
   《直诀·脉证治法·杂病证》中云:“吐泻昏睡露睛者,胃虚热、吐泻,昏睡、不露晴者,胃实热。”“吐沫及痰,或白绿水,皆胃虚冷。”“吐稠涎及血,皆肺热”。
2.3  指导临床处方用药。
    钱乙在《直诀·脉证治法》“胃气不和”、“胃冷痛”、“积痛”条下云:“面白无精光”,“面白色弱……当补脾,益黄散主之。”“面黄白,目无精光,或白睛多……当磨积,宜消积丸。”
2.4推断疾病的发展转归。
   《直诀·脉证治法·杂病证》中云:“目赤兼青者,欲发搐。”“目直而青,身反折,强直者,生惊。”“昏睡、喜嚏、悸者,将发疮疹。”
2.5判断疾病的顺逆与吉凶。
    其吉者,顺者:如“凡疮疹只出一般者善。”“先发脓疮,后发疹子者顺。”其凶者、逆者:“先发脓疱,后发斑子,逆。”“目赤脉贯童人”、“囟肿及陷”、“鼻干黑”者不治,“大病未已,弄舌者凶。”、“病重,面有五色之常,不泽者死。”综上,关于疾病的鉴别及机理,恙情的进退与转归,病情的逆顺与吉凶,均从望诊而得,非精工确识之士不可为也。
钱乙关于小儿望诊所论,并非纸上谈兵, 皆系临床积累所得,如治广亲宅子惊搐案,钱乙视其“目直视而腮赤”、“更坐石杌子”,诊脉“又急促”言需“预防惊搐”,“次日午前”果作急搐。又如治辛氏女子,病虫痛,钱氏用芜荑散三服,见目不除青色,惊曰逆候,又观泻下物中挟有丸药,谓不可治,后果七日而死,秋毫明察,非道中高手,莫能臻此境地。
3.辨证宗崇脏腑  论治补泻定方
    钱乙宗崇脏腑学说,在脏腑理论的指导下,结合小儿生理病理特点,创立了小儿五脏辨证的方法,在五脏辨证法中,以五脏为纲,对于五脏所主,五脏本病以及五脏寒热虚实详加辨析,如肝主风,本病:哭叫目赤,呵欠顿闷,项急。主病:实则目直大叫,呵欠,项急,顿闷;虚则咬牙,多欠,气热则外生,气温则内生。心主惊,本病:多叫哭惊悸,手足动摇,发热饮水。主病:实则叫哭,发热,饮水面摇;虚则卧而悸动不安。心热则口中气温,或合面睡,及上窜咬牙。脾主困,本病:困睡泄泻,不思饮食。主病:实则困睡,身热饮水;虚则吐泻生风,热者目内黄。肺主喘,本病:闷乱哽气,长出气、气短喘急。主病:实则闷乱,喘促,有饮水者,有不饮水者;虚则哽气,长出气,热者手掐眉目鼻面,虚热唇深红色。肾主虚,无实也,本病:无精光畏明,体骨重,主病:惟疱疹,肾实则变黑陷。条分缕列,执简驭繁,是为五脏辨证的纲领。
    钱乙的五脏辨证法,还注意把五脏与五腑、五官、五志结合起来进行辨证。如“肝有风甚”条下云:“凡病或新或久,皆引肝风、风动而止于头目,目属肝,风入于目,上下左右如风吹,不轻不重,儿不能任,故目连扎也。若热入于目,牵其筋脉、两眦俱紧,不能转视,故目直也。”肝开窍于目,肝经有邪,必然在目上有所表现,又如见小儿手寻衣裳领及乱捻物,归咎肝热;小儿手掐眉目鼻面,归咎肺热,闻小儿叫哭,责之心肝等,将小儿情绪、动作变化的反常现象,分别归属于五脏之中,这在儿科诊断上有着较高的临床实用价值。
需要提及的,自钱乙提出“肾本虚,无实也”的观点之后,后世医家争鸣多多,概括其观点有三,一是奉此为圭臬,其代表有张完素等人;二是视之为谬论,如张子和等人;三是不置可否,避“实”就“虚”,如目前中医教材等。对于钱乙“肾本虚无实”的观点,笔者以为宜从二个方面来理解,一是从《直诀》言及的本意,是针对小儿的生理特点而言,即指小儿生理常态,而非病理概念。二是后世医家宗其说,其理论根据无非是肾主封藏,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宜守而不宜泻;肾系命门,为生命之本,宜补而不宜伐,虽然体现了肾的生理功能,强调了肾病多虚的临床特点,然考之于文献,验之于临床,肾病虽多虚,却并非只虚而无实;治肾虽常补,却也非纯补而无泻。
    在五脏辨证原则的指导下,钱乙根据“小儿纯阳、元烦益火”,“小儿脏腑柔弱,不可痛及”的论点,制定出五脏补泻诸方,具体为:心实主用泻心汤,实热者,导赤散,虚热者,生犀散;脾胃实热,主以泻黄散,脾胃虚寒,用益黄汤;肺实,主以泻白散,肺虚,主以阿胶散;肝热,主以泻青丸;肾虚,主以地黄丸。这是五脏补泻的大纲及主方。而在《直诀·脉证治法·咳嗽》篇中又说:“夫嗽者,肺感微寒。八九月间,……其证面赤,痰盛,身热,治当以葶苈丸下之,十一月十二月嗽者,乃伤风嗽也,……当以麻黄汤汗之。……有肺盛者,咳而后喘,面肿,欲饮水,有不饮水者 ,其身即热,以泻白散泻之。……有肺虚者,咳而哽气,时时长出气,喉中有痰,此久病也,以阿胶散补之。”这里具体论述了肺脏虚实的补泻方法。分析五脏定方有二个特点:第一,五脏之中,心、肺、脾均有补有泻,惟独肝无补,肾无泻,这充分反映了钱乙倡导的“肝有相火,有泻而无补,肾有真水,故有补而无泻”的学术观点。第二,五脏补泻方中,除脾胃虚寒用温性益黄散外,其余均系性味偏凉之方,钱乙的这种关于小儿“性偏阳热”治宜清凉的观点,虽未十分准确,但对小儿易感热性疾病的临床实际亦颇吻合。
     此外,钱乙还运用五行学说论述了五脏病证的相互联系。如在“肝病生肺”篇中指出:“肝病秋见,肝病胜肺,肺怯不胜肝,当补脾肺治肝,益脾者为令子实也,补脾,益黄散,治肝,泻青丸主之”,就是说肝病见于秋,金为秋令,肺气通于秋,即使肝强肺的,治疗不直接补肺,而是补脾,培补脾土以生肺金;同时也泻肝木之强,这就是所谓的“培土生金抑木”的先导,在“五脏相胜轻重”中,钱乙五脏病证相互关联影响的思想得到了充分发挥与运用,不仅说明了五脏病证是一个整体系统,也实例性强调了五运六气变化与脏腑病变的密切关系,更进一步体现了中医学术的整体观,把五脏辨证引入了一个广泛的儿科临床运用阶段。
上述可见,钱乙在继承《难经》、《内经》、《金匮要略》、《千金方》等经验的基础上,按心、肝、脾、肺、肾五脏归纳为喘、风、困、喘、虚五证侯,以脏腑学说来立论,摭阴阳、寒热、虚实而立法处方,为儿科五脏辨证论治奠定了基础,宋以后各家都宗此立论,如薛已的《保婴撮要》,万密斋的《幼科发挥》,王肯堂的《证治准绳》,均本钱乙脏腑辨证立论,由此可见,钱乙创立的脏腑辨证学说,对儿科学的发展,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4.治疗探源应变  方药轻灵柔润
   《直诀·后序篇》中云:“余平生刻意方药,察脉按证,虽有定法,而探源应变,自谓妙出意表。”言符其实,钱乙虽然创立了五脏补泻定方的成法,但其并未囿于此说,拘泥定论,而且圆机活法,灵活变通,从其书中所载验案可见一斑,现举其一二,共探其秘。
李寺丞三岁子病搐案,钱乙视其:“搐目右视,大叫哭。”谓其逆。因“男为阳而本发左,女为阴而本发右,若男目左视,发搐时无声,右视有声。女发时右视无声,左视有声,所以然者,左肝右肺,肝木肺金,男目右视,肺胜肝也,金来刑木,二脏相战,故有声地。”加之病在秋,肺兼旺位,因而治用“大泻其肺,然而治心续肝。”“钱乙投以泻肺汤,药后“二日不闷乱,当知肺病退,后下地黄丸补肾,三服后,用泻青丸,凉惊丸各二服,”愈数医不治之搐证,这里由生理之常,病理之源,探其疾病之变,同时结合四时五脏主气,运用五脏的生克关系,从而制订出治疗疾病的万全之策,可谓曲尽其妙。
    又皇都徐氏子潮热发搐案,症见“每日西则发搐,身微热,而目微邪反露睛,四肢冷而喘,大便微黄。”钱乙辨析云:“搐者,肝实也;”“日西身微热者,肺潮用事,肺主身温,且热者,为肺虚。”“肢冷者,脾虚也。”“目微斜露晴者”,亦是虚象。三虚一实,先补其虚,待脾气来复,再予清凉透热,钱乙权衡虚实,补泻有序,终使沉疴得起。
张氏三子病,“岁大者,汗遍身”;“次者,上至顶下至胸”;“小者,但额有汗”众医均投麦煎散,治之不效,钱乙辨后,“大者与香瓜丸,次者与益黄散,小者与石膏汤”。各五日而愈,欲温欲补,因人而施,用药大有斟酌。
    以上三例,无穷变化初见一端,钱乙创法而不泥法,师古而不守古,不仅表现在辨证上,在制方用药上亦具匠心。
    在制方用药上,《钱仲阳传》誉云:“乙为方博达,不名一师   ……      于书无不窥,他人靳靳守古,独度越纵舍,卒与法合。”说明了钱乙继承古典,敢于创新的学术思想,其治学,常承古人组方之意,于继承中寓创新,于发微中于启奥,结合自己多年的临床体会,巧妙变损,古方为今用,承前启后,为善用古方,创立新方之楷模。
    小儿稚阴之体,体属纯阳,疾病的表现过程常呈阴虚阳亢,故调治小儿疾病,尤以固护阴液为要。如崔氏立肾气丸,主要针对阳虚而设,由于钱乙主张“小儿纯阳,元烦益火,”故善用养阴清火法,于肾气丸中去桂附之温燥,存六味之滋润,变八味温补肾阳之剂,成六味平补肾阴之妙方。是方药仅六味,但补中有泻,补而不滞,利而不盛,其理与法清晰而意深,其药与方貌平而效实。明代薜已用此方遂为真阴之圣方,吴鞠通用以存阴退热誉为第一妙法。柯韵柏谓“壮水制火,特此一端”,可见后世医家对他的推祟备至。
    又如藿香散“治脾胃虚有热,面赤,呕吐涎嗽,及转运过度者。”然是方却取意于仲景《金匮要略》的麦门冬汤,经钱乙增损药物后治则不变,取藿香、甘草升清气而温脾土,半夏降胃浊而止呕吐涎嗽,麦冬滋胃阴,治胃虚有热,四药并行不悖,组合默契。此外,钱乙还研制了闻名古今的六味地黄丸,泻白散,导赤散等方,为金元时期养阴派的形成提供了理论和临床依据。
    重视扶正祛邪是钱乙制方用药的又一特色,泻白散、泻黄散、泻青丸、导赤散虽为散剂,然皆泻而不伐生气,导下不伤阴液。如泻黄散治“脾热弄舌”,为泻脾代表方,方以栀子、石膏泻其积热;更用藿香、防风疏畅中州;甘草理脾和中,未投苦寒直折,无伤胃气,名曰泻剂,实则护脾胃,宣散脾家伏火,丝丝入扣。又如阿胶补肺散治小儿肺虚气粗喘逆,以阿胶补肺益阴,甘草、糯米培土生金,然又以马兜铃泻肺平喘,牛蒡子、杏仁止咳平喘,宣肺化痰,虽曰补剂,但补而不滞,补中寓泻,相反相成,于斯可见钱乙对小儿疾病治疗的精心和制方的精明。
    再举制方之“轻灵“,钱乙麻黄汤一方,此方系从仲景原方脱出,麻黄汤本是仲景《伤寒论》治疗太阳伤寒表实证的主方,方中用麻黄开腠发汗,宣肺达邪;桂枝解肌发汗,透达营卫;杏仁降肺平喘;甘草调和诸药,四药相伍,共成辛温发汗峻剂。然该方用于小儿,颇嫌其药力峻猛,幼稚难任,故钱乙一易桂枝为肉桂,取其力偏走里而发表功逊;一将麻黄先煮水去沫,然后漉出晒干,以削弱其发汗之功;同时又大减杏仁用量(仲原方用七十个,钱乙方用七个),则存其利肺之功而无伤气之弊,如此变化,用治小儿风寒外感,发热无汗,咳嗽喘急之病,可谓稳妥合机。又如益黄散中用二皮专理肝脾宿垢,泻青丸首选羌活、防风等轻灵之品散风而疏肝,白术散方中用藿香以化湿,加葛根以升清,复因脾贵运而不宜滞,故又加木香以畅中顺气,如此配合,静中有动,升降相因,用治小儿渴泻,疳疾,实为良剂。在治疗诸热症方面,钱乙泻心汤以一味黄连专治小儿心气实,喜仰卧,即深得仲景五泻心汤之秘奥,仲景五泻心汤(大黄黄连泻心汤、附子泻心汤、生姜泻心汤、半夏泻心汤、甘草泻心汤)中皆用黄连,以其苦寒降火,能消除中焦无形邪热壅滞之痞结,钱乙悟及此理,并结合小儿心火易亢之特点,仅选择仲景五泻心汤中通用药物黄连一味,直折其心火,俾心火降则气亦降,故用治小儿心气实,火热阻中,气机不畅,喜仰卧而不喜俯卧者,可谓既能不背经旨,又贴合小儿病情。
在药物的剂型上,钱乙也十分讲究,坚持量少易服,如一味泻心汤治小儿心火之实;花火膏灯花一棵治疗小儿夜啼;甘桔汤治疗小儿肺热,手掐眉目鼻面,药味仅有一二,功效不同凡响,独具儿科一帜,对于一些沉疴顽疾或危重急症,不得已而投以峻药猛剂者,钱乙每把一些味毒性猛药物加入复方之中,制成丸剂,散剂,膏剂而收功,同时并注意有毒药物的加工炮制,如粉红丸之中天南星腊月酿牛胆中百日;小猩猩丸中之蛇黄烧赤醋醉三次水研飞,除使用丸、散、汤、膏内服外,钱乙还根据小儿病情,采用涂囟,浴体等外治法,既能驱邪外出,又能御邪与外,治疗更为便捷。
    小儿脏器清灵,随拔随应,俗云:四两拔千斤,故钱乙方主张对表散之药不宜多用,过多反伤元气,不利于病之恢复。如治“李司户孙病,生百日,发搐三五次”,钱乙予大青膏,嘱“作一服发之”,“不可多服”,因小儿“易虚易实,多即生热”,足见其用药极其谨慎。又“小儿脏腑柔弱,不可痛击”,故钱乙用药反对妄施攻伐,如治腹胀,钱乙在“虚实腹胀”条下云:“治腹胀者,譬如行兵战寇于林,寇未出林,以兵攻之,必可获蔻,若出林,不可急攻,攻必有失,当以意渐收之,即顺也。”以格致明理之言教诲后学。又如“异舌”条下云:“脾脏微热,令舌络微紧,时时舒舌,治之勿用冷药及下之,当少与泻黄散渐服之,”投药十分慎重。
    小儿脾常不足,故钱乙不仅在用药上十分重视小儿的胃气,在服药方法上也常常注意顾护,如服峻猛性烈之膏,丸、散、汤药时,每嘱以米汤,乳汁,人参汤下,祛邪不忘扶正,扶正有利于祛邪,如凉惊丸以金银花汤送服,泻赤丸以竹叶汤同砂糖化下,羌活膏以薄荷汤或麦冬汤温化下,而麝香丸服法更别具一格,治小儿慢惊、疳证,或秘或注,以清米饮或温水下;疳眼,以猪肝汤下;疳渴,以寻猪汤下;惊风发搐,眼上,以薄荷汤化下,更水研一丸滴鼻中;牙根疳、口疮,研贴;虫病,以苦楝子或白芜荑汤送下,足见钱乙的服药途径别出心裁。有时根据病情需要,凉药温服,温药凉下,用法诚可效仿。
5.惊风名创先河  疳疾善调中土
    惊风为儿科大证,宋以前尚无此病名,惟曰阴阳痫。钱乙经过长期的临床观察,对于小儿来势急骤者称为“急惊风”;来势缓慢者称为“慢惊风”。并根据急慢惊风的不同证侯,区别寒热虚实,治疗上急惊主以凉泻,慢惊主以温补,开创性见解,至今仍有效指导着临庆实践。钱乙在阐述其机理云:“小儿急惊者,本因热生于心,身热面赤引饮,口中气热,大小便黄赤,剧则搐也,盖热甚则风生,风属肝,此阳盛阴虚也。”又言:“小儿客痰热于心胃,因闻声非常,则动而惊搐矣。”再论慢惊,多“因病后或吐泻,脾胃虚损,遍身冷,口鼻气出亦冷,手足时着瘛疭,昏睡,睡露睛,此无阳也”,充分肯定慢惊属脾胃虚寒之证,治宜温补其阳,方能定危救倾,挽其生命。由此观之,钱乙对急慢惊风病理的认识是透彻的,惊风命名通俗易懂,至今仍为医家沿用。惟需指出的是,小儿慢惊是虚寒证,理应温补,钱氏已在慢惊条下申明其义,而所用括萎汤中白甘遂,宣风散中之牵牛、槟榔,皆是凉药峻剂,得非刊误,或后人羼入,尚值商椎。
    关于小儿疳证的病因病理,钱乙有其独特的见解。其云:“疳皆脾胃病,亡津液之所作也。”酿成本病的因素,多因大病或吐泻后,以药吐下致脾胃虚弱,而亡津液,故钱氏特别强调治疗小儿之疾,不可痛击。大下必亡津液而成疳。如确具可下之证者,量大小虚实而下之,则不致为疳。又疳证已成,初病津液少者,当生胃中津液,白术散主之。七味白术散,由四君子汤发展而成,方中补中寓消,消中有补,补不碍滞,消不防正,令脾土健而津液还,则疳自除,发微启奥之说,充实了疳证病因病理学说的内容,为祖国医学治疗小儿疳疾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
   除疳证重视脾胃的调理外,反映在全书中的脾胃学术思想十分突出,归纳其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辨证纲领明确,如何辨别小儿脾胃病的性质,是正确认识儿科脾胃疾患的重要一环。钱乙以虚实两纲贯串小儿脾胃疾患的始终,示人以辨证的方法准绳。如《直诀》中所谓脾胃“实则困睡、身热、饮水,虚则吐泻、生风”,言简意赅地点出了脾胃虚与实的主要症状表现。而且常以虚实结合寒热来分辨多种儿科疾患,指出:“身壮热,昏睡”,“目黄者,脾热”,属实热证;“面黄白,无精光”,“口中气冷”,“身冷”,“唇口青白”,属虚寒证。又如,“吐泻昏睡,不露睛,为胃热证”;“吐泻及乳不化,伤食也,脉沉缓”,“吐沫及痰或白绿水,皆胃虚冷”。
    二是论治方法精当,如何治疗小儿脾胃病证,钱氏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对于脾胃纳运失常者,注重行气以悦胃醒脾。钱氏以为,小儿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因而一旦受病,往往“易虚易实,易寒易热”,其中脾胃又为后天之本,胃主受纳,脾主运化之功能正常,方可不断化生气血津液灌溉四旁,以保证小儿正常发育成长。然由于小儿脾胃薄脆,运化力弱,生长发育又十分迅速,对各种营养物质需求量相对较高,本身即超过了脾胃的生理负荷,加之平素冷暖不知自调,饮食不能节制,在外易被诸邪所中,在内易为乳食所伤;或因先天不足无以促进后天等等,皆可导致胃纳脾运的功能失常,诸病油然而生,正因为脾胃病证总以纳运失调为先导,所以钱乙治疗脾胃病证,注重运用行气宽中,悦胃醒脾之法,并结合其它治法,以恢复胃纳脾运功能。如“益黄散”,乃是“治脾胃虚弱及治脾疳、腹大、身瘦”、“不思食”之常用方。方中主以陈皮、青皮、丁香宽中理气醒脾,以利脾运;甘草补中,旨在恢复正气;炮诃子肉温中,性涩又可防辛散之品耗气。是方虽名之为“益黄”、“补脾”,实则重在宽中疏理,或曰“和脾”,脾胃纳运功能渐复,全身即得气血滋养,诸症自可渐除或向愈。但当指出,钱氏倡导调气之法,主要是针对小儿脾胃纳运功能失调容易出现气机不畅之证,目的在于“使上下分消其气,则愈也”。而对脾气大伤之儿,“则不可以丁香、木香、橘皮、豆蔻大温散药治之”。    
    对于脾胃气机升降失职者,注重脾胃气机升降的调理。气机升降运动,是脏腑功能活动的基本形式。而脾胃又为机体升降运动的枢纽。脾气升则五脏清气皆升,水谷精微得以上升输布而营养全身;胃气降则六腑浊气皆降,饮食糟粕得以向下运行而排出体外。脾胃升降有序,饮食出入自可安然。若当升者不升,该降者不降,每致脾胃升降异常,而易产生“伤风吐泻”、“夏秋吐泻”、“虚实腹胀”等病,此时调理脾胃升降就显得十分重要。对此升降逆乱者,钱乙主张辨清主次分而治之,或升清降浊同时并举。如脾虚生风之慢惊,若腹满吐泻而以胃气上逆之候为主者,即拟梓朴散(姜汁半夏、梓州厚朴,薄荷汤调下)温中行气,降逆止呕。“脾胃久虚,呕吐泄泻,频作不已,精液若竭”之证,每用白术散主之。其泄泻不已,乃清阳之气不升而下陷之证;反复吐逆,或兼腹胀,系清浊混淆于中,浊气上逆之象。治当补中而升清阳之气,以四君子汤并重用葛根治之;又应降胃浊之气而宽中,藿香、木香即是为此机而设,盖藿香乃“脾胃呕逆之要药”也。又如治疗“胃虚有热,面赤,呕吐”之藿香散,其以麦冬、炙草、石膏养气阴而清热,半夏、藿香均属降浊和胃之佳品。两方比较,白术散以升为主,藿香散重在降浊。用药虽不尽同,调理升降则一。
    对于以邪盛为主的脾胃病证,注重化邪攻积不忘扶正。且强调首当祛邪,“邪去则正自安”。如中焦伏热郁滞,“脾热弄舌”,每选泻黄散宣泄脾胃伏热;中焦食积而“大便酸臭”,常用消积丸行气导滞;“泄痢赤白,里急后重,腹痛”而属湿热积滞于中者,视病情选用白附子香连丸、豆蔻香连丸、小香连丸等方清利湿热、导滞止痢;热结胃肠,则用大黄丸泻热通腑。他如功可退热消痰化积之白饼子;化滞消疳之木香丸等方,皆系攻邪之常用方。然小儿脾胃毕竟薄脆,不耐攻伐,故或攻或消,钱氏每每不忘扶助正气,使邪去而正不伤。如消积丸,以丁香、巴豆等理气荡积时,又用乌梅涩肠生津而防诸药伤正;服白饼子当“量小儿虚实用药,……以利为度”,“切不可泛用之”;小儿食积腹痛,强调先用消积丸、白饼子攻之,积滞一去即改和胃益脾法调补。正因为攻法易损脾胃,所以钱氏反复告诫曰:小儿用药不可过于寒温,“服寒则生冷,服温则生热”。“下之既过,胃中津液耗损,渐令疳瘦”,因而“不可痛击”,即便必用攻法之时,也应“量大小虚实而下之”。      
    对于脾胃虚损者,补养之时亦注重疏理。脾胃本常不足,倘若病发日久,必使中气大伤,于是气血生化乏源,而见各种虚损证候。如“疳皆脾胃病……或大病或吐泻后,以药吐下致脾胃虚弱亡津液”。慢惊风多由久病渐致“脾虚生风而成”。水肿常因“脾胃虚而不能制肾,……而身面皆肿”。对此,钱氏总以补益脾胃为主法,根据病机之不同,或益气为先,或温阳为主,或滋阴养液,或数法并举,“正足则邪自去”,虚体自可康复。同时钱乙还认识到,小儿体属稚阳,攻之太过固然不可,补之太过亦属不当,故用补养法时,每兼疏理气机,以防补药壅脾碍胃。如异功散为脾胃气虚而“吐泻,不思饮食”等症所设,方中四君子汤合大枣健脾益气,又增陈皮理气宽中、生姜温胃降逆,实不愧为补而不滞、寓疏于补之名方。“胃虚热渴吐泻”,气阴俱伤,法当益气生津,升清降浊,每用白术散主治,其中木香、藿香理气醒脾,即为使补而不腻。
综上所述,《直诀》是一部理论结合实践、突出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的中医儿科专著,它系统地反映了钱乙的学术思想,概括了钱氏的临床经验。因此,认真反复研习《直诀》,探幽索微,对于儿科基础理论、临床诊疗及疗效水平的提高,不无裨益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小儿药证直诀》之三
《小儿药证直诀》读书笔记
幼科推拿三字经
第二章 学术思想贾六金
杏林学纪(五)
钱乙五脏辨证思想在抽动障碍中的运用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