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有副对联,在对联爱好者中曾引发激烈争辩。此联由他本人在凤凰台“李敖有话说”节目中亲口说出。联曰:
日从西山临天下;
花随流水到人间。
一派认为,这副对联严重违背对联格律,平仄很有问题。他们分析,除句脚不错,上联收仄下联收平之外,别的都错了:双数字上联是“平平平”,下联是“平仄平”,结合尾字考虑,都不是平仄交替,相对的平仄又没有完全相反。他们建议改为:
日从/西岭/临天/下;
花逐/溪流/到世/间。
这样,音步停顿上联为“平仄平仄”,下联为“仄平仄平”,上下联之间也做到平仄完全相反了。
另一派则很不以为然,他们甚至指斥对方太过强加于人。他们说,这副对联在格律上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它所依据的不是普通短联的格律,而是特殊短联的格律。它按照语意的停顿来安排平仄,不受“两字一顿”的束缚。因此,它的平仄组合应该是:
日从西山/临天下;
花随流水/到人间。
这样,看每一句,连同句脚上联是“平—仄”,下联是“仄—平”;看两句间,相对停顿平仄相反。怎么能认定它不合联律,而妄加修改呢?
这一派属明显的少数派,但我们还是认同他们的看法,站在大受孤立的这一边。我们认为李敖这副对联的确属于上文所说的特殊的短联,它让自己的语意停顿与音步停顿在新的组合里取得统一。这种突破,看来不易被人接受,有必要多熟悉一些例子。拿上面提及的范文澜的一联来说吧:
板凳要坐十年冷;
文章不写一句空。
这一联,原意是“要坐十年冷板凳;不写一句空文章”。但照直说出,平淡无奇。说成“板凳要坐十年,冷[的];文章不写一句,空[的]”,那“板凳之冷”与“文章之空”,就对比更强烈了。所以它的音步停顿,理应调整为:
板凳/要坐十年/冷;(仄平仄)
文章/不写一句/空。(平仄平)
再谈谈人们熟悉的一副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一联也曾遭到后人不少非议,不外联意甚佳,而平仄混乱之类。其实平仄毫不混乱,反而十分协调,请看: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平仄)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仄平)
有些短联,即使写得符合“两字一顿”的平仄组合框架,而实际上还是应该按照特殊短联去划分音步停顿才较合适。人们相当熟悉的徐特立的一副短联就是如此:
有关家国书常读;
无益身心事莫为。
此联按两字一顿,可作这样划分:
有关/家国/书常/读;(平仄平仄)
无益/身心/事莫/为。(仄平仄平)
如果照此去读,初听此联者肯定莫名其妙。必须读成这样才会明白意思:
有关家国书/常读;(平仄)
无益身心事/莫为。(仄平)
为了把普通短联与特殊短联的界线划得更清楚,这里有必要提醒初学者重视两个基本事实:
第一,普通短联相对的两句,只要语意与音步能在“两字一顿”的格式里基本统一,必须力求做到:句末字先仄后平,每句自身,各停顿平仄交替;两句之间,各停顿平仄相反。这样一种规律性是存在于大多数短联之中的,应当着重学好。
第二、写作不按“两字一顿”来安排平仄的特殊对联,同样要讲究平仄,同样要做到上下联尾字出仄对平,其馀节奏点句中平仄相间,句间平仄相反。没有不讲平仄的对联,只是有些特殊对联不遵守老节奏的平仄,而遵守新节奏的平仄罢了。
原则如此简单,但具体问题还需具体分析。比如下面的短联就容易发生意见纷歧。
香港一处度假村有个摆设奇石的小公园,门前刻有对联一副,联曰:
花开四时春恒在;
石看万年意犹新。
有人说,这是一副平仄有错误的对联。先看句脚,出句为仄,对句为平,没问题。再看双数字,每句之中上联为平平平,下联为仄平平,平仄都不相间;两句之间平仄也不相反。这些就是铁证了。上联的“时”和下联的“犹”都是明摆着的硬伤,非改正不可。
为此联辩护的人则说,上联算一个停顿,下联也算一个停顿,这也是一副合格的特殊短联了,那有什么错误呀。
怎么来评判呢?据我们看,就联论联,此联的语意停顿与音步停顿显然可以在“两字一顿”中获得统一,批评其没有按传统的联律写作是有根据的。而且做到合符传统联律要求也非常容易,只要上下联各换一个字,就可达到平仄协调。即改成这样:
花开/四季/春恒/在;(平仄平仄)
石看/万年/意尚/新。(仄平仄平)
“时”改为“季”,“犹”改为“尚”,分别换用一个近义词而已。如果偏要往特殊短联靠拢,也无不可,但至少在“花开四时”处作一停顿,“春恒在”又作一停顿。如此则成“花开四时/春恒在;石看万年/意犹新”。但仍需调整。要把下联的“年”改为“载”,才能做到上联的“平仄”与下联的“仄平”对称。
从网上还曾看到一位博主所拟的一副对联,据说是作为庆祝某少数民族自治州成立20周年之用的。该联如下:
建州方廿年,天地近观风华盛;
卜岁且三世,父老遥思麟凤集。
用老节奏的平仄衡量,此联似乎也问题不少,而据我们看,这副对联按特殊短联处理,问题不大,仅仅用错了一个字。那就是全联结尾的“集”字不妥。这里必须改用一个平声字。至于换用什么平声字,应该由作者斟酌决定,因为旁人对当地的历史、现状了解不足,难以取舍。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
点击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