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小品 张岱之博最可玩味

张岱像



    晚明小品一反高头讲章，旨在反映市井生活，文字精隽清雅，提倡个性解放。如李渔的《闲情偶寄》，冒襄的《影梅庵忆语》、沈复的《浮生六记》、洪应明的《菜根谭》、张潮的《幽梦影》等。窃以为张岱的《陶庵梦忆》最可玩味。

    张岱出生于书香门弟，曾祖父与祖父皆为徐文长之文友，藏书极富，但到他父亲张耀芳一代，家境衰落，耀芳年过半百，未能登科，花钱如流水，便把希望寄托在儿子张岱身上。张岱幼年聪颖，6岁时其舅父出上联：“画里仙桃摘不下”，张岱随即答道：“笔中花朵梦将来。”他16岁写的骈文《祁梦疏》颇有大志。但张岱走科举取士，也走不通。他落第后，埋头读家中30000余册藏书，潜心研究史学，通过读书激发了他诸多爱好，如好游览、好诗词、好书画、好篆刻、好写史、好参禅、好收藏、好茶道，每日在文学艺术各个领域中游览涉猎。张岱30岁后，又喜交友，官吏、文士、工匠、伶人、和尚、道士、妓女皆引以为友。从学习与交友中进一步开拓了视野，这是张岱“博学”的基础。

    张岱生活在明亡清兴这个时期，他忍受着动荡的痛苦返回故里绍兴，在简陋的书室中一住几十年。当时张家已从名门大族沦落为贫困的平民。他家中有4个儿子、7个女儿，还有孙女、孙子5人。其妻已亡，两妾瘦如猴，薄田半亩、破屋二三间，以致张岱到了晚年，还亲自挑担提杵。在这些日子里，张岱不忘“好著书”，他著书竟达33种，包括史著、文集、韵书、经学、医学、杂记等种类，其中《石匮书》《快园道古》《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夜航船》《古今义烈传》皆为后世所流传。尤其难得的是，他评点历史，褒贬人物，抒发情感，皆有独到的一家之言。

    不妨以张岱的《夜航船》《石匮书》举例，《夜航船》是晚明清初的一本“百科全书”。共收4000个条目，130个子目，20个大类，如“天文”“地理”“人物”“考古”“选举”“政事”“文学”“兵刑”“礼乐”“植物”“物理”“宝玩”“方术”等。涉猎领域极广，除天文、地理、政治、军事、文学、艺术外，连医卜星相、三教九流皆列其中。而《石匮书》记载的奇人逸事、和尚道士及儒、道、法、佛的各种野史，都读来饶有趣味。张岱一生与功名无缘，但其著述无数、著作等身，可说是明末清初的一位自学大家。

    读张岱其文，如见其人。最令我佩服的是他的坦荡与直率，他晚年《自为墓志铭》：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花鸟，兼以茶淫桔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为梦幻。他坦陈自己弱点无所顾忌，又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此乃妙语。

    张岱的小品，语言清新，描述生动，时杂诙谐，很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如《西湖七月半》《湖心亭赏雪》《绍兴灯景》《秦淮河房》《虎丘中秋夜》《柳敬亭说书》等，皆为不可多得之妙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