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环境中的顺利起步
1980年10月，我调到张家口市第一中学，作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张家口市一中是河北省当时十三所省属重点中学之一，也是张家口市最有名的中学。当时有一百多名教师，这些教师大都是大学毕业生，其中教龄在20年以上的占一半以上。我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第一天上课，也就是我亮相的那一天，数学组的六七位老教师整整齐齐地坐了一排，想看一下这位新来的年轻教师（我当时35岁）的教学有什么新花招。
说实在的，这样的被听课，我还是头一遭。不管怎么样，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这一节课我采用由浅入深的策略，开始的起点很低，当我发现学生的理解水平还不错时，就逐渐加速，达到某一高度时，再次把速度放慢，让更多的人能听的明白。而且我的声音有一定的穿透力（但是缺乏磁性，即缺乏吸引力），即使坐在最后面的学生，我也能把声音送到他的耳朵中去。到这节课快结束时，我迅速把话题放开，提出一些带思考性的问题，留给好同学课后思考。最后的结果反响还不错。课后总结时，我对前来听课的老师讲：“上课是面向学生的，在开始我不了解学生实际情况时，只能放慢速度慢慢磨合，当我了解了学生部分实际情况后，那就要面向大多数，使大多数学生在这一节课上能理解老师讲课的意图，掌握必要的知识技能。而今天又有这么多老师来听课，如果仅仅到此结束，老师们肯定会感到平淡无奇，是一碗白开水。所以为了迎合老师的口味，我在最后才加了那么一段内容。在今后的教学中，可能不会每节课都这样，还是以学生能不能听懂，会不会做题和对知识的理解深度为主要依据，来设计每节课的内容和教学方法。希望老师们给予批评指正。”
听课老师给了中肯的评价，大体上说是平稳过关了。有的老师后来对我讲，那天听你的课，你一走上讲台，我们的感觉你不像一个中学老师，那种气度，那种风格到有点像一位学者在做报告。对老师们的夸奖，要从两方面分析，一是自己的讲课确实有一些好的办法。而从另一方面看，这样讲课是否学术味重了一点，这样长时间下去，学生们能适应吗？所以还得从学生的实际出发，学会用学生们容易理解的语言与学生产生共鸣才好。而作为气度与风格来讲，那是虚的。但若要别人认可或有同感，所谓的气度和风格是装不出来的，它需要长时间的自我修养，而每一个人的气度实际上是他的文化底蕴和处世态度的一种综合。
所以对同一件事也要用“一分为二”的观点来加以分析考虑，这是哲学的思想方法。对老师们的评价和学生的反映用一分为二的观点去多考虑几遍，就会从中得到有益的体会。其实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如果真的多用这种方法去思考分析问题，那一定是大有收益的。
在当时的条件下，我就是一名普通的任课教师，也从没有把自己当过主任（那么小的一个学校的主任根本不值一提）的历史向同事们炫耀过。只不过我的脑子反映速度还可以，原来的基础也比较扎实，即使做了一段行政工作，但一直没有离开教学第一线。所以对许多数学问题的理解也比较深刻，一般的难题也能对付。我的教学业务能力很快得到大部分教师的认可。举个小例子，当我调回北京之后，与张家口的老师还有联系，有几位老师曾多次打电话让我帮助他们解答数学题。在电话中他们把题目说完，并说让我考虑一段时间，解完之后再给他们回电话。我说，不用，你把电话拿好了，准备一张纸，我现在就说解答步骤，一步步解下来，看看答案对不对。大部分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于是在1982年，当数学组的老组长离开之后，学校领导立刻任命我为数学组组长。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因为开始有两个人选（其中没有我，因为我是新来的）。这两个人的业务水平都很高，而且都在学校有十年以上的校龄，人脉关系也相当好。可最后领导公布，由我来担任组长（是否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争取过），弄得我也是手足无措。既然领导信任，只能勉为其难了。作为数学组的工作来说，最主要的是数学业务学习和新的教学思想的普及推广。应该说事情不多，只不过多担一份责任就是了。于是我又顺理成章地担任了张家口地区数学联合体的总联络员，在张家口市中学数学教学研究会上，我又被推选为研究会的副理事长。
作为中学数学教学研究会，当然是研究怎样把中学数学课教好，怎样提高教师的业务水平和怎样有针对性的解决学生中出现的有普遍意义的数学问题。于是我们开始每年举办论文宣讲会。当时写论文还没有现在那么多的功利性（因为还没有评职称问题）。而且许多老师的论文也就是心得体会或解题方法小结，有亮点的论文很少。
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写了第一篇论文，题目是“略论中学生数学能力的培养”。我从教育大纲中对中学生提出需要掌握的数学方面的四种能力和七种方法入手，论述了学生从小学过渡到初中和从初中过渡到高中时，在数学认识上需要进行的思维突破：也就是从小学过渡到初中时，必须突破用字母代表数和平面几何中逻辑思维能力这两个关键；从初中过渡到高中时，必须突破从常量到变量和笛卡尔坐标系的应用这样两个关键（其实从高中向大学过渡，作为数学来说，关键是突破有限变化与无限变化的联系与区别以及从思维能力从二维空间、三维空间向多维空间转化）。接着我又讲述了中学生在数学能力方面表现出来的四个层次。第一层次为较高程度的模仿（与小学的简单模仿既相同又有区别）；第二层次是掌握基本技能，具备举一反三的能力（不止是换一个数字那么简单，而是要认清变化的实质，不管表面形式怎么变化，而其中的数学本质没有变）；第三层次是能否掌握必要的研究数学的方法（这一点比较重要，也是这四个层次中起着中心联系的重要环节，一般同学不容易在这方面有所突破）；第四层次是学生的自学能力和创造性思维。即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会读书，会学习，能够自我完善与提高。最后我又提出为帮助学生完成这四个层次的数学能力提高，教师应怎样针对每一层次的具体要求，安排做好细致具体的工作以及把握正确的工作作风等。这样我的第一篇论文获得一等奖。
写一篇别人能够认可的论文，我的体会是：
第一要有一定的理论基础，即你的论点要符合某种教育理念，这种理念又是大家都认可的。如果你上来就讲一大堆个人的认知和具体做法，没有理论指导，那么充其量就是个人体会小结，不能算是一篇真正意义上的论文。
第二要有大量的数据作为基础，也就是有实践的验证。这时决不能用个别例子来说明你的观点，个别例子不一定有代表性，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质疑（现在街头的许多小广告常常就是用个例来代表总体）。而大量的数据一定要用统计学的原理来处理，才真正具有科学性，才能揭示事物的本质属性。
第三要有具体的可操作性，使人读了之后感觉这样的做法我也能做到，才有普及的前提。而且操作的步骤不可以过于繁琐，而要简单易行；
第四即论文最后的总结一定要诚恳求实，既不夸大虚构，也不故意谦虚。总之写好一篇文章，也是要认真动一番脑筋的。一般的，我写这样一篇文章，不算平常的积累，就只是讲从命题思考到最后的文字落实，大概需要一周时间。
不管怎样，这三四年是我一心扑在中学数学教学中进步比较快的几年。我已经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向前迈上一个台阶。使我在张家口市中学数学界很快有了一点小名声。
二．再次走向基层领导工作
1983年，学校领导班子改选，除校长外，关键人物当然是教导主任。为此，张家口市委教育工委派出了以两位副主任为首的工作组来到我校，主持群众民主推选。其实，候选人早已内定，而且初步摸底后认为一切条件均以成熟，最后开始投票。谁知投票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不是候选人）的得票遥遥领先，原来的候选人得票数为第二位。而教育工委对于我完全不了解，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一号人。于是，两位主任立刻找我谈话，谈话进行了半天，从教育方针，到办学理念，再到学校管理，师资培训，学生素养的养成习惯等各个方面要我谈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幸好，我从事教育已经十几年，作一般的管理也有四年的经历，所以对这些问题我的回答还是令他们满意的。
经过几天的磋商，最后竟然推翻原来的方案，任命我为张家口市一中的教导主任，而原来的候选人为副主任。一个从外地农村调入，来到这儿还不足四年的年轻人（那年我38岁）竟然靠民主选举拔得头筹（没有任何的小动作，也没有任何的先兆），也算是一大新闻。而当时的领导也大度地使用我，让我深为感动，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我不是什么士，但既然领导信任，把这么沉重的担子交到我的手上，那我也一定要干出一点名堂来，才能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和广大老师的信托。
其实教导主任工作主要是繁琐的教务和主动合理的协调能力，能对全校所有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一个预判，然后给以恰当的指挥，让每一个岗位上的老师都知道要做什么和怎样做这项工作。所以主任和每一位教师都应是朋友和同事关系，而不能摆出上下级的面孔站在一边瞎指挥。学校中的教师与工厂中的工人不同，许多教师因为自己是知识分子，所以面皮特别薄，有许多问题的解决不能说的那么直白，都要绕一个大弯子，让他感受到就行了。可也有一些问题不能拖泥带水，需要马上解决。这就要快刀斩乱麻，立时决断，所以难免也会得罪某些教师。工作第一，这时候个人脸面就有点顾不上了。
我的工作作风与以前差不多，第一，不完全脱产，也就是还坚持教课，不过只教一个班的数学；
第二，广泛结识老师，与老师们交朋友。其实我在学校的前一段时间，除了数学组的老师和同头教一个年级的老师外，还有许多老师连名字都叫不准确，更别说是不是朋友了。可当你当了这个主任之后，那就要放下身段，与每一位老师打交道，不能凭你个人的喜好挑三拣四。我用了较长的时间，与每一位教师谈心，了解他们的经历、家庭和个人喜好等方面。使自己能从别人自己的角度来正确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的为人态度，他的思想品格以及他的个人爱好等。让他们感受到我是从心里愿意和他交朋友，这样也有利于我的工作的开展；
第三，亲历亲为，每一件事情安排分配完之后，都要从头到尾检查落实。例如每次期中、期末考试，按说我的主要任务是负责试卷命题的把关、试卷打印分装密封和考试的正常进行。每场考试当监考老师安排妥当，考试正常开考之后，应该没有我什么具体工作了。可是每次考试，我都要到每个考场巡视三次（可以一次也不去），一个半小时中，巡视20多个考场（每个考场三次），时间也够紧张的。我巡视的目的不是为了监察老师的监考工作，而是让老师们知道，我始终与他们在一起，共同完成好这样的一场考试工作。
再举个例子，张家口一中每年都要举办学生运动会，我是副总指挥兼秘书长，我的主要职责是负责落实各竞赛场地的老师裁判员。可当我在秩序册上落实完教师裁判员的岗位之后（按说就可以了），又手拿秩序册到各场地现场一个人头，一个人头落实。并对每一项竞赛都提出具体要求，从这儿跑到那儿，跑来跑去地从来没有安稳地坐下来看比赛的时间。两天运动会下来，我的腿都累瘸了，可就是这样一瘸一拐的我还是照样活跃在每一个竞赛场地上。发挥我的指挥作用。
从这两个例子来看，我对工作的态度是否有点过分。有朋友曾对我说，诸葛丞相在五丈原就是不相信群众，事必躬亲才累死的，你这样做可得小心点。我笑了说，咱们这点事别上纲上线与诸葛亮去比，我还年富力壮，身体没有问题，而且我就是跑腿多一点，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勾心斗角，只要心不累，一切都OK了。
第四，不徇私情，铁面无私。在张家口，学生能进入一中的大门，就算一条腿迈进了大学的校门（当时的升学率在80%以上）。所以中考竞争异常激烈，最后的录取工作更是难点纷呈。有上面领导的示意，有亲朋好友的条子，有兄弟单位的关系等等，而怎样才能做到真正公平，实在是一件难事。由于我初来乍到，又没有任何的亲朋好友，所以一切难题由我出面，我来当这个黑脸的包公。我的话也很简单，即出了什么问题由我兜着，大不了再回去当个普通教师，也挺好的。
第五，主动承担责任。无论老师们在教学上或工作上出现什么纰漏（只要不是有意而为，而是由于能力或疏漏所致），责任不能完全怪罪到老师头上，而是由我承担主要责任。比如那一年高考英语考试，河北省采用的是AB卷。同一道题，题干一样，选项可能不一样。发卷时要求试卷和答题卡必须一致。这项工作对老师来说，本不算什么难事。而我是负责培训监考员老师的。我觉得讲过一遍，监考老师认真负责一点就可以了（讲的太多了肯定招人烦）。结果其中有一个考场，主考与监考在我培训时都走神了。他们以为这次考试与以往的考试完全一样。发卷子的时候，把卷子和答题卡发乱了。一直到考试结束收完试卷，没有人发现这次事故。最后是有一位考生，对试卷与答题卡上的AB标号发生了怀疑（他拿的是A型试卷，B型答题卡）。考完之后，他问本学校的带队老师，结果发现出了大漏子。问题反映的及时，最后是市教委与市检察院出面采取了有效的补救措施，才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问题出在监考老师身上，但作为考点负责人，又是监考工作培训员的我，不能把责任一股脑地推给老师，当然得站出来负主要责任。于是我做了一次深刻的检讨（大概也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第六，面带微笑，创造良好的工作氛围。我的工作面对教师和广大的学生。什么样的表情代表什么样的心情，给别人的感受也是不同的。所以我大部分时间是面带微笑与教师和同学们交流。曾有一位同事问过我说，你一天到晚总是微笑，好像没有发现你愁眉苦脸的时候，真有那么多高兴的事吗？我的回答很简单，笑是我的一种工作态度，我的微笑能给对方以轻松感，使得我们更接近，这样布置工作，安排任务也就更顺利。我也有许多想不开甚至于苦恼的时候，但我把这一切都藏在心中，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想办法解决。为什么要把我的烦恼表现在工作中，影响工作呢？确实微笑给我带来了大量的朋友，也给我的工作铺平了道路，我一直坚持这样的工作作风。
到晚上，我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那一段时间，我在学校的时间每天差不多都有十三四个小时。
第七，待己严，待人宽，不追逐名利。我从青县调来张家口时，已经丢掉了一次工资升级的机会。那是1979年，文化大革命后的第一次上调工资，从78年开始到79年为止，差不多85%以上的人都至少上调过一次（最多的有上调过三次的）。而那时我是全县重点培养的人才，已经提拔我做教导主任的工作，85%的人提工资能没有我吗？可同时我的调动工作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是放弃调一级工资，还是暂时放弃调动工作，对我来说，当然是放弃工资。所以80年毅然来到张家口。
这时教育部为了鼓励中小学教师担任班主任的工作，增加了班主任补贴，每月是7元钱，相当于一级工资。而我恰在这时被提拔为教导主任，班主任有补贴，而教导主任没有。于是我每月的收入比与我同年龄同学历的人少14元。我有一位大学同学（也是南开大学数学系，与我同一年级，不同班），也是我的好朋友，当时也在张家口一中任教。我的工资是53.5元，而他的月收入是67.5元。我们两人的其他情况差不多，可经济收入却差了两个等级（当时一级工资是七元钱）。他也曾在私下劝过我，别干那出力不讨好的教导主任了，还是教点课，又省心，收入也高一点。但我已经骑在马上，怎能随便说不干就不干呢？到后来，教导主任有职务补贴时，我已经早早调回北京不再担任任何职务了。
大概这辈子金钱与我无缘，谁让我不姓金，也不姓钱，而姓吴（无），名字又叫做其明（其实心里明明白白，就是没有实惠）。可我也过得踏踏实实，从不用担心半夜里会出现鬼敲门的情况。直到1989年，经张家口市教育系统推荐，由河北省认可发给证书，奖励给了我一级工资（更重要的是荣誉），我的工资才与同龄人看齐。
到1987年，第一次评职称。那时中学教师的职称分为四级，即高级教师、一级教师、二级教师和三级教师。我作为评审小组的负责人之一，要为每位教师写评语，要评估他们的成绩，为最后定级做基础。因为是首次评职称，历史遗留问题太多，而且论资排辈的观念还很时兴。所以排辈排下来到我们那个年龄段，高级教师的名额已经寥寥无几了。而我处的地位似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谁又能和我相比呢（因为没有人有同我一样的经历和资格）？在同事们看来，我一定是要力争为自己获得那个高级职称而努力了。可是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自己的上报材料中填写的是申报一级教师。这还用讨论吗，马上通过。
事后也有朋友不理解，说我傻，并说能不能评上先不说，怎么也得争取一下吧。你看，其他那么多同事，条件不如你的都申报高级，怎么到你这儿，连申报都不敢。我说，不是我不敢申报，而是如果我申报了，那么评审小组中的其他人员是否要特别为难。因为我的条件正处在边缘上，同意吧，有一大群人虎视眈眈，不同意吧，我就坐在那儿，而且手中正握着那支可以签字的笔。你让人家怎么办？不如现在这样，皆大欢喜，而且他们再给别人做工作也好说话了。
在担任教导主任期间，我学习了许多教育学的理论，从凯洛夫的五步教学法，到赞科夫的发展性教学法，再到巴班斯基的教学过程最优化理论，一直到布鲁诺的发现法教学等等都有所涉足。这也使我从一名实践性的教师逐步过渡到有一定理论指导的目的明确的教育工作者（详见拙著《我的成长历程》）。
教导主任的一项主要工作是与教师打交道，并且要给每位教师以正确恰当的评价，这是一项难度极大的工作。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很要强，拿老师的话说，你说我别的都行，就是不能说我的教学水平不行，如果说了这样的话，那就比骂我八辈祖宗都难受。可是实际上，教师的水平是有差距的，这又是不争的事实。问题出在怎样评价，这样的评价又是否科学和是否有说服力。
我当然也遇到同样的问题。一般这种情况解决的办法是说，好了，反正我心知肚明，你认可不认可都没有关系。好像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了，但老师心里不服气，必然会影响到工作的积极性和个人的心里活动。面对这种情况，我没有拍脑瓜自作主张，而是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反复推敲，寻找一个比较合适的方法来解决相应的问题。
于是我们从几个方面入手，一是教师自评，要有数据，有实例，有一定的说服力；二是教师互评，这比较难，但相信大部分教师还是正直的；三是领导评价，也同样不能只说印象，而要有血有肉，有具体事例作为说明；四是学生评价，采用分项打分制。有人说，这个办法最没有说服力，如果你对学生负责，要求的太严了，学生给你打分就低，相反如果你对学生放任自流，学生一高兴说不定还给你高分呢。这样以后谁还敢严格要求学生。
针对这种想法，我们一方面把学生打分中出现的极端分数剔除在外，另一方面给老师们多做工作，相信绝大多数的同学还是能正确对待老师的工作的。在所有的调查完成之后，我又利用计算机（当时最简单的苹果机）自己设计编制一个小程序。把所有的信息输入进去，用统计的原理给各项数据以合理的加权，最后得到一个相对合理的结论。拿到结论后，我们没有向全体教师公布，而是分别找老师谈心，指出数据中某项问题得分高低的前因后果，请老师们正确对待。最后的效果还不错。拿我们校长的话说，最后的结论与我们事先对老师们的评价几乎是完全一致。相似率高达95%以上。
在全市教育工作座谈会上，我把这项工作的前前后后都做了详细的汇报，得到与会领导的一致好评。主管教育的副市长还特意把这项工作列入全市教育系统的主要工作之一。当然我的论文再次获得一等奖。
通过这两次写论文。我的写作水平有了提高，对于写作也有了一些体会。其实在青县时，由于担任教导主任工作，每学期也要写总结。刚开始，确实是一件难事。因为高中时，我就有些偏科，数理化还对付，一到写作文就特别犯怵。常常是文不对题，草草了事。可是工作需要你写点东西，怎么办？于是就把以前别人写的总结拿出来做参考，照猫画虎先对付一下。
可也不能总这样对付，而且自己也想写出一点特色来，也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于是后来再写总结，就事先做充分准备，收集材料，从相关文章中找理论根据，再引经据典加以说明。白天时间无法保证，那就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开始思索整理，最后形成文字。写完之后都要反复斟酌，反复修改，直到自己初步满意才算完。这样有时需要熬两三个夜晚，常常是通宵。一杯浓茶，一壶开水，一盏煤油灯，这就是陪伴我通宵的三件道具。
后来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当领导秘书的人大都嗜烟如命，他们是半夜写文章时用烟卷当道具陪伴，时间长了，都成了瘾君子了。我不敢吸烟，怕上瘾后戒不掉，只好用浓茶代替了。其实喝茶也好，吸烟也罢，都是写文章写不出来时的一种聊以解忧的一种小动作。不管有没有作用，先有点事做，然后再换一角度去思考刚才的话题。
慢慢地我的水平从照抄别人的文章开始，逐渐过渡到能有自己特色的且少具文采的水平上来。写点什么再也不怵头了。可是真正的突破，我的感觉还是在张家口写的这两篇小论文。它让我完成了从理论到实践，从具体到抽象，从个例到一般的一次次飞跃。也使我写作的心理更加成熟，也就是写不是单纯为了写而写，而是有些话到了非说不可之时，不说心里就会不痛快。而写出来就是一种心理的抒发。同时要写出点什么东西，一定要做充分的准备工作，把需要的资料准备妥当。做到写为心声，下笔流畅。也算我的一家之言吧。
三．建设一个温馨的家
我来到张家口，我们的两地分居生活结束，一个崭新的家总算建立起来了。我们的第一个家是借住的一间半平房，合起来大概20几平米。屋内没有上下水，吃水要自己到外面公用水管去挑，用完之后的脏水也要拎到外面的下水道中去。家中当然也没有卫生间。为了节省空间，在门口外再自己动手盖一间小厨房，于是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张家口天气比较冷，特别是到了冬天，那坝上的风一刮起来，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锋利）不是在青岛能想象出来的。所以每到冬天来临之前，越冬的煤需要提前准备，那都得以吨为计量单位。
不用管房间大小，条件好坏，起码比赖在集体宿舍要好多了。那个家离我们学校比较远，而离我爱人的工厂比较近。可是听说工厂很快要搬到更远的地方，地名叫做十三里。顾名思义，就是离开城区有十三里地那么远。而且张家口市是山城，下坡还好说。回来时，顶着四五级以上的大北风，这十几里的爬坡路（有的坡度在15度以上）还真够呛的。不过困难再多，也难不住两人同心。
我知道，在我爱人心中，最大的心愿是她的大学梦。前几次的情况不用再说了，那时我不在身边。现在我调回来了，她的年龄也不再允许报考正轨大学了。于是我鼓励她报考电视大学。电视大学那时是宽进严出，每学完一科都有严格的考试，如果不及格，没有补考，只能参加下一年的同一学科的考试（连续三年考不过，这一科成绩作废）。如果有一科几次都不及格，那么就没有学历证书。而且由于老师在电视上讲课，无法交流，有了问题也很难及时得到解决。所以拿到电视大学毕业证和学历证的比例实在是小的可怜。
我爱人是82年报考，录取的是机械制造专业，在班里她是年龄最大的一个，学习成绩也是最好的一个。还好，机械制造我不生疏，相关的许多课程，只要有教材我都能对付一阵，所以我也成了她的义务辅导员。但年龄大了，家务负担又这么重，孩子还这么小，学习还真的要我们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不管怎么说，历尽千辛万苦，加上她的不懈努力，十几门功课都过关了，终于顺利毕业，拿到了大专毕业证。
电大毕业后，回到原来的工厂，由工人转成干部。由于她个人的努力，她很快被提升为工厂里的生产科科长（后来升为处长），并兼任总调度。在他们那个纺织厂，工人大多数是女工，而各车间主任大都是男的（由维修工或保全工熬年头上来的居多）。生产科长的主要职责就是协调安排各个车间每天的生产进度，前后衔接，以及数不清的麻烦事。这一点与我这个教导主任在学校中的处境到差不多。我爱人是非常要强的人，不管工作有多少困难，她总是冲在最前面，工厂里每天出现多少事，都由她站在那儿镇静合理的处理。而且她为人公正无私，所以很快取得各车间主任的信任与配合。工作开展得顺风顺水，人称她为第三毛纺厂里的撒切尔夫人，真正的铁娘子。工厂的规模较大，属于国家级大型二类企业。厂子里的处长，相当于正规的副处级。后来调回北京之后，到任何单位她都可以享受副处级待遇。
再往后，计划经济逐渐转化为市场经济。于是，开拓新的市场成了更为重要的任务。我爱人又临危受命，担任厂里的销售处处长。主管对外销售和内部产品的质量工作。说起销售，那又是赶鸭子上架的事。有人说，销售工作是饭桌上的交易，喝酒是免不了的。可我爱人一口酒也不会喝。那么要打开销售市场，就只有凭过硬的产品质量和合理的市场价格。
我爱人从头学起，掌握了产品成本核算的基本技能。在与对方谈判时，能当场根据对方提出的各种条件，迅速确定产品的价格和获利空间。在谈判中做到心中有底数，同时又有稳定的产品质量和信誉做后盾。所以销售工作也很快打开局面。解除了工厂中一个又一个的销售压力。她又把自己掌握的这一整套方法无私地传授给销售处的其他同志。过了好多年，那几位同志见了面，还是行老师礼，真心实意的称她为老师。
有人说，干销售的和干采购的是油水最大的活，因为私底下可以有回扣。一般干个两三年的都发财了。可我们家那一位同我一样，只知道铁面无私，从来也不伸手，即使别人把“好处”送到家中（还没有人敢试过），也一定严词拒绝。所以几年下来，依然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直到我们离开张家口回北京时，我们家十几年的存款余额不足2000元。
1987年，我在学校分得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大约有80平米，而且有暖气（这在张家口市非常重要，以前的平房中要升火炉，那个麻烦劲不用说也能想得到）。做饭也用上煤气罐了，与原来的小平房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并且我们两个人的工作都处于上升阶段，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一切都不成问题。
现在女儿已经上小学了。我们家除了忙一点之外，其他一切都正常得很，一个典型的充满温馨的三口之家。在家中，女儿的地位排第一，她的一切也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我爱人的地位排第二；那么我就只好稳居第三位了。其实第三位也挺好的，不用拿什么主意，只要认真执行决议就可以了。
可我在家中又能干点什么呢？做饭吧，水平差一点，做出来的饭菜不合人家的口味；洗衣服吧，人家看不上，说洗不干净人家还要再洗一遍；出去采购吧，买菜不会砍价，更不会货比三家；买食品不知道看生产日期；买鞋不知道尺码，买衣服就想也别想了；陪夫人逛街吧，还没有那个兴趣和耐心；那就只有扫地打扫屋子了。还有就是有空陪孩子读书，可我每天一大早出门，很晚才回来，陪孩子读书也基本上是一项空头任务，真正落实的极少。所以到后来，自己都感到有点对不住孩子。
嗨，生活嘛，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谁也处理不好工作与家庭的所有关系。还是两个人要相互理解，相互补台，在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也是思想一致，一唱一和，决不能唱出反调来。也许我的生活就在张家口扎下去了，看来也挺好的。特别在别人的眼中，我们家基本上是完美无缺，幸福和谐。
按中国的阴阳八卦理论，我是水命（泉中水），水的特点是可塑性强，放在圆形的容器中就是圆的，放在方形的容器中就是方的。我爱人是火命（霹雳火），火的特点就是风风火火，热情高，干劲大。按说水克火，水火不相容。可我们没有走那个老路，我到觉得，我爱人的一团火正好填补了我比较内向，不爱出头露面的水的阴柔的一面。同样，我的思维缜密的水性，也填补了她火气旺盛时的某些不冷静，使她始终保持清醒的理智。我们是水火互补，内外配合，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
另外，我们两人之间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充分信任。我在学校的工作她从来不插手不过问，我的工作中每天与那么多的女教师打交道，她也从来没有疑心过什么；同样，对于她的工作，我也非常放心，她每天打交道的车间主任们基本上都是男的，这也不需要我过分的去操心。我们的信任是建立在两个人的感情深厚这个基础上的。不用人为再设别的什么门槛。
前两天看过一篇文章，文章中说了对爱情与婚姻的三句话：“第一句：爱都是美好的，两个人相爱在一起不管时间长短都美好。后来没有好下去分手了，应该感谢对方给了自己一段美好的经历。第二句：两个人相爱走到结婚这一步，不但美好而且是幸运的。第三句：一个高质量的婚姻能够经受住漫长岁月的考验。两个人在人生的路上走到了底，那就不但美好幸运，还是人生的伟大成就”。
用最简单的语言归纳我对幸福生活的看法，就两句话：从生命的角度来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且让他们也感到快乐。从精神的角度来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并且能够靠它养活自己。
四．返回北京
到1992年，北京市出台了一项关于下乡知青返城的新规定，即只要是北京知青，在北京市能找到接受单位，那么就可以调回北京市（爱人可以随着一起调动）。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大事。
回去当然好，起码孩子可以在北京高考，升学将顺利得多。而且我们的亲戚大部分在北京，回去之后相互之间也有照应。当时我的老父亲已经90多岁了，而我从没有在他老人家膝下真正尽过孝。所以在他有生之年，能陪他老人家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也是我的心愿之一。
可是也有许多实际的困难。最大的困难之一是住房，我们在张家口有自己的80平米的房子，回北京之后住在哪里？第二就是工作问题，我还好办，大不了随便找个学校，想来不成问题（当然有学校的好坏，条件的差异等等）。而我爱人要找个合适的工作就不容易了。哪个单位会平白无故地调一个处长进来（没有任何后门）。而且我们现在在张家口顺风顺水，人脉关系，个人前程等等，如果一回北京那就都打水漂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从头再来。可我们都不年轻了，从头再来还有时间吗？
面对这种情况，女儿的前程是第一位的。所以我们义无反顾，毅然选择调回北京。算起来，我们回北京已经二十二年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又经过了一段艰苦奋斗的历程。但我们从不后悔，而是认准了就一直走到底。现在我爱人从化工部科学技术研究总院退休，回北京之后，她放弃了原来的专业，又学习了会计，获得高级会计师和高级工程师两个职称。我也顺利地进入人大附中，在北京继续我的中学教师工作。
总结一下我在张家口市的十二年。我觉得在张家口市我的最大收获是真正建立了一个我自己的家。真正体会到家庭生活的温暖和愉悦。人到中年，在外面需要打拼，工作压力一定很大，而且自己往往不服输，即使到处碰的头破血流，也还是咬紧牙向前冲。所以必须有一个可以安歇的小窝，可以放松自己神经，迅速恢复自己体能的居处。一个和睦的家庭就是你在外面拼搏的最大原动力。
在张家口的十二年，我的业务能力也处于一个稳定的上升期。可以说是工作顺利，事业有成。无论是在教学上，还是在行政领导上，我都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而从35到47岁之间，也正是人一生最宝贵的黄金期。我把这段大好时光奉献给了美丽的山城张家口，而张家口也养育培养了我，使我更为成熟。我会记得山城的父老乡亲的，也更记得那朝夕相处，荣辱与共的同事与朋友们。再见了，我会回来看望大家的。再见了，祝你们快马加鞭，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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