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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是贾宝玉生逢“末世”,还是末世造就了贾宝玉无能?

《红楼梦》里,世袭公卿无比荣华的贾府,从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时,就借刘姥姥之眼,侧证了贾府的奢华。秦可卿出世的那一场葬礼,更是让读者叹为观止。试想,一个贾府的“重孙媳”去世,四王八公齐攒攒前来路祭,是何等的荣耀?

当然,从贾府日常的生活细节里,我们也足可以体味到其极尽奢华的物质享受水平。而且,随着元春的封妃和省亲,达到了一个巅峰。可以说,当时的贾府,在爵位上或许不如其他勋贵,但事实上的权柄却是一时无二的。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读者的眼里也就风光了十余年。到第八十回时,为了偿还区区5千两银子,甚至到了需要用女儿迎春抵债的地步。贾府,也就走到了“末世”了……

其实,在《红楼梦》里,“末世”这个词被多处提及。第一回介绍贾雨村时,就说他“生于末世”。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见到的金陵十二钗的判词,就有“生逢末世命偏消……凡鸟偏从末世来”。

虽然《红楼梦》作者一开篇就提出了“不知何代何纪”,也就是故意回避了具体的年代。而这三处明显的“末世”,却又似有所指,而又让人了无所得。

关于《红楼梦》的末世,到底指的哪个朝代,我们姑且不说。我们最关心的,其实应该是一个现象:对贾府而言,尤其是对贾宝玉这样的世家子弟而言,是他们生不逢时而无所作为呢?还是那个“末世”本来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呢?

大多数人的认知里,“末世”应该是根据一个封建王朝的盛衰变迁来确定的。也就是说,所谓“末世”,也就是词典里“一个朝代、时代最后的一段时间”。

这样的理解,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难免也有片面之处。如果《红楼梦》里的末世,是指的一个朝代的最后一段时间,那么,以明清两代为例,也就很容易得出“明朝”就是末世的结论,但这显然不是作者的本意。

在我看来,《红楼梦》里无论是明确提出的“末世”,还是字里行间无处不显露的末世之叹,更应该是一种“个人”的末世。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开篇就出现在贾雨村身上的“生于末世”。

要知道,此时的贾雨村尚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穷书生。对他而言,无家族背景可以依靠,唯有凭自己之力才能出人头地。而困在葫芦庙里,在甄士隐相赠银子之前,贾雨村确实就是一种“生于末世”的无助。即使满腹才华,又有何用武之地?

而自从甄士隐这里获得资助之后,虽然也是几番浮沉,也确实成就了一番功名。可见,即使是末世,只要自己有本事,善于抓住机会,同样可以将末世转化为盛世。

那么,对贾宝玉这个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是什么一种情况呢?

很多人认为,是贾府的环境造成了贾宝玉的庸碌。也是周边大环境的缘故,让这个资质甚佳的世家子弟,一味地沉迷于风月清愁。对功名利禄没有半点向往之情,甚至将热忱功名的人视为“国贼禄蠹 ”。似乎,贾宝玉身处的时代,真的就是一种“末世”。

但是,不知道贾宝玉在痛骂“国贼禄蠹 ”之时,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那些“国贼禄蠹 ”,自己的富贵荣华从何而来?又凭什么来支撑自己的锦衣玉食?

要知道,这一切,都是贾演贾源兄弟在战场上用性命博回来的富贵,至今不过三世、区区百年而已。如果宁荣二公泉下有知,是为这个重孙击节而歌,还是会痛骂其不肖?

一个人是能干还是无能,绝对不是是否末世所决定的。乱世出英雄,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甚至贾府的第一代宁荣二公,那才是真正“生于末世”之人。不是一样也功成名就,并延续了家族百年的繁荣吗?

自古以来,我们常说“用不用,时也”,而从来没有“能不能,时也”之说。

就贾宝玉本身来说,或许算不上出类拔萃,但绝对不是低劣之徒。这一点,从他和大观园姐妹们的诗社比赛就可以看出来。在以诗文致仕的古代,只要他将此等才华用于正途,再结合贾府自身之背景,必然会有一番成就。或许贾府的颓势,也就真能被他一手力挽狂澜。

但事实上,无论是黛玉在不在,贾宝玉最关心的,总是身边那些“水做的骨肉”的女子。固然,用现代人的观点来看,那份博爱之心也无可厚非,但如何将这份博爱之心维系下去,是需要很大的条件的。

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他是否想过,当自己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衣食住行时,还有能力去保护那些需要呵护的女子吗?于是,在这条路上,贾宝玉便迷途而不知返。

虽然,贾府最后的衰败,全部归咎于贾宝玉一人也有失公允,但正是这种心态,无论是贾琏的好色,贾珍的为非作歹,贾府玉字辈的兄弟几个,本质并没有不同,也就一个造就了贾府的“末世”。

因此,《红楼梦》里多出提到的“末世”,更大可能,应该就是每个人的“末世”。于是,这个末世是可以随个体和时空转换的。对某人而言是末世,对某人而言,却有可能是盛世。

正是这个原因,我们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并非贾宝玉生逢盛世而英雄无用武之地,而是贾宝玉自己、乃至贾府大多数人一起,齐心合力地造就了贾府的“末世”。公卿世袭的宁荣二府,也就真的走进“末世”了。这一切,和时代无关,也和朝代无关,都是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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