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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觅渡
 
 
  【缘起】

  不久前,觅渡桥下开出了苏州首家桥洞式酒吧,古桥之名被拿来做了广告的噱头。有人说,这是古典与时尚的碰撞,娱乐与历史的对话,本无可厚非。可我们却担忧,低音炮的整夜轰鸣,霓虹灯的炫目闪耀,会不会坏了这方“觅渡揽月”的风雅与清静?

  建 桥

  灭渡,灭去旧扰,灭去魔障,渡至宁静超脱的彼岸。这是涅槃,是重生,是佛教所说超脱生死、无缚于心的升华。而灭渡桥,最初,就是这样一座度人的桥。

  今天的灭渡古桥旁坐着一尊敬修和尚的铜像,面容安详、双手合十。地上的铜钵盂偶尔传出叮的一声,是过往行人讨吉利扔下的硬币;一席打开的卷轴,说着当年的故事--“大河阻隔,摆渡不便;贫僧发愿,大桥必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广结善缘,福报无边……”

  原来,在元朝那时候,京杭大运河可比今天要汹涌宽阔得多,摆渡极为不便,恶霸船夫趁机垄断抬价,就我一家,你爱过不过,老百姓们叫苦不迭。本是云游四方的敬修和尚正好路过此地,于是他倾其所有又坐地募捐,硬是不靠官府之力修成了一座桥,取名灭渡:志平横暴,普度众生。

  造桥的难度系数很高,水流湍急,根本打不下桩。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奇人站了出来,他默不作声量了下地形,说可以在边上的田里打桥基,建桥梁,完工后把桥下的泥土挖掉,让大运河河水顺势改道,再把旧河道堵上,如此这般大功告成。众人惊呼:这、这、这人,真真是当世鲁班啊!

  灭去旧河道,从新桥上渡河,这似乎又可以成为灭渡的另一种解释了。

  苏州才子冯梦龙听说了这桩机巧,于是他收进了自己编撰的《智囊》一书中,也就是今天中学课本里《黄怀信修龙船》。

  过 桥

  从车马喧扰的觅渡新桥,走到武康石、花岗岩、青石交错砌成的灭渡古桥上,换了人间,似也换了种心境。灭渡灭渡,听起来总有那么点寂灭的伤怀,灭绝的戾气,讹做觅渡,也不错,人世沉浮,何处觅渡?终究,是要寻到自己的内心罢。

  想起了一个人——王国维。我们都记得他点出的“境界论”,万般滋味,寥寥几句直指入心。而他自己呢,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昆明湖水中,空余后人无尽的猜测与惆怅。

  有人从他诗句中揣度,终其一生,王国维只有在苏州那两年,才是唯一一段逍遥时光。

  1904年,沉浸在叔本华悲观主义泥淖中的王国维,应江苏师范学院(苏州大学的起源)创始人罗振玉之邀,来到苏州任教。也许是这里的富庶与宁静冲淡了他心中的愁苦,这个27岁的青年才俊教书闲暇访幽姑苏、泛舟太湖,一扫来时烦闷。

  某日,书斋中忙碌了一整天的王国维,晚饭后突发游兴,于是登上马车独自出游,当时,恰逢大雨将至雷电轰鸣,长风,黑云,闪电,飞驰的马车,风中坠落的萤火虫……这是一场即兴的冒险,充满了惊喜、兴奋与疯狂。回来路上落点雨又算什么呢?我们的诗人对月长啸:“兹游快绝冠平生!”    

  想来,夜色中的灭渡桥应该也沾了些许诗意与文气吧。只是灭渡两字,似是暗喻了这位过客的人生终点。

  繁华过尽。空伤悲。

  《五月二十三夜出阊门驱车至觅渡桥》
  王国维
  小斋竟日兀营营,忽试霜蹄四马轻。
  萤火时从风里堕,雉垣偏向电边明。
  静中观我原无碍,忙里哦诗却易成。
  归路不妨冒雷雨,兹游快绝冠平生。

  连接>>>

  灭渡桥:
  始建于元大德二年(1298年)10月,明正统年间苏州知府况钟重修,后讹为“觅渡桥”,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2002年,古桥南100米处动工兴建新觅渡桥,原来的觅渡古桥则恢复旧称”灭渡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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