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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九种版本)
至少在中国,没有一幅绘画作品能与《清明上河图》相提并论。在这幅高24.8厘米、长528.7厘米,绘于北宋宣和年间的煌煌巨制中,绘画大师张择端用现实主义手法,以清明时节汴河船运场景为核心,生动细致地描绘了北宋东京——开封承平时期的繁荣景象,从而以图画形式,对交通文化作了一次淋漓尽致的诠释。遗憾的是,古往今来,从事此画研究的专家学者大多就景说景,少有人推敲探究画面背后的思想主题,将它与交通文化紧密联系,因此常常误入岐途,弄出令人啼笑皆非之事。——本文引自“顾枫的个人空间:《清明上河图》里的交通文化”
下图:清明上河图(清代仿,高清大图,读取较慢,请耐心等候,欲欣赏全图请用鼠标拉动图下面的水平滑动条!)
清明上河图(手动)
“画蛇添足”补全卷的终结
1994年12月5日,人民日报刊登了一条题为《清明上河图有了补全卷》的消息,消息并不长,却震动了中外艺术界。消息说:“11月29日从故宫博物院传来一则惊人的消息,在流传过程中曾被裁截后半部分的国宝《清明上河图》最近补全……在故宫漱芳斋的评价鉴定会上,国内著名书画鉴定专家高度评价了补全卷,北京故宫博物院当即收为该院藏品……”
如此重量级国宝,居然已被人为的“裁截”过?!
这到底是人为的猜测,还是被湮没于历史长河中的史实?补全卷是“画蛇添足”,还是恢复了画作的本来面貌?中外学界一时间沸沸扬扬。
补全卷中,画面向右延伸,继续细致描绘当时开封城市的繁华,横贯全城,直至位于西郊的金明池才结束。从;画面内容来看,不能不承认,补全卷确实使这个北宋都城得到了更全面的展示, 满足了国人潜意识中对“完满”的偏爱和追求,加上补全画家技法炉火纯青,新补部分与原作如出一辙,无怪乎当年轰动一时。
然而,补全卷再“完美”,若不是原画的本意,其价值也是等于零。头脑冷静的学者不会把自己目光停留在单纯的画面,他们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人文因素,细致揣摸张择端作画时的思想本意,最终得出结论——补全卷纯属“画蛇添足”,原作历史上根本不曾被“裁截”过。这个让当初叫好者哭笑不得的结论,凭其充足的论据,很快就被普通接受成为了定论。
诸多细节当然不必去详谈,翻阅当年的学术争鸣文,笔者发现,形成这一定论的最根本依据,恰恰正是这幅画的画名——即它是一幅“上河图”,而不是“市井图”。可以说,是 “上河”两字决定了最后的结论。既然名为“上河”,画家描绘的重点无疑应当是汴河上繁忙的交通景象,无论是静谧的村野还是繁华的市井,都只能起铺陈和烘托作用,理应点到为止。从艺术角度来说,这样处理也更能给人留下广阔的想象空间,符合中国画所崇尚的虚实结合意境。
显然,作为东京画院优秀画师的张择端,同时也是一个热衷于交通文化的研究者,对交通文化真谛他已深深领悟,上河图正是他借助画笔作出的形象阐述。通观《清明上河图》,整个作品的核心思想,其实就是揭示汴河交通与东京繁荣景象的内在联系,告诉人们交通那只看不见的大手,如何改变了开封,改变了北宋。正因如此,他才会慷慨地把画面“黄金地段”——占八分之三画幅有余的中心部位——安排给了“上河”景象的描绘,对其中的河道、虹桥、纲船、水手、看客……无不精心布设,刻画时细致入微,观之宛在眼前。最令人叹服的,是一艘大船顶着喘急逆流过虹桥场景,画面气氛骤然紧张,悬念迭起,扣人心弦,掀起了全画最精彩的审美高潮……
其实,张择端也是想通过人的第一感觉,以此告诉读者作品的思想主题。(下图:北宋 张择端 《清明上河图》 故宫藏本)
清明上河图(北宋,张择端,故宫藏本)
“汴河之于京城,乃是建国之本……”
“汴河之于京城,乃是建国之本……”这是宋代经济专家张方平之言,也是张择端想要说的话。
开封历史上一直沟渠交错,舟船如梭,即使在现代,黄淮平原水运历史基本划上句号时,开封仍然拥有“北方水城”美誉,在北方,仍然你很难找到第二座城市,能象她一样多河多湖多水。然而,自古至今,这里从没有第二条河流能同汴河比肩,就是放在中华五千年大历史中,曾有她那般辉煌的河道也屈指可数。
客观地说,当年隋炀帝开凿通济渠(后称汴河),引黄入淮,目的只是建立南北相对便利的水上通道,强化中央政府对南方地区的统治。那时,全国的经济中心尚未南移,隋炀帝借助这条水道三度巡游南方,汴河里除了他庞大的皇家船队,其它船只尚十分稀少。隋炀帝坐定东都洛阳,在奢华的西苑里纵情享乐之时,决不曾想过因为这条运河,开封成为了黄淮两大水系联结点,会在其后以不可阻挡之势走向繁荣。特别是自唐朝开始,中国经济中心与政治中心长期南北分离,封建王朝在粮米财赋上愈来愈依赖南方,此时,开封的发展越来起快,城市地位迅速提高,最终取代了曾经光照八荒的洛阳长安,成就了自己的东京梦华……
赵匡胤定都开封,为了适应经济文化的发展和人口的剧增,曾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疏滩汴河、蔡河、五丈河,又开凿惠民河、金水河,通过这一条条水道,真正使当时的开封成为了“天下之枢”,《东京梦华录》中谓之“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但众多河道中,唯有汴河沟通南北两大水系。她的水量也相当充沛,黄河三分之一的流量通过它南注淮河。在陆上交通尚不发达的农业社会,这样沟通南北的航道自然是国家交通大动脉所在:
宋人张洎曾这样说:“汴水横亘中国,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宋史》卷93《河渠记·汴河》)。此话并非虚言,北宋年间,汴河仅运输纲船即约6000艘,每年由汴河从江南运开封的粮食达到 500~800万石之间(1石合55公斤),其他金银布帛、香药、茶叶之多根本难以估算。
宋代经济专家张方平更是从国计民生的战略高度,视之如国家命脉。在《乐全集》卷27《论汴河利害事》一文中,他这样提醒和告诫北宋的君王和臣民:
“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漕运以河渠为主……京,大也;师,众也;大众所聚,故谓之京师。有食则京师可立,汴河废则大众不可聚,汴河之于京城,乃是建国之本,非可与区区沟洫水利同言也”。
不过,天下事物从来难以尽善尽美。汴河从黄河引水,也有一个无法消除的遗憾:每年入冬,黄河枯水,汴河无水可引,渠首被迫关闭,此时汴河成了一条旱河,航运也就不得不中止。“汴渠旧制,十月关口,则舟楫不行”(魏泰《东轩笔录》卷7)。这等于是说,在整个冬季和次年初春这段漫长的时日里,汴河的航运将无可奈何地进入“冬眠”。
——新年春暧大地之时,黄河解冻,滔滔河水从上游奔涌而来,一声号令,汴工掘开汴口,大水顿时滚滚而下,顺着汴河河道往东南一泻千里……此时的运粮纲船和各色商船,被从四个多月的沉睡中唤醒,纷纷装粮载货,起航入汴,开赴宋都……大批船队抵达京师之时,恰好是清明时节。
后来,宋廷干脆规定,“发运司岁发头运粮纲入汴,旧以清明日”。这等于说,每年几百万石粮纲进京的“首发日”,已固定在了清明这一天。我们不难想象,每当清明时节,作为京城主要货物集散码头的虹桥一带,其时会是何等的热闹和繁忙!
——张择端描绘上河图,诠释交通文化,择取此时此地场景,当然是最佳之选。(下图:仇英 《清明上河图》 辽宁博物院藏本)
清明上河图(明,仇英,辽宁博物院藏本)
福之所依,心之所系
没有人会否认当时的汴河,已成东京乃至整个大宋江山的福祗所在。可另一个事实也无法回避,汴河并非如人们所期望的驯服安详:水浅了,不通能航;水深了,又有“决溢之虞”。北宋167年间,它多次决堤,冲淹城镇村庄。
幸运的是,每次决口都能被及时制止,没有一次酿成巨大灾祸。这份幸运不是来自上天的赐予,而是源于北宋举国上下的高度重视。
据《宋史》记载,淳化二年(公元991年)六月,汴河在浚仪县决堤,宋太宗立即亲往察看险情,结果连车子也陷在了泥淖中。他现场调遣军队参加抢险,“诏兴督步卒数千塞之”,最终“水势遂定,帝始就次,太官进膳”。当朝皇上居然到了决口不堵,便不吃不睡地步!难怪书中接着又说,现场一线的“亲王近臣皆泥泞沾衣”。
此前,面对出于安全考虑力劝他回驾的臣下,宋太宗还作过这样经典性的演说:
“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天下转漕,仰给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顾?!”
今天的读者可能觉得这话更象做秀,然而统观宋太宗性格为人,却不是刘备那种善用心机的帝王。公元979年,他雄心勃勃发动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对辽战争,也是亲临一线披挂上阵,结果在幽州高梁河畔(今北京动物园、紫竹院一带)身中数箭,差一点被敌生擒。
让宋太宗寝食难安的决堤问题,根源在黄河。黄河“一升河水六斗泥”,泥沙含量世界无双,引黄入汴,必然使得泥沙在汴河河底大量沉积,河床一步一步的抬高,导致“水行地上”,使决堤防不胜防。为了使“水行地中”,对两岸不构成威胁,在每年的冬季和次年初春之际,宋廷都征调民夫30万之众(时称“汴夫”),进行大规模的河底清淤。宋人王矾曾这样记述说:“汴河旧底有石板石人,以记其地理,每岁兴夫开导到石板石人以为则……”当时工作之细致和认真由此可见。
为了能够从根本上解决泥沙沉积问题,实现长治久安,宋神宗时宋廷还有过一次“脑筋急转弯”:开挖导洛通汴工程,从洛口开渠,把洛河中的清水引入汴河,以代替含沙量极高的黄河水。这思路乍看确实不错,理论上还可以使汴河冬季也有维持航运的河水。可惜洛水的水量相对而言实在有限,它的来水并不够汴河航运之需,导洛通汴后,仍得从黄河引水。而且汴河冬天有水后,同样有结冰问题,即便可以行船,也需动员大批劳力人工破冰,成本实在高昂,最终宋廷不得不放弃这方面的努力,一心一意在清淤和加固堤岸上下功夫。
在堤岸处理上,宋人的“治木岸,以束水势”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它在后世常为人们借鉴,黄河治理中著名的“束水攻沙”理论形成,也是得益于此。
这个被称为“束水”的发明,就是把树枝梢头捆扎密实,码设在汴河两侧水边上,再打下木桩,将它们牢牢固定,使得相同流量下,河道断面宽度缩窄,水深加大。这既保护了堤岸,减少了塌方,也提高了河道通航能力,对减轻淤积也颇有好处。可谓一举三得。
在《清明上河图》中,虽然看不出“束水”的树枝和木桩,但靠城的一侧河岸明显经过了人工处理,整体比较规则,而且坡度也较陡,有的甚至直立水边,从基本常识分析,这肯定经过了驳岸处理。也许在东京河段,为了美观和强度上的需要,已不是用树枝木棍来“束水”,而是象现代一样,改用砖石砌筑了吧?
此外,宋廷还广植树木巩固河堤,提高防冲蚀强度。汴河水流湍急,这措施尤为重要。然而,在《清明上河图》中,汴河河段仅绘大树10余棵,小树全无——这显然不可能是当时的实情。其实,张择端的省略自有他的道理:画多了,必然遮挡最重要也是最精彩的画面元素——汴河上的桥和船,所以只能择其重点加以点画。
我们可以看到,画中处于虹桥前端右侧的大柳树,至少已有几十年树龄,树干两个人才能合抱。张择端画它,其实就是想借之告诉人们,宋廷在河岸植树做法由来已久,而且在他们的努力下,汴河开封段河道相当稳定而坚固,已很久没有发生大的变故。其实,画中另有一处,可很好的证明宋人河岸植树风气:城门左侧的护城河边。这里已无遮挡重要画面元素之虞,所以画家洋洋洒洒,尽情照实描绘,两岸可谓柳树成荫,在城门脚边河岸上,一块仅10多平方米的地面,居然就有大树6棵之多!(下图:仇英 《清明上河图》 台北博物院藏本)
清明上河图(明,仇英,台北博物院藏本)
虹桥故事
有河就离不开桥,有桥就有故事,汴河既为大宋国脉,河上桥的故事也必然不同寻常。
如前所言,《清明上河图》的“画眼”所在便是虹桥上下,张择端精心设计和营造的审美高潮,也正是在这里展开。那么,虹桥到底是怎样一座桥?特别是它桥身的奇特结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它凭什么会获得张择端的特别垂爱?这些一度是一个谜。
研究宋代东京的学者手头有两件法宝,一件是《清明上河图》,还有一件就是《东京梦华录》。这两件法宝最奇妙之处,就在于它们常常相互补充,相互佐证,使开封城千年前的景象穿越时光隧道,在今天清晰再现。
关于这座桥,《东京梦华录》这样清楚的记载:“自东水门外七里曰虹桥,其桥无柱,皆以巨木虚架,饰以丹鹱,宛如飞虹”。——显然,画中虹桥那长期让造桥专家苦思不解的支撑结构,并不是张择端的主观想象。
事实上,这虹桥在中国桥梁史上地位很高,与河北赵县安济桥(又名赵州桥)、福建泉州万安桥、潮州广济桥并称中国四大古桥,在世界都享有盛誉。面对如此名桥,张择端又怎舍得不收入画中,用工笔手法细致描绘?
严格地说,所谓虹桥,其实是这类桥的概称,图中的这座桥本名“上土桥”,只因为它太具代表性,名气也实在太大,人们才干脆称之为虹桥,正如人们说到金字塔,总是指埃及胡夫金字塔一样。
虹桥的发明和推广,很有几分传奇色彩。
它最初出现于山东青州,并非汴河。根据宋人王辟之《渑水燕谈录》所记,青州城西南山区有一河,跨河桥梁原是有桥桩的平桥,可是每年六七月份雨季期间,山水暴涨,冲击桥桩,使得桥梁一毁再毁,使得地方官束手无策。令人想不到的是,问题最后在青州牢城的一个废卒手上得到解决:他带人“累巨石固其岸,取大木数十相贯,架为飞桥,无柱。至今五十载,桥不复坏。”
这个有着大智慧的废卒,大约相当于现今监狱病退狱警,社会地位实在卑微,以至于他手下桥梁永载史册之时,而本人的名字和籍贯却根本没留下一字,后人所了解的永远只是“废卒”两字,这怎能不令人唏嘘万千。
然而虹桥在汴河上的推广,始初并不顺利。之前,在这个南北运输大通道上,所建主要是有桥柱的平桥,然而“汴水悍激,多因桥柱坏舟”,“往来舟船多致损溺” (《宋会要·方城》),这很让宋廷头痛。青州“飞桥”问世后,有人建议仿效,宋廷也确心动,可惜负责实施的部门“三司”缺乏最基本的社会经济头脑,只看到造这种桥“所费工逾三倍”,而不去计算桥毁船沉造成的另一方面损失,便提请“罢之”。“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正月”,宋廷真的“罢修汴河无脚桥”(《宋会要·方城》)。
罢修虹桥后,为避免船撞桥柱问题,宋廷一度听从一则馊主意,在汴河上架设浮桥,就是用竹索将船连起来代替原先有桥桩的平桥,然而“桥成未半岁,覆舟者数十”“经过之际,人皆忧惧” (《宋会要·方城》)。尽管如此,这时的宋廷仍没有看好虹桥,只是又将浮桥改回到原先的平桥,事故频繁依旧。
在北宋历史上,陈希亮是个口碑甚好的人物,虹桥在汴河上推广也得他之功。公元1041~1047年间,陈希亮为官宿州,宿州正临汴河,桥少不了要修。考虑到前任所修平桥“常损官舟,害人命”,他敏锐地感觉到,虹桥虽然造价是平桥的三倍,但无论是算经济大帐还是社会“政治帐”,这价钱都绝对值得,于是他率先仿照青州“飞桥”,在汴河上修造了第一座虹桥。
宿州不同于青州,桥下南来北往船只如梭。这一修,过往船户深受其惠,无不交口赞誉,影响马上扩大,最终也使宋廷深受触动,决计在汴河上推广虹桥。不久,“自畿邑至于泗流,皆为飞桥”(《宋史·陈希亮传》)。
尽管当年千里汴河虹桥无数,但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们找遍大江南北,竟没发现一座尚存的实体;虹桥的建造技术也长期被认为已经失传,进行试验性的搭建,也屡屡失败。难道《清明上河图》里的那个美丽倩影,真的跟随如梦如幻的大宋朝,已永远地在历史中消失?……
上苍似乎并没有那么吝啬。1980年10月,《中国古桥技术史》编写组的专家在浙南惊喜的发现,曾在盛行于宋时中原的虹桥技术并未失传,而是在那里得到了改进。在浙江泰顺,改进型虹桥共有15座之多!后来,在中央电视台的资助下,当地工匠还特地在一条旱河上,示范性地搭出了一座临时虹桥。至此,所有关于虹桥的技术迷底全部揭开。
有趣的是,浙南虹桥所谓的改进,只是在上部加设了走廊,最为关键的桥下支撑结构,与《清明上河图》中所画竟如出一辙!
——张择瑞地下有知,此时当莞尔一笑。(下图:清院本 《清明上河图》 台北博物院藏本)
清明上河图(清院本,台北博物院藏本)
“以人为本”思想在宋代漕运中出现
在许多人头脑中,常以为唐朝是中国封建王朝的顶峰,其实是不小的谬误。如果有兴趣研究一番中国历史的话,人们定能惊异地发现:我们引以为豪的重要发明一半以上出现在宋朝,火药、指南针、印刷术——“四大发明”中三项,正是在这个朝代被发明或是进入大规模的实际运用;宋朝的航海、造船、医药、农技等等技术,都达到了中国古代史上前所未有、后难比及的高度;城市“市坊合一”,资本主义经济已经萌芽。也许正是因为宋朝当时的过于文明,才使武功逐渐废弃,最终被来自北方的强悍民族野蛮征服——这在人类文明成长史上屡见不鲜——使得中国的资本主义在襁褓中便告夭折。
同时夭折的还有资本主义的思想和文化。很难设想,如果这个进程没有被意外的打乱,现代中国将身处在一个怎样发达的社会?历史的残酷,就在于它从来不迁就假设,而且更让悲剧在其后一次一次的重演!——时间又过去几百年,资本主义经济才重新在中国萌芽,资本主义思想文化再次艰难发育。
可这时,我们已被世界远远地抛在了后边……
其实,即便在今天,就一些习惯于强权和教条的人而言,他们的思想仍没到达到当年北宋统治者的高度,上河图安乐景象背后的资本主义人本观念,仍是他们所缺乏的基本思想素质。
这样说并不是厚古薄今,同样可以在《清明上河图》的交通文化里得到证实。图中汴河河长大约不足1华里,河中能看到的大型船只约22艘,其中又以国家运粮纲船为多。画中我们发现,虽然逆水行舟比较辛苦,船户的生活却相当富足,无论是摇橹的水手,还是撑船的篙师、岸上的纤夫,他们的精神状态和衣着的光鲜程度,都毫不逊于京城里的市民。坦实地说,就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也属难得。北宋船户的这份幸福,正来自于当时漕运制度中的“以人为本”思想。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我国农民自己开垦二分荒地,或者搞些家庭副业,仍被视为“资本主义尾巴”而遭“狠割”和批判,然而北宋时期,在国家漕运这样的重大事项上,宋廷居然明确规定,纲船80%运载能力用以国家粮食运输,其余的20%则专供船户贩带私货!
更令我们大跌眼镜的是,他们居然就此开辟了“绿色通道”——“国朝法,纲船不许住滞,一时所过税场,不得检税……”(《师友谈记》),公开让船户们假公济私,偷税漏税!
这样做,当然不是宋廷头脑进水,而是他们本着人本思想所作的最聪明选择。事实上,他们也成了最大的赢家。
在通讯不发达的古代,纲船行进在千里汴河上,政府部门的监管很难到位,如果不调动船户的积极性,就容易以各种借口将四十多天的往返周期拖延到五六十天,甚至更多。这必然大大影响运输效率,不能确保每年有四个来回(冬季停航140天需排除)。再说,绝对禁止船户携带私货,也是一件很难办到之事,虽然可以通过关口层层检查给予打击,但行政也太高,而且挫伤船户的积极性,得不偿失。
通过官方的明文规定,让私货从台下走到台上,不但给予合法地位,而且还借“绿色通道”给予免税保护。这既提高了漕运效率,也使船户的收入大大增加,生活有了很好的改善。这项政策表明,在资本主义经济开始萌芽的北宋,统治者的治国方略已明显不同一般的封建统治者,从大处说看,已表现出可贵的“以人为本”思想。
宋廷在“绿色通道”上的不“检税”,表面上似乎让国家的税收出现了流失。其实,这是典型的“放水养鱼”。
大批合法的私货运抵京城,必然要进行交易,交易就形成市场。对《清明上河图》中的虹桥地区而言,如果纲船来到,所带来的只是单一的漕米,那么能入画的至多只是大座的粮仓、守仓的士兵和承担搬运工作的脚夫,根本不可能出现图中的繁华景象。因纲船带来的私货贸易,不仅使东京的“河市”空前繁荣,也推动了“夜市”的出现,封建社会长期实行的“夜禁”也被打破。《东京梦华录》曾记载说“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如耍闹去处,通晓不绝……”
有这些市场存在,国家税收自然源源不断,此时,宋廷在船户私货“不检税”时流失的税收,早已得到了不知多少倍的补偿。
在遥远的古代,统计者的人本思想一般不会带来国家武力的强大,但却可以让国家迅速繁荣,创造出经济上的奇迹。令今天的我们不敢想象的是,当时中国的GDP占到全球的一半!——要知道,当今世界“巨无霸”美国的GDP,在全球的比重也只是32.59%。
只可叹,在文明和秩序尚未牢固建立的时代,人类社会遵行的同样是丛林法则,过度的繁荣常常只会招来野蛮的掠夺,为自己的覆灭埋下祸根。大宋就是一个明显例证,先被远比自己落后的金人逐出中原,后又被刚走出部落社会的蒙古人彻底征服。
如今,人类已摆脱野蛮走向文明,侵略和杀戮被和平竞争代替,张择端在画里告诉我们的道理,也许比历史上任何时候更应当铭记:(下图:清明上河图补全卷 作者竟然为现今警察罗东平和古人张择端二人,搞笑!并被评定为国家二级文物由故宫博物院收藏,闹剧!如此维纳斯残缺美尚在?)
清明上河图(罗东平补全卷,故宫博物院)
骆驼队、国际大都会、右行道之间的神秘链环
对上河图中形式多样的车辆船舶,中外专家研究甚多,笔者并不想在技术方面多作涉及。
耐人寻味的是,在各式车辆和常见的牲畜之外,在城门处,张择端又特意描绘了一队驮运着货物的骆驼。驼队正昂首挺胸,挨次步出城门。它们赶往哪里,目的地在何方,很引人遐想:中原不会,南部中国不会,东北方向也不可能……“沙漠之舟”的运输优势当然是在沙漠地区,因此,可以推定这支驼队最终目的地,只会是相隔着大片沙漠的西域。
其实,也是画的基本主题,让笔者作出这样的推断——很明显,张择端安排驼队的出现,无非是想借之进一步告诉人们,汴河大交通的影响远远不止限于东京,止限于北宋:那些纲船上带来的财货在东京中转,可以在驼背上沿着丝绸之路,直抵遥远的中亚和更遥远的欧洲;自然,异域的珍宝奇玩,也会沿着同样的路线,流向东京,出现东京的“河市”、“夜市”上。当时开封人口达150万之众(接近目前郑州),“八荒争凑,万国皆通”(《东京梦华录》),常住外来侨民数以万计,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国际大都会。
在研究中,笔者又意外的发现,在当时的东京,已有了右行道交通规则!画面中,无论行人马匹,还是车轿船舶,大体上均遵守了这一规则。城内的情况较为明显,一望便知;城外稍乱,可是,即便在虹桥上,因桥下过船吸引了众多的围观者,明显影响了交通秩序,但来往车轿马匹,依然以靠右行进为主。
特别明显的当数汴河对岸的两队纤夫,他们均是按右行道行走;从图中所描绘的岸边情况看,也是河右才有纤道。这更证明了汴河行船右行道规则的存在:汴河水流由北向南,只有驶向东京的船只才用得上拉纤,回程时,粮货卸去船已很轻,顺流而下即可,由于有右行道规则存在,河的左岸当然就不会出现纤道。
虽然笔者查阅了许多资料,仍未考证出目前大多数国家实行右行道规则的历史渊源,在古代的文献资料中,也至今未看到来自官方的相关记载。当城市发展成较大规模,车辆马匹达到一定的保有量后,包括右行道在内的相关交通规则必然会自发地产生,这或许用不着政府作特别的规定。试想这个人口达到150万的北宋首都,倘若没有基本的交通规则,开封府的官员别说处理日常公务,光每天的交通事故就会让他们难以应付。
目前,欧洲大陆除英联邦国家外,几乎都遵行右行道规则。——这又是意外的巧合?还是历史的必然?
尚无确凿的证据,当然不能妄加猜测,但笔者认为,那条联结东西方的丝绸之路,让古代欧亚大陆上的人们相互影响,彼此走近,最终在交通上遵循统一的行道规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清明上河图》中城门下的驼队,它运送的不只是货物,更有东西方的思想文化、规则制度。就东京开封当时的城市地位而言,其对世界的影响力不言而喻,因此,即便其时中亚和欧洲大陆尚不知右行道为何物,那支驼队也定会把它带去,让那里的人们学着东京市民的样子,井然有序地行车和走路。(下图:《清明上河图》 象牙微雕)
清明上河图(象牙微雕)
往事如烟,昔日重来仍需借力交通
开封的鼎盛和光荣只维持了100多年。当中国的政治中心北移,开封就象她的姐妹城市西安洛阳一样,美人迟暮,风采不再,对中国对世界的影响力迅速衰减,最终变得无足轻重。更可惜的是,后来的封建统治者非但不珍惜这座昔日名都,反而百般蹂躏, 令城市元气大伤。尤其是1642年为退李自成兵,守城明军竟开掘黄河堤,结果使高大的开封城墙几近淤平,大水过后,原37万人口仅幸存2万余人!
千里汴河无可奈何中随着开封城一起衰败,特别是运河改道山东后,汴河日渐被人遗忘,淤积严重,到明代中期便成了一条河水发臭的死河。
成书于1546年的《汴京遗迹志》卷六中记道:“今省城延庆观前有小砖桥,汴渠故迹微存,俗名臭河儿。”此时,离宋廷被迫南迁不过400年光景。汴河若亦有灵,不知该怎样的唏嘘!再往后,“臭河儿”的被逐渐填埋,古汴河永远沉睡地下。
……那终究是一段失落的历史。历史是可以划上句号的,而城市还得继续。
汴河不再,开封的交通优势消失,到了近代,铁路兴起,开封虽处陇海铁路线,却又被站在十字路口的西邻郑州抢尽风头,最后连省城地位也被其夺走。目前的开封工商业并不景气,一个开出租的当地司机曾不无忧伤的告诉笔者,工厂破产倒闭的很多,整个开封没有一家上市公司,在全国地级市中也少属见。
开封发展的优势在哪里?前些年,中央电视台直播开封“城摞城” 的发掘,曾使大江南北多少人对它的人文历史如痴如醉。这是开封的无价之宝,是任何城市都抢不去的宝贵资源。开封要发展,做大做强旅游——这一无烟工业是关键。
令人欣慰的是,近年来,在当地旅游部门的努力下,一条新的汴河已在开封城内开挖形成,他们还专门兴建了“清明上河园”公园。公园河道宛延,虹桥卧波,水面船只往来,岸边风光如画,再加上公园内人物景观,全部效仿《清明上河图》中样式,真实再现了画作中的繁华景象。然而,很让人遗憾,游人却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多。在铁塔公园,笔者攀爬和下塔逗留近1个小时,所遇游人居然只有2个。
是什么挡住了人们的脚步?
按说,开封交通并不算闭塞,新郑机场相距仅50公里,陇海铁路横贯全境,京广、京九铁路左右为邻,310、106国道纵横交汇,开洛、开商高速公路已经开通。然而,对照地图,我们会无奈的发现,这样的交通结构对旅游而言,并不具备优势:
众所周所,铁路时代已经过去,旅游公司的豪华大巴才是当前旅游市场的主角。豪华大巴总是与高速公路为伴,然而开封的高速公路却有几分尴尬,西止于洛阳,东断于商丘,根本没走出河南,南北方向更是空白。虽然可以在郑州搭接京广高速,但离经济发达的珠三角毕竟太远,而去东南方向——也就是当年汴河流往的富裕之乡——却是一段令人扼腕的空白!
当年的富裕之乡糟米之地,其后一直是中国经济的火车头,特别是人均收入突破1000美元大关后,旅游迅速成为“大众消费”,每年出行的游客以百万计。从距离上说,其处离开封不过千公里左右,只是大巴一天的车程,从旅游社的眼光看是十分适宜的游线,可却因没有高速公路相联,开封常常被他们不情愿地从计划安排中划除。损失掉这样一大片客源,开封旅游景点内游客又怎能不稀少?
幸运地是,根据国家高速公路网规划,横贯中国大陆的连(连云港)霍(霍尔)高速,将联结目前的开洛、开商高速公路,建成后,开封将能通过它搭接京沪高速和沿海高速,直抵江淮平原、长江三角洲以及其身后的广大地区,形成新时代的“汴河”!所不同的只是豪华大巴代替了纲船,游客代替了糟米财货,最后的结果却一定相同——这就是开封走向繁荣!
千年历史,将在这里出现一个神秘的轮回:还是开封,还是江南,当年汴河将它们相牵,如今,高速公路将让它们相联。
——这是否是《清明上河图》里隐藏的一条暗喻?但愿能梦中再次相会张择端,好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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