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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上九仙

我又回江西了。

尽管回城四十年,我已回来过六七趟。我还是又来了。

这一次,承蒙福生兄错爱,我得以重回九仙汤,又翻百丈山,再进三门里。这三处,前几次回来,都没到过。

我的日记作证,上一次来九仙汤,是1974228日。上一次翻百丈山是1971125日。上一次离开三门里,是19691231日。

当年都是徒步。

 

这一次,坐车走高速,两个小时多一点,我们就从南昌来到了九仙。

一路水雾山岚,到得九仙,出太阳了。

涌上心头的,竟是几分近乡情怯。


入住凤形山庄


恰逢淡季,那么多四五层楼的度假村,好像就我们几个客人。

不过,因此似亦可想见,到了七八月份,来九仙避暑的人会有多少。君不见,那边山坡下,已经又新拔起了十多栋八层楼的小高层。

乖乖弄滴咚。


奉新炒粉

霉豆腐


先眯一会儿,然后晚餐。菜是土菜,酒是店家自己用猕猴桃浸制的。想想也要多喝两盅。

时鲜冬笋炒腊肉,奉新炒粉,还有心心念念的霉豆腐(儿)。

吃完就要去九仙老街。

 

来之前就知道,九仙发展的步子也不小,不过那个老汤还在。

街上果然找不到一间老屋。

路口那个全木结构的旅店,没了。大队部那个挂得下两块黑板的会议室,也没了。

1973年和1974年,我曾两次来九仙参加全县的农业技术员学习班,就在那旅店里住,就在那黑板前上课。还拿到过二级农技员证书(惜已无觅)呢,好歹也是初级职称哦,当年我才22岁嘛。

真的种田一直种下去,说不定,我也是袁隆平呀。


改造还在继续

 

不过,都没了。

泰戈尔有一句诗,通常被翻译成:“鸟儿已经飞过,天空了无痕迹。”

其实,原文是:

I leave no trace of wings in the air but I am glad I have had my flight

句中的“glad”是很要紧的,却被漏过。

 

于是我又想起王维的《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那“纷纷”二字,分明就是“glad”。

 

当然,再“纷纷”,再“glad”,还是了无痕迹。

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人生就是如此。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再往山边走几步,路左的所谓二号池”被改造成了温泉浴室,归女宾专用。再往前,路右就是所谓的“一号池”,推门看一眼,果然都是白花花的男体。

不知怎么,会联想到商纣王的“酒池肉林”。


记得原先并无门头,两边亦无房子,是孤零零的一个浴室。


现在的“九仙汤”是全国名胜风景区,有专门的官宣文字介绍。

那我就来讲讲我四十多年前听到过的传说。

 

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问,为什么叫“九仙汤”。

当年老表几乎众口一词的讲法是:最早(至少是宋朝以前吧),有人在这附近的草丛石堆里,发现了九个冒着热气的泉眼。最大的直径丈余,相当于三四米吧。最小的只有脚盆大小。

“九仙汤”很烫。现在说有63度,当年说有68度,属硫磺泉,很多皮肤病都可带走,唯独脚癣不行。


这才是一号池的原貌。

 

直到1970年代,也只有一号二号泉眼被开发。所谓开发,也就是筑四面墙,按一个顶,装两扇门而已。

当年,我们这帮吃饱饭没事干的知青,还真的去一个一个地寻过,好像只寻到了六七个。再问老表,老表也说不清了。所以,当时猜想,“九”也许只是个约数,极言其多的意思吧。

 

另外,男一号女二号的所谓分工,也该是最近这三十多年的事吧。

当年我们在这里办学习班,集结了三十几个上海知青。

当地老表知道,我们上海人更爱清洁,就说,去县里别处,人家不一定办得到;来到九仙,你们天天可以洗上热水澡。


山脚下残存的老屋


为此,我记得学习班上还专门开过一次会,介绍当地风俗。

一大早我们去刷牙洗脸,无所谓,不分男女。其实,早上基本上只有我们知青,大多数老表当年还没养成洗漱习惯。

中午十二点前,是村中妇女洗衣洗被的时间,最好别去打扰。有一次,我们十二点整去,果然村妇们的衣被还没洗完,我们只好退出去。

想想他们的被子每次洗好都在温泉里烫过,再一晒,肯定喷喷香,还有几丝妒忌呢。

中午到天黑,大概就是六到七点的样子,是男人洗澡的时间,女人不得入内。而天黑以后,则是女人洗澡的时间,男人不得入内。

 

风俗就是风俗,也没有安民告示,也没有警卫保安,一千年来,相安无事。

需要说明的是,那时候确实已经有了个所谓的“二号池”供妇女专用。但“二号池”里的水比“一号池”小多了。也许不过瘾,所以,“一号池”再辟出时间段来。

 

至于为什么是天黑,倒不是什么歧视。

我在我的生产队茶头山的时候,至少热天里,老表收工后,就把高高深深的浴桶直接放在村道中央,倒入热水,跳进去就洗。反观我们上海知青,不论男女,都躲在房内,用脚盆洗澡,还曾遭到他们嘲笑呢。


山脚下残存的老屋


茶头山也是这样,天黑前是男的洗,天黑后是女的洗。全村男人都很自觉,那段时间,不会出去乱晃。而是躺在客堂的躺椅上抽旱烟。

有时候,我们知青去镇上办事回村晚了,走到村口,只要在夜色中看见有浴桶的影子,必先高叫一声,“有人么?”没有的话,就走过去。有的话,要等她躲进水里,说一声,“走啰。”我们再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去。

女生不在此例。

 

想起来,当年来九仙出差,天天有热水澡洗,真是太幸福了。住奉新饭店乃至县委招待所,也不过一人一瓶热水,晚上洗脚早上洗漱乃至夜里喝水都指着它,哪里还能洗澡。


据说溪水亦远不如当年清澈。


翻看自己当年留下的文字,我在九仙还做了不少其他的事呢。

 

一件是,当年知青办学习班,也作兴为当地人做点好事,学雷锋嘛。

原来我们还为九仙修过路呢。好像就是大队部到村口那一段。当时正值春雨连绵,路滑难走。我们就到山脚下搬来石头,重新码过。路边的沟也再挖深,以利排水。

 

另一件是,1973年那次结业时,开过一个小小联欢会,人人都要出节目。

我就写了一篇快板书,从一数到十,把学习班大小事情各色人等都表了一番,其实是很俗的套路。

没想到大家还挺满意的,很多人还为此与我互相留了地址姓名,回去后,有的还书信往来一番呢。

 

第二年再来,巧遇了一位姑娘。她就在九仙插队,也参加了上一期学习班。我记得她叫罗忆萍吧?她非常客气,一定要把我请到她们生产队(叫排子生产队)去吃一顿饭。

巧也真巧,正好二月底,大家都刚从上海探亲转来,家里带来的咸肉、香肠、炒酱、肉松、椒盐果肉什么的,都还在。所以,烧出了满满一桌菜,浓浓的家乡味。当然吃得很开心。


拙著《畸笔诗稿》

书中截图


有诗为证:

 

游九仙汤二首

 

久慕一尝游九仙,

卅几师生论种田。

学就农科能自给,

修平山路为轩辕。

温泉泉烫烫人肤,

同志志诚诚如山。

快板一篇难达意,

至今常使心留连。

 

其二

 

二度重来此地游,

东风阵阵满心头。

巧逢故旧登排子,

蒙受盛情进小楼。

吃得美肴一桌聚,

笑开春色三分稠。

明朝归去竟戚戚,

后会有期知何秋。

 

也是年少轻狂,当年竟敢写下“后会有期知何秋”这样的句子。

于是乎,一语成谶。四十四年过去,真的至今后会无期。

幸好福生兄当年也在澡溪插队,一个公社的,也许还有联系。

他一圈电话打下来,好像就已经找到了她的丈夫?说要再继续找。

 

其实很够了。

有一种相守叫,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远远陪着。

见不见,不重要。只留美好在心头。

毕竟,相忘于江湖,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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