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名相韩琦：以激进开始的人生往往以保守收尾

文丨《那些年》晓婷

吴晓波的访谈节目《10年20人》，每期都会采访一位过去十年里重量级的企业家，在访谈结束之前，他都会向当期的受访企业家问同一个问题：“你认为，自己是一个激进的人，还是一个保守的人？”有趣的是，没有一位企业家认为自己属于激进的人。这其中不乏在外界看来经营风格激进、富有进攻性的企业家。这样的结论或许是在某段时期、某件事情中，旁观者与当事人对于激进与保守的定义存在分歧；或许是历经岁月后的必然。

而在历史的洪流中，有多少人的人生都是以激进开始，以保守收尾。北宋名相韩琦也经历了这样的轨迹。

意气风发登场

韩琦出生于世宦之家，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本应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遗憾的是，韩琦三岁多，父母就相继去世，年幼的他由哥哥们抚养长大。不过韩琦很争气，史称其“既长，能自立，有大志气。端重寡言，不好嬉弄。性纯一，无邪曲，学问过人”。

公元1027年，韩琦以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考中进士，虚岁方二十，史称其“弱冠举进士”，从此步入仕途。他先是被任命为将作监丞、通判淄州（今属山东）。随后入直集贤院、监左藏库。当时，科举考试中成绩优秀的考生都愿意去晋升快的部门，只有韩琦甘愿留在管库。大家都劝他赶紧跳槽，但韩琦不为所动，处之自若。

如果你把这个样子的韩琦看作是一个沉静内敛、与世无争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景祐三年（1036年），二十八岁的韩琦被封为右司谏。在担任谏官的三年中，韩琦的所作所为让整个朝堂为之震动。此时的他以敢于犯颜直谏著称，只要有认为不合理的地方就会上奏直言，前前后后共上奏七十多次。其中，尤以《丞弼之任未得其人奏》最为知名。

当时灾异频繁发生，出现大批流民，而当朝宰相王随、陈尧佐及参知政事韩亿、石中立却束手无策，很少能提出有用的建议。韩琦连疏四人庸碌无能，痛陈宋朝八十年太平基业，绝不能“坐付庸臣恣其毁坏”，结果四人同一天被罢职，即所谓“片纸落去四宰执”，韩琦一时名闻京师。

此时的韩琦意气风发，刚刚三十岁，就被天下人称为“韩公”。

折戟沉沙边关

作为朝廷的中坚力量，当北宋出现边患问题的时候，韩琦义无反顾的接受了新的任命。康定元年（1040年）正月，李元昊大举围攻延州（今陕西延安），宋军在三川口大败，战将悉数被俘。五月，韩琦与范仲淹一同被任命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充当安抚使夏竦的副手。当时在对西夏的战术上，韩琦与范仲淹产生了严重的分歧。韩琦希望进攻，范仲淹力主防守。虽然韩琦的策略得到宋仁宗的支持，但最终却一败涂地。

庆历元年（1041年）二月，李元昊率十万大军进攻渭州（今甘肃平凉），直逼怀远城（今宁夏固原西）。韩琦闻讯，急派大将任福领兵一万八千人前往抵御。行前，韩琦向任福面授机宜，命令他们绕到夏军背后，可战则战，不可战则据险设伏，截其归路，并再三叮嘱：“苟违节度，虽有功，亦斩。”然而任福贪功冒进，好水川一战宋军全军覆没。

战后宋廷追究败军之责，撤去了夏竦的职务，韩琦、范仲淹也被调职他用。不过韩琦、范仲淹作为一代名臣，令人敬佩的是，战败之后并没有推诿责任，相互倾轧，而是在之后的工作中同心协力，互相声援。由于两人守边疆时间最长，又名重一时，人心归服，故天下人称为“韩、范”。

大刀阔斧改革

后来边界形势趋缓，庆历三年（1043年）四月，韩琦、范仲淹奉调回京，同任枢密副使。

有感于北宋政府出现的种种问题，再加上战败之耻，宋仁宗急于改变现状。于是在皇帝的支持下，以韩琦、范仲淹、富弼、欧阳修为核心的改革领导班子成立了。这个团队中只有范仲淹是出生在公元989年的八零后，其他三人都是零零后，最小的韩琦此时刚刚三十五岁。

作为改革的开路先锋，韩琦一口气提出了很多建议。在边事上，他写了《论备御七事奏》，认为当务之急为：“一曰清政本，二曰念边计，三曰擢材贤，四曰备河北，五曰固河东，六曰收民心，七曰营洛邑”。接著又陈述救弊八事，即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遏侥幸，进能吏，退不才，谨入官，去冗食。随后，韩琦又提出一系列以整顿吏治，选拔人才为主要内容的改革措施，与范仲淹的十项改革方案基本一致，切中时弊。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庆历新政的实施，遭到了一些守旧派官僚的强烈反对。再加上新政推行太过急切，没有过度，覆盖面也太大，很多人都认为不可行。

在各方的压力下，庆历四年（1044年），范仲淹与富弼被贬职出朝。对于二人的贬谪，韩琦挺身而出，据理力争，但毫无结果。庆历五年（1045年），韩琦也被贬地方。至此，短暂的“新政”以失败告终。

从激进到保守

被贬在外，韩琦度过了十一个春秋，直到嘉祐元年（1056年）七月才被召回京师，两年后，担任宰相。治平四年（1067年），宋神宗继位，执掌相位近十年之久的韩琦因被御史弹劾专执国柄，君弱臣强而主动辞职。

又过了两年，神宗重用王安石，历史上著名的王安石变法拉开了帷幕。此时主管大名府（今河北大名）的韩琦立即上疏反对，神宗看了韩琦的奏疏，甚至一度动摇了变法决心。这位曾经引领改革的开路先锋在六十岁之后，开始极力阻止他的后辈王安石进行变法。而相对于当年他的激进，王安石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将韩琦的奏疏拿到“制置三司条例司”，逐条批驳，公布于天下。不过这些都没能阻止韩琦继续上疏，并且申辨愈切。曾经的改革先锋此刻在王安石眼里想必就是一个老顽固。

韩琦像

韩琦用三十年的时间走到了自己曾经的对立面，当他极力反对变法的时候不知是否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的遭遇。究竟是时间改变了他的立场？还是位置改变了他的视角？亦或许他从未变过，只是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