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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大腕儿批评家眼中的《裸地》(1)

一首乡土中国的风俗诗

雷 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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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裸地》是一部密度大、节奏缓、意象丛生、文字耐读、诗性丰盈,具有较为深厚文化内涵的长篇小说。它不属于那种思想意义浮在表面的作品——那种作品的意义时常裸露在外,便于批评者分析解读,却也容易一目了然,人云亦云。《裸地》以感性的丰沛见长,有一定的混沌性和生涩感,作者或许没有清晰的意念,却有鲜见的人物及独特的生存,反而使得作品难以把握。作品固然也写了时间的大跨度,灾年荒年的惨相,大宅院里的明争暗斗,大财东因为没有子嗣继业的刻骨悲哀,还有姨太太们的食尽各投林——这些都是我们比较熟知的;奇妙的是,由于葛水平独具个性的描绘和新异幻魅的言语,由于经过她的诗化处理,特别是,杂以上党地区特有的人文风俗、节庆礼仪、五行八作、农贸集会,使这些东西被重组起来,变得十分新鲜有味。它很像是一首乡土中国的风俗诗,当然是包含着生存的挣扎与苦斗的风俗诗。

  小说为什么要叫“裸地”?是个有意思的问题。一般来说,作品写了生命、创造、劳作、生育,写了土地给人以恩泽,人却辜负了土地,便可为一解。但作品里有句话:“土地裸露着,日子过去了”,颇富禅意,犹如“天空没有痕迹,鸟儿已经飞过”一般。好像是说,土地是永恒的,日子是不停的,有如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土地永远是敞开的、无私的、宽厚的、泽被万物的,而时光却匆匆且无情。这是很令人怅惘的。当然,我们也可以把主人公女女的形象,具体看做是裸地的象征。你看她,承受得起多大的苦难,坚忍而包容,不管在城市、在流浪,不管做了“猴怪”的妈,做了穷人的妻,做了财主的“针娘”,还是与日本人针锋相对,都是如此。但我们也可以认为,不止是女女一人,其实盖运昌、女女、聂广庆、吴老汉、原德孩、李旮渣们,甚至神父米丘,他们的意义是复合的,搅拌在一起的,无论其善恶,共同表达了作者对乡土中国的感性经验,表达了作者对苦难大地的认识。于是我更赞赏这样的观点:这部书是乡土中国的某种独特的本体象征。不是哪一个,而是整体上的,男性与女性、财主与佃农、神父与鬼子、各色人等共同营造了这个裸地的世界,或者,人性的裸地。

  盖运昌当然是宗法文化的苦撑者、牺牲者,最早他也曾作文,发下“当做世界有用之人”的宏愿。但是,一种他无法抗拒的东西消磨着他,羞于启齿的身世压迫着他,家族之间的争斗熬煎着他,尤其是,无后的痛苦击倒了他,于是“求子”成为终极目标,他变成一个平庸而倔巴的土财主了。盖运昌与聂广庆之间的关系含义颇深,在他们之间,夺地的霸道、典妻的隐衷、杀狗的惨酷、下跪的屈辱、得驴的惶惧……真实地揭开了旧社会佃农与财主的关系,今天的青年作者能写到这等成色,真也难得。盖运昌与其父吴老汉的关系也极诡密难言,揭开了盖运昌的另一面心事。不管怎么说,盖运昌毕竟是个有良知的、外圆内方的人。在日本人的淫威面前,女女喊道,我临死,要看你脱了那张皮!盖运昌果然当着日本鬼子的面,脱下了新民会的会服。

  这本书既有细密的写实,也有相当强的写意性、抒情性。写实的部分时有妙笔。如盖秋苗不堪受辱吞金自杀,原家傲慢的以一句“紧病”搪塞,而此时痛苦至极的盖运昌,为了家族的面子,不动声色,咬碎了牙往肚里吞。写意的部分却颇具光彩,令人难忘。如蝗虫过黄河的场面就泼墨般吓人;写河蛙谷变成女女谷,景致宜人;写李阴阳的勘风水;写那一声狗叫如何破了风水,都是有声有色的。

  我想,全书最有价值的是透过这一切,写出了最富生命力的、贯穿古今的、如裸地般永恒的东西,那就是人性之美。

  读《裸地》,我们常被它心灵化的构思、诗意化的跳跃、陌生化的句子、梦幻般的独语所打动。葛水平是写诗出身,也长于散文,她的思维带有跳跃性、情绪性,行文有时不按常规出牌,甚至有忽东忽西之突兀感。于是语言的新奇感、幻魅感是突出特色。她写人情、写景色、写场面、写世态,时有亮点。比如,“十五过后,日子像缩了水的绸子,比起夏天呢好端端短了一截”;再比如,写女人:“眼睛虽不大,却清澈透亮,像泉水儿,那嘴角是往上翘的,翘出了几分韵致”;再比如,写狗眼看女人。总之,散文化的语言、诗化的语言装点不少。

  当然,对于人物众多、情节繁复的长篇小说而言,诗化的句式、感性的漫溢虽不可少,却也不可无节制。质而言之,需要理性的参与,需要寻找到最复杂最合理的结构,在这一方面,《裸地》对意义的开掘、对结构的均衡,特别是对结尾的处理都不无薄弱之处。但是,尽管如此,《裸地》不失为一部艺术个性突出、风俗诗性浓醇的长篇力作。

大爱大恨写乡土

贺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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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听说葛水平在写长篇小说,也想象着她的第一本长篇小说该是什么样的风格,但当我读到《裸地》时,还是吃了一惊。这是一部非常刚烈的小说。在葛水平身上,不乏刚烈的性情。她是水火兼于一身的奇女子。我曾说过,葛水平的小说里既有刚烈,也有温柔。她的温柔就是水,她的刚烈就是火。她的温柔主要体现为一种乡村的温柔,一种女性的温柔;她的刚烈则主要体现为一种生命的刚烈。如果细分的话,她写乡村现实题材时,温柔作为主调;而她写煤矿工人或抗日题材时,刚烈又成为了主调。当然无论写哪类作品,她都能做到柔中含刚,刚中有柔,刚柔相济,水火交融。从我个人的偏爱来说,我更欣赏葛水平的温柔,特别是内蕴着刚烈的温柔,也许我暗自期待的是这样一部小说,所以读到小说后我会吃一惊。葛水平在《裸地》中突出表现了刚烈的性情,这可能与她所讲述的故事和所要表达的主题有关,她讲述的是一个家族的历史,面对历史时,葛水平往往会呈现出刚烈的一面;至于主题,事实上,读完小说,我也很难归纳出葛水平所要表达的主题,小说的情节和意象似乎有多方面的指向。但是,尽管指向是多方面的,却都是从一个地方出发的,这个地方就是葛水平的乡土情结。她的乡土情结既有爱,也有恨,爱与恨交织在一起,才构成了她的复杂思绪。

  在现代化背景下,大多数的乡土叙述都内含着一个乡土与城市对立的思维定势。许多作家从乡土立场出发,看到了乡土文化逐渐衰败的现实,以不同的方式缅怀乡土精神,同时又把这种衰败归咎于城市化的恶性膨胀。葛水平的《裸地》可以说也是在缅怀乡土精神,但她似乎并没有陷入到乡土与城市的思维定势之中,她要写这部小说似乎纯粹是要倾诉内心对乡土的思念。或许她就是一位太重情感的作家,她把土地当成了自己的恋人,他们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但他们后来不得不分离,因爱而生恨,于是就构成了葛水平的爱恨纠结的乡土情结。爱得越深,也就恨得越狠,这是一种大爱大恨的乡土情结。她为什么要把这部小说取名为“裸地”?大概就是说,当土地裸露的时候,也必然裸露出真性情。于是,在裸露的土地上我们看到了一个真性情的葛水平。我就是把这部小说当成葛水平裸露的乡土情结来读的。

  盖运昌是这部小说的主角,葛水平的大爱大恨毫不掩饰地投射到了这位主角的身上。盖运昌出身卑微,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暴店镇的首富。成为首富的盖运昌就免不了让身上的劣习膨胀起来。葛水平最着重写的是他的大男子主义。当然这说到底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劣根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盖运昌为了得到一个儿子,先后娶了四房女人,不能说他对女人没有情分,但盘萦在心头的还是一个后继无人的问题,因此他就会像丢弃弊履一般地先后将一个个女人冷落。小说花了很大篇幅来写这四个女人的命运,她们像茶杯一样围绕在盖运昌这个茶壶周围,但她们并不是都能得到茶壶的眷顾。葛水平心疼地写到这四个女人在生活中相互猜疑,相互嫉妒,也相互帮衬;写她们在这样的生活里耗去了青春,湮没了内心愿望。葛水平替这几位女子而恨盖运昌的作为,但葛水平并不是单纯为了心疼几位女子而写这部小说的,因为说到底支撑着这些女子如此生活的是乡村的习俗传统,盖运昌并没有越雷池半步。他需要爱情,但他更需要儿子。从另一角度说,葛水平又很欣赏盖运昌,欣赏他的毅力和意志,欣赏他的争强好胜。他凭着自己的努力,终于压过了原家成为暴店镇的老大。中国传统的乡土文化其实就是一种争强斗智的文化,归根到底就是帝王文化,英雄豪气概由此生。

  当然葛水平更钟情的还是生活在土地上的女人。在这部小说中,葛水平写了很多的女人,除了盖运昌的四个妻妾原桂芝、武翠莲、李晚棠、梅卓以外,还有盖运昌的几个女儿,还有李旮渣的媳妇玉喜、丫头秋棉、盖运昌的娘春红,她们性格不同,生活经历不同,但她们的命运都是凄惨的。怜悯和叹息女人的命运,是葛水平乡土叙事中的基调。但女女是葛水平更加用力的人物,女女给这个基调添加了一些亮色。女女仍然逃脱不了成为茶杯的命运,但她却能保持着高傲的心境,又恪守着妇道。原桂芝也好,武翠莲也好,李晚棠也好,都曾经有过她们光彩夺目的一面,但“续接香火”的欲望就像是沉重的雾障,吞噬了她们的光彩。惟有女女能够让自己的光彩穿透雾障,把男人死寂的心照亮。盖运昌自从把女女接到盖府以后,他的性情和念想就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因此他到后来才能够坦然面对革命夺去他的财富和土地,甚至他为女女的孙儿起个名字也叫“土改”。葛水平写盖运昌,最终还是落在了女人身上,是女人让盖运昌明白了什么才是生活的意义,失去财富和土地的盖运昌与女女一起过,“他比从前活得简单了,他现在才明白,简单活着才是大幸福”。

  葛水平每时每刻都在体察着乡土文明的盛衰,经常会有一些惊人的发现,生出一些独到的感慨。这些发现和感慨左右着她在这部小说中的叙事。我在阅读中常常会在不经意中与她的这些发现和感慨相遇。对我触动最大的是她对乡村贵族精神的倾心。无论是盖运昌,还是原家,他们代表了乡绅阶层,他们不仅敛聚了财富,也积累和传承了文明。小说曾写到大户人家的“斗富”,那不仅是在炫耀财富,而且是在表达对文明的景仰和膜拜。所以原添仓非常看重他所藏有的一块唐代断碑的拓片,他期待这个断碑年代久远后便成为一个“使人追往的童话,那个童话恍然是一个精灵就会常伴他的左右”。因为这块断碑,原添仓在盖运昌面前就有了一种精神优越感。女女之所以能在众多女子中脱颖而出,也是因为她受过乡村贵族精神的熏陶。盖运昌第一眼看到女女就被打动了,并不是女女的容貌,而是女女的举止和气质。这种举止和气质是乡村贵族精神滋养出来的。如果把乡村文明看成是一个金字塔,乡村贵族精神就是这个金字塔的塔尖。其实,乡土文化的衰落首先是从塔尖开始的,没有了塔尖,也就没有了令人仰慕的光芒。我以为葛水平会在这一点上做足文章,但她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而且她的发现和感慨并没有经过一番整理,相互之间也在抵触着,最终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内心非常纠结的叙事。葛水平说,“土地裸露着,日子过去了。”是啊,土地是裸露出来了,但我们并不想让日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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